第31章 第 31 章 我现在很害羞
年年眨巴眨巴眼睛, 愣了好长时间才想明白季时雨说的是什么意思。看向季岁则时,眼里仍旧弥漫着迷茫,委屈一点点浮现。
季岁则慌了:“没说你是笨蛋!”
季时雨不嫌事大:“你就说了, 虽然我没有你聪明,但我的记性还不错,我清楚记得你说你弟弟是笨蛋。”
这几天的相处让季时雨的胆子大了些, 以往季岁则一个眼刀扫来,他会立马乖乖闭嘴,现在仗着有年年偶尔会帮他撑腰, 他继续嚷嚷道:“你就说了你就说了!”
季岁则将喋喋不休的季时雨推出了门外, 门关上了, 却隔绝不了季时雨的声音。
季时雨难得没有因为被赶走而哭泣:“季岁则你心虚了!不然你干嘛把我赶走,嘿嘿嘿, 你承认你说年年是个小笨蛋了。”
“别听他的, 那个笨蛋弟弟说的是他。”季岁则回到年年身边, 抬手捂住年年的两只耳朵, 试图帮年年屏蔽杂音。
年年仰起小脸,眼也不眨地盯着季岁则, 没有出声。
如黑曜石般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也会洞察人心,任何谎言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都会不攻自破。
“季时雨说的没有错,我的确说过那样的话。”季岁则放弃了挣扎, 心虚道, “那是以前的想法, 现在不一样了。”
年年终于开口:“以前是多久以前?”
季岁则:“我胃病犯了那天之前,都还觉得你是个笨蛋。”
年年知道,季岁则认为的笨蛋是书中的“苏宥年”, 不是他。大概是近墨者黑的原因,苏晏珩有事没事就喜欢逗弄一下季岁则,跟苏晏珩待的时间久了,年年也染上了一点坏毛病。
他故意装出很生气的样子,甩掉季岁则的手,用力哼了声。
季岁则:“……”
季岁则没有哄过人,年年之前都很听话,根本不需要他哄,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小团子,他也第一次知道了手足无措是什么感觉。
“你别生气。”季岁则干巴巴道。
年年将小脑袋扭到了另一边,再一次大声哼了声,他的声音软软的,一点都不像生气,更像在撒娇。
季岁则被可爱到了,也发现,年年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想让他哄哄罢了。
季岁则模仿年年平时撒娇讨好的样子,扯了扯年年的衣角:“别生气了。”
“哼!”年年给了季岁则一个正面的哼声,他是个脾气很好的宝宝,长到三岁了也很少生气过,连怎么生气都不知道,乌溜溜的眼睛里盛着明亮的光,哪有半点愤怒。
季岁则很想戳破小团子拙劣的演技,勉强忍住,继续配合小团子。
“我承认以前是我不对,我没有跟你相处过就认定你是个笨蛋,躲你远远的,我现在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年年努努小嘴:“你现在还觉得我是笨蛋吗?”
季岁则知道有戏,连忙道:“不,你是最聪明的宝宝。”
年年:“我才不是最聪明的宝宝。”
季岁则又开始不安起来:“你还在生气吗?”
年年朝季岁则招招手,季岁则不确定他是什么意思,还是弯下腰,刚一靠近,脖子就被年年的手臂搂住,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右脸上。
季岁则有些恍惚,小团子独特的软糯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哥哥才是最聪明的宝宝。”
季岁则:“……”
这无疑是世界上最动听的话。
“你不生气了吗?”季岁则还是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
“不生气啦。”年年唇角一抿,左颊的梨涡深深凹陷,这是停战的证明。
季岁则知晓了,小团子是真的不生自己的气了。
他弯下腰,双臂缓缓搂住年年的腰,脑袋搁在年年瘦弱的肩膀上,长长舒了一口气:“你不生气了就好。”
年年感受到了季岁则的害怕,忽然有些后悔,他回抱住季岁则,小声道:“哥哥,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年年老老实实认错:“我其实没有生气,我是装的。”
季岁则抬起头,看到小团子羞愧的表情,忍不住低笑起来:“我知道你是装的。”
“啊?”年年惊讶地张大嘴巴,从季岁则的角度,能够看到红色唇肉下的白色牙齿,小小的,一如它的主人一样可爱。
年年:“你知道我是装的,怎么还要跟我道歉呀。”
“我做错了,不管你有没有生气,我都要跟你道歉。”季岁则捏了捏小团子肉嘟嘟的脸颊,“我喜欢你跟我生气。”
年年:“……”哪有人喜欢别人生气的。
季岁则:“以后你要是想生气,就跟我生气吧,我会好好哄你的。”
从现在开始,他要学习如何哄人,为可能会真的发生的未来做准备。
这些话里还包含了他的私心,小团子生气的样子太可爱了,他不想让其他人看到。
所以,他希望小团子将所有的坏脾气都给他,他全盘接受。
年年:“这样不好,会被讨厌的。”
季岁则:“只要是你,我就不会讨厌。”
年年眼睛一亮:“不讨厌的意思是,哥哥喜欢我吗?”
“嗯,我喜欢你。”
他的影子倒映在眼前这双黑亮的眼睛里,影子逐渐放大,脸颊再次被柔软的嘴唇吻上。
“我也喜欢哥哥。”
……
季时雨在门外偷听了半天,都没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房门突然被打开,他跌倒在地上,来不及在意疼痛,先去看季岁则和年年。
“你们……没吵架啊?”
季岁则连教育季时雨都嫌麻烦,提起季时雨就往季芸的房间里送。
季芸回来了,季时雨这块烫手山芋就可以丢给季芸带了。
“不是,季岁则你什么意思啊?”季时雨猜到季岁则想做什么了,急忙抓住季岁则的手臂,强行留住了季岁则。
季岁则拿出手机,打下一行字:【你跟妈妈睡】
季时雨露出苦瓜脸,继续拿出装傻大法:“你写的什么呀,我看不懂。”
季岁则懒得跟季时雨周旋,把手机屏幕对准季芸,想将季时雨甩开,季时雨反倒缠得更紧,像一只八爪鱼似的抱住了他的双腿。
“我不要跟姑姑睡,凭什么你就能跟年年一起睡觉?你不想跟我睡也可以,除非你把年年让给我。”
季岁则眉头紧皱,看向季芸,希望季芸能够帮他解围。
季芸接收到了他的暗示,上前拍拍季时雨的后背:“小雨不喜欢姑姑了吗?”
“喜欢呀。”季时雨没有落入季芸的圈套,“姑姑是女生,我是男生,女生和男生不能一起睡觉的。”
没想到自己这个年纪还能被叫“女生”,季芸被逗笑:“我是你的姑姑,你跟姑姑一起睡没事的。”
季时雨:“也不行,妈妈说过要尊重女生,我得尊重您。”
也难怪父亲会这么喜欢季时雨,季时雨这张嘴有时候是挺会哄人的。
季岁则不想在这浪费时间,趁着季时雨放松防备,甩开季时雨就走。
季芸望着儿子冷漠的背影,笑容一点点消失,眼眶一点点染上绯红。
季时雨察觉了季芸的异样,停止了吵闹:“姑姑,你、你怎么了呀?”
季芸挤出一抹笑容:“姑姑没事。”
这一看就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呀。
季时雨想说又不敢说,最后都憋在了肚子里,也忘记了要缠着季岁则的事情。
这一晚,季时雨跟季芸一起睡,年年还是跟两位哥哥睡在了一起-
季芸特地早起做了早餐,等她忙完刚好到了孩子们的起床时间。
节目第一期她一秒不落的全部看完了,也是通过节目才知道三个小孩的起床时间,以前她只觉得这是不痛不痒的小事,对此并不在意,现在才明白,自认为无关紧要的小事其实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她就是因为许多小事情才忽略了孩子们。
季芸敲开苏晏珩的房门,季岁则和年年已经在浴室里洗漱了,季芸原本想要帮忙,看到站在凳子上,熟练刷牙的两个孩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晏珩替她解了围:“我想要帮他们,他们都不让我帮忙呢。”
季芸笑了笑:“他们很懂事。”
年年冲洗干净嘴里的牙膏沫,朝季芸张了张嘴:“妈妈,你看看我刷干净没有?”
季芸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夸奖道:“很干净,年年真棒。”
年年嘿嘿一笑,季岁则已经刷完牙,拿起毛巾准备洗脸,衣服被扯了扯,他朝年年望去。
“哥哥,我要看看你有没有刷干净。”
小团子早晚都要检查一遍他的牙齿情况,季岁则一开始很不自在,现在能习以为常地张开嘴巴给小团子检查。
“妈妈你帮我看看,哥哥有没有刷干净?”
季芸和季岁则皆是一愣,两人的目光对上,尴尬无形蔓延。
季芸知道儿子不喜欢自己的靠近,打算后退,手指被年年拉住,年年软乎乎地催促道:“妈妈,你快点检查吧,哥哥一直张着嘴巴会很累的。”
季芸这才意识到,季岁则没有躲避她,她紧张地靠近季岁则,匆匆看了一眼就得出结论:“干净了。”
年年:“真的干净了吗?妈妈你看清楚了吗?”
季芸好笑地摸摸小儿子的脑袋:“看清楚了,很干净了,快让你哥哥把嘴巴闭上吧,他很累了。”
年年这才罢休,抬手捏住季岁则的嘴巴,手动帮季岁则闭了嘴。
季芸:“……”
尽管已经在电视上见证了季岁则的变化,亲眼看到,季芸还是无法将此刻的季岁则和之前的季岁则联系上。
三儿子抗拒和人肢体接触,哪怕是亲人也不喜欢,季芸深知这一点,每次都很小心地避开与儿子的身体接触。
而季岁则在年年面前简直就像个面团,任由年年怎么揉捏都可以,甚至还会主动让年年捏他。
季岁则将毛巾拧好递给年年,年年少年老成般叹了口气:“哥哥,你还是没学会擦耳朵吗?”
第一次和季岁则一起洗脸的时候,年年就发现季岁则洗脸很敷衍,接水涂一下脸,再用毛巾擦一擦就完事了,附着在皮肤上的脏东西都没有弄干净,长期这样下去,季岁则一定会变成脏孩子。
年年看不下去,帮季岁则洗了次脸,从那之后,季岁则就经常让年年帮他擦脸。
年年认命地接过季岁则的毛巾,季岁则十分配合地弯下腰,为了方便年年,他还特意换了条小一点的毛巾。
柔软的毛巾覆盖在脸上,年年习惯从额头往下擦,擦完下巴后,再沿着下颌线擦到耳朵,又从耳后擦到脖子,然后顺着脖子再擦到另一只耳朵。仔仔细细,全方面都照顾到。
季芸看傻眼了,年年这手法,比大人都还要好,应该说,大人也不如他一个三岁小孩会照顾人,至少季岁则在他这里,能被照顾的很好。
“年年真厉害啊。”季芸情不自禁感叹,话里也包含了几分心酸。
如果她能早点醒悟过来,说不定,季岁则会像依赖年年一样依赖自己。
……
季芸自嫁给苏尹后就很少进过厨房,时隔那么久再次下厨,本就不佳的厨艺明显退步了很多。她选择了难度不高的西式早餐,香肠和培根煎得焦黑,面包皮烤制的时间太久,水分流失变得干巴巴的,唯一看着不错的煎蛋成为了热门选择。
季时雨挑来挑去,都没有挑中一根满意的香肠:“陈妈,你是不是碰见伤心事了呀?”
陈妈:“没有呀。”
季时雨:“你平时做饭可漂亮了,今天怎么都是黑糊糊的,你一定遇到什么事了。”
“……”陈妈尴尬地看向同样尴尬的季芸,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默默背下了这口锅。
“呸呸,这面包也不好吃。”季时雨吐出面包,“我不想吃这个,我要吃泡面。”
季芸立马对陈妈道:“陈妈,你给他们都下一碗面吧。”
季时雨叫住陈妈:“陈妈你心情不好就别做了,让王叔做吧,王叔做的饭也不差。”
一块干硬的面包硬塞了进来,堵住了季时雨的嘴。
年年按住季时雨的嘴巴,不高兴道:“你话好多。”
季时雨想吐,但年年按着他的嘴巴,他咬着牙咽下这块难吃的面包,委屈道:“我话哪里多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呀。”
“不能浪费粮食。”年年正色道。
季时雨瘪瘪嘴:“这东西……太难吃了。”
“不能浪费粮食。”年年还是那句话,边说,边拿起一块面包继续往季时雨嘴里塞。
“好好好,我吃就是了,你别喂我了,我自己能吃。”季时雨无奈妥协,夺过年年手里的面包就往嘴里塞,吃也堵不住他的嘴巴,不时咕哝道,“可是真的很难吃啊……”
年年看向身旁面色尴尬的季芸,抓起一块面包咬了一口:“年年很喜欢,年年会吃干净的。”
观众们都说年年情商高,心思敏感,季芸也认同这一点。
年年不光照顾了季岁则,还照顾到她的情绪。
季芸感动之余,又生出几分自责:“这个不好吃,别吃了,等会吃面吧。”
季时雨永远都要强调自己的存在:“是啊,姑姑都这样说了,年年你就别吃了。”
季岁则放下杯子,冷冷道:“吃饭还堵不了你的嘴?你不想吃就别吃,下去,你一个人吃面去。”
季时雨:“……”
季芸惊讶地看向季岁则,季岁则照旧无视了她的目光,拿起一片干巴巴的面包,在上面铺上了培根和香肠,面无表情地吃了起来。从他的模样无法判断出,这些东西是好吃还是不好吃,但他还是吃完了。
不光季岁则,年年和苏晏珩都将自己那一份吃完了,只留下季时雨,默默等着他的泡面。
季芸及时提醒了陈妈,陈妈只做了一人份的泡面。
苏晏珩和季芸吃完饭就去书房谈工作了,年年和季岁则在客厅看电视,季时雨不想一个人待在餐厅,端着泡面坐到了年年身边。
季时雨醒着时没有一刻是消停的,这会又犯起了贱,将泡面端到年年鼻子前:“香不香?想不想吃?我可以分你一半哦。”
年年:“我不要。”
季时雨:“你吃过泡面吗?”
年年:“吃过。”
季时雨继续诱哄:“那你想吃吗?”
泡面是年年的主食,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他基本都是靠着泡面填饱肚子的,也因为这样,他才会营养不良,还没成年就死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年年最不想看到的食物就是泡面,加上季时雨嫌弃季芸做的东西的原因,他难得真动怒了:“不吃,你要吃就去餐厅吃,在这里吃会弄脏地毯的。”
筷子上的面条跟季时雨的心一样往下坠落。
“年年,你生气了?”
好端端的,他也没做什么呀,怎么就生气了?
季岁则环住年年的肩膀,抬手挡住年年生气的脸庞,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年年生气的模样。
季岁则:“早餐是妈妈做的。”
季时雨:“……什么?”
季岁则没再说话,他知道季时雨已经听到了。
季时雨一阵晕眩,开始回忆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我是不是惹姑姑伤心了?”
年年掰开季岁则的手,纠正道:“除了妈妈还有陈妈,如果早餐是陈妈做的,你说的那些话也会伤害到陈妈。”
“我……”季时雨有口难辩,如果年年不指出来的话,他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
爸爸妈妈虽然爱逗弄他,但很爱他,他在家里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不然也不会养出这副性子。他习惯了有话直说,压根就没想过自己的实话会伤害到谁。
“我、我是不是做错了?”季时雨蔫巴巴道。
年年再次拿下季岁则的手,认真且严肃道:“你当然做错了。”
要是觉得难吃可以吃别的,一而再再而三当着做饭人的面说难吃,很打击做饭人的自信心。他注意到了,季时雨说那些话的时候,季芸的表情很难看。
季时雨面也不吃了,放下碗筷就冲进了厨房,跟陈妈道完歉,又跑上楼去跟季芸道歉。
季芸从季时雨那知道了前因后果,听得眼眶湿润。
在餐厅时,她就为两个孩子的维护感到开心,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两个孩子仍旧坚持维护她,她的信心也一点点坚固起来,现在重新来过也不晚。
“没关系,我没有不高兴。”
季时雨垂着脑袋,还是蔫巴巴的:“真的吗,你愿意原谅我吗?”
季芸摸摸他的脑袋,笑道:“姑姑原谅你了,你也别不高兴了。”
“我没有不高兴。”季时雨嘟囔道,“我就是觉得难过,季岁则说年年是个小笨蛋,年年都没有生气,我没有骂年年,年年就生气了,我又输给了季岁则。”
季芸:“……”
季时雨总想赢过季岁则一次,照他这样,估计一辈子都没办法赢过季岁则。
“好吧,我承认这事是我的不对。”季时雨难过完又开始反省,“妈妈看了节目,说我长进了很多,这都是年年的功劳,姑姑,我能经常来找年年玩吗?”
季芸笑笑:“年年同意的话,我自然没有意见。”-
“哥哥,你刚才为什么挡住我的脸啊?”季时雨离开后,年年才想起这件事。
季岁则:“没什么。”
年年不相信真的没什么:“我不信,你告诉我嘛。”
季岁则撇开头:“真的没什么。”
年年追了过来,季岁则又将脑袋撇到另一边,年年继续追了过来,季岁则还想再转,年年直接捧住他的脸,不让他躲开。
“哥哥,你告诉我嘛。”
季岁则抿紧唇,一言不发。
“哥哥,为什么呀?”跟季时雨相处久了,年年也染上了季时雨的一点坏毛病,不要到一个答案誓不罢休。
季岁则想用沉默击退年年,自己先倒下了。
“我只是……”季岁则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奇怪,所以才会这么难以启齿,“只是不想让季时雨看到你生气的样子。”
年年愣住,季岁则忽然按住年年的手背,让两只小手继续贴着他的脸颊。
是小团子逼他说的,既然他已经说出口了,那小团子必须要接受他的想法。
“哥哥,你好奇怪。”
季岁则头一次知道,软糯的声音也是可以击垮人的。
“很奇怪吗?”季岁则双眼微垂,明明没有落泪,却能感觉出他正在难过。
年年看着也很难受,他转念就想到,季岁则之所以不想季时雨看到他生气的样子,是想维护他。如果他对季时雨发火的话,季时雨可能会讨厌他。
年年将心中想法说给季岁则听:“哥哥是不想让小雨哥哥讨厌我吗?”
不,我希望他讨厌你。
我希望所有人都讨厌你,这样你才会知道,这世上只有我会喜欢你,你也就只能喜欢我了。
“哥哥?”
季岁则恍惚回神,年年的手已经挣脱了他的掌控,抚上他紧蹙的眉心。
“哥哥,你要是不想回答就不回答了,我不逼你了,哥哥你别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季岁则抓住小小的手,紧张道,“你会讨厌这么奇怪的我吗?”
年年不假思索道:“怎么会讨厌呢,我很喜欢哥哥。”
只几句话,季岁则就被哄好了,他收起了那些可以被称之为“奇怪”的想法,坦言道:“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
年年脸红了:“可爱?生气的样子不应该凶凶的吗?”
季岁则:“别人生气是凶的,只有你是可爱的。”
从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年年抽出手,捂住通红的小脸,季岁则再次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挡住脸。
“哥哥,你别抓着我。”
“为什么?”
年年答非所问:“你要抓着我也行,可不可以不看我?”
季岁则还是道:“为什么?”
“……”年年嗫嚅道,“我、我现在很害羞。”
小团子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害羞的样子更可爱。
季岁则心念一动,低头,像咬苹果那样,咬住小团子的脸颊。
第32章 第 32 章 你像一颗苹果
牙齿碾磨皮肉带来酥麻痒意, 年年不觉得痛,还是低低叫了声,推开了季岁则。
“哥哥, 你怎么咬我呀?”年年捂住左边脸颊。
季岁则咬得不重,但还是在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了牙印。
“你像一颗苹果。”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年年困惑:“哥哥觉得我像苹果, 所以要把我当成苹果吃掉吗?”
季岁则点头,年年一愣,倒也没被季岁则的话给唬住。季岁则要是会吃人的话, 这本书就该分类到灵异这一块了。
“我是苹果, 哥哥也是苹果。”这样才是一家人呀。
年年爬到季岁则腿上, 直起上半身,趁季岁则不注意, “嗷呜”一口咬住季岁则的脸颊。
他没存着报复之意, 只轻轻咬了一下就放过了季岁则, 却故意说道:“这是报仇!”
“哪有人这样报仇的?”季岁则箍住年年的后腰, 不让年年离开他的怀抱。
年年:“这不叫报仇吗?”
季岁则:“你都没有咬疼我,这哪能叫报仇?”
“可是我不想让哥哥疼。”年年抚摸被他咬过的位置, “我跟哥哥说谎了, 我其实不想跟哥哥报仇的。”
“我知道。”季岁则蹭了蹭小团子柔软的手指。
温馨的气氛被一串陌生的脚步声给打断,两人一同看向突然出现的高大男人。
年年记忆库中一张模糊的脸逐渐与眼前男人的脸重合,男人约莫五十多岁的年纪, 身材颀长, 一身银灰色西装完美贴合壮硕的身形, 他的面容与苏晏珩有六七分相似,应该说,苏晏珩像他。他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苏宥年”的父亲苏尹。
年年发呆了很长时间才猜出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是谁,季岁则能一眼认出自己的父亲,却一声未吭。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出声,只片刻而已,气氛就降至冰点,用尴尬来形容都是轻的。
苏尹连夫妻关系都处理不好,更遑论处理得好和孩子们的关系。
他双手提着几袋东西,尴尬地站在客厅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误入进来的,局促的像个外人。
年年从季岁则腿上跳下,走到苏尹面前,抱住苏尹的大腿,亲亲热热喊道:“爸爸。”
这还是第一次,归家的时候有人热情地欢迎自己,苏尹不知所措,手一抖洒落了袋子,里面的东西呼啦啦倒出来,堆叠在年年脚边。
年年低头一看,彩色魔方、机甲模型、小熊玩偶,全都是小孩子会喜欢的。
“爸爸,这些是给我和哥哥们的吗?”
“对,是给你们的。”苏尹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想去抱年年已经来不及了,年年早已放开他,蹲身去捡地上的玩具。
“魔方是给小则哥哥的?”
苏尹尴尬地搓搓手:“是的。”
年年指了指机甲模型:“这个是给小雨哥哥的?”
苏尹:“是的。”
年年抱起小熊玩偶,亲昵的与小熊脸贴脸:“这个就是给年年的咯?”
僵硬的气氛被这几句童真的话给打破,苏尹的尴尬也被带走,笑道:“是给你的。”
年年又指了指袋子里的几只玩偶:“那这些是给大哥哥的吗?”
“不是的。”苏尹解释道,“这些是给小则,小雨还有你的。”
年年睁大双眼:“可以一次性要这么多玩具吗?”
这是只有做梦才能拥有的。
苏尹忽觉得一阵揪心的疼痛,他们家又不是没钱给孩子买玩具,他们平时是有多疏忽,才会让年年觉得,一次性买很多玩具是非常奢侈的事情呢?
“当然可以。”苏尹蹲下身,拿出一只小狗玩偶塞入年年怀里,“你想要什么跟爸爸说,爸爸都给你买。”
这个世界的爸爸和他的爸爸也不一样呢。
年年好像在做梦一样,搂着两个玩偶扑进苏尹怀里。
苏尹不是没有抱过儿子,却是第一次得到儿子的投怀送抱,他不知所措地伸展双臂,缓慢搂住怀里小小的身体,仿佛是拥抱刚出生的婴儿,小心又谨慎。
年年高兴之余也没忘记其他人:“没有大哥哥的吗?”
苏尹:“晏珩早就成年了,他想要什么自己可以买。”
“那不一样。”年年抬起小脑袋,替大哥哥发声,“大哥哥虽然是大人,但也是爸爸的小孩呀,我们都有礼物了,大哥哥没有礼物,他看到了会哭的。”
早在年年主动靠近苏尹的时候,苏晏珩就站在楼梯间了,他没有出声,年年和苏尹都没有发现他。听到年年童真的话,苏晏珩既无语又有些好笑。
在弟弟心目中,他是“得不到玩具就会哭”的形象吗?这也太离谱了。
这离谱的话,苏尹还真听进去了,他思忖道:“我下次买礼物的时候一定记得晏珩那一份。”
“不用了。”苏晏珩急忙出声,“我已经过了玩玩具的年纪了,您要是给我买真车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收下。”
苏晏珩边说边往客厅走,高大的身影撤去,独留下季芸静静站在楼梯上。
苏尹的笑容在看到季芸时凝固,对视间,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上次见面时的争吵,回忆后,又不约而同地别开头,不去看对方。
“您要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苏晏珩接过年年强塞过来的小狗玩偶,笑着摸了摸年年的脑袋。
苏尹:“临时订了机票回来,晚上的航班怕吵到你睡觉。”
两人寒暄了几句,苏尹将年年推给了苏晏珩,小声道:“我跟你们妈妈谈点事。”
明明声音很轻,却说出了沉重的感觉。
季芸转身就朝楼上走,脚步没有停顿,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楼梯转角。
年年扯了扯苏晏珩的衣领,问道:“爸爸妈妈会吵架吗?”
苏晏珩一言难尽。
能让三岁小孩说出这样的话,可见这对夫妻平时是如何相处的。
“有哥哥在,你别担心了。”苏晏珩按了下年年的眉心,把他和苏尹带过来的玩具一同交给季岁则,“你们在这玩,哥哥还有事,等会再来陪你们。”
……
妻子给他发来消息的时候,苏尹刚好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原定明天回国,因为这则短信又改到了晚上。
他在飞机上睡了一会,下飞机后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那点睡眠不足以抵消满身的疲惫,只是都被冷硬的外表给掩盖了。
“严妈的事情我并不知情。”苏尹开门见山道。
季芸对苏尹和严雪的关系有意见,但也了解苏尹的人品。
苏尹知道她排斥与严雪有关的人,是绝对不会把严妈带进家里的,所以她根本没有怀疑过苏尹。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季芸抽出一根女士烟在手里把玩,指了指台灯旁的几张纸,“你自己看吧。”
苏尹拿起纸张翻阅。
严妈临走前,季芸使了些手段让严妈说出了实情,帮严妈掩盖身份的人是苏尹的助理,这位助理曾暗恋过严雪,帮严雪做了很多事情,助理早在五年前就离职了,现在再追究也没什么用,而且,罪魁祸首也不是助理。
季芸观察着苏尹的神情,等他放下资料后才冷笑道:“这就是你口中温柔善良的青梅竹马。”
苏尹脸色难堪,不是因为季芸嘲讽了严雪,而是几十年的认知被颠覆后的难堪。
落在季芸眼里却是截然相反的意思——
苏尹因为她嘲讽了严雪而不满。
“怎么,你还想继续维护严雪?证据就在这里,你要是不相信可以亲自去问严妈,或者去问问你那位青梅竹马。”季芸以为自己会失望,但原来放弃希望后就没有失望可言了。
苏尹:“我没有要维护她。”
季芸对这无力的辩驳充耳不闻,就算失望透顶了,她还是免不了要对苏尹冷嘲热讽几句:“哦抱歉,我忘记你是相信她的,只要她在你面前哭一哭你就会心软,她的话永远比我的话更有说服力。”
“不是,我相信的是你。”苏尹嗓音沙哑,他的能言善辩到了妻子面前就成了假的,面对妻子,他总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内心,明明可以利用自己擅长的谈判技巧去解释清楚这件事,但来来回回都是苍白又无力的这么几句话。
“你相信我?”季芸嗤笑,“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苏尹哑然,回忆过往,他在很多次选择中都让妻子失望,就算两人曾有过信任,现在应该也消磨干净了。
季芸拿出打火机,还没点燃烟就被苏尹夺走:“戒了就别再抽了。”
季芸斜睨苏尹:“你还会关心我抽不抽烟?”
“我为什么不会关心?我……”苏尹表情有些不自然,声音无端压低了,“我们毕竟是夫妻,我当然会关心你。”
所以苏尹只是在尽夫妻义务,如果没有这层身份的话,苏尹就不会关心她了?
季芸闭了闭眼,将烟放回了烟盒里。
苏尹脸上隐隐浮现几丝笑意,都被季芸接下来的话给冲散了。
“我带小则和年年回我家住一段时间。”
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每次吵架完,季芸都会回娘家几天,可这次,苏尹预感到大事不妙,他预感的没有错。
季芸没有跟他打哑谜,直截了当道:“我累了,我不想再因为严雪跟你争执不休,吵了那么多年也吵够了,我做错了很多事情,也错过了太多,余下的日子,我不想继续跟你在争吵中度过,我会跟孩子们说清楚的,我们离婚吧。”-
“大事不好了!”季时雨急匆匆奔下楼,一边跑一边叫嚷着,像是身后有厉鬼在追他。
季岁则抬手挡住要扑过来的季时雨,季时雨被推倒在沙发上,顾不得在意:“姑姑要跟姑父离婚。”
年年和季岁则齐齐停下动作,看向季时雨。
季时雨缓了口气,正色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在书房门外听到的。”
他去上了个厕所,苏晏珩和季芸就不见了,经过书房的时候,他听到了季芸和苏尹的争执声,想上去劝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直到季芸提出离婚,他才下楼搬救星。
却没想到,当事人的两个亲儿子比他要淡定许多。
季岁则沉默不语,注意力仍旧集中在手里的六阶魔方上。
年年则神游天外,似乎被这一消息给吓到了。
在季时雨看来是这样的,但其实他并没有被吓到。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记得妈妈说过最多的话是“离婚”,事实上,她跟爸爸没有领结婚证,妈妈是爸爸的情妇,而他是爸爸的私生子。
结婚与离婚,不过是妈妈的臆想罢了,妈妈的无理取闹在外人看来非常可笑。
听得多了,年年早已对“离婚”这一词感到麻木。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事情,他会像大部分小孩那样抗拒父母离婚,还会哭闹不止。
季芸和苏尹的关系不好,吵了那么多年还无法停止争吵,继续吵下去对谁都不好。
年纪虽小,年年也明白一个道理:及时放手对谁都好。
这是邻居奶奶对他的爸爸妈妈的关系做出的评价,年年当时不明白,现在有些明白了。
“年年你别害怕,我们一起劝劝姑姑和姑父,姑姑说要带你们去叔公家,我们找叔公帮忙。”季时雨难得有了大哥哥的样子,不停安慰年年。
“我没有害怕。”年年目光澄澈,“我支持爸爸妈妈的决定。”
季时雨呆若木鸡,缓了半天才找回声音:“你说的是真的吗?”
年年点点小脑袋。
季时雨震惊,忽然想到:“你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吗?”
年年年纪小,可能不明白离婚是什么意思,他得好好跟年年解释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
年年:“我知道。”
季时雨:“……”
季时雨:“那你怎么会同意你爸妈离婚啊?姑姑和姑父以后可能会重组家庭,到时候你的爸爸妈妈都不是完整的了,会有别的弟弟妹妹抢夺你爸妈的爱……”
“说够了没有?”季岁则终于听不下去,出声制止。
季时雨:“我说的是实话啊。”
“别听,他说的是坏话。”季岁则捂住年年的两只小耳朵。
季时雨:“……”
季时雨愤怒了:“你们到底明不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他爸妈要是离婚了,他的天肯定要塌了,为什么这两个人还能这么淡定?
季岁则:“他们的关系都这样了,离不离婚还有什么区别吗?”
这话成功堵住了季时雨的嘴,季岁则瞥了眼楼梯间的季芸和苏尹,丝毫不担心被他们听到了这番话。收回目光,玩起了年年的耳垂。
季芸原本还在苦恼要怎么跟孩子们开口,听到季岁则的话,她忽然一点都不担忧了。
说不难受肯定是假的,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正是遇事只会哭闹,还需要家长哄的年纪,心智却提早变成熟了。别人都说他们家的孩子优秀,季芸却觉得愧疚,如果不是她跟苏尹的原因,两个孩子会过得更加轻松吧。
季芸走到孩子们身边时已经收起了负面情绪,微笑道:“叔公想你们了,我们去叔公家住几天好不好?”
季时雨疯狂摇头,拼命冲季岁则和年年使眼色。
他刚才说得轻松,真要去叔公家,他比谁都抗拒。
那篇《蜀道难》他到现在都没背下来,连开头那三个字也只记得一个字了,回去后,他真要被叔公当成小马驱使了。
季岁则和年年双双无视了他的请求,答应下来。
季芸没有在赌气,说要回娘家,当天就收拾好行李回了娘家。
苏尹想送几个孩子,被季芸挡在了门里。
苏晏珩正往后车厢搬行李,她站在大门口,挡住了苏尹的路:“你别跟来了,我爸年纪大了,我怕他看到你会气坏身体,别到时候离婚不成,先要解决一桩人命官司。”
苏尹:“……”
季芸这张嘴,生气起来连自家老爸也敢诅咒。
苏尹没办法,只能默默目送妻子和孩子们离开。
他才刚回家,家里就只剩下了他-
季老爷子一开始是很喜欢苏尹这女婿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替女儿相中苏尹,苏尹的事业心和能力在他这里是过关的,没料到苏尹在感情这事上却是个差等生。
女儿刚结婚那几年,季老爷子做过无数次助攻,知道苏尹是个感情白痴后,他从一言难尽到无话可说,最后变成一看到女婿就想翻白眼。
这桩婚姻是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促成的,季老爷子看得出女儿喜欢苏尹,苏尹对女儿也是有感情的,但没想到两人能闹成这样。他曾无数次后悔将女儿嫁给苏尹,也支持女儿离婚,可当时女儿对苏尹还有感情,他只能作罢。
这回听说女儿要跟苏尹离婚,季老爷子笑得露出一口白花花的假牙,八十多岁的人了依旧健步如飞,热情地迎接一群人进门。
年年在车上就开始打量季老爷子了,下车后他紧紧跟在季岁则身后,探出脑袋继续观察季老爷子,像极了刚踏出巢穴,步入新世界的小动物。
季老爷子的脸上没有多少老年斑,却布满了皱纹,笑起来时一条条非常明显,光看脸是苍老的,看身体非常康健。老爷子年轻时身高有一米八五,年老了只缩水了三厘米,身姿笔挺没有驼背,看上去自然就年轻了许多。
他跟女儿说了几句话,目光略过女儿,落到迎面走来的季岁则身上,又立马被季岁则的“小尾巴”给吸引了。
季老爷子很喜欢小孩,他面相凶,又加上曾在战场沾染的血腥气,孩子们见了他就躲得远远的。不管他摆出怎样的态度,孩子们都不愿意亲近他。
这么久以来,也就季岁则和季时雨愿意跟他亲近。
季岁则性格冷淡,没有一点孩子气,两人谈话就像上司和下属一样。
季时雨活泼好动,见了他也发怵,总嚷嚷着不想再来叔公家了。
剩下的外孙,苏晏珩和苏星呈早早就忙碌自己的事业,很少与他有联系,小外孙虽然常常来家里住,但生性胆小,一见到他就躲起来,他想亲近一下都难。
在他印象中,小外孙跟季岁则也不亲近,不过才一段时间没见,两人就好得难舍难分了?
季老爷子大感震惊,更令他惊讶的是,躲了半天的小外孙从季岁则身后走出来,主动站到他面前,乖乖喊了句“外公”。
“爸,年年喊您呢。”
季芸扶了下季老爷子,季老爷子忙回神,笑道:“诶!”
他刚弯下一点腰,年年就主动张开手臂,做了个要抱的动作。
季老爷子一愣,他原本是想摸摸小外孙的脑袋的,没想到小外孙会要他抱。
“外公不是要抱年年吗?”
季芸打趣道:“爸,您今天怎么老是出神,外孙来了您不开心吗?”
“开心,我当然开心。”季老爷子笑着来抱年年,年年突然想到了什么,按住他的手臂,不要他抱了。
季老爷子正为小外孙的反复无常感到苦恼,就听小外孙说:“年年很重,外公不要抱年年了。”
季老爷子哈哈大笑,一把抱起年年掂了掂:“你觉得外公年纪大了抱不动你?你这才几斤呀,再来两个你,外公都抱得动。”
年年被颠得脑袋晕乎,下意识抱住了季老爷子的脑袋。
“爸,您悠着点。”季芸护在两人身边,无奈劝道。
一直躲在季岁则身后的季时雨这时冒出了头,见年年笑得那么开心,他也有些心动,大着胆子凑到了季老爷子身边。
“叔公,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能抱动三个年年?”
妈妈常说叔公年纪大了,要他多照顾点叔公,叔公以前要来抱他,他都不敢让叔公抱呢。
季老爷子:“叔公像是说谎的人吗?”
季时雨闻言来了精神,踮起脚伸出手:“那叔公也抱抱我,我要看看你是不是说谎了。”
季芸没来得及劝阻,季老爷子就将年年换到右手拖着,左手轻轻一带就将季时雨抱了起来。
双脚悬浮的时候,季时雨还有些害怕,等坐稳了后就放松下来,惊呼道:“叔公你原来这么厉害啊!”
这还是季时雨头一次夸奖自己。
季老爷子跟个小孩一样,不免有些骄傲,他看向孤零零站着的季岁则,招呼道:“小则过来,外公也抱抱你。”
季芸无奈:“爸,您别闹了,您哪来的手抱小则啊。”
季老爷子这辈子就没服输过,尽管已经开始吃力了,但还是嘴硬道:“我这不是还有肩膀吗,让小则坐我肩膀上。”
季岁则:“……”
想到那个画面,季岁则毫不犹豫摇头拒绝,季老爷子有些失望:“真的不要吗?骑大马很好玩的哦。”
季芸:“……”哪有人把自己比成马的。
季芸好说歹说,才打消了季老爷子的想法。
季老爷子的体力也到了极限,将两个小孩放下来后暗自松了口气。
年年踮起脚,想帮外公拍拍背,他个子矮,脚伤又才好,踮不了太久,手指才碰到季老爷子的后腰,脚就先落地了。
季老爷子看得哈哈直笑,蹲下身,后背对着年年:“拍吧。”
年年轻轻拍了两下,小手又沿着脊椎上下轻抚,动作娴熟,力道却不够,但这样就足够令季老爷子心满意足了。
他抓住年年的小手,笑道:“好了,外公不累了。”
年年点点头,乖巧道:“外公累的时候再跟年年说,年年帮你拍拍。”
小孩一天一个模样,季老爷子早就从女儿和大外孙那得知了小外孙的变化,先前的惊讶转化成了满心的欢喜,越看小外孙越喜欢,忍不住亲了亲小外孙的小手。
一下不够又来一下,第三下的时候,小外孙被季岁则揽到身后,他的嘴巴落了空。
季岁则像护崽的鸭妈妈似的护住了年年,下巴微抬,不满地看向外公。
大哥和季时雨的问题都还没有解决,刚来了个妈妈现在又多了个外公,真的是……
第33章 第 33 章 我们一起玩
季老爷子和季岁则相处了那么久, 还是了解季岁则的动作眼神代表着什么含义的。
“怎么,不想让我亲你弟弟?”季老爷子明知故问,还试图将年年拉回他身边继续亲亲。
季岁则不给外公这个机会, 也不给外公调侃自己的机会,直接拉着年年进了屋子。
季芸笑道:“这孩子可爱黏着年年了。”
季老爷子:“看得出来。”
两个小孩一走,季时雨不想单独留下面对可怕的叔公, 他小跑着追上两人。
伴随着季时雨的喋喋不休,三人走进客厅,才一跨入, 墙上的老式挂钟就开始准点报时, 一只机械小鸟从顶上的木门飞了出来, 发出“布谷”的声音,叫了三声又缩回了门内。
年年吓了一跳, 待看清惊吓到他的东西是什么后, 又生出了好奇, 他甩开季岁则的手跑到挂钟下。
“这是布谷鸟挂钟。”季时雨同年年解释道。
“小鸟什么时候会飞出来?”年年指着钟表上方紧闭的小木门。
季时雨:“每隔六个小时会出来一次, 白天和晚上的六点十二点。”
“可现在是十一点三十七分。”年年指出了关键。
季时雨愣住。
小孩子最不在乎的就是时间,比起盯着转动不停的时针分钟, 他们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漂亮的机械小鸟上。如果不是年年提醒, 他不会注意到时间问题。
“怎么会这样?”季时雨满头雾水,又想到一个可能,“这钟坏了吧。”
季家的管家不知何时站在三人身后, 微笑道:“没有坏, 大少爷刚才碰过这面挂钟。”
季时雨神色一紧, 环顾四周,紧张道:“堂叔?他现在在哪里呀?”
管家:“大少爷回房间了。”
季时雨闻言松了口气:“这钟又没坏,他碰这个做什么呀, 是他故意把小鸟放出来吓人的吗?”
堂叔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从他来季家做客起,堂叔就总想着法的来吓唬他,他不喜欢住在这里的原因不止季老爷子的刁难,还有堂叔的恶作剧。
“堂叔又想干什么呀!”季时雨全神戒备。
管家笑眯眯道:“我猜不到大少爷的心思。”
两人的对话逐渐深入,年年的记忆库被唤醒,有关这位舅舅的记忆逐渐弹了出来。
这位舅舅名叫季函,和季岁则一样是个小天才,因为一场事故损伤了脑子,如今五十多岁了也只有四岁的智商。
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可以被称之为智障,但季函四岁的时候智商就很高,现在的他虽然不如车祸以前的状态,但基本的自理能力是有的。只是随着年龄增大,五十多岁的外壳里装着一个小孩的灵魂,还是受到了不少非议。
正因为如此,季函才整日将自己关在家里,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每当季岁则和季时雨来家里住,都是季函最活跃的时候,他会想方设法用自己的方法与两个小孩玩。
“我跟你们说,堂叔真的很过分,前几天我不是在这里待了一天吗,我刚进门就被堂叔扮得鬼吓到了,你们猜他当时是什么样子?”
年年摇摇头,季岁则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伸手把小团子拉入怀里,做好小团子一旦害怕他就立马抱紧小团子的准备。
季时雨掏出手机捣鼓了一阵,屏幕转过来,赫然出现一个戴着曲棍球面具的高大男人。
年年吓了一跳,直往季岁则怀里钻,而季岁则早早就抱住了他,小手落下,帮他挡住了手机屏幕。
“很可怕对吧,我后来查过,这个家伙叫杰森,是著名恐怖片的主角。”季时雨自己看着也渗人,忙退出浏览页,收起了手机。
“你说堂叔为什么要扮演这个角色啊?他是不是心理也出现问题了,难道他也要跟杰森一样大开杀戒。”
季岁则抬手堵住季时雨的嘴,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管家解释道:“大少爷最近在看恐怖片。”
没人陪自己玩的时候,季函喜欢待在房间里看电影,他有个习惯,看完一部电影就会扮演电影中的角色。
季时雨记得,在杰森之前,堂叔上次扮演的是狐尼克,上上次扮演的是小美人鱼,但从动画角色跨越到杀人狂魔,这个跨度也太大了。
“这真的没问题吗?”季时雨还是很担忧。
管家:“现在的年轻人不都喜欢cosplay吗,大少爷不过是喜欢cos而已。”
季函闭门不出,时时刻刻在他们的看护下,就算有问题,他们也会及时制止的。
季时雨:“……”
不过?而已?
堂叔的cos差点要了他半条命好吗!-
季芸搀扶着季老爷子走入花园,苏晏珩默默跟在两人身后,时不时搭一把手。
“这么说,你已经决定好了?”季老爷子眼里满是心疼,他的目光飘向远处,没让女儿和外孙察觉到。
季芸苦笑道:“决定好了,闹了这么久我也累了,这么多年为了一个外人闹成这样,这场婚姻到头来一点意义都没有。”
只有在父亲面前,季芸才会吐露自己的内心。
季老爷子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叹息道:“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他看得出,女儿其实并没有完全下定决心,至于是对女婿的不舍,还是对孩子们会失去一个完整家庭的犹豫,他不得而知,可能两者皆有。但女儿能做出这个决定,已经超越了大部分人。
许多人遇到这样的情况,第一选择就是忍让,最大原因是为了孩子而忍让,季老爷子不赞同这样的做法,但支持女儿的所有决定。
想了想,他还是又强调了一遍:“你想跟他离婚,爸爸会帮你,你想跟他继续过,爸爸不会让他欺负你,不管你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你。”
季芸眼眶湿润,扑进父亲的怀抱里失声痛哭。
忍了那么多年的眼泪终于释放出来,她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受伤就喜欢抱着父亲哭。
苏晏珩同样眼眶通红,想说点什么安慰母亲,都觉得不太合适。他拿出手机,父亲给他发了很多消息,问他有没有平安到家。
平心而论,父亲对每个孩子都是温柔平和的,从来没有打骂过他们,笨拙又努力的表达对他们的爱,只是在处理感情问题上太差劲了。
换做是自己,他一定会在结婚之前就选择与青梅竹马断开关系,不管有什么救命之恩,会不会被说冷血无情,最重要的是,要维护你当下选择的那个人,而不是选择了她,还要伤害她。
苏晏珩很想痛骂父亲一顿,沉思良久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回复父亲的消息-
季老爷子提前收到消息让厨房做好了饭。
大家陆陆续续落座,年年迟迟没有看到季函的身影。
小外孙长得可爱,性格又讨喜,季老爷子是看一眼就多喜欢一分,他特意坐在了年年身边,见小外孙的注意力迟迟不落在自己身上,他伸手轻拍了下年年的脑袋。
“看什么呢,吃饭要专心哦。”
年年指了指天花板:“舅舅不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吗?”
众人都停下了动作,只有季老爷子脸色未变,含笑道:“你舅舅喜欢一个人吃饭,有我们陪着你,就不要管你舅舅了。”
喜欢一个人吃饭?
这话听上去有些孤独,至少对他来说,一个人吃饭是件非常孤独的事情。
年年:“舅舅一个人会不会不开心?”
“不会。”季老爷子轻松的语气后暗含无数悲伤。
实际上,季函喜欢跟他一起吃饭,但只要家里来人了,季函就会躲在楼上,哪怕是自己的妹妹,季函都不愿意同桌吃饭。在这世界上,季函信任的人只有自己,他最担心的事是,如果他离开了,季函该怎么办?
但这些,都不适合在饭桌上说,也不适合同小外孙们说。
季老爷子舀了一勺鸡丁,问年年:“年年要自己吃还是外公喂?”
听女儿说,小外孙已经自己学会吃饭了,不仅吃饭,连刷牙洗脸换衣服都会了。
季老爷子听着很是感慨,又有些可惜,从前的他觉得小孩早熟是一件好事,现在却更希望孩子们在什么年纪做什么样的事情,过早的独立也不知道对孩子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年年定定凝视季老爷子的眼眸,通过观察得出了结论:“要外公喂。”
他的猜测没有错,在他话音落下后,季老爷子爽朗一笑:“好,外公喂你。”
季函还像个小孩一样喜欢黏着季老爷子,明明自己会吃饭,但一跟父亲在一起就要缠着父亲给他喂饭。季老爷子做习惯了不觉得烦恼,也想喂喂外孙。
但苏晏珩和苏星呈早就成年,季岁则不愿配合,把主意打到季时雨身上那绝对不可能。
满打满算最后只剩下小外孙了,好在小外孙愿意满足他的心愿。
“爷爷也吃。”年年自己吃饭也没忘记季老爷子,给季老爷子夹了一个大鸡腿。
季老爷子哈哈大笑,两人你喂一口我喂一口。
自季函出事后,季家的餐桌上终于又有了温馨快乐的气氛。
老人带娃,总担心孩子穿得少吃不饱,年年不忍心拒绝外公的好意,吃饱了硬是逼着自己又吃了半碗饭,小肚子吃得圆鼓鼓,一起身就开始晕碳,想睡觉了。
“刚吃饱别躺着,对身体不好。”苏晏珩牵着年年在花园里转了半个小时,直到年年感觉不那么撑了以后,才抱着年年去了楼上房间。
“哥哥要一起睡吗?”年年拍拍身边的空位。
苏晏珩笑道:“不了,哥哥还有事情。”
年年“哦”了声,也没有强留,小手还是抓着苏晏珩的手指不放,哀求道:“哥哥能不能等到年年睡着了再走。”
“当然可以。”苏晏珩掀开被子躺下,半抱住年年,轻轻拍打年年后背,没过一会,身旁就响起清浅的呼吸声。
苏晏珩又盯着年年看了几分钟,才起身离开。
他走了没多久,房门再次被人打开,季岁则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
小团子似乎做了美梦,睡梦中翘起了嘴角,他伸出手,食指立刻就被梨涡给包裹,等到梨涡消失,小团子的嘴角又抿直后,季岁则才缩回手。
他脱掉鞋子躺在了小团子身侧,陪小团子一同陷入梦乡。
睡意还没酝酿出来,他听到了房门被推动的声音。
季岁则睁眼望去,就见季时雨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迎上他的目光,季时雨身形一顿,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
“我也要跟你们一起睡。”季时雨说着就爬上了床。
季岁则没有阻拦,因为拦了也没用,季时雨一哭起来还会吵醒年年。
客房的床够大,躺三个小孩完全没问题,季岁则背对着季时雨,刚闭上眼,手臂就被季时雨戳了下。
季时雨附到他耳边小声道:“你别背对着我嘛,你这样我会好寂寞。”
季岁则:“……”这家伙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毛病。
手臂又被连戳了好几下,季岁则才终于施舍给季时雨一个凌厉的眼神。
季时雨立马停止了动作,低声道:“我不碰你了就是,你别凶嘛,你这样我等会会做噩梦的。”
“不睡就给我滚出去。”
季时雨总有办法逼得季岁则不得不出声。
被骂了,季时雨反而嘿嘿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能让季岁则开口的自己很厉害,得到满意的结果,季岁则背对着他,他也不在意了,盖上小被子,连一分钟都没到就打起了小呼噜。
季岁则一言难尽地看着季时雨。
笨蛋就是好,没有烦恼,睡得快。
年年梦到今天的下午茶是草莓蛋糕,他刚叉起一颗草莓,就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带离了梦境。
刚半坐起身,就被扑过来的季时雨重新压回了床上。
这阵响动惊扰的不止年年,季岁则一把推开压在他们身上的季时雨,季时雨像条八爪鱼似的又黏了回来,一边尖叫着,一边指向门口。
“有、有怪物。”
年年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望过去,大门虚掩着,透过一条缝,能看到外间光线充足。
晴天,宁静的下午,花园内偶尔传来鸟鸣,这幅场景是温馨美好的,与怪物搭不上边,而且这个世界不存在怪物。
见两人都不相信自己,季时雨正色道:“我说的是真的!”
年年抬手摸了摸季时雨的额头。
季时雨:“……”
季时雨抓住年年的手腕,大声道:“我真的看见怪物了,戴着白色的面具,手里还拿着一把刀,他要杀了我们!”
年年和季岁则面面相觑。
季时雨平时爱开玩笑,玩笑说多了,他说话的可信度就减少了。他们都觉得,季时雨是将噩梦当成了真实。
“你们还是不肯相信我吗?”季时雨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我没有做噩梦,我刚才睁开眼,就看到那个面具人趴在门口看着我们。”
一睁开眼就看见那么恐怖的画面,他吓得心脏都快骤停了。
令他委屈的是,这两人都不相信他。
年年还是分辨的出季时雨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季时雨说着说着真的哭了起来,可见他是真的被吓得不轻,季时雨不是做噩梦了,他是真的被现实中的面具人给吓哭了。
年年越过季岁则,抱住季时雨:“哥哥别哭了。”
季时雨一头扎进年年怀里,哭了半天都不见消停,季岁则先不耐烦起来,将季时雨推开。
“呜我都这样了你怎么还那么冷漠,我抱的是年年又不是你,季岁则你不要太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的人是你。
季岁则瞪了眼季时雨,抱着年年下了床。
“哥哥,那个面具人是不是舅舅啊?”年年想起管家说过的话。
季函很喜欢cosplay。
季岁则:“应该是。”
年年:“那我们去把舅舅带过来吧,这样小雨哥哥就不会害怕了。”
季岁则点头,刚一打开门,一抹高大身影飞速穿过走廊,眨眼就消失在了走廊内,急促的脚步声越飘越远,足以证明有人曾在这待过。
季时雨再次尖叫出声:“我看到了!那个面具人刚才就躲在门后面!”
季时雨怀疑自己正在做梦,这发展太像恐怖片了,只有他能看见那只面具鬼,他的两个朋友以为他中邪了,等到他被面具鬼杀死后,两个朋友才会陆陆续续见到那只面具鬼。
季时雨抱着脑袋,将自己的臆测说了出来,年年和季岁则听得一愣一愣的,季时雨似乎已经魔怔了,舅舅这次开的玩笑太大了,不会把季时雨给吓疯吧?
眼看着两人要离开房间,季时雨哭得更加厉害了:“你们要去哪?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我们把小雨哥哥也带上吧。”年年说。
季岁则对年年言听计从,虽然很不想带上季时雨这个拖油瓶,还是听话地将哭泣不止的季时雨给带上了。
“你、你们要带我去哪啊,我们不该去找大表哥或者叔公吗?你们为什么要往这里走……”季时雨躲在两人身后,各抱着一人的手臂,生怕这两人嫌他烦把他扔下。
年年也不打哑谜:“我们去找舅舅。”
“找堂叔?”季时雨被吓得无法思考,如果他能冷静下来,应该能想到那个面具人是谁,但以他现在的脑子,连最简单的1+1等于几都不知道。
“为什么要去找堂叔?要是遇到那个面具人,我们还要带着堂叔一起跑,堂叔他比我还弱,我们带不动的,我们别去找堂叔了,去找大表哥和姑姑吧……”
年年和季岁则自动屏蔽掉季时雨的碎碎念。
季函的房间挨着花园,走廊的窗台上摆放着几盆绿植,喷水壶倒在地上,嫩绿的叶片上沾着水,就在不久前,有人曾站在这里给这些绿植喷水。
年年捡起喷水壶,将它放回到窗台上,季岁则敲响了房门,三人等了半分钟,都没有等到门开,年年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季时雨:“堂叔不在房间里吧。”
“他在的。”年年指了指盆栽和地上的一滩水,这就是证据。
季时雨颤声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找堂叔呢?”
年年:“你看到的那个面具人应该是舅舅。”
季时雨不敢置信:“堂叔?”
说话间,年年又敲了几下门,还是没有人来开门,年年离门板很近,听到了门后轻微的响声,而且这声音是有规律的,他不敲门的时候,门后没有动静,他一敲门,门后就发出了动静。
年年做了个实验,当他再一次敲响房门的时候,再次听到了声响,这次他特意用了点力气,门板跟着那声响颤抖起来。
舅舅躲在房门后。
年年没再选择敲门,还压低了声音:“舅舅,我是年年呀,你可不可以开开门?”
门后又重归平静,似乎没有人在。
“堂叔不在吧。”季时雨又说道,“堂叔的性格很古怪的,就算在,也不一定会给你开门。”
堂叔只有想出现的时候才会出现,你要是主动找他,他就像缩在壳里的小乌龟,任你怎么敲都敲不出来。他尝试过几次就学乖了。
“舅舅才不怪呢。”年年纠正道,“舅舅只是胆小了些。”
年年想起了一件旧事——
妈妈很少带他出门,大多数时间都是将他关在家里的,某天下午他睡得好好的,突然有人敲响了房门。
自有记忆起,除了爸爸的助理外,不会有人敲响他们家的门。
刚巧那天他做了噩梦,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将他重新拽入了噩梦之中,他吓得瑟瑟发抖,连去看猫眼的勇气都没有。
吃饭的时候,外公提过一句话,被他记住了。
舅舅的胆子很小,连一只小麻雀都有可能惊吓到他。
他们可能吓到了舅舅。
“舅舅,我们不是故意要吓你,我们想找你玩。”
小孩子的声音本就软糯,压低声音后,像一块柔软的棉花糖。
季函站在门后,透过猫眼窥探门外三个小孩,年年的话安抚了他焦躁不安的情绪,他的手情不自禁握住了门把手,但仍旧保留几分犹豫。
年年像是能看到季函的动作,抬头看向门上的猫眼,冲小小的圈露出一个微笑:“舅舅,你刚才是想找我们玩吗?我们现在来找你了,你开开门呀。”
季函的心情开始雀跃,可不想这么快就开门。
小外甥笑得太可爱了,声音又那么好听,还说来找他玩,他想听小外甥多跟他说说话。
季时雨看不下去了:“年年算了吧,堂叔不开门,肯定是不愿意跟我们一起玩,我们走吧,去楼下玩玩具。”
这会的他已经完全忘记面具人的事情了。
年年甩开季时雨的手,执着地对门后的人说话:“舅舅给年年开门好不好?舅舅不想跟年年一起玩吗?”
“他不想。”季岁则的耐心告罄,他见不得小团子低声下气求谁。
小团子想玩,他可以陪小团子玩一辈子,无需别人。
季岁则的话,年年还是听的:“可是……”
他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还是不想放弃,他们过来是要搞清楚面具人的事情的,他也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舅舅。
季岁则:“你也说了他被我们吓到了,我们走吧,免得继续吓到他。”
季岁则这样说,年年总算放弃了,他主动牵住季岁则的手:“好吧,那我们去楼下玩吧。”
还没走远,身后的房门忽然打开,三人齐齐转头。
穿着深蓝色工装服,头戴白色橡胶面具的男人站在门后,他手里拿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厨刀,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阴恻恻又带着焦急的声音从面具下飘出:“别走,我们一起玩!”
第34章 第 34 章 你不喜欢我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响彻整个走廊, 这次没有重重墙壁的遮挡,楼下的人都听到了这阵惨嚎声。
苏晏珩率先奔了上来,循着声源找到了抱在一起, 瑟瑟发抖的三个小孩。
准确来说,发抖的只有季时雨和年年,季岁则被他们左右环绕着, 两个小孩的颤抖带动了季岁则,而季岁则无视了吓得不清的季时雨,只一个劲地拍抚还算淡定的年年。
“发生什么了?”苏晏珩上前抱住没人理会的季时雨。
季时雨指向紧闭的房门, 颤巍巍道:“堂叔……吓人……怪物, 吓我们……”
这是真的吓得狠了, 都语无伦次了。
苏晏珩勉强将这些零碎的词语拼凑在一起,得到了有用信息:“你说舅舅吓你们?”
季时雨:“对。”
年年小脸煞白, 显然也被吓到了, 他的接受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要比季时雨好一些, 这会已经缓过来了, 还有心情纠正季时雨的错误:“舅舅不是故意吓我们,是他穿得太吓人了。”
苏晏珩知道季函这些年喜欢cosplay, cos的角色有人有动物, 难免会涉及吓到孩子们的角色。
苏晏珩叹息道:“年年说的对,舅舅不是故意要吓你们的,你们要是害怕就好好跟他说, 我相信他一定能听得进去, 换一件你们都能接受的衣服的。”
“可是舅舅又躲起来了。”年年指指紧闭的房门。
季时雨放声尖叫的下一秒, 季函就吓得缩回了房间里。
他cos的是杀人鬼,反倒被几个小孩吓得躲起来。
苏晏珩有些头疼,这么多年了, 他都没能找到和舅舅好好相处的办法。
想到这位内心脆弱的舅舅有可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掉泪,苏晏珩就放心不下。
他敲了下房门,轻声道:“舅舅,你还好吗?”
毫无意外的沉默。
苏晏珩又敲了几下门,还是没有得到一声回应。
“舅舅可能在害怕。”年年扯扯苏晏珩的裤子,“哥哥,我们先走吧。”
苏晏珩只能放弃:“舅舅,我们先走了,你有事就叫我们。”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门外安静后,房门才打开了一条小缝。
季函透过缝隙观察走廊,确定人都走了后,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下压,黑漆漆的眼里满是委屈。
说好要跟他一起玩的,怎么就走了呢?
他们要是再问问,他就出来了。
“舅舅。”一张稚嫩的脸陡然出现在门缝内,笑容比窗外的暖阳还要明亮。
季函下意识要关门,一只手臂强行挤了进来,挡住门板,小孩软乎乎的声音再次响起:“舅舅不要关门,会夹到年年的手的。”
季函这一停顿,苏晏珩顺利拉开了房门。
苏晏珩认出了季函cos的角色,杀人魔迈克尔迈尔斯。
当年他看这系列电影的时候没有被吓到,时隔多年,反倒被季函的cos给吓到了。
“舅舅,你这次cos的也太吓人了吧!”
季函留给苏晏珩一个背影,转头就钻进了被窝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苏晏珩:“……”
季时雨躲在苏晏珩身后,抱着苏晏珩的大腿发抖,多次的惊吓过后他有些适应了,或许是季函的胆小给了他不少勇气,他忽然觉得这位杀人魔也没那么可怕。
年年小跑到床边,戳了戳被子包:“舅舅,你不想跟我们一起玩了吗?”
不停耸动的被子静止下来,被子掀开一角,年年只能窥见到一点白色面具,还有一只黑黢黢的眼睛。
已经看过好几眼了,还是会被这张面具给吓到。
身后贴过来一抹熟悉的热源,无需转头,年年就知道是三哥哥抱住了他,他冲季岁则笑了笑,握住季岁则的一只手求得几分安全感。
再转头,被子那一角悄无声息地关闭了,舅舅又缩进了自己的壳子里。
年年再次戳了戳被子,季函这次没有那么好说话,任凭他怎么呼唤都不给他一个回应。
“算了我们走吧。”季岁则不是想故技重施,他是真的见不得小团子被谁冷落,他希望小团子所有的耐心和关心都用在自己身上,别人不稀罕,他可稀罕着呢。
年年看看仍旧不露一条缝的被子包,又看看明显快要生气的季岁则,他选择听季岁则的话。
“舅舅,我们先不打扰你了,你想跟我们玩的时候再来找我们吧。”想了想,又补充道,“舅舅可以不要穿这套衣服吗,上次吓到小雨哥哥的衣服最好也不要穿。”
季函没有反应,这在年年的意料之中,他冲着被子包摆摆手,被季岁则拉出了房间。
“舅舅就是这样。”苏晏珩担心年年受伤,门一关上就安慰上了。
年年:“我知道的。”
苏晏珩弯腰去看小孩的面色,明知故问道:“舅舅一直不理你,你不伤心吗?”
年年摇摇头:“不伤心,我知道舅舅不是故意不理我,舅舅只是生病了。”
苏晏珩既惊讶又欣慰,他在年年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一看到舅舅就躲得远远的。年年不害怕就算了,还能主动去接触舅舅,如果他能像年年这样,舅舅也就不会避开他了。
“舅舅总是一个人待在家里,他其实很寂寞,你要是愿意的话,住在这里的这段期间,多找舅舅玩?”
年年犹豫道:“我是很想跟舅舅玩,可舅舅不想跟我玩,他一看到我就躲起来。”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苏晏珩揉了揉小崽子的头发,意味深长道:“你放心,他会主动来找你的。”
年年:“嗯?”
……
苏晏珩没给年年解释,年年很快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季老爷子每个月都会买大量的玩具,留着等小客人上门的时候哄他们玩,年年三人刚入手新玩具,坐在客厅内玩得不亦乐乎。
电视开着,音量调得很小,年年和季岁则都听到了脚步声,他们齐齐往楼梯口望去,没有发现人影。
年年问季岁则:“哥哥,你听到了吗?”
季岁则点头,年年更加疑惑,季岁则都听到了,那就不是他幻听了,可为什么没有看见人呢?
季岁则将小团子的脑袋掰了回来,正对自己,举起六阶魔方,继续给年年讲解公式。
没过一会,脚步声再次响起,年年再次转头,楼梯口还是没有人影。
年年忽然害怕起来,往季岁则身边挪了挪,小声道:“哥哥,我又听到了。”
之所以压低声音,不是担心被那家伙听到,而是担心季时雨知道了又要鬼哭狼嚎,这样只会打草惊蛇。
“不用害怕,我会保护你。”季岁则直接将年年拖进怀里,让年年坐在他腿上,手把手地教年年复原魔方。
年年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走,季岁则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进去。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楼梯口,细微的动静声再次响起,这次却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
年年迅速转头,终于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足有一个成年人高的盆栽后躲着一个黄色物体。他的衣服颜色与墙壁完美贴合,若不是绿色的植物衬托出了他,一时半会还没办法发现他。
季函穿着黄色连体睡衣,蜷缩成团缩在盆栽后,自以为自己的躲藏技术高超,却不想早就被两个外甥给发现了。
年年装作不知,假装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魔方上,还问季岁则:“哥哥,刚才那几步我没听懂,你再教教我嘛。”
季岁则点头,手指翻动,快速将魔方复原,又将魔方拼回到年年没记住的那个样子。
年年瞪大双眼,惊叹道:“哥哥,你这个都会吗?”
将魔方复原已经很厉害了,最难的不是复原魔方,而是将魔方复原到一模一样的凌乱状态,三阶魔方还好,这可是六阶魔方。季岁则的记忆力再次超乎了他的认知。
季岁则没有因为小团子的夸奖而沾沾自喜,仔细看,他的耳廓悄悄染红了,情绪还是有些变化的,只是不爱表露在面上。
“我再教你,这次要仔细看哦。”季岁则的食指按住小团子的脸颊,将他的目光推回到魔方上。
“好。”年年眨眨眼,紧盯着魔方。
季岁则放慢了速度,一步步教年年该如何复原。
年年注意力一集中,就忘记盆栽后的季函了,直到再次听到脚步声,年年才想起被他遗忘的人。
年年不动声色地抓住季岁则的大拇指,季岁则停下动作,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季岁则立马便知道年年想做什么了。他继续自己的讲解,也不在意年年分心的事情。
这会功夫,季函已经悄悄走到了沙发后,他自以为自己躲得很好,准备下次冒头给外甥们一个惊喜,却不想,他的脑袋还没有冒出来,就先看见了小外甥的脑袋。
年年跪坐在季岁则怀里,小手抓着季岁则的肩膀,身体被季岁则和沙发严严实实挡住,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哇——”
想吓人的季函反倒被小外甥给吓了一跳,他跌坐在地板上,怔怔看着沙发上的小脑袋。
年年长得可爱,就算做搞怪的小表情也是可爱的,回过劲来后只觉得那声“哇”奶里奶气的,一点都不吓人。
“舅舅,年年吓到你了吗?”年年乐完就反应过来,跳下沙发跑到季函身边,伸手想去扶季函,季函却本能避开了,高大的身体拼命缩成一颗球,想将自己伪装起来。
年年不知道季函这是怎么了,如果只是撞坏脑子导致心智不成熟,但凭季函四岁时的智商,季函也不会变成这副样子。
“舅舅,年年不碰你了,你不要害怕。”年年往后退了几步,坐在地板上,静静看着季函。
季时雨坐到了年年身边。
季函换掉那张恐怖的面具后,季时雨早就忘记自己曾被季函吓得大哭的事情了。
“堂叔,你要跟我们一起玩吗?”季时雨想将手里的积木递给季函,被年年拉住,他才改成丢。
一块黄色的三角积木滚到自己脚边,季函缓慢地从壳子里爬出来,半张脸还埋在手臂里,一双眼睛怯怯地看着那块积木。
“我一个人拼不完,季岁则和年年都不喜欢拼积木。”季时雨咕哝道,“堂叔,你陪我玩吧,正好他们两人一对,我们两个一对。”
季函的脑袋又抬起了一点点,露出了鼻子:“拼积木?”
“对啊。”季时雨指着季函脚边的积木,“你喜欢拼积木吗?”
季函看看积木,又看看年年,不知不觉中,他的脸全部露出,直到这会,年年才看清了季函的模样。
季函和季老爷子有七分相像,他被季老爷子照顾的很好,光从外表看不出实际年龄。
苍白的皮肤因为刚才的惊吓露出几分红晕,五官硬朗,剑眉星目,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一定会成长为非常出色的人。
季函盯着年年思考良久,才缓缓说道:“喜欢。”
季时雨高兴不已,上前牵起季函的手:“我们去那边玩。”
刚平静下来的季函又开始挣扎,甩开季时雨的手后又将自己缩成了一颗大圆球。
季时雨:“……”
季时雨不知所措,茫然地问年年:“他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喜欢吗?
怎么又躲起来了?
堂叔果然很古怪。
年年也不知道原因,他在季函面前蹲下,试探着伸出手。
季函没有完全将自己藏进“壳子”里,还露出了一只眼睛窥探外界,他看到年年朝自己伸出手,本能就想后退,但那只手在半途忽然停住,季函的想法也及时停止了。
年年等待数秒,又再次向季函发动进攻,季函还是想躲避,年年察觉到再次停住。
两人一来一回,年年的手离季函的手只有几寸距离,只要他再往前就能碰到季函,季函发现了,却没有躲开。这代表着,年年的试探是成功的。
年年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在季函逃跑前勾住了季函的食指。
季函浑身剧烈颤抖,季时雨看得心惊肉跳:“年年你快松开他吧,他好像很害怕。”
年年倾身去捕捉季函的眼睛,问道:“舅舅害怕年年吗?”
季函没有说话,只一个劲地发着抖,年年再次问道:“舅舅害怕的话,年年就松开舅舅了。”
季函还是没有回应,只是目光追随着撤离的年年,在年年的手指也要撤离前,紧紧勾住了年年的手指。
年年嘴角一咧,露出一排小白牙:“舅舅喜欢跟我拉手指吗?”
季函似乎在思考年年这句话的意思,过了很久才格外谨慎地点了下头。
“舅舅跟我们一起玩,我就跟你拉手指。”年年勾着季函的手晃了晃。
季函这会反应迅速,低低“嗯”了声,他的脸颊迅速充血涨红,莫名其妙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也已经来不及了,众人早就看到了他脸上羞怯的笑。
季时雨惊呆了,他努力了好久,才能换来堂叔的几次笑容,而年年只用几次就做到了?!
他对年年的敬佩之情快要达到顶峰,年年在他心中的份量早已超过季岁则。
季函虽然已经答应要一起玩,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年年和季时雨拉着他他都不愿意挪动半分,两人放开手不理他,他反倒开始动了。
年年和季时雨心照不宣地在地毯上坐下,季函缓缓挪到了两人身边。
季时雨拎起一袋子积木放到季函面前:“这个交给你。”
又指了指还没完成的城堡后花园:“堂叔你帮我拼这个。”
季函没动,看了面前的积木几眼就收回了目光,似乎对这个不感兴趣。
季时雨纳闷了:“你不喜欢吗?”
季函摇头。
季时雨:“你刚才不是说喜欢的吗?现在怎么又不喜欢了?”
堂叔怎么比天气还难预测呢?
季函指了指积木:“不喜欢。”
又指了指年年,脸上的红晕刚散开又重新聚拢:“喜欢。”
季时雨:“……”
年年仿佛被季函传染了,小脸也唰的一下涨红了,紧张道:“年年也、也喜欢舅舅。”
季函嘿嘿笑了两声,拿起面前的那袋积木塞给年年:“给你。”
季时雨噘嘴:“那是我送给你的,你怎么转头就给别人了。”
虽然这个别人是年年,但他也是会不高兴的。
年年摆摆手,没有接。
季函歪了下头,问道:“不喜欢吗?”
年年:“这是小雨哥哥的,我不能要。”
季时雨为自己证明:“我哪有那么小气呀,我是很不高兴,但你想要我还是会给你的。”
年年还是没有收,季函忽然眼眶通红起来,举着那袋积木,无措地看着年年,喃喃低语:“不喜欢,积木,不喜欢,我,不喜欢,不喜欢……”
“他这是怎么了?”季时雨缩到年年身后,担忧地问。
季函的症状让年年想起了曾住在他家对门的一个大哥哥,他跟季函的情况很像,也是因为意外伤了脑子,只是他的症状要比季函严重很多,每天都要发作许多次,闹得全家不得安生,也闹得隔壁邻居满是抱怨,此刻的季函像极了那个大哥哥。
年年记得,那个大哥哥发病时,他的哥哥会用力抱住他,要抱很久很久,那个大哥哥才会慢慢平静下来。年年不知道这个方法对季函有没有用,还是决定尝试一下。
“不喜欢不喜欢……”
年年抱住了陷入癫狂的季函,季函虽然瘦弱,但也有一米八,年年费劲也只能半抱住季函。好在季函是坐着的,他才不用踮起脚。
年年照着记忆中的画面,缓缓抚摸季函的脑袋,等季函稍微冷静下来后,再顺着季函的脑袋抚摸季函的后背。
他的手实在太短,无法摸完季函整个后背,到一半就卡住了。
季时雨噗嗤一笑,年年有些尴尬,不光脸,连两只小耳朵都涨得通红,季岁则见状给了季时雨一个巴掌,季时雨终于知道场合不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防止笑声泄露。
没有季时雨的干扰,年年继续进行自己的安抚工作。
季函的颤抖渐渐缓和下来,脑袋蔫巴巴地搭在年年瘦弱的肩膀上,嘴里还在不停呢喃着“不喜欢”。
年年:“舅舅不喜欢什么?”
季函的回答还是“不喜欢”。
对待这种特殊病人需要足够多的耐心,刚好,年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他继续轻抚季函,后背够不着就摸摸季函的手臂,给予季函足够的安抚。
他的耐心给了他回报,当他再一次问季函“不喜欢什么”,季函终于给出了正面回答:“你不喜欢我。”
一口锅砸了下来,年年既委屈又迷茫:“我没有说过我不喜欢舅舅呀。”
季函:“你不要积木,你不喜欢我。”
年年明白了,他看着季函的眼睛,认真解释道:“积木是小雨哥哥的,我不能拿走,我不拿积木不代表我不喜欢舅舅。”
“你就是不喜欢我。”季函像是陷入了偏执的漩涡,只认可自己的观点。
年年着急了,小奶音都破碎了:“年年喜欢舅舅的。”
“不喜欢。”
“喜欢。”
“不喜欢。”
“喜欢。”
两人你来我往重复了好几遍,在季函又一次说“不喜欢”后,年年睁着通红的眼睛,定定看着季函,没再说话。
季函也闭了嘴,突然的安静令他恐慌。
眼泪早已在年年的眼中积聚,在他安静后没多久就落了下来,大滴大滴的眼泪如同珍珠,看得人心脏紧缩。
季岁则第一时间就抱住了年年,年年抓住他的手指用力捏了捏,两人早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培养出了默契,只一个动作,季岁则就明白年年的意思了,他收起了没来得及送出的安慰,抱着年年的手却不肯松开,还给了季时雨一个眼神,示意季时雨不要掺和进来。
季函张了张嘴,混乱的脑子无法令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年年也没再开口,只一个劲地流泪。
过了半晌,季函终于想到自己要做什么了,他捞过茶几上的纸巾,慌乱之下抽了半包纸出来,全部盖在了年年脸上。
年年:“……”
这一下很有效果,年年立马停止了哭泣。
季函知道这方法有用,仍旧慌乱地帮年年擦拭眼泪,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哭”两个字。
等脸上的眼泪擦干后,年年才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年年喜欢舅舅的。”
小孩已经用眼泪证明了这句话,季函不得不相信,他用力点点头,一字一顿道:“年年喜欢舅舅的。”
年年破涕为笑,勾住季函的小拇指:“说好了,舅舅以后都要相信,年年喜欢舅舅的。”
季函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一开始是小声的,声音渐渐扩大,他仿佛又魔怔了般,反复念叨这句话,似是要刻入灵魂深处,才能牢牢记住,才不会让小外甥再一次哭泣。
年年抬手摸了摸季函的脸颊:“舅舅现在相信了吗?”
季函眨了眨眼,眼中迷茫尽数驱散,坚定道:“相信。”
年年:“我们一起玩吧,舅舅你想玩什么,年年陪你呀。”
季函露出一个孩子般的天真笑容:“捉迷藏。”
季老爷子站在客厅门口,含泪望着几个孩子的身影。
儿子自车祸后就不喜欢与人接触,除了他以外,也只有小动物的靠近才不会让他害怕。
哪怕是季芸,苏晏珩和季时雨,都需要长期相处才能令他放下防备,但下一次见面又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的头一次,儿子能在不做遮挡的情况下坦然和人交流,而且笑得那么开心。
管家在季家待了多年,十几年的朝夕相伴也与季函处出了感情,看到季函的变化,他觉得欣慰,也为季老爷子感到开心。
“老爷,大少爷去外面了。”管家担忧道。
就算在自己家,季函也不喜欢外出,哪怕是自家花园也不会主动踏入,都要季老爷子陪着他,他才肯进去。
季老爷子擦拭眼角的眼泪,摆摆手:“没关系,让他玩去吧。”
但还是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你让人看着点。”
……
季时雨抽到了找人那一张牌,躲藏那一方有五分钟的躲藏时间,别墅太大,地点限制在一楼。
倒计时开始后,年年就选定了花园,他算到了季时雨一开始肯定会选择在房子里寻找,等季时雨把客厅找完,时间也消耗了不少,在花园躲藏是最有胜率的。
季岁则跟着他来了花园,季函不想孤零零待着,也跟了过来。
两个小孩还好,季函那么大的人,花园里最粗壮的树也遮挡不了他的身形。
正为难时,对面二楼的窗户打开了,一个男人探出头,不怀好意地看向他们。
“哟季大少爷,今天怎么敢出门了?”
第35章 第 35 章 他不可怕
男人出现的下一秒, 年年被人撞了一下,一堵温热的物体紧贴着他,对方的颤抖带动了他, 让他的小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你怎么还是那么没用啊,都几岁的人了,怎么还躲在小孩身后?你就不觉得丢脸吗?”
男人嘲讽的话如同针尖戳刺一般, 季函抖动的频率更高了,足以证明,季函很畏惧这个男人。
年年抬起头, 男人半个身体趴在窗台边, 上半身臃肿, 脸颊足有季函两个宽,如果去掉那堆肥肉只看五官的话, 男人长得还算周正, 眉眼也极为清秀, 但这股清秀之气都被他的嚣张跋扈给冲散了。
“你是谁?”年年问。
男人“哟呵”了一声, 不答反问:“你想帮你舅舅出头,你一个小萝卜头斗得过我吗?”
年年很少讨厌过什么人, 就算爸爸妈妈对他再不上心, 他也没有讨厌过爸爸妈妈,这还是生平头一次,一眼就讨厌一个人。
“舅舅, 我们回去吧。”年年牵住季函颤抖的手, 季函闻言猛猛点头, 又开始了机械式的重复,嘴里不停呢喃着“回去”。
男人偏偏不放过他们,追着他们嘴欠道:“这就回家啦?没用的东西, 只会回家找爸爸。”
难听的话年年听多了,听到别人这么辱骂自己的舅舅,他比自己被骂了还要生气,但他没有回去跟这个男人理论,因为舅舅此刻很不安,如果他回去跟那个男人理论的话,他不保证自己能不能理论的过那个男人,最重要的是,会令舅舅更加不安。
倒计时早已结束,如年年预测的,季时雨正在客厅角落搜寻三人身影,半个客厅都没翻完呢,他要找的目标就自己出现在了他眼前。
季时雨傻眼了:“不是,你们这是做什么啊?免费给我送福利吗?”
季时雨不觉得高兴。
游戏哪有这么玩的呀?
年年牵着躁动不安的季函的手,让他坐在沙发里。季函很听他的话,他让做什么季函就做什么。
年年往季函怀里塞了一个草莓抱枕,拍拍季函的大腿,安慰道:“不怕了哦,那个坏人不在这里啦。”
季函将脸埋进抱枕里,又将自己缩成了一颗球。
季时雨:“堂叔这是怎么了?”
“隔壁有个坏人。”年年把事情的经过说了,才想起问季岁则,“哥哥,你知道那个人吗?”
季时雨抢先道:“我知道,那人是成爷爷的儿子,叫成浩,和堂叔一个年纪,他很坏的。”
“成浩”的名字一响起,年年察觉到,季函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显然对这个名字反应过激。
年年:“有多坏?”
季时雨噘了下小嘴,还没说就先气愤上了:“就我了解的,他每次见了堂叔都要嘴堂叔几句,他那张嘴从来就说不出什么好听话,他以前跟堂叔是同学,堂叔聪明,是别人家的小孩,他嫉妒堂叔,所以才会这样对待堂叔,我妈说他心胸狭隘,让我们见了他就走,别跟这种人有来往。”
年年:“嘴几句是什么意思?”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季时雨下意识吐槽。
季岁则嗤道:“你以为谁都像你,整天抓着手机不放?”
季时雨:“……”
“我没有恶意,不是说年年笨啦。”季时雨语无伦次地辩解道。
“没关系,我不在意的,你继续说呀。”年年按住季时雨摆动的手。
季时雨镇定下来,解释道:“就是背后说人坏话嘛,那坏蛋当着长辈的面不会说堂叔的坏话,但长辈不在就可劲的说,堂叔太善良,哪里说的过他,可不就只有被他欺负的份吗!”
年年:“外公不知道吗?”
他不相信外公不帮舅舅教训那个坏蛋。
“知道呀。”季时雨对着隔壁房子翻了个白眼,“那家人可护短了,当着叔公的面跟堂叔道了歉,那个坏蛋转头还是会说堂叔的坏话,想也知道,那个坏蛋肯定没有得到教训……”
成家不需要仰仗季家才能存活,所以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如果成家有好家教的话,也就不会放任成浩在这边狂吠了。
“我听我妈说,叔公在生意上打压了他们好几次,但成浩的爸爸跟叔公一样厉害,还是个护短的,宁愿自己吃亏也不让自己儿子吃亏。”季时雨义愤填膺道,“怪不得说祸害遗千年呢,好人没好报,坏人活得那么潇洒滋润……”
季时雨讲述的时候,季函仍旧保持“球体”的姿势,从始至终就没停止颤抖过,“成浩”这个名字似乎对他影响很大,就算成浩没站在他面前,仍旧让他畏惧。
年年听得小脸皱起,不高兴道:“我讨厌他。”
季时雨附和:“我也讨厌他,这周围的好多人都讨厌他们家。”
……
年年来到这个世界的每一天都睡得很好,这一晚他难得失眠了。
家里有很多客房,四个人还是挤在了一个房间,管家把两张床拼接成了一张床,年年身边照旧躺着苏晏珩和季岁则,苏晏珩和季时雨已经睡着了,年年关上故事书后,盯着天花板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一只手伸了过来,将他的脸掰到了季岁则眼前。
“在想什么?”
年年:“我在想舅舅的事情。”
“不要想了。”季岁则很少有过剧烈的情绪,此刻的他很不高兴,他不希望有什么事情占据了小团子的心神,会让小团子烦恼的事情最好一件都不要有。
“外公会处理的。”
年年:“可小雨哥哥都说了,外公很早之前就试过,但那个坏蛋还是继续欺负舅舅。”
脸皮厚又有权势的人最难对付,因为无论你使什么招数,对那个人都不起作用,你要是用同样的办法回击对方,只会变得跟那个人一样,而且,你的脸皮还不一定厚的过他。
季岁则:“你想帮舅舅教训那个坏蛋?”
年年:“想。”
年年侧身抱住季岁则,满带希冀地看向季岁则:“哥哥,你有办法吗?”
“没有。”季岁则回抱住年年,他很想替小团子消除烦恼,但这次他真的没有办法。
他转而想到:“那坏蛋的爸爸很喜欢小孩。”
季岁则莫名就肯定,不管谁见了年年,都会很快就喜欢上年年。
这只小团子天生就有招人喜欢的魔力-
成家在这片地方算是霸王一样的存在,大家对他们家的印象都是横行霸道,不好沟通。
成浩的父亲成博海早早过了退休的年纪,却还要每周去公司五次,为的是监督儿女们的工作,免得他们做错事,给公司造成不好的影响。
谁不愿意安享晚年呢?
之所以还这么努力,是不想这群不争气的儿女们败掉他辛苦几十年挣下来的家业。
他膝下两个儿子三个女儿,没有一个成器的,孙辈们也没有一个能顶事的,不然他早就卸任了。
昨天,儿子又跟季函对上了,季简那个老东西当晚就截胡了他家一个大订单,导致他损失了几百万,这笔数目在他看来不算多,但也足够他气恼一阵子了。
他叫醒了熟睡中的儿子,狠狠骂了儿子一顿,他都可以预想到他死后成家的光景,就气得一晚上没睡。别人都说他护短,那只是表象,他绝对不会给外人看了他们家的笑话,关起门来,他对孩子们又骂又打,但都不管用,从根上就坏了。
天还没亮,成博海来到了花园,想借着清晨的凉风让烧灼的脑子冷静一下。他的屁股还没捂热凳子,就有不速之客找上了他。
一颗红色小球穿过栅栏滚到了他脚边,他正准备弯腰去捡,一道稚嫩的声音从栅栏那边飘了过来:“爷爷,那是我的。”
成博海转头,棕色栅栏隔开了成家与季家的花园,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线。一大丛橘粉的月季后冒出了一颗小脑袋,昏暗的天色和薄雾没能挡住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
小家伙眉眼弯出半圆弧度,甜甜的笑容掺杂了几分戒备与谨慎:“爷爷,那颗球是我的。”
成博海认出了年年。两家虽然比邻而居,但不经常来往,成博海只老远见过年年几次,对年年的印象不深。
这会小孩主动与他说话,他才发现,小孩长了双会说话的眼睛。
成博海很喜欢小孩,可惜,因为家里人太过溺爱孩子的原因,成家的小孩们都长出了一副嚣张跋扈的性子,再怎么可爱都让人吃不消。
成博海还想多活几年,这些年减少了与孩子们的往来,免得看到他们就头疼。
他对年年的印象很好,但也没有生出亲近之意,他想着把球还回去就进屋,季简昨晚才让他吃了一个闷亏,他现在不想看到季家的人。
刚准备弯腰,小孩再次叫住了他:“爷爷你不要动。”
成博海停下动作,保持欲弯不弯的动作,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这个孩子的话,或许是小孩的声音软糯又动听,让他忍不住去聆听并执行他话中的意思。
愣神的功夫,年年从一处坏了的小洞中钻到了成家的花园,三两步跑到了成博海面前。
“爷爷,我来捡,你不要动了。”话音刚落,小球已经回到了年年手中。
近距离看,小孩愈发可爱,笑起来时嘴角还有一颗梨涡。
成博海忍住心中激荡,故作凶恶道:“谁允许你过来的,你没看到那条线吗?”
年年顺着成博海手指的方向看向栅栏,他没有被成博海给吓到,先说了声“对不起”。
成博海有些心软,就听年年用那可爱的小奶音跟他据理力争:“爷爷,栅栏坏了,挡住我们的线断掉了,我过来应该是可以的吧?”
成博海头一次被一个小辈堵得哑口无言。
季简这个小外孙今年也才三岁吧,听说是个和季函,季岁则一样的小天才,现在一看是挺聪明的,这个年纪就挺会能言善辩的了。
成博海很欣赏小孩的胆大,每当他故意露出凶相的时候,他家那群孙辈们都会吓得哇哇大哭,这小孩似乎一点都不怕他。
思及此,成博海继续摆着凶巴巴的模样,语气也凶狠了不少:“你说可以就可以了吗?跨过那条线,这里就是我的地盘,没有我的允许,外人不可以进入。”
年年捏着小球有些不知所措,脸上的笑也随着成博海的话淡去。
成博海说完就开始后悔。
季简是季简,年年是年年,他不该因为季简迁怒一个无辜的小孩。
“对不起。”年年冲成博海弯腰道歉,抬起头时,脸上满是真挚的歉意,“我下次不会这么做了,爷爷你别生气,我现在就走。”
不等成博海说什么,年年转身就走,他刚才是怎么过来的,现在就是怎么回去的。
小小的身体往小洞里一钻,只眨眼就钻回了季家的花园。
他头上身上沾了不少草叶,起身时冲成博海的方向挥挥手,微笑道:“爷爷再见。”
薄雾渐渐消散,阳光破开厚重的云层,小孩周身笼罩着一层金光,笑容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耀眼。
成博海在花园内坐了很久,忽然想不起来自己来花园是做什么的。
这一天,他在靠近花园的落地窗前驻足了好几次,一听到隔壁花园传来欢声笑语,他就会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站到落地窗前。
傍晚的时候,成博海再次来到花园凉亭,隔壁花园内,年年正在跟季时雨踢皮球,皮球撞到了栅栏又反弹了回来。
成博海顿生可惜,如果这个球小一点,就能穿过栅栏来到他这一边,那他就有了跟小孩再次说话的机会。
“爷爷。”正惋惜时,一声清脆的童音从远处飘了过来。
成博海望过去,就见小孩再次冲他露出明媚的笑容,眼睛一如初见时那般璀璨耀眼,似乎没有什么烦恼能够在这双眼里积聚,它一直都是亮晶晶的。
“干什么。”成博海还是保持一惯的凶相,他知道小孩不会被他吓到。
如他所想,年年还是没有被吓到,他举起一包东西,朝他晃了晃:“我今天跟外公,妈妈还有哥哥们一起做饼干了,这是给你的。”
成博海收敛了一些,还硬撑着:“为什么要给我饼干?”
年年:“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跨入你的地盘,我做错了,这是给你的道歉礼物。”
成博海的心霎时就软成一片,但面上没有表露半分,还故意刁难年年:“我腿脚不方便,你过来给我。”
季时雨躲在季岁则身后咬牙切齿道:“坏蛋的爸爸是大坏蛋,他跟坏蛋一样都喜欢欺负人,他哪里腿脚不好了,前几天我还看到他在健身公园里跟人比快走呢,他走得比好多年轻人都快!他就是故意欺负年年。”
季岁则罕见地赞同了季时雨的话,他不想打乱小团子的计划,所以只能忍耐。
年年为难道:“爷爷,你不是不让我去你的地盘吗?”
成博海:“你不是挺聪明的吗?这会怎么不知道变通了?我都让你过来了,那你就给我过来。”
年年乖巧地“哦”了声,找到熟悉的小洞钻了过去。
季时雨两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这是在羞辱年年!那不是狗洞吗?”
季岁则忍无可忍,纠正道:“那不是狗洞!”
被小团子钻过的洞都不是狗洞!
有过两次经验,年年很快便钻到了成博海的地盘,怕成博海等急了又生气,他一秒未停,跑到了成博海面前。
“爷爷,给你。”年年将包装精美的红色小袋子放到了石桌上。
成博海摊开手:“不是给我的吗,你放在桌子上做什么?”
年年又拿起袋子,放入成博海手心。
“爷爷,你不生气了吗?”
成博海:“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两只。”年年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爷爷你现在都在生气呢。”
成博海忍住去摸小孩脑袋的冲动:“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在生气?我只是长得凶了点!”
“那爷爷没有生我的气吗?”年年恍然大悟,抿出一颗小梨涡,“爷爷真好。”
成博海:“……”
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小孩,被凶了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爷爷你尝尝看小饼干,这是我和舅舅一起做的哦。”
成博海打开了袋子,里面放着几块小动物造型的曲奇饼干。
“我没有放很多糖。”
在小孩的碎碎念中,成博海拿起一块小狗饼干咬了一口,小孩紧盯着他,在他咽下后急匆匆问道:“好吃吗?”
成博海:“马马虎虎。”
这句评价没有打击到年年。
“爷爷,以后我做好吃的再给你送过来呀,你会收吗?”
成博海心里早就软成一片了,嘴巴却还是硬的:“你怎么知道你做的就是好吃的,你又怎么知道你做的东西是我喜欢吃的?”
年年:“那爷爷喜欢吃曲奇饼干吗?”
成博海:“一般般。”
年年:“一般般你都吃了。”
成博海一噎,年年没有揪着这点给成博海难堪,笑道:“爷爷喜欢吃什么,能告诉年年吗?”
成博海眼皮一抬:“我说了你就给我做吗?”
年年没有踩进陷阱里,巧妙地化解了攻势:“我做了爷爷就要吃哦。”
成博海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乖的小孩他不是没有见过,像年年这样又乖又机灵的小孩却是少见,他正好就喜欢这样的小孩,可偏偏这小孩是季家的。
季简那老东西真是好命,儿孙个顶个的聪明不说,还乖巧的不行,真让人眼睛都看酸了。
成博海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挨个报了一遍:“记住了吗?”
年年点点小脑袋:“记住啦。”
成博海:“我不信,除非你给我说一遍。”
年年的记性很好,就几样吃的根本难不倒他,他按照顺序完整说了一遍,得到成博海满意的一笑:“行了,你回去吧,你的朋友们该等着急了。”
“那我先走了,爷爷再见。”年年挥挥手,又改口道,“爷爷我们明天见。”
成博海没有吭声,目送着年年的背影消失在季家花园后才进了屋。
一进门就撞见了刚归家的大儿子,成浩在门口就听见了父亲和季家小外孙的交谈声,他已经许久都没见父亲这么高兴过,自步入初中后,父亲就很少给过他好脸色。
对别人家的小孩和颜悦色,对自己的孩子疾言厉色,这算什么事啊?
成浩忍不住阴阳怪气:“爸,您好像挺喜欢季家那小孙子啊,也没见您对您的孙子笑得那么开心过。”
他没笑吗?
孙子都被儿子和儿媳给宠坏了,他想对孙子好一点,屡屡都被孙子跋扈的模样给气得不轻,他还能摆出什么好态度来?
家里还是要有一个唱红脸和一个唱白脸的,一味的宠溺孩子,只会影响孩子的未来。
这些话成博海老早以前就说过无数次,但没有一个孩子记在心上,渐渐的,他也就不想再说了。
他不说,反倒增长了成浩的气焰:“您不说是心虚了吗?”
“我心虚个屁!”成博海再也克制不住,操起墙边的拐杖就往儿子身上敲。
成浩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别人怂一些他就强势一点,一旦别人强势了他就怂了。他在父亲的巴掌下长大,哪怕父亲年老了,父亲一拿起拐杖他还是本能发怵。
成浩绕着沙发跑了好几圈,五十多岁的人竟然敌不过将近八十岁的老父亲,被父亲抓着打了好几闷棍,痛得嗷嗷直叫。
成家的管家和佣人早就对这情形见怪不怪了,想也知道,大少爷是又欠打了。
成博海为了不输给季简,这么多年了一直保持健身,他还没累,儿子先累了。
成浩疏于锻炼,一身赘肉,跑了几圈就累得爬不起来,像条咸鱼般躺在地上,只能用余下的力气挡住父亲的拐杖,不住求饶:“我错了爸,我真的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
成博海早就无心教育这个孩子,他扔掉拐杖坐进沙发里,沉沉叹息:“你为什么要去招惹季函?”
他猜出年年是故意接近他的,他不觉得小孩有心机是什么坏事,年年做的是维护自家舅舅的好事,他非但不反感辱骂,还想夸奖这小孩懂事有孝心,还知道如何对症下药。
光这几点,他的儿子就输了。
看在这孩子的孝心上,他可以给这孩子一点甜头。
成浩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昨晚因为什么被打的,今天就忘记了。
成博海布满阴翳的双眼紧盯着成浩,重重威压下,成浩不得不坦白:“我说了他几句,也没什么吧。”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别再去招惹季函了,你为什么不听?”
成浩脸红脖子粗:“这能怪我吗?是您让我一定要超越季函,我这不是做给您看吗?”
这是成博海的心病。
他跟季简做了一辈子的对手,年轻时没有赢过季简,于是将胜负心转移到了孩子们身上。
季简生了一个优秀的孩子,而他的孩子偏偏是个庸才。
他气不过,非要让自己的孩子胜过季简的孩子,明知道成浩没什么作为,还是给成浩灌输了这样的想法。
儿子会变成这样,他无法推卸责任。
成博海抹了把脸,有气无力道:“季函都这样了,你没必要跟他比较。”
成浩冷笑:“我就要跟他比较,我小的时候,你们总拿季函跟我做对比,总说季函哪里哪里好,我就要向你们证明,我比季函要优秀百倍!”
季函出事时才几岁,都过去几十年了,成浩的心魔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愈来愈重。
这其中还夹杂着对父亲的报复,他要将小时候受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成博海怒斥:“季函早就不是个正常人了,你就算要比较,也要等季函恢复正常了再说!你哪怕现在赢过了季函,别人也不会夸你一句好!”
成浩气恼道:“您也知道季函早就没救了,您说这话的意思是让我也变成个傻子吗?”
成博海抓起拐杖:“既然你都发话了,我不介意今天就让你变成个傻子。”
成浩大惊失色,父亲做事向来狠绝,他从前没有真正惹怒过父亲,现在的他总算知道惹怒父亲的后果了。
成浩一个翻身往门口爬,吓得连走路都不会了。
“爸我错了,您轻点,哎哟疼死我了……您别打了,求求您了……”
落地窗开着,成浩的痛呼声飘到了隔壁。
早在成浩喊出第一声的时候,季时雨就推开了落地窗,还跑到花园里张望,可惜在这里看不到隔壁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但凭声音就能判断成浩此刻有多痛苦。
季时雨乐得哈哈大笑。
年年和季岁则合力将躲在屋子里的季函拉到了楼下。
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成浩对季函说了不少难听的话。比起现在,季函对刚出事后的记忆更加清晰,那时的成浩比现在还要嚣张,仗着年纪小,不光辱骂,还对他动手。
尽管季老爷子帮季函教训了回去,还是在季函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导致季函一听到成浩的声音就害怕。
季函不想听这声音,想回楼上躲起来,小外甥却抓着他不放,硬是将他拽到了花园里。
季函坐在台阶上,抱着柱子瑟瑟发抖。
年年陪着他坐在台阶上,小身体紧挨着他,软声道:“舅舅,你听到了什么?”
季函吸吸鼻子,怯怯道:“成浩……骂我……”
“他现在没有骂你哦。”年年捧住季函的脸,让他往隔壁的房子看去,“他现在正在被他爸爸打呢,你听他叫得好痛苦,舅舅,他没有你想得那么可怕,他这个年纪还会被爸爸打呢,你却不会,你比他厉害太多了。”
季函很喜欢听小外甥说话,小外甥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会认真听。
慌乱的心逐渐镇定下来,他开始去思考小外甥话中的含义。
“他不厉害?”
年年握住季函的手:“对,他一点都不厉害,你仔细听,他叫的是不是很难听?”
季函调整了凌乱的呼吸,静静去聆听成浩的惨叫声,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又连忙捂住脸:“我、我是坏孩子,他被打,我很高兴。”
年年:“舅舅不是坏孩子,成浩才是坏孩子,坏孩子做了坏事就该打,他被打了,我们都很高兴哦。”
季时雨点头如捣蒜:“我都恨不得买一串鞭炮庆祝呢!”
年年拉拉季岁则,季岁则无奈配合:“我也。”
季函的目光在三个小孩脸上转了好几圈,放下捂脸的手:“他不可怕。”
年年:“嗯,他不可怕。”
“他不可怕。”季函嘴角咧出一个愉悦又解脱的弧度,“他不可怕!!!”
第36章 第 36 章 我会努力相信哥哥的
季芸搬过来后, 季家每天都充斥着欢声笑语。今天,一直不愿意跟别人同桌吃饭的季函破天荒地坐在了餐厅内。
季老爷子很是讶异,更令他讶异的是, 季函少了几分畏畏缩缩,一看见他就露出灿烂的笑容,朝身边的空位拍了拍:“爸爸, 坐这里。”
季老爷子依言坐了过去,季函从保姆手中抢过米饭,献宝似的放在季老爷子面前:“爸爸吃。”
儿子受伤后, 儿子的世界就只能装得下他一个人了, 儿子总是处处想着自己, 但今天跟以前格外的不同,这热情中还夹杂着几分崇拜。
季老爷子率先想到, 一定是小外孙做了什么, 儿子才会变成这样的。
“你们今天都玩了些什么?”
年年正在跟猪肘子搏斗, 抬起头时, 嘴唇一圈沾满了厚厚的酱汁,他没有察觉到, 掰着手指开始数:“跟舅舅玩了捉迷藏, 拼模型,在花园里捉虫子……”
季老爷子看着一阵好笑,抽出纸巾递给年年:“行了行了, 快把你的嘴巴擦一擦吧, 跟小花猫似的。”
季岁则快一步抢到了纸巾, 按住年年的脑袋,他动作缓慢又轻柔,似乎是不想弄伤弟弟娇弱的皮肤, 但只有他知道,他只是想延长小团子看着他的时间罢了。
“除了这些之外,你们还干了什么?”季老爷子把目标瞄准了季时雨。
不需要他费尽心思撬话,季时雨就将所有事情抖落了出来。
“成浩那个坏蛋被他老爸打得好惨!”一想起这件事,成浩的惨嚎声就会在他耳边盘旋,季时雨笑得前仰后合,“叔公你应该亲眼去看看的。”
季老爷子也早看成浩不顺眼很久了,无奈成浩身后还有个成博海护着,这回成博海突然对儿子翻脸,他很是好奇:“成博海怎么忽然舍得打自己的儿子了?”
季老爷子当然知道成浩从小到大挨过不少打,但那都是关起门来的事情,被人听到这还是头一次。成博海那个老东西转性了?
“我也不知道。”季时雨挠了挠头,“不过他被打了我就很高兴,谁叫他动不动就欺负堂叔呢。”
季老爷子看向继续跟猪肘子奋斗的年年,猪肘子炖了很久,皮肉早就软烂了,这只肘子比年年的脸还大,他的嘴巴和牙齿都太小,光一只肘子就要啃上好久。
季函频频朝年年投去关切的目光,护食的他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全部分给了年年。
“年年,吃。”
“年年吃。”
“吃。”
餐厅内断断续续响起季函的“吃吃吃”声,不过片刻,年年的小碗就堆叠成了一座肉山。
年年抬手挡住已经放不下的小碗:“舅舅自己吃吧,太多了,我吃不完的。”
他已经尝到了吃撑后的苦果,大哥哥也说了,小孩子吃太饱对身体不好。
本是普普通通的推辞之语,落在季函耳里却变了味——
小外甥不喜欢他的东西,小外甥不喜欢他。
食物从筷子中脱落,季函仍旧举着筷子,委屈又茫然地看着年年,眨眼间眼睛就红了。
年年见状,只能放下手,视死如归道:“舅舅给我吧,我吃!”
季函转瞬又笑了起来,继续给小外甥投喂心仪的食物。
年年的脸很快就皱成了小包子,季老爷子看得好笑,看过瘾后终于制止了儿子:“好了,你自己也赶紧吃吧,再喂下去,你小外甥的肚子就要撑破了。”
季函被这番话给唬住,果然停止了投喂。
……
季老爷子没再从几个孩子身上下手,吃完饭,他准备带儿子去花园消消食。
季函每天待得最多的地方是自己的房间,让他出一趟门需要做许多心理工作,连去自家的花园也要哄上半天他才肯去。
今天,季老爷子一提出去花园,季函立马就同意了。
季老爷子掩去心中疑惑,牵着儿子的手步入了花园。
季函害怕成浩,抗拒见到和成浩有关的任何东西,季家和成家是邻居,一抬头就能看见成家的别墅,如果不想看见,除非他们搬家,或者成家搬走。
季老爷子有想过带季函换个环境生活,但季函从小在这里长大,一到了陌生地方就会情绪激动,他们才选择定居在这里。
以往,季函来花园时会刻意避开看到成家别墅的可能,只会在凉亭和另一侧花园转悠。
这次,季老爷子抱着试探的心思,故意牵着儿子往成家那边走。
季函没有表现出抗拒之意,脸上的笑容也没有缩减半分,他像是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靠近成家别墅了,亦或是,成家的一切已经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了。
季老爷子思来想去都得不到一个答案。
季函捡起地上的一朵粉色月季,将花当成陀螺转了一圈:“好看。”
季老爷子笑着应和:“好看。”
对面阳台的落地窗被打开,房间内没开灯,成浩的身影出现在阳台的瞬间,就被斜侧方的路灯给照亮了。他一如既往摆出凶相,阴恻恻地看向季函。
想象中,季函吓得屁滚尿流的画面没有出现,季函呆滞地看了他几眼,然后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季老爷子和成浩都震惊了。
季函这是怎么了?
季函发觉自己的笑有些夸张,忙捂住嘴,凑到季老爷子耳边小声道:“爸爸,他好丑。”
换做是别人,季老爷子一定会训斥季函几句,让他不要再背后说人坏话。但对象是成浩,他恨不得儿子再多说几句坏话。
季函说的是实话,成博海到后来气极了,下手丝毫不留情,成浩的脸颊青一块紫一块的,右半边脸都肿了起来,配上他那肥胖的身躯,怎么看怎么磕碜。这样的他不管做什么表情都是滑稽的。
成浩还没发福的时候,做出凶狠表情时是挺吓人的,胖了后反而看上去温和了许多。
季函从前挺怕成浩,现在被小外甥“洗脑”后,再看成浩此刻的窘态,季函忽然觉得成浩一点都不可怕了。
“不可怕。”季函嘿嘿笑道。
季老爷子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不可怕。”季函大声道。
季老爷子心跳如擂鼓,期待道:“什么不可怕?”
季函伸出一根手指,悄悄指向楼上的成浩:“成浩……不可怕。”
几十年了,季老爷子做梦都没想过儿子有一天会说出这句话,儿子对成浩的畏惧早已刻入身体里,他最苦恼的事情是,他要是离开了,儿子今后该怎么办?
虽然已经提早为儿子准备了很多条后路,但他最希望的是,儿子能够从阴霾中走出来。如果克服了最大的难关,那他就无需担忧儿子今后会遇到无数难关了。
季老爷子侧过身,避开直面而来的路灯,借着黑暗,眨了眨湿润的眼睛。
“爸爸,你……怎么了?”季函追着季老爷子转了一圈,高举着手,想将月季花送给父亲,这样父亲兴许就能看自己一眼了。
季老爷子收拾好情绪后才重新看向季函,拍了拍季函的肩膀,笑道:“爸爸替你开心。”
“开心?”
“你不害怕成浩了,爸爸替你开心。”
“开心……”季函怔怔凝望父亲许久,而后露出一抹爽朗的笑,“爸爸,我不怕他了。”
季老爷子有些恍惚,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儿子正常了的模样。
这么多年,他早就对这件事不报以希望了,只要儿子能够无忧无虑的,不管是恢复正常还是继续这样,他都无所谓了。
成浩被蚊子咬出了好几个包,都没有看到季函吓得哇哇大哭,目送着季家父子走进房间,成浩气得挠墙。
他不明白,上次季函见到他还落荒而逃了,这次怎么一点都不怕他了?
难道他这辈子都无法赢过季函了吗?-
季函最近很喜欢跟小外甥一起玩,一进屋他就跑到了年年身边,将捏了许久的月季花送给年年。
“谢谢舅舅。”
月季花被季函捏了太久,一落入年年的手心就散开了。
季函和年年都傻眼了,季函嘴角一压,难过道:“坏了,不好看了。”
年年将折了的花瓣抚平,安慰道:“把它做成书签,它还是好看的。”
季函:“书签?”
年年转身想去书架拿书,季岁则猜到他想做什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本书递给他。
“谢谢哥哥。”年年笑了笑,转头对季函说,“舅舅你看。”
年年去掉已经烂掉的部分,用纸巾将花瓣上的水吸干净,整理好花瓣后放入书里:“压上几天,他就会变成干花书签了。”
季函激动道:“要几天?”
“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
他是从电视上学来的,自己也尝试过,每次的时间都不一样。
“不用太长时间的,舅舅可以等等,每天看看它的变化。”
“好。”季函抱住那本装了鲜花的书,开心的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一样。
季老爷子陪孩子们玩了一会,临睡前才找到与年年单独说话的机会。
“你做了什么?”季老爷子不爱兜圈子,他知道小外孙也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
年年打了个哈欠,缩进外公怀里,缓缓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
季老爷子听完笑开了:“你怎么知道成博海一定会教训成浩?”
“我不知道。”年年诚实道,“我也不知道这个办法有没有用,小雨哥哥说了,从成浩,成浩的爸爸妈妈那边下手都没有用,那就只有从成爷爷这里下手了,成爷爷喜欢小孩,刚好我就是小孩呀。”
“我想着慢慢跟成爷爷打好关系,多做点好吃的给成爷爷,等成爷爷愿意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后,我再麻烦成爷爷帮舅舅教训下成浩。”
他没想到,只一天,成爷爷就痛揍了成浩一顿。
他知道成爷爷护短,以后也会继续帮着自己儿子,但舅舅不害怕成浩了,就是最好的结果。
季老爷子捏了捏小外孙的鼻子:“你这哪是小小的要求啊。”
对护短的成博海来说,是绝对不会帮着外人教训自己儿子的。
但事实已经给出了结果,年年打动了成博海。
“在我看来就是小要求呀,明知道自己的孩子很坏,还不去教育自己的孩子,这很不好,小雨哥哥要是做错什么事情,小雨哥哥的妈妈会立马教育他,这才是好榜样呀。”年年有理有据,完了又道,“我不是说成爷爷坏话哦。”
季老爷子心想,你说他坏话也没什么。
这话就不方便跟小外孙说了,免得教坏了小外孙。
年年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眼皮子一直在打架,季老爷子问到了答案,心疼地拍拍孙子:“好了,你去睡吧。”
“好,爷爷晚安。”年年仰起小脸,亲了口外公的脸颊,才投入赶来的苏晏珩的怀抱-
季芸已经决定离婚,就没了回苏家的心思,她不介意孩子们回苏家住。
舅舅才好了点,年年不想把舅舅丢下,他决定留下,季岁则和季时雨理所当然地缠紧了年年,苏晏珩自然只能留下来陪孩子们。
节目组在录制前一天来了季家一趟,沟通过后,在房间各处安装好了摄像机。
【呜呜呜宝宝你知道这一周我是怎么过的吗?靠着第一期剪辑已经满足不了我了!】
【吃饭想年年,睡觉想年年,走路上班的时候还是想年年,宝,你是不是给我下蛊了?】
【等等,房间怎么变了?是换地方录制了吗?】
【换地方了但没换人,你们四个是锁死了吗,怎么还在一起?】
年年是被热醒的,他睡相还不错,睡着和睡醒后基本都保持一个姿势,但身边的人却不像他这么老实,尤其是季时雨。
季时雨原本是睡在季岁则旁边的,一夜过去,季时雨不仅压倒了季岁则,半个身体还压住了他的脑袋。他的身体被大哥哥紧紧抱着,一只手臂被季岁则箍在怀里,脑袋还被季时雨压着,用苦不堪言来形容都不为过。
“唔……”年年用了半身力气才推开了季时雨,季时雨睡得很沉,他那么用力了都没有把季时雨给推醒,反倒弄醒了季岁则。
季岁则眨了几下眼睛就清醒过来,发觉季时雨压在自己身上,他毫不留情地推开了季时雨。季时雨翻了一圈,好在床够大,他才没掉到地板上,被这么折腾了,他仍旧睡得沉沉的,还打起了小呼噜。
季岁则和年年面面相觑,都对季时雨生出了莫大的敬佩之意。
【季时雨你是小猪吗?这都弄不醒你?】
【我们宝宝受苦了!但还是要提醒一下,这样睡很危险哦!】
【我哥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好了,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前阵子他不是还失眠严重吗?】
【怎么做到的?和年年睡上一觉就知道了,我们年年可是治愈系宝宝!】
这段时间的治疗效果不错,苏晏珩不再为失眠苦恼,也不容易惊醒。
年年在季岁则的帮助下爬出了苏晏珩的怀抱,他动作小心,没有惊醒还在熟睡的苏晏珩。
还没到七点半,两人手拉着手走进浴室,熟练地站上小板凳开始洗漱。
季岁则很享受只有他和小团子两人的时光,他抢过年年的牙刷,要帮年年刷牙。
大概是季岁则年纪太小的原因,在某些事情上,年年无法信任季岁则,他握着牙刷柄,试图说服季岁则:“哥哥,我自己能刷,我们一起刷牙,还能节省时间。”
季岁则:“你等会有事吗?”
年年:“没有事呀。”
季岁则给了年年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既然没事,那就没必要节省时间,张嘴,我帮你。”
年年:“……”
年年下意识抿住嘴巴,比耐心,他比不过季岁则,在季岁则的坚持下,年年还是乖乖张开了嘴。
他刚克服季岁则抱他这件事,现在又要面对新的难题,尽管季岁则动作小心又谨慎,避开了脆弱的口腔内壁,他还是有一些害怕。
【宝宝你放轻松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拔牙呢。】
【拔牙也没他这么痛苦吧哈哈哈,看这小脸,和我早上吃的包子一样!】
【这样的小包子我一口一个~】
【小则是把年年当成宝宝来照顾了吗?】
【我们年年就是小宝宝呀。】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会小心的。”季岁则提醒。
年年吐出牙膏沫,没什么底气道:“我不紧张呀。”
季岁则按住年年的肩膀,无奈道:“你如果身体不抖的话,我会相信你真的不紧张。”
年年:“……”
季岁则眉眼低垂,失落盈满周身:“我就那么让你害怕吗?”
“没有。”年年急忙否认。
季岁则目光深邃,低声道:“小骗子。”
年年跳下板凳,抱住季岁则的腰:“好吧,我承认我是小骗子,我是不相信哥哥,哥哥不要难过,我会努力相信哥哥的。”
小团子从来不编造一些虚假的好话来哄自己开心,他的话都是发自内心,正因为如此,这些话才会让人开心。
季岁则已经被哄好了,却还要装作不开心的模样:“是嘛,我不相信你说的,除非你做给我看。”
年年果断张开了嘴巴,明知道年年不会再躲着了,季岁则还是掐住了年年的下巴。
刷牙就刷了好几分钟,年年冲洗掉嘴里的泡沫,季岁则已经挤好了牙膏,还没塞进嘴里就被他抓住。
“哥哥,我也想帮你。”年年跃跃欲试道。
季岁则往板凳上一坐,仰起头张开嘴,十分爽快地接受了小团子的提议。
年年从没帮人刷过牙,动作生疏,刷到嘴里侧的牙齿时,他恨不得把眼珠子都往季岁则的嘴里塞。
季岁则想笑都忍住了,他嘴巴已经张累了,微微移动了下,小团子的脸刚好贴近他,鼻子挨了小团子重重一击。
一只小手立马摸上他的鼻子:“哥哥,痛不痛呀?”
季岁则按住小团子的小手,涂掉牙膏沫,不答反问:“你呢?”
“我不痛呀,我的脑袋可比你的鼻子结实多了,撞一下不会撞坏的。”
季岁则这才回答了小团子先前的问题:“我不痛。”
“好。”年年安心地笑了,举起牙刷,“哥哥我们继续吧。”
“不用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季岁则眼神游移,边说,边夺回了自己的牙刷。
年年有些失落:“做事不能半途而废的。”
季岁则:“……”
季岁则咽了咽喉咙,没做多少挣扎就把牙刷交给了小团子:“你继续吧。”
“好~”
【小则说这话像是要赴死一样。】
【哈哈哈所以我们年宝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不是喜欢帮人刷牙吗?现在知道被刷牙的人有多痛苦了吧?】
【再痛我也愿意!我愿意让宝宝给我刷一辈子的牙!】
两人在浴室里折腾了大半天,季时雨和苏晏珩还在睡,两人换好了衣服,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季芸不想入镜,一大早就离开了,她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处理,也没办法在家陪伴孩子。
季老爷子一早就去晨练还没回来,怕两个孩子饿着,管家先给两个孩子准备了早餐。
“这是什么?”年年指着塞满各种坚果和红枣的馒头。
管家:“坚果包,是我自己做的。”
其实就是豪华版的红糖馒头,外层裹了碎坚果和红枣,里面是红糖夹心。小朋友都喜欢吃甜馒头,这是管家最近尝试出来的新品。
年年咬了一口眼睛就迸射出亮光:“好吃!”
自己做的东西得到喜欢是最开心的事情之一,管家笑呵呵道:“您喜欢就多吃点。”
照顾到小孩的食量,馒头做的只有年年一个拳头大,他三两下就吃掉了一个馒头。
他又拿了一个坚果包,桌上就只剩下两个了。
“伯伯,厨房还有吗?”
“有呢,我做了二十个。”管家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信,所以一次性做了那么多,他不怕吃不完,就怕孩子们不够吃。
“那我可以拿两个送给别人吗?”
年年是这个家的小主人,他想要自然就能得到。
管家没有多问,帮年年打包了两个坚果包,年年说了声“谢谢”,跳下椅子往餐厅外奔。
季岁则不放心,放下筷子追了过去。
成博海六点不到就醒了,他在自己房间的阳台待了半个小时,迟迟不见小孩的身影,吃过早饭他就去花园待着了,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想看见的人。
成博海没有离开,他直觉那小孩一定会出现。
又等了一会,对面客厅的落地窗被人拉开,一道黄色身影风风火火冲了出来,他穿过茂密的花丛,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栅栏的小洞里。
成博海眼角眉梢舒展开来,等小孩站在他面前后,他已经收起了笑脸,故作严肃道:“我有同意你过来吗?”
年年“啊”了声,一张小脸涨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不起呀爷爷,我忘记了,我现在就走。”
话落他转身就走,背影没有一丝留恋。
成博海:“……”
他不过是开句玩笑而已!怎么真的走了?
跟拍摄像紧跟着年年,他被栅栏拦住,镜头却完完整整捕捉到了年年的一系列行动。
【爷爷?我记得年年的爷爷不是很早以前就去世了吗?】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喊爷爷又不代表真的就是爷爷了。】
【这个爷爷好凶啊!】
【凶吗?我怎么觉得他在故意逗宝宝玩?】
【你看他的表情,明显是后悔了。】
【让你凶我们宝宝,你就后悔去吧!宝宝我们快走,不要理他!】
年年有骨气但不多,他钻回了自家地盘,站在栅栏外冲成博海招招手:“爷爷,我们重头再来一遍。”
成博海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见小孩整理好乱了的头发和衣服,再抬头时,脸上挂起了熟悉的笑容:“爷爷,我能来你这边吗?”
第37章 第 37 章 你今晚陪我睡
除了儿孙惹事需要他收拾, 成博海的情绪很少会有大起大伏的时候,年年似乎天生就会操控别人的情绪。
成博海这边刚觉得失落,转头就被年年灿烂的笑容给驱散了。
成博海尝到了嘴硬的后果, 这次没再故意凶年年,只无奈道:“你过来吧。”
“好咧。”年年没有丝毫厌倦不满,这个小洞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他已经能熟练的来去自如了。
不过数秒,年年就再次出现在了成博海面前,举起捏了许久的袋子。
“什么东西?”成博海问。
“坚果包。”年年舔了舔嘴唇, 一副嘴馋的小模样, “这是付伯伯做的新品, 我尝第一口就被惊艳到了,也想让爷爷你尝尝。”
成博海知道小孩接近自己的目的, 可还是忍不住被吸引, 入了这个圈套。
拿到坚果包的时候, 无数种情绪在他内心交织, 有酸有甜。
老伴去的早,孩子们早已成家立业, 各奔东西, 唯一留在老宅的大儿子成天就知道惹他生气,孙辈们害怕与他亲近。
每每回顾这一生,成博海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 上半辈子虽然遇到无数坎坷, 但也过得平平安安, 下半辈子,他不停地给孩子们收拾烂摊子,一睁眼就要忧心家业会不会被儿孙们给败光, 到头来落得个无法安享晚年的下场。
如果儿孙们愿意孝敬他,他做这些也是心甘情愿,但事实是,儿孙们只有遇到困难的时候才会想到他。
每逢节日让人送个礼物过来,再送上一句不知是否出自真心的问候就算完事了。
与年年一对比,那些敷衍的礼物和关心都成了一个笑话。
年年虽然带着目的接近他,但他能看出,年年给予他的笑容不是假的,关心也是真心实意的。
见成博海迟迟没有动作,年年问道:“爷爷,你不吃吗?你昨天不是说你喜欢吃坚果和红枣吗?馒头里面还有红糖哦,我记得你说你喜欢吃红糖包的。”
看到坚果包的第一眼,年年就想到了成博海,这东西简直是为成博海量身打造的,他不送给成博海几个都有些说不过去。
“你记得那么清楚?”成博海睨了年年一眼。
“当然呀。”年年理所当然道,“你昨天不是还让我背了一遍吗,跟你说个秘密。”
年年凑到成博海面前,神秘兮兮的。
成博海没抵抗住小孩的攻势,配合地低下了头,年年踮起脚附到他耳边悄声道:“我是个小天才哦,我记性可好啦。”
成博海再也憋不住,被小孩的童言童语给逗笑。
年年惊讶道:“爷爷,你笑了。”
成博海立马收敛了笑容,又摆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是人就会笑,你以为我是什么?不会笑的机器人吗?”
“没有呀。”年年皱了皱小鼻子,抓住机会抒发这两日的难过,“爷爷每次见到我都凶巴巴的,我还以为爷爷很讨厌我呢。”
【啊啊啊怎么会有人讨厌崽崽呢,崽崽,姨姨超喜欢你的!!!】
【崽崽,别人不喜欢你没关系,姐姐喜欢你就行了,你看到没,姐姐喜欢你啊!!!】
【一大早看到我们宝宝,这一周的坏心情都没了,要是能天天见到,我上班都有干劲了!】
成博海表情有些不自然,想解释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嘴硬又笨,妻子总念叨他该改一改,不然没有小孩会喜欢他,可他就是改不了。
难得遇见一个既不害怕他,又会哄他开心的,他想跟这个小孩多说说话,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不过我现在知道了,爷爷不讨厌我。”年年呲了呲小白牙,“爷爷要是讨厌我的话,就不会让我过来了,爷爷其实是有点喜欢我的对不对?”
成博海:“……”
这小孩到底是怎么生的?
季简那老东西真是好命,这种小孩为什么就不能投胎到他家呢?
“谁说我喜欢你?”成博海出口后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已经习惯了口不对心,熟悉他的人早已习以为常,眼前的小孩可不知道他这一毛病,要是又被他的话给气走,他想后悔都来不及。
“我……”成博海还没纠结出一套哄人的说辞,就被年年的话给堵了回来。
“你没说,但是我看出来啦。”年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拼命眨动好几次,“用这里哦。”
成博海:“……”操,真他娘的可爱!
知道小孩不会被他几句话就打击到,成博海也放下了心,故意逗弄道:“你看错了。”
年年:“我不会看错的,我眼睛可亮了。”
成博海:“你就是看错了。”
“那我不看了。”年年说完,还真的闭上了眼睛。
成博海:“……”
年年仰起白净的小脸,软乎乎道:“我用心去感受,爷爷,你喜不喜欢年年呀?”
成博海:“……”
季简,你他娘的真是好命!!!
成博海认命了,他的嘴硬根本压不垮这小孩,反倒还会被小孩将一军。
成博海妥协了,到最后还是要保持自己的强硬人设:“喜欢你,行了吧。”
【真是要命,他为什么这么甜?我的心都要化了!】
【呜呜呜我真的不能拥有这样的小孩吗?】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位爷爷其实是个傲娇吧!?】
【笑死,你少说一句“行了吧”会死吗!也就我们年年宝宝不给你计较,换成别的小孩早就被你吓跑了。】
【爷爷你不要就把位置让给我吧,我一定在看到崽崽的第一眼就疯狂亲亲!告诉他我有多喜欢他!】
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年年也不打趣成博海,他打开袋子,催促道:“爷爷你快吃,冷了里面的红糖馅会凝固,就不好吃了。”
“你连这个都知道?”
“当然呀,因为我是小天才嘛!”
其实都是生活经验,冬天很冷,家里没有暖气,加热后的汤汤水水要是不及时吃掉的话就会凝固。
年年甩了甩小脑袋,把伤心事甩了出去,抓起一只坚果包就往成博海的嘴里塞,手动堵住了成博海这张不会说好话的嘴。
季简爱吃美食,对食物格外的挑剔,季家的管家年轻时是老家有名的大厨,成博海有幸吃过几次,十几年过去,管家的厨艺仍旧精湛,这坚果包很合他的口味。
“好吃吗?”
在吃的上,成博海不会嘴硬:“好吃。”
年年笑道:“爷爷你要是不够吃的话,我再去给你拿呀。”
“不用,这两个够了。”成博海拦住欲走的小孩。
东西是好吃,但他更想小孩留在这里陪他多说说话。他已经许久没这么高兴过了,也意识到,自己孤独了太久。
成博海看向栅栏外望眼欲穿的季岁则,忽然想到:“你吃了吗?”
年年:“还没吃完,馒头要趁热吃,我想着先给你送过来。”
成博海觉得可惜,恋恋不舍地放下手臂:“你回去吃饭吧。”
“好,爷爷再见。”年年没有丝毫留恋,爽快地冲成博海挥了挥手。
他的话音还飘散在成家的花园内,但人已经回到了自家的花园。
“爷爷,我有空还来找你玩。”
甜甜糯糯的话立即就驱散了成博海的不舍,花丛挡住了他的脸,他才终于露出愉悦的笑。
继续待在花园也没什么意思,在年年走后,成博海也进了屋。
成浩站在窗前看了许久,成博海一踏进屋子,他就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您怎么突然转性了,原来是被小孩子给迷惑了,您有那么多孙子,干嘛帮着一个外人欺负您儿子?”
成博海对这个儿子已经到了无力吐槽的程度,说远不如做,他直接操起拐杖就冲了上去。
杀猪般的惨嚎声经久不散,季函下楼时就听到了成浩的惨叫声,他加快下楼速度,冲到花园内张望,举起手轻轻地拍了拍。
季老爷子晨练回来,朝儿子招了招手:“回来吧,我们去吃饭。”
成博海喜欢落井下石,他可不会。
笑话看多了就不好笑了,季函有转变就是好事,他不会让季函变成第二个成浩-
节目组征求过季老爷子和季函的同意,季函不介意出镜,昨天工作人员刚安装好摄像机,他还好奇地在摄像机前张望了许久。
餐桌上架了多台摄像机,季函从入座后,目光就不离面前的摄像机。
他不是没有见过摄像机,听小外甥说,这些机器后面有无数人在看着他们,他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点,想知道,一个小小的机器是如何装下那么多人的。
季函从小就被季老爷子精心呵护着,没有烦恼,皱纹自然也少。季老爷子每周都会带他运动三次,他的外表和实际年龄完全不符,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像四十出头。
向来被誉为会勾人的桃花眼落在他身上,少了勾人二字,这双眼睛太纯澈干净,好像什么污秽的东西都无法染脏这双漂亮的眼睛,一笑便露出了几分孩童般的稚气,卧蚕鼓起,淡化了眼角的细纹。
【帅哥老了也是帅哥!这话诚不欺我!】
【你们一直说舅舅是个傻子(不是贬损他),这不对啊,这跟我印象中的傻子不一样啊!哪有傻子看上去这么聪明的?】
【所以,有人别动不动就骂别人是傻子,不要拿别人的痛苦取乐。】
【他只是因为意外才会变成这样,他好的时候,可比在座的要聪明百倍!】
【小则和舅舅长得有点像啊,我能想象出小则长大后的模样了,一定是个小帅哥!】
“好了,别看了,快吃饭。”季老爷子将儿子的脑袋掰了回来,指指桌上的食物。
季函点了点头,抓起馒头往嘴里塞,他很听季老爷子的话,季老爷子让他吃饭他就吃饭,让他保持这个姿势就维持这个姿势,目光还是控制不住地往摄像机上瞥,本该是滑稽的模样,因为这副优越的皮囊,都变作了有趣。
季函对吃食没什么要求,别人给什么他就吃什么,季老爷子给他塞了一个馒头后,他就只吃馒头,连水都不喝。如果没有人留意着点,或者馒头干巴点,他极有可能会把自己给噎死。
年年看不下去,夹了一颗小肉丸到季函碗里:“舅舅,吃这个。”
他又倒了一杯水推到季函手边:“舅舅喝。”
除了季老爷子,季函最听小外甥的话,小外甥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像一台严格执行小主人命令的机器人。
“不能光吃一样东西哦,会营养不均的。”年年板正教育道。
季函:“我知道啦。”
年年又戳了戳水杯:“也要喝水,可以不多喝,但是不能不喝,喝水对身体还是有好处的。”
季函:“我知道啦。”
【我们宝宝有做老师的潜力,姨姨也不喜欢喝水,宝宝也教育一下姨姨好不好?】
【你俩到底谁是舅舅谁是外甥?】
【舅舅太听话太可爱了点吧,糟糕,有点喜欢他了!】
成浩被教训了一顿就躲回了房间里,他对季函的关注甚至超出了对自己孩子的关注。苏晏珩最近又火上了热搜,他一打开手机就能收到推送消息。
他知道今天有节目录制,苏晏珩没有离开,就代表节目会在季家录制,那季函很有可能会出现在镜头里。
直播还没开始,他就找人带了一波舆论,“季函是傻子”的消息就是他放出来的,意图再次摧垮季函,但他漏算了两点。
一是,季函不喜欢上网,也不看直播,季家所有人都不会把负面评论告知给他,季函压根就不会得知网上的舆论。
二是,观众竟然会一眼就好感季函。
亲眼目睹季函的负面评论被源源不断的好评给压了下去,成浩气得摔了手机。
“凭什么?就因为他长了一张好脸吗?”他眼眶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嫉妒的,或许两者皆有。
只要看不到就不会生气,但成浩还是做不到不去看。
他捡起手机,屏幕裂开好几条缝,一如他那早已破碎的心脏。
“为什么?我到底哪点不如季函?我明明那么努力了!为什么为什么……”
他像是被季函传染了般,陷入了魔怔的泥沼,抱着脑袋对着手机、空气一个劲地质问,但都没有人能替他解答。
成博海站在门口无声凝望,高大的背影渐渐佝偻。
这个孩子,终究还是被他给教坏了。
如果一开始,他不向儿子灌输“一定要赢”的想法就好了,儿子也就不会被执念缠身。
如果他在儿子欺负季函的时候就及时遏制的话,儿子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
嘴硬了那么多年,他终于承认自己做错了-
季岁则才刚入手六阶魔方,花了几天的时间记住了公式,但还需要长期的锻炼才能达到复原三阶魔方那样的水平。
年年和季时雨拼模型的时候,他会安静坐在年年身边玩魔方。
一开始,他需要花费四十分钟的时间复原六阶魔方,随着记忆深入,时间也随之缩减。
昨天,他已经能在八分钟的时间复原六阶魔方了,今天又突破了一次新纪录。
年年的注意力早就被季岁则的手速给吸引,魔方在他手里就像个任人揉捏搓扁的软玩具,他已经许久没眨过眼睛了,却丝毫感觉不到累,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季岁则停下动作的瞬间,年年立即看向计时器。
六分十一秒,跟世界纪录相比差了太多,但对一个小孩来说,这已经是逆天的成绩了。
年年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坚果包。
他看看计时器,又看看季岁则,再看向计时器,再看季岁则,反复多次后才感叹道:“哥哥,你太厉害啦!”
季时雨闻言凑了过去,明白年年在说什么后,酸溜溜道:“这算什么啊,有人一分钟就能复原六阶魔方,季岁则还差得很远呢。”
得到了家人们的溺爱,年年不像初来时战战兢兢,说话做事都是小心谨慎的。知道季时雨是什么性格,他最近也会跟季时雨吵一两句。
年年坚定站在季岁则这边,回怼道:“你行你来呀。”
季时雨努了努嘴:“魔方我不擅长。”
年年:“那你擅长什么?”
季时雨思考了半天,推翻了好多样东西,最后说道:“我比较擅长吃东西。”
众人:“……”
【这个我也会,而且你还不一定比得过我,我一顿饭能吃五碗饭呢!】
【五碗算什么?我能吃一脸盆!】
【一脸盆算什么?我能吃一大缸。】
【前面能吃一大缸的兄弟你站出来,你吃一个给我们看看?】
【小雨弟弟你的嘴怎么跟那位爷爷一样硬啊?】
【五分钟,这是人的脑子和手速吗???给我一天我估计也复原不了!】
年年从没对哪个人这般无语过,他不再理会季时雨,转头拍抚季岁则的手臂:“哥哥你别听他的,你是最最最厉害的。”
小孩都需要鼓励,年年太知道被打击的滋味了,要不是他心性坚韧,不然早就会在爸爸妈妈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中变得扭曲。
季岁则原本对季时雨的话无动于衷,听到小团子这么说,他顺势装出小团子以为的模样。
头一低,刘海遮挡眼睛,只转瞬而已眼底就多了几分受伤:“我真的厉害吗?”
“真的厉害!”年年指着计时器上的数字,做出夸张的表情,“给我十年的时间,我也不能在五分钟之内拼完这个魔方。”
季岁则:“可季时雨说……”
“季时雨说什么不重要。”年年捂住季岁则的嘴,既想将季岁则的话给堵回去,也想将季岁则的难过给抹去,“季时雨说的是坏话,我们不要听。”
【哈哈哈是恶评,不要听!】
【呜呜呜这个会下意识维护自己哥哥的宝宝谁懂啊!我太爱了!!!】
【小雨这张嘴有时候是真的很欠,我都想伸进屏幕里给他来两巴掌。】
【小则弟弟,你是这种人设吗?我记得你不是挺高冷的吗?你私底下是个被骂就会委屈的宝宝吗?】
【这种伎俩我看多了,他绝对是装的!】
【好有心机一小孩,他绝对是为了博取年年的关注。】
季时雨:“……喂,你们当着我的面这样说我,真的好吗?”
年年给了季时雨一个不怎么友好的眼神:“你当着我们的面说小则哥哥就好了吗?”
季时雨一下就蔫了,面向季岁则,吭吭哧哧道:“对不起,我撤回刚才的话,你很厉害,你最厉害,你宇宙无敌厉害!”
年年:“……”
季岁则:“……”
季函回过神来才发现,小外甥已经没在拼模型了,他本就对这个东西不感兴趣,小外甥不玩了,他也不玩了。
季函的目光落到年年手中的六阶魔方上。
三个小孩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小外甥的反应他也全部看在眼里。
只要快速拼好这个魔方,就能得到小外甥的夸奖吗?
这个想法甫一在脑海中浮现,季函就快速从年年手中拿走魔方,手指灵活翻转,魔方转动的声音持续不断响起。
年年和季时雨都看呆了,连素来没太多情绪变化的季岁则也有些吃惊。
他是魔方高手,知道季函走的每一步都是正确的,无论是观察力还是手速,季函都比他要厉害,魔方还没复原成功,他就已经确定,季函的时间一定比他要少。
年年慢了好几拍才按下了计时器,时间在三分四十秒的时候停止,他没在第一时间计时,算起来,季函复原这魔方只用了三分多一点的时间。
年年才被季岁则惊艳了一次,又被舅舅塞了一个大惊喜。
“舅舅好厉害。”年年放下计时器,用力鼓起掌来,比季岁则复原后还要激动,像只欢脱的小海豹,连连鼓掌了十几下才停下。
“堂叔你真厉害!”季时雨受到年年的感染,也鼓起掌来,他只跟季岁则对着干,对堂叔,他是真心佩服的。
【对不起我想不到更好的夸奖,就送上一句牛逼吧!】
【你舅舅还是你舅舅!舅舅太棒了!】
【我连三阶魔方都复原不好……对某些人来说,六阶就跟玩似的,人和人果然有很大的差距!】
【崽崽你别再释放可爱了,姨姨心脏受不了!】
【已经预测到接下来会被年(海)年(豹)鼓掌的表情包给刷屏。】
小孩你一句我一句的夸奖,直把季函给夸红了脸。
季函把复原的魔方还给年年,羞怯又满带期待地问:“我真的厉害吗?”
“当然厉害呀!”季时雨高声道,“堂叔,你有那样的本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我还能跟我的同学们炫耀,我有一个超级超级厉害的堂叔。”
小孩子都喜欢听夸奖,哪怕是大人都不能免俗,更何况是特殊的季函。
得到季时雨的夸奖还不够,他又将目光投向了小外甥。
年年敏锐地捕捉到了季函的心思,连忙送上真挚的夸奖,惹得季函笑出了声。
遇见小外甥之后,他心底的乌云似乎正在一点点的被驱散,如今已变成了晴空万里。
别人的辱骂他其实是能听懂的,他听信了那些话,害怕再被攻击,所以缩进了自己的壳子里,是小外甥帮他打开了壳,将他拉了出来,让他聆听外界的声音。
原来他没有别人说的那么不堪和蠢笨。
他很厉害,超级厉害!-
季岁则今晚没有缠着年年,决定一个人睡。季时雨的目标已经从他换成了年年,他的主动退出正中季时雨的下怀,季时雨欢呼着霸占了年年身边另一个床位。
今晚的故事照旧由年年来读,他很乐意给大哥哥读睡前故事。
这段时间的治疗效果非常好,苏晏珩从躺下到睡着只用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
年年合上故事书,帮大哥哥和季时雨拉好被子,艰难地从两人的包围中钻了出去,蹑手蹑脚出了门。
季岁则还没有睡,他坐在书桌前,桌上摊开摆放着好几张纸,上面印了六阶魔方的解析图,另一侧还堆叠了好几本魔方讲解书。
能在六分多钟的时间复原六阶魔方,足以证明这些东西他早就牢记于心。
现在再拿出来,不过是借此掩饰失落罢了。
房门被敲响,季岁则放下魔方,小团子毫无意外地站在门口,脸上挂着熟悉的微笑。
“哥哥。”
季岁则:“你不睡觉吗?”
年年:“你不是也没睡觉吗?”
季岁则明知故问:“你来我这做什么?”
年年看到了书桌上还没拼完的魔方和摊开的书,立即就明白,季岁则刚才在做什么。
“我们夸奖舅舅,你不高兴了?”
“没有。”技不如人,他坦然接受结果。
之所以今晚一个人睡,是想偷偷练习,等明天再给小团子一个惊喜。
小团子夸奖舅舅,他没有不高兴,他只是受不了小团子的目光和赞许转移给别人,哪怕是自己的舅舅也不可以,所以他要抢回来。
季岁则说的是实话,年年却不相信:“那你大晚上不睡觉,怎么还在拼魔方呀?”
季岁则:“那你呢,又是为什么大晚上不睡觉?”
“我想你呀,所以来看看你。”年年仰起小脸,乌溜溜的眼睛澄澈又明亮,暖黄的灯光落进他眼里,如同宝石一般耀眼。
季岁则心里泛起了好几个甜蜜的小气泡:“那你今晚陪我睡?”
年年犹豫了,他不知道苏晏珩会不会半夜睡醒,没有他的陪伴会不会睡不着。
他来找季岁则,就是想确认季岁则有没有事,再说一声晚安。
“我……”年年犹豫不定,他没办法拒绝季岁则。
果然是个小海王。
但要制服这只小海王太简单了,只要用一些小手段。
既然是自己选择要踏入他的地界,打开了他的门,那就没有回去的道理。
季岁则的眸光暗淡下来,闷闷道:“我明白了,你回去吧,我一个人睡没关系的,顶多失眠一会,反正到最后也会睡着。”
年年:“……”这、这语气怎么听着有点可怜?
季岁则抬起头,温柔的笑容挂在他脸上,跟失落的语气不符:“我送你回去,看你睡下我就走。”
年年的心刺痛了好几下,这样的季岁则看上去好可怜。
想到季岁则也有失眠症,他忽然开始自责。
他只想着大哥哥,却忽略了也需要照顾的三哥哥。
三哥哥也被失眠困扰着,大哥哥现在已经治疗的差不多了,他应该多关心一下三哥哥的。
“我不走,哥哥不要赶我走!”年年抱住季岁则的手臂,已然忘记自己的初衷,软乎乎道,“我就是来陪你睡觉的呀。”
第38章 第 38 章 我最喜欢你
小团子就算是个海王, 也是个嘴甜的海王。
只几句话,季岁则就被他给哄开心了。
已经知道答案了,他还是想要听小团子再说一遍:“真的想跟我睡觉?”
年年举起小手发誓道:“真的, 哥哥你要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季岁则抱起了年年,进门时还顺手带上了门。
年年已经适应了季岁则的拥抱, 不再像刚开始那般吓得瑟瑟发抖,只是他还是没有改掉紧紧搂脖子的习惯,他不知道自己搂得有多紧, 很有可能导致季岁则窒息, 季岁则享受这样的紧密, 不打算提醒。
年年一上床就松开了季岁则,在床上滚了几圈后, 整张脸都埋入了季岁则的被子里。
季岁则将他的脑袋挖了出来:“会窒息的。”
年年“哦”了声, 侧枕着, 抱着季岁则的被子嘿嘿傻笑:“被子上有哥哥的味道, 很香。”
小孩的洗发水沐浴露大多都是牛奶味的,季岁则用的是柑橘气味的, 连枕头和被子都沾染了他身上的味道, 甜甜的,年年很喜欢。
“被子上不香。”季岁则躺在小团子身侧,张开手臂, “我身上更香。”
要是被人听到他这话, 一定会大感惊讶。
刻板印象中, 他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
年年心领神会,滚进了季岁则的怀中,小脸埋入季岁则胸膛里, 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好香,喜欢。”
季岁则:“跟大哥比呢?”
这个问题没有难倒年年:“你的味道和大哥哥的味道不一样,我都很喜欢。”
季岁则却不满足于此:“如果非要做个选择呢?”
年年不解:“为什么一定要做出选择?”
因为我希望我在你心中的份量要比大哥更重,但想也知道,小团子现在更依赖的是谁。
“算了。”季岁则将小团子的脑袋又摁回自己怀里,轻声道,“睡觉吧。”
“哥哥?”
季岁则:“嗯?”
年年捧住季岁则的脸:“你是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
季岁则低声道:“嗯。”
年年想了想,缓缓说道:“大哥哥年纪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要结婚了,等他结婚后,他需要照顾老婆和孩子,到那时候,我就不能一直黏着大哥哥了,等到那时候,我就只能黏着你了。”
季岁则:“……”
这话真的很渣,还有pua的嫌疑,若是换个成年人来说,一定会被抨击到底。
可季岁则还是陷入了年年编织的甜蜜陷阱中,他只记住了年年最后的保证。
在他看来,这话不是退而求其次的妥协,而是对他的承诺。
“真的只黏着我?”
年年:“真的。”
季岁则释然地笑了,搂紧年年,提议道:“我们给大哥找老婆吧。”
“啊?”
季岁则:“你也说他年纪不小了,外公和妈妈也说他该相亲了。”
“相亲。”年年疑惑,“大哥哥没有喜欢的人吗?”
以大哥哥的条件怎么会缺对象,就算大哥哥不想谈恋爱,那也有大把人想要追求他。大明星也会去相亲吗?
“没有。”季岁则不经意间爆了个料,“大哥至今都是单身。”
年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大哥哥要是找对象的话,他的粉丝会不会不高兴?”
他从季时雨那听说了,明星是不可以谈恋爱的,不然会引起大面积脱粉。
“那是偶像,大哥早就转型了,就算粉丝脱粉,大哥哥也不会在意。”
以苏晏珩现在的成就地位,他可以选择继续拍戏,也可以转幕后,要是不想在娱乐圈混了,还可以回家继承家业。
年年放心了,转头又想到一个问题:“大哥哥想要相亲吗?”
季时雨是个话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年年从他那里听说了不少事情。
比如,现在的年轻人很多都抗拒相亲;比如,很多人都是不婚主义者。如果硬拉着他们去相亲的话,或许会引起他们的逆反心理,闹得全家鸡犬不宁。
季岁则:“他不抗拒。”
季老爷子这半年来给苏晏珩安排了三场相亲,苏晏珩没有抗拒,只是与那些女生没有缘分罢了。
“那我们怎么给大哥哥介绍对象呀?”
季岁则:“让外公给他安排相亲。”
年年搓搓手,有些小期待:“相亲是什么样的?我还没见过,我到时候可以跟着大哥哥去看看吗?”
季岁则:“这个你要问大哥。”
“好。”
年年在期待中酝酿出了睡意,还没入睡,就被门外响亮的啼哭声给闹醒,门板被人敲响,季时雨的哽咽声紧接着响起:“呜季岁则你是不是把年年抓走了……”
季岁则同样没睡着,他拍了拍年年的肩膀,示意年年躺着不要动,自己则跳下床拉开了门。面对年年时还是和风细雨的,一对上季时雨就摆出了冷酷脸。
他没说话,表情足以表明他的内心想法。
季时雨的哭声减弱,抽噎道:“季岁则你怎么这样呀,明、明明是你说要一个人睡觉的,怎么还不声不响就把年年给抓走,你、你太坏了。”
还没跟年年成为好朋友之前,季时雨不会特意挑选对象,只要有人能陪自己一起睡他就高兴了。跟年年待的久了,他特别喜欢这位弟弟,总是想方设法黏着年年。
他起夜的时候发现年年不在,急得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清醒后想到,一定是季岁则趁他睡着的时候抓走了年年,这才急匆匆地找了过来。
季时雨踮起脚,越过季岁则,看到了床上的年年,证据就在眼前,他底气也足了:“我就知道是你带走的年年!”
季岁则不想跟笨蛋争辩这个,伸手就要关门,季时雨眼疾手快地挡住了门板,吱哇乱叫:“你怎么能这样,你成天霸占着年年,你好过分,你没有诚信,出尔反尔,明明说了一个人睡的……”
季老爷子和季函住在另一边,房间隔音很好,季时雨这点声响没能惊动他们。
季岁则倒希望季时雨能把外公或者大哥吵醒,这样就有人能帮他带走季时雨了。
年年没听季岁则的老实待着,他走到季岁则身后,解释道:“不是小则哥哥抓走我的,是我自己过来的。”
季时雨的哭声戛然而止,没过一会又嘤嘤哭上了:“不是说好要一起睡的吗,你怎么能反悔呢?”
年年脾气再好,对季时雨也生出些无奈来:“我没有答应过你一起睡。”
一切都是季时雨自己想出来的。
季时雨吸了吸鼻子:“刚才没答应,那现在答应了行不行,我要跟你们一起睡。”
季岁则立即否决:“不可以。”
“可不可以不是你做决定的。”季时雨求助般看向年年,“年年,我要跟你一起睡!”
年年有些头疼,他其实不太想跟季时雨一起睡,季时雨的睡相太差了,隔着一个季岁则都能压到他的脑袋,跟季时雨一起睡,需要很大的勇气。刚才能同意季时雨睡在他身边,还是做了一番心里挣扎的结果。
“你问小则哥哥吧。”年年不忍心伤害季时雨,把问题推给了季岁则。
季岁则比他要冷漠,毫不留情驳回了季时雨的请求。
季时雨愤怒道:“如何打动一个人的心!”
季岁则:“……”
季时雨见有戏,哼哼了两声,收起眼泪,继续嘚瑟道:“如何打动一个人的心!”
季岁则:“……”
年年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季时雨说出那句话后,季岁则的表情明显变了,他纠结了许久,才敞开门,让季时雨进来。
年年震惊了。他以为把选择权交给季岁则,季岁则会直接拒绝季时雨的。
季时雨欢呼了两声,抱住懵逼的年年掂了掂:“大表哥不在,年年我要睡你旁边哦。”
年年:“……”
年年看向季岁则,季岁则回避了他的目光,从季时雨手中抢回了他,抱着他回了床上。
“睡觉吧。”季岁则捂住小团子那双带着探究的眼睛。
看不到,年年能感觉到左侧的床凹陷下去又反弹回来,他耳朵似乎装上了隐形的扩音器,季时雨的声音清晰落入他耳里:“年年,这次你可不能丢下我哦,不然我会哭的。”
年年:“……”
“睡觉!”季岁则沉声命令,季时雨“哦”了声,盖上被子,紧挨着年年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就打起了小呼噜。
年年和季岁则都很佩服他的睡眠质量,年年轻轻喊了声季时雨的名字,回应他的是更为响亮的呼噜声。年年这才放心,抽出被季时雨抱得紧紧的手臂,往季岁则怀里钻。
“哥哥,如何打动一个人的心是什么?”
季岁则:“……”
季岁则猜到年年一定会问这个,他早就编好了说辞:“我之前吓走了季时雨喜欢的女生,这是我欠季时雨的。”
这是真事,那个女生是季时雨的同班同学,季时雨好不容易将人带回家做客,那女生不过跟他打了个照面就吓得哇哇大哭,说什么都要回家。
季岁则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季时雨跟他闹了几次就消停了,这时候再把这件事拿出来,正正好堵住小团子的好奇心。
“原来是这样啊。”年年下意识相信了季岁则的话,安抚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小雨哥哥要是再拿这件事威胁你,我帮你说他。”
季岁则笑了:“不用,我自己会说的。”-
季时雨喜欢蹬鼻子上脸,尝到两次甜头,自以为拿捏了季岁则的把柄后就不知收敛。
接下来的几天,只要他有求于季岁则,不会再像往常那样死乞白赖求着季岁则,他一喊出那句话,季岁则再不情愿也会答应他。
连续几次后,旁观者们都发现了两人的异样。
季函出事后就再也没去过游乐园,现在的游乐园和以前的游乐园不同,季函很是向往。
年年听说后立即就提出去游乐园玩。
季芸还是不想入镜,这次除了季函之外,季老爷子也跟去了,因为年龄原因,季老爷子很多项目都无法参加,但光看着儿孙们玩闹,他就开心了。
年年想坐旋转木马,他年龄小,无法一个人骑马,两辆月亮马车已经没有空位了,要想参与,必须有人陪他一起骑马。
苏晏珩把位置让给了季岁则,季时雨不高兴了:“大表哥,你为什么不把位置让给我?我也想跟年年骑一匹马。”
季岁则和季时雨相比,谁都会选择季岁则,季时雨一看就是个不靠谱的,苏晏珩可不敢把弟弟交给他。
他也不兜圈子,直言道:“交给小则,我比较放心。”
“我哪里不放心啦!”季时雨胜负心上来,举起胳膊,大臂鼓出一团肉,想也知道那肯定不是肌肉。
周围的人纷纷憋笑,有几个憋不住笑了出来,季时雨脸一红,挤到季岁则和年年身边。
“我要跟年年一起坐。”
季岁则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他,季时雨恼了:“如何打动一个人的心!”
【怎么又是这句话啊?小则到底被小雨抓住什么把柄了?】
【难不成小雨发现小则暗恋某个人,小则不希望被小雨揭穿,所以才事事依着小则?】
【有这个可能!】
【小雨这嘚瑟的表情也太欠揍了吧!小则你能不能硬气一点,怼回去!】
【我怀念小则对小雨爱答不理的时光……】
季岁则终于给了季时雨一个正眼,看他纠结的表情,很显然,季时雨那句话困住了他,他正在做出抉择。
年年左看看右看看,替季岁则做下了决断:“我要跟小则哥哥一起坐。”
季时雨瞬间收起了得意的表情,这句话能威胁到季岁则,可威胁不到年年。
“为什么?你信不过我吗?”季时雨不甘道。
年年点点头,承认了:“是啊。”
季时雨:“……”
【哈哈哈什么叫语言上的暴击,这就是!】
【看到小雨吃瘪的样子后,我终于心满意足了。】
【所以,如何打动一个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啊???】
季岁则唇角微扬,抱着年年上了一匹白色小马,季时雨哀怨地跟在两人身后,和季函共骑一匹黑色大马。
回到家后,年年拉着季岁则回了季岁则的房间。
季岁则的房里没有安装摄像机,他们可以畅所欲言。
“哥哥,你骗我。”年年努努嘴,很不高兴。
他已经猜到了,季岁则上次说的话是骗他的。
季岁则有些慌乱:“那件事是真的,只不过我拿这件事来骗你了,对不起。”
年年让季岁则坐下,两人的视线齐平,他紧盯着季岁则的眼睛,季岁则这回要是还想说谎,他一定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想让我原谅你的话,你得跟我说清楚。”
季岁则抓着年年的手,走到书桌边,从最下方的抽屉里翻出了一本书。
这书是季时雨偷偷带过来的,他看到就收缴了,季时雨也没有追回,因为季时雨手上保留着照片,所以一点都不担心书落到了季岁则手中。
“季时雨来家里做客的第一天,就在我的书桌上看到了这本书。”
年年望过去,看到书名的瞬间就猜到了一些:“这书是你的?”
“不是我的。”季岁则翻了几页书,指了指一行笔记,“这是爸爸的书。”
苏尹没有在书上标注自己的名字,但在一些重要内容上做了笔记,这是读书时留下的习惯。对比字迹就知道,这本书会是谁的。
年年:“小雨哥哥以为这本书是你的,所以拿它来威胁你?”
“对。”
季岁则还是对年年隐瞒了真实原因,这件事太尴尬了,就算是他也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想到在这本书中寻找到让小团子喜欢他的办法。现在想来,他很想敲醒当时的自己。
让小团子喜欢上自己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小团子好。
季岁则不说,年年还是聪明的猜到了一些,他偷偷藏起了这个秘密,往季岁则怀里钻。
年年也不是第一天这么黏人了,突然的热情却让季岁则有些不知所措,他很担心年年知道了他的秘密,看年年的样子,应该是不知情的,但他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小团子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慌乱。
“哥哥为什么要看这本书?”
“无意中看到的。”季岁则目光躲闪,“就是好奇,爸爸为什么会买这本书。”
年年跟苏父接触的不多,上次的接触唤醒了他脑海中的记忆,“苏宥年”不爱亲近自己的爸爸,对爸爸也不了解,但有一点还是清楚的,严肃板正的爸爸是绝对不会看这种书的。
年年的重点立马被转移,重新看向苏父做的笔记。
苏父的字迹工整,跟机器印刷出来的一样,年年认识的字有限,还要季岁则帮他解释。
这些其实不应该叫笔记,而是苏父的感言——
【4月8日,第一次约会失败,你不应该只提醒我要给女孩子送花,还得提醒我事先看一下天气预报。
好吧,这件事应该怪我,是我不够周到,没有想到这一点。
害她被淋湿了。
这次约会一定给她留下了很糟糕的印象。】
【5月3日,她没有计较上次的事情,难得主动约我出来,都被你给搞砸了。
动听的话真的能够打动女孩子吗???
为什么她会说我讲话好油腻?
我开始怀疑你的百万销量是不是刷单刷出来的?】
【7月20日,我严格遵循你的方法,为什么总是失败?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在骗我?】
【3月9日,对不起,我不该质疑你,我求婚成功了。
感谢你,我的月老,我的精神支柱!】
感言到这里并未结束,婚后前几年,苏父还是会借着这本书巩固与妻子的关系。
但感情不是一本书就能维系的,在长久的相处后,这本书被遗忘在了角落。或许是苏父终于醒悟过来,知道自己的感情和家庭不能用一本书来维系,所以才关上了它。
但他与妻子的关系还是变得越来越差。
年年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完这么多的信息,又花了一些时间去思考爸爸买下这本书的用意。答案非常明显。
“爸爸喜欢妈妈。”年年肯定道。
苏尹和季芸有着这么复杂的感情纠葛,年年说这些话一点也不显奇怪。
季岁则也肯定道:“嗯,你说得对。”
“爸爸喜欢妈妈。”年年又重复了一遍,然后看向季岁则,眼里浸满了柔和的阳光和笑意,“小则哥哥喜欢我。”
季岁则:“……”
季岁则没有躲开小团子的目光,承认了:“嗯,我喜欢你。”
他当然喜欢小团子,不然,他也不会想尽办法让小团子待在他身边了。
年年高兴地扎进季岁则怀里,小脑袋一拱一拱,太过高兴,话不过脑就直接说了出来:“哥哥,你看这本书,是不是也想让我喜欢上你呀?”
季岁则:“……”
他还是没能压抑住心中喜悦,连带着没藏住已经发现了季岁则的秘密的事情。
季岁则不是个容易害羞的人,一旦害羞起来就想将自己藏起来,最好谁都不要发现他。
他想推开年年,但年年死死抱着他,怕他跑掉,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
“哥哥喜欢我,我也喜欢哥哥,哥哥为什么不承认呀,是不喜欢我吗?”年年自问自答,骄傲地扬了扬小下巴,“哥哥当然不会不喜欢我,我知道的,哥哥最喜欢我了。”
小孩的声音跟块正在融化的牛奶糖似的,甜进了季岁则的心里。
季岁则投降了:“是,我最喜欢你。”
这件事已经解释清楚了,年年自然就猜到季岁则能被季时雨要挟的原因了。
“哥哥是因为我才会被小雨哥哥威胁的?”他知道答案,可还是想听季岁则亲口跟他说。
他喜欢热烈又直接的告白,喜欢听喜欢的人同他诉说对他的在意和喜欢。
季岁则:“是的。”
“哥哥,你怎么那么笨呀。”年年贴着季岁则的脸颊蹭了蹭,黏糊糊道,“你喜欢我要直接说哦,以后不许将喜欢埋在心里,不然又要被小雨哥哥要挟啦。”
季岁则痴痴望着漆黑双瞳里的倒影,这双纯澈的眼睛只装着自己。
这样就很好。
“好,我答应你。”
年年嘿嘿笑了两声,没再继续臊季岁则。
季岁则在季时雨那吃了好几次闷亏,年年替季岁则生了会气,但也没想着替季岁则报仇。
一是,季岁则没想过讨回这笔账。
二是,季时雨在季岁则那吃了不少亏,难得让他嘚瑟一回,就让他嘚瑟吧,反正季时雨以后不能再拿这件事威胁季岁则了-
季时雨不过是睡了个午觉,他跟季岁则那本就不平衡的关系再次回到了从前。
他再也无法用那句话撼动季岁则半分了。
在他睡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季岁则怎么可以不怕呢?
那他以后拿什么威胁季岁则?
还没消化完这一消息,季岁则的变化又震惊到他。
季时雨想要听季岁则说话,只能把季岁则逼急了,季岁则才会蹦出几个字。
就算是年年,也要年年先开口做引导,季岁则才会开口。
年年那些话似乎刺激到了季岁则,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仍旧处于亢奋之中。
吃晚饭的时候,季岁则也不愿意放开年年。
年年哭笑不得,哄了季岁则好久,季岁则才同意放开他,只是两人必须要坐在一起。这还是季岁则第一次征求与年年一起坐。
都说年年黏人,季岁则黏起人来,一点都不输年年。
【发生了什么?呜,有没有人帮我解惑?】
【我也不知道啊,小则房间没摄像机,不知道他们说了啥QAQ】
【嗯?我就错过了几个小时,小则的画风怎么就变了?】
【怪不得是亲兄弟呢,连黏人都是一样的!】
【年年:哥哥太爱我了怎么办?】
第39章 第 39 章 年年和季岁则吵架了?……
季岁则不是一时抽风, 而是真的变了。
一顿饭没有让他变回原来的样子,反而变本加厉地黏着年年。
在某些事情上,季岁则会主动与年年保持距离。
比如年年想赖着苏晏珩的时候;比如年年和季时雨、季函玩玩具的时候;又比如年年洗澡的时候。
解开封印后的季岁则没了边界线, 开始又争又抢。
苏晏珩从年年那获取了很多爱意和信任,所以一点都不为季岁则的转变感到苦恼,反正季岁则再怎么抢, 年年都会来找他的。
季时雨和季函没有他那样的心境,眼看着年年被季岁则牢牢霸占着,他们有些着急。
往常这个点是季岁则的洗澡时间, 已经超过预计时间五分钟了, 季岁则还没有要去洗澡的打算。
季岁则独自霸占年年快三个小时了, 这不公平!
没了那本书做要挟,季时雨自知没办法对付季岁则, 所以只能眼巴巴看着。
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借口, 他立马把手表拿给季岁则看, 催促道:“季岁则, 你该去洗澡了,你放心, 我和堂叔会照顾年年的。”
季函手上套着一个小狗样式的手指玩偶, 闻言动了动手指,小狗玩偶上下摇摆,在附和季时雨的话。
季岁则点了下头, 却没有放开年年, 起身时顺道将年年抱了起来, 大踏步就要往楼上走。
季时雨追了几步,嚷道:“季岁则你洗澡就洗澡,抱着年年干什么呀?”
季岁则没有理他, 季时雨会放弃就不是季时雨了,他追上了楼,看着季岁则把年年抱进了浴室,这才明白季岁则想要做什么。
“季岁则,你要和年年一起洗澡?”
年年这一路脑袋顶上冒出了一连串的问号,他不知道季岁则是怎么了,准备等没人的时候再问季岁则。他跟季时雨同时想到了答案。
年年还从没跟别人一起洗过澡,在他心里,大哥哥的靠谱程度一定是高过季岁则的。
季岁则能自己洗澡很厉害,可哪会帮他洗澡呀,要是弄不好,两个人都摔进浴缸就完蛋了。
“哥哥我不要。”年年推着季岁则的肩膀,示意季岁则放他下来。
季岁则倒是听话地把他放在了小板凳上,转身就去接浴缸水。
凭季岁则的行动,年年就判断出季岁则还没有放弃念头,季岁则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年年熟知这一点,放弃了跟季岁则讲道理。
他对门外傻站着的季时雨说:“小雨哥哥,你可以帮我叫一下王妈吗,就说我和哥哥要洗澡,让她过来看着我们。”
“好,我这就去。”季时雨脚步飞快冲出了门。
他刚走,季岁则就转过身,面上显现几分不高兴:“你不信任我。”
王妈的存在影响不到他,他不高兴的是,小团子还是不怎么信赖他,就像之前的抱一样。
大哥不用说什么做什么就能轻易获得小团子的信赖,而他需要费很多功夫才能让小团子勉强信赖自己。两者对比,有巨大的落差。
年年有些尴尬,也不否认这一点:“因为小则哥哥是小孩嘛,我们都还是需要被人照顾的年纪呢。”
季岁则:“我三岁起就不需要人照顾了。”
年年:“可哥哥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呀。”
季岁则:“没有经验就累积经验,我现在正在这么做。”
年年:“……”所以我是你的小白鼠吗?
季岁则拖了张椅子在年年对面坐下,定定望着年年:“不是你说,喜欢你要直接说出来吗,我听你的话,你为什么还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呀。”年年扯开唇角,梨涡和卧蚕都压出来了,证明这笑容没有掺假。
季岁则却道:“你不让我给你洗澡。”
年年歪了下头,不理解季岁则的脑回路:“不让你洗澡就是不高兴吗?”
季岁则:“在我看来是的。”
年年噘嘴:“哥哥,你好霸道啊。”
季岁则像是抓住了什么证据,捏了下年年嘟起的嘴巴:“这就是不高兴了。”
年年:“……”
季岁则无理取闹起来,比季时雨还难搞定。
他同时又想到,季岁则没有表面看上去的成熟,他内里还是拥有小孩子的一面的。现在的季岁则,就像个得不到糖果开始哭闹的小孩。
年年甩开季岁则的手,满脸严肃:“这不叫不高兴,哥哥你不能歪曲事实,我让你别把喜欢闷在心里,你直接跟我说喜欢就好了,你做的这些跟诉说喜欢有什么关系呀。”
“有关系的。”季岁则也正色起来,“照顾你就是喜欢你。”
年年实在想不明白这两者为什么能联系在一起,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哥哥我同意跟你一起洗澡,但是你不能帮我洗,我们都是小孩,得有大人看着才行,我要让王妈帮我洗澡。”
季岁则:“我同意王妈看着我们,但是我要帮你洗澡。”
“不行!”年年毫不犹豫拒绝,小脸瞬间涨红,连两只耳朵都红透了。
这么害羞的事情,他绝对不要季岁则来做。
【我的天,我竟然能看到小则和年年吵架?!】
【谁都会吵架,这两个宝贝都不会吵吧?怎么就吵起来了???】
【我明白年年和小则下午躲在房间里说了什么了!】
【年年说得对,小则太霸道了,他应该征求年年的同意的,年年不愿意他不能强求。】
【对不起,我竟然在一个五岁小孩身上看到了霸道总裁的影子[捂脸]】
【这没错啊,小则以后就是要继承季家的,他就是未来的霸道总裁,很符合人设!】
不管年年如何拒绝,季岁则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我要帮你洗澡。”
年年:“我不要。”
季岁则有些受伤:“这是喜欢。”
年年:“……”这是哪门子的喜欢?帮他洗澡就是表达喜欢了吗?
年年尝到了对牛弹琴的滋味,被季岁则拱出了一身的火,腮帮子一鼓一鼓,眼睛都红了。
季岁则:“你又不高兴了。”
年年:“……”今晚的三哥哥好难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年年知道自己犟不过季岁则,选择退让一步,强压下火气,好声好气哄道:“哥哥,我可以让你帮我洗脸洗手,其他的让王妈来,这样可以吗?”
他已经很委婉了,季岁则仍旧坚持:“其他的我也要做。”
年年:“……”
其他的当然也包括洗屁屁。
年年早熟,自然比同龄的孩子提早知道羞耻心是什么。保姆帮他洗澡的时候,他都不让保姆给他洗屁屁,他会自己洗,连大人都接受不了,又怎么可能同意让季岁则帮他洗呢?
年年委屈道:“哥哥,你不讲道理。”
以往只要年年一委屈,季岁则立马就会放弃所有的原则去哄年年,这次他没有这样做。
季岁则表情僵硬,重重抿了下嘴唇才道:“我现在就是在跟你讲道理。”
年年:“……”
年年头一次遇到一头“犟牛”,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忽然有点理解季时雨妈妈的感受,遇到一个爱发脾气,无理取闹的小孩,真的会很头疼。
年年既无语又生气,还有些小失落。失落来源于季岁则不听他的话了。
他当然知道季岁则没必要听他的话,可谁叫季岁则把他惯得太狠了,陡然一变,他有些不习惯。
【哎哟宝宝们你们不要再吵了,姨姨看着好着急哦!】
【我还是看不明白,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小则没有考虑到年年会害羞的问题,年年也没想到小则会这么倔,真愁人呢。】
【还是那句话:哥哥太爱我了怎么办!】
在两人争吵时,王妈和季时雨就上来了,他们本想开口,但两个小孩吵得很激烈,他们没法插话。
季时雨满脑子都被一句话给占据——年年和季岁则吵架了?
他没有为此感到开心,满心都是震撼和不解。
年年脾气那么好,季岁则又那么宠着年年,这两人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吵架?
两人不说话了,季时雨才终于迈步上前,小心翼翼道:“你们两个不要吵了,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很难相信,这句话会从最闹腾的季时雨口中说出来。
两双视线齐齐落到自己脸上,季时雨想好的话瞬间就忘得一干二净,他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想到一个办法:“你们别想丢下我,我也要跟你们一起洗澡,我帮你们搓背呀,礼尚往来,你们也要帮我搓背。”
季时雨扭捏了几下,羞怯道:“我可以帮你们洗屁屁,但你们也要帮我洗屁屁哦。”
季岁则:“……”
年年:“……”
【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你也看不到啊哈哈哈。】
【小雨弟弟我再也不说你吵了,关键时候你还是挺有办法打破僵局。】
季岁则面露嫌弃,年年看了看浴缸。为了安全考虑,这房间的浴缸特地买的最小号的,塞他跟季岁则可以,再塞一个季时雨就有些勉强了。
季时雨的闯入终止了这场突如其来的争吵,年年下意识向最信赖的大哥哥求助,有苏晏珩在,季岁则稍稍收敛,没再提要帮年年洗澡的事情。
今晚,季岁则还是提出一个人睡,季时雨猜测年年可能还会偷偷溜去季岁则的房间,他不想折腾来折腾去,索性睡在了季岁则房间,美美等着年年的到来,但他失算了。
他入睡前也没有等到年年,睡醒后,连季岁则也没在身边了,听到浴室里传出的水声,季时雨立马下床跑到了浴室门口。
“年年呢?”季时雨茫然,浴室里只有季岁则一个人,年年不在。
季岁则拧干毛巾挂好,没有回答。
季时雨自己猜到了答案:“年年昨晚没有来找你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季时雨的问题直击季岁则的要害,让他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
年年生他气了,他们现在正在冷战当中。
两人要好的时候,季时雨总希望两人能大吵一架,这样他就能取代季岁则,成为年年最好的朋友了。但情况真的发生了,季时雨却比当事人还要着急。
他不喜欢两人吵架,和和气气的多好啊,他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想法了。
季时雨:“不是,你们昨天还亲亲热热的,怎么就吵成这样了呢?”
季时雨以为季岁则不会跟他说话,就听季岁则闷闷道:“让我喜欢他的人是他,让我不喜欢他的人也是他,我都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了。”
季时雨:“……”不是,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们是一对情侣似的?-
年年知道季岁则昨晚是故意提出分房睡的,也知道季岁则在等着他去找他。
年年脾气很好,很难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生气,经过这次,他对自己多了几分了解。原来自己也没有自以为的脾气好,一旦生气就很难消气。
他不想主动去找季岁则,也不要做主动求和的那个人。
苏晏珩听说了两个孩子的事情,决定当和事佬,还没说两句就被年年堵了回来。
“我不会跟小则哥哥道歉的,是小则哥哥无理取闹,我跟他好好说话他不听,我不想这样做他非要逼我这样做,他比小雨哥哥还不听话。”
小崽子说话奶声奶气的,就连发火也透着股可爱的味道。
苏晏珩忽然冒出一个离谱的念头:要是弟弟也能跟他发发火就好了,弟弟发火的样子可真可爱啊。
年年不知道苏晏珩在想什么,擦完脸扑进苏晏珩怀里,严肃道:“哥哥,你不能帮任何一个人哦,这是我跟小则哥哥的事情,得让我们自己处理。”
苏晏珩掐了掐小崽子肉乎乎的脸蛋,颇为好笑:“你打算怎么处理?”
年年鼓鼓腮帮子:“反正我不会跟小则哥哥道歉的,我要等到小则哥哥主动跟我道歉。”
季岁则会主动道歉吗?
苏晏珩无法确定。
年年刚说完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没什么精神道:“小则哥哥会跟我求和吗?”
不光苏晏珩不确定,连他都不敢保证。
苏晏珩摸摸他的小脑袋:“他要是在意你,肯定会来找你的。”
“真的吗?”年年的眼里注入了光芒,身后有一条隐形的小尾巴在疯狂摇摆。
苏晏珩憋笑憋得快岔气了,年年是有骨气但不多,他还以为小崽子至少能硬气一回呢,原来还是想着快点跟季岁则和好。
作为旁观者,苏晏珩看得非常明白,这件事是季岁则的错。
季岁则太固执,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年年的身上,年年第一次拒绝的时候季岁则就应该退让,而不是强硬地让年年接受。
季岁则的心理问题可不是一般的严重。
苏晏珩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年年打一剂预防针。
他弯腰直视年年的眼睛,沉声告诫:“坚定你的想法,不要主动求和,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个道理你肯定懂。”
年年很聪慧,立马就明白苏晏珩想表达的意思。
如果他退让了一次,那肯定就会有无数次,季岁则知道他容易心软,会抓住他这个弱点,这样对季岁则不好,会惯坏季岁则的。
“我知道啦。”年年伸出小拇指,“拉钩钩,我一定不会主动求和的。”
苏晏珩勾住年年的小拇指,没急着去拉动:“哥哥还想求你一件事。”
年年:“什么?”
苏晏珩:“你不能太对小则有求必应。”
“什么事情都不可以吗?”
如果是普通的小事,比如季岁则要抱他,要给他喂饭的话,他是会答应的。
苏晏珩不会告诉年年,他想给季岁则身上栓一根绳子,免得季岁则出问题。
“你自己好好思考好好衡量,遵从自己的想法,如果你不愿意做那件事,你一定要拒绝。”苏晏珩语气认真,“昨晚你就做得很好。”
年年隐约明白了大哥哥的意思,但他感觉到,大哥哥这话还包含了很复杂的东西,是目前的他无法读懂的。
现在不懂也没关系,他会听大哥哥的话的。
“好,我答应你。”年年紧紧勾住苏晏珩的手指,“拉钩……”
苏晏珩异口同声道:“一百年不许变。”-
季家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因为两个孩子的争吵尴尬起来。
季岁则昨天才抢到了年年身边的位置,今天又坐回了年年对面。
他进入餐厅的时候,年年已经落座了,身边两个位置都空着。
苏晏珩在厨房帮忙,季老爷子包括季时雨都体贴地将选座权让给了他,季岁则还是选择坐在年年对面。不想破冰的态度十分明显。
年年见状也不由失落起来,连最近特别喜欢的坚果包都勾动不了他的食欲了。
季岁则曾经跟他说过,喜欢他生气。
他生气了季岁则会好好哄他的,季岁则说谎了。
季岁则是坏蛋,他也不要理季岁则了!
【你们还没有和好吗?】
【按照剧本,你们昨晚不该悄悄和好,给我们一个惊喜吗?】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们这样,姨姨的心好痛!】
【我连工作都做不下去了,他们吵架比我和我朋友吵架还让我难受!】
季岁则从小就跟在季老爷子身边,老爷子对这个外孙再了解不过,在遇见年年后,季岁则才有了小孩的模样,季岁则还会跟人吵架,还是跟小外孙,这令他感到意外。
季老爷子不打算掺和两个小孩的事情,有些家长太过溺爱孩子,一出事就着急忙慌地帮孩子解决问题,久而久之,孩子就会产生依赖性,以后再出事不会想到自己能解决问题,而是向大人求助。
年幼的时候还好,大人都可以帮忙兜底,长大后呢?
季老爷子给两个外孙倒了碗豆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笑呵呵地吃起了早餐。
苏晏珩看在眼底,也什么都没有说。
季时雨和季函看不清楚情况,着急的不行,一顿饭没吃好,光忙着哄两个小孩了。他们并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季岁则和年年还是继续冷战中。
几人昨天就商量好,今天要在花园里烧烤,大人们负责烤,小孩帮忙串食物。
佣人一大早就去采购了新鲜食材,肉类提前腌制好,蔬菜切好装在盒子里。
防止铁签伤到孩子们,管家和佣人守在一边,时刻盯着他们,免得他们受伤。
季时雨和季函还是把年年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季岁则不领他们的好意,还是坐在了年年对面。
季时雨对着空气挥舞了几下小拳头,气得咬牙切齿。
【我帮忙翻译小雨弟弟的话:你为什么那么不识相!】
【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觉得小雨弟弟比小则懂事。】
【强迫年年做不喜欢的事情本就是小则的错,年年脾气那么好,只要小则主动道歉就过去了,小则也太倔了。】
季函扯了扯季岁则的衣袖,凑到季岁则耳边道:“不要吵架。”
季岁则扫他一眼,还没开口,季函就缩着脑袋钻到了年年身边,仿佛他是什么吃人的怪物一样。
季岁则有些无语,他是小辈季函是长辈,季函似乎天生就很怕他。
他不是不想跟季函说话,而是每次还没开口,季函就躲得远远的了。
他有那么凶吗?
年年安抚住瑟瑟发抖的季函,看向季岁则,欲言又止了半天,终是什么话都没说。
若是两人没有吵架,年年一定会告诉季岁则,让他笑一笑,不要对舅舅板着脸。
他不说不是不想说,而是犹豫了,他不知道季岁则会不会听他的话,毕竟,季岁则昨天就没有听他的话。
从昨晚就开始累积的委屈在此刻尽数爆发,眼眶的酸涩提醒年年,他的眼睛肯定很红,还会被人看到他的眼泪。他还跟季岁则冷战着,才不要让季岁则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
年年迅速低下头,藏起了自己的眼睛,但时不时抽动的鼻子都在表明,他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委屈与难过。
看见年年这样,季岁则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心一阵阵抽痛,很想挤开季时雨和季函,抱住年年好一通安慰。
他不是没想过道歉,主动道个歉很简单,但实质性的问题不会因为一句道歉而解决。
是年年跟他说,喜欢要直说的,他只是照年年说的话去做,他做错了吗?
他不理解,年年为什么刚说完就反悔了?
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年年喜欢自己。
做真实的自己?
还是努力装出年年喜欢的好哥哥的模样?
思索间,季时雨发现年年哭了,他没有咋咋呼呼,而是抽出手帕,偷偷递给年年,还善解人意地压低声音:“擦一擦吧,我帮你挡着摄像机,你放心,不会有人看见的。”
“我没哭。”年年抬眼给季时雨看,他的确没哭,只是眼眶红红的,才会让人以为他哭了,但湿漉漉的眸子还是出卖了他,要是情绪没有缓和下来,他迟早都会落泪。
“没哭就好。”季时雨松了口气,还是用脑袋帮年年挡住摄像机,“你缓缓吧,你放心,在你眼睛不红前,我都会帮你挡着的。”
【你们是不是忘了,没有摄像机还有收音麦啊,你们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
【小雨弟弟也懂事了啊,姨姨很欣慰。】
【呜呜呜小孩子的友谊果然很纯粹,看得我心脏软软。】
【你们快看小则的表情,对不起我想笑。】
跟拍摄像很机灵,他听到了季时雨和年年的对话,也体贴地没去拍年年的脸,而是将镜头对准了季岁则。
季岁则听不到季时雨说了什么,他辨别出了季时雨的口型。
看着小团子朝季时雨投放出的信赖眼神,季岁则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自己的顾虑,扔掉东西,挤入年年和季时雨中间,强行挤开了季时雨。
“对不起。”
第40章 第 40 章 直球就是最棒的
这声道歉干脆又利落, 可以想到,季岁则是真心实意向年年道歉的。
年年很讨厌冷战,早就想跟季岁则和好了, 笼罩了一早上的乌云被季岁则的歉意给吹走,他抬起头,笑容还未绽放, 对面的苏晏珩举起手,小拇指弯曲了几下。
年年立马就想到了自己与苏晏珩的约定。
他立马抑制住喜悦,将脑袋扭到一边, 避开了季岁则的目光, 也趁机藏起了上扬的嘴角。
季岁则眼眸一暗:“你不接受我的道歉吗?”
年年:“那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季岁则陡然沉默下来, 年年重新看向他。无论是表情还是眼里都充满了歉意,可季岁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证明, 季岁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他的道歉或许是真的, 但只是想让他消气而做出的妥协。
直到此时, 年年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哥哥让他别急着和季岁则和好了, 因为季岁则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如果他轻易原谅的话,季岁则下次还会再犯。
“你没有诚意,你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年年气呼呼道, “我不原谅你。”
季岁则:“……”
季时雨表现得比季岁则还要着急, 他悄悄挪到季岁则身边, 悄声道:“季岁则你快说啊,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啊?”
他真想代替季岁则说出一百个错处让年年消气。
【死嘴你快说啊!长了张嘴不说话是干什么呢!?】
【小雨就是现在的我,急死了急死了, 崽崽们能不能不要吵架了QAQ】
【我赞成年年的做法,就应该这样管束小则,不然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问题。】
季岁则:“我不该在你提出抗议后还要帮你洗澡。”
年年没说话,定定看着季岁则的眼睛,跟刚才一样,他还是无法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年年低下头,不高兴道:“你没有诚意,我暂时不想跟你说话了。”
季岁则:“……”
季岁则傻呆呆站着,季时雨头一次见他这副样子,全身上下都不对劲起来。
季岁则不该这样的,他很想季岁则恢复到平时的模样,哪怕他说一句话季岁则就怼一句也没关系。
“我把我的位置让给你,你坐年年旁边吧。”季时雨小声叮嘱,“这会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你要是答不好,年年肯定会更生气。”
季时雨的善解人意让季岁则有些动容,他接受了季时雨的好意,坐到了年年身边,顺手拿起一根韭菜递给年年。
两人还在冷战中,年年还是乖巧地说了声“谢谢”,也没有故意避开季岁则的讨好。
“我帮你串韭菜吧。”季岁则顺势道。
年年:“不要,我可以自己做。”
季岁则:“韭菜不好串,会伤到你的手。”
年年:“你的手就不会伤到吗?”
季岁则:“我会小心点的。”
年年借他的话反击道:“我也会小心的。”
季岁则:“……”
年年平时很好说话,固执起来跟季岁则有的一拼。季岁则好几次想帮他,都被他给拒绝了,这让季岁则非常受挫。
年年没有说大话,他的确非常小心且细心,不好串的韭菜到他手里也能轻易串进去。
他不觉得累,季岁则倒是看得心疼,知道自己说不过年年,干脆不再说,拿起签子开始串,争取多串一点,帮年年分担工作量。
苏晏珩和季老爷子这边已经架起了烧烤架,碳火也已经烧起来了。
他们将串好的食物一一摆放在架子上,不过片刻,香味就飘散出来,弥漫了整个花园。
成博海在落地窗前站了许久,他刻意拉上了纱帘,他能看得到窗外的人,而花园里的人看不到他。
成浩用“脸破相了,没脸见人”为借口故意没去上班,成博海最近看他很不顺眼,他心知肚明却没有躲着成博海,被老父亲打了几次还是没能吃够教训,对着成博海的背影连连冷笑。
成浩五十多岁才有了一个女儿,女儿成敏今年五岁,昨天刚从国外回来就被他接回了家里。他不信自家的孩子会比季函的小外甥差,女儿打小就嘴甜,见谁都笑眯眯的,是所有孙辈中,最招成博海喜欢的。
成博海很宠爱小孙女,几乎是对方要什么就给什么,但两人相处中,大多数时候都是成博海在主动,他看得出来,小孙女其实很怕他,只是碍于父母的命令,才不得不来亲近他。
他见不得小孙女被父母当成利用的工具,所以这一年来,他对小孙女的态度总是不冷不淡的,只有私底下相处时,才会对小孙女露出和善的笑脸,饶是这样,小孙女还是怕他。
这会,成敏躲在成浩怀里,手里正拿着成博海刚送给她的芭比娃娃把玩,看向成博海的目光充满胆怯。
成浩拍拍女儿后背,示意女儿去陪成博海说说话,别让成博海整天盯着隔壁看,成博海又不是没孙子孙女,干嘛非要盯着别人的孙子不放?
成敏抖了下身体,不怎么情愿地放下芭比娃娃,一步三挪地靠近成博海,就几步路的距离,硬是花了半分钟的时间。
“爷爷,你在看什么呀。”成敏努力撑起笑脸,顺着成博海的视线往窗外望去。
他们站在二楼,这个视角能够清楚俯瞰底下两座花园,她自然也看到了隔壁花园的几个小孩。
“年年!”成敏在爷爷面前一直都是淑女形象,从不大喊大叫,她惊喜过后就趴在了窗户上,透过纱帘一个小洞,想更清楚地看看楼下的小孩。
“你认识他?”成博海问道。
“认识。”成博海的话让成敏清醒过来,她理了理乱了的裙子,再次装出温柔恬静的模样,她并不知道的是,成博海早就看穿了她的真面目,还在竭力配合她的表演。
成博海:“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成博海嗓音温柔,还对她展露了笑颜,成敏突然就不紧张了,话也多了起来,“我在Y国的时候,妈妈天天拿手机看他,我是通过妈妈的手机才认识他的。”
成博海:“你妈妈很喜欢他?”
“是呀。”成敏一五一十交代了,且没对母亲偏爱陌生小孩生出醋意,“妈妈还会发弹幕呢,她叫年年宝宝,称呼自己为姨姨。”
成博海:“……”
成浩:“……”
成浩表情扭曲:“你妈怎么看上这个小孩了?她难道不知道我讨厌季家所有人吗?”
成敏悄悄白了爸爸一眼,爸爸妈妈的感情早就破裂了,两人只是表面夫妻,私底下各玩各的,连五岁的成敏都知道这件事,她是妈妈带大的,爸爸只有用得到她的时候才会想起她,她其实很讨厌爸爸。
爸爸的话让成敏很不满,她知道爷爷喜欢年年,仗着有爷爷撑腰,她才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年年很可爱呀,性格又讨喜,不光妈妈喜欢他,我也很喜欢他。”
成浩气得咬牙切齿:“谁允许你喜欢他了?”
成敏躲到了成博海身后,怯怯看着面目可憎的爸爸。
成博海捂住她的眼睛,冷冷看向成浩:“不会说话就给我滚出去。”
“我不滚。”成浩往后一靠,一副我就要赖在这里的架势,颇像个地皮无赖,“这是我的家,我是您儿子,您要让我去哪?再说,我女儿还在您这呢,哪有爸爸会丢下女儿不管的。”
成敏脸色一变,成博海恼怒道:“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你老婆给你生女儿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怀里的小孩不住发抖,成博海及时反应过来,将不该说的话咽了回去。
妻子生产当天,成浩还在外面花天酒地,因为这件事,成博海一直愧对自己的儿媳,而成浩这个当事人却没有半点愧疚。
“您也知道,我跟康悦早就没感情了……”
“你闭嘴!”成博海怒吼道,顺便捂住了成敏的耳朵。
这孽畜当着自己女儿的面都能说出这种话,他就没想过后果吗?
废了,都被他给宠废了!
年年来找他的时候,他还想护着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的,现在想来,正是他几次三番的维护才让成浩变成如今的样子,他也没必要继续护着这东西了,倒不如狠狠教训他一顿,还能让年年高兴,说不定,年年还会经常来探望他。
成敏不顾惨嚎的爸爸,一个人下了楼,避开管家和佣人,悄悄溜到了花园里。
隔壁的烧烤味飘到了她家的花园,年年被季时雨和季函簇拥着,正在跟一只大鸡腿奋斗。
她妈妈因为感情影响得了厌食症,在Y国时更是食难下咽,某一天,她看到妈妈吃东西吃得津津有味,凑近一看发现,妈妈在看一个小孩吃饭的视频,她从那时记住了那个小孩的名字。
年年吃饭很香,不管吃什么都能吃得津津有味,让看得人也食欲大增。
年年间接帮妈妈缓解了厌食症,成敏自然而然对年年生出几分喜欢来,现在亲眼见到视频里的小孩,成敏有些恍惚。
小孩跟视频里的一样可爱,婴儿肥遍布还是无法遮掩精致的五官,黑亮的眼睛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暖金色,他的嘴巴和嘴角都沾了烧烤粉,却丝毫感觉不到邋遢,两颗短小的门牙一下下咬着鸡腿,可爱的成敏想尖叫出声。
她过于灼热的视线吸引了小孩的注意,年年转过头,她毫无防备的与那双黑而明亮的眼睛对上了。年年朝他眨了眨眼,脑袋小幅度地歪了歪,懵懂又可爱。
“是成敏,她是成浩的女儿。”季时雨也看到了成敏,他对成浩没有好感,连带着对成浩身边的人都没有好感。
成敏与妈妈在国外定居,只有放假的时候才会回国,季时雨见过她几次,他没跟成敏打招呼,成敏感觉到他的态度,也没有理他。
“我们不要理她。”季时雨挪了一步,阻隔了年年和成敏的目光。
年年:“为什么不理她?”
季时雨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傻:“她是成浩的女儿诶。”
“成浩是成浩,她是她呀。”
季时雨的话不经意间撬开了年年的旧事——
邻居长辈总夸他长得可爱,性格又乖巧,但这些话后面都会加一句:可惜他是妈妈的儿子。
当时的年年很不理解,他是他,妈妈是妈妈。
因为他是妈妈的儿子,就要被大家疏远甚至讨厌吗?
他觉得很委屈,傻乎乎地去追寻答案,结果得到的答案令他更加难受。
有人直言不讳告诉他:你妈那个德行,能教出什么好孩子?别看你现在懂事听话,你以后长大了肯定跟你妈一样。
年年不知道如何反驳那人的话,只能一个人躲起来哭。
现在再想起那些话,他早就不伤心了,但另一个跟他有着相似遭遇的女孩子会不会伤心呢?
“小雨哥哥,你这样不对。”
季时雨的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听年年的话,季时雨也愿意听年年的,现在一听年年说“不对”二字,季时雨立马就老实了。
“哪里不对了?”季时雨竖起了耳朵。
“她爸爸做了坏事不能推到她的头上呀。”年年想起前两天从电视上学来的一句话,“她是独立的个体,她不能替她的爸爸背黑锅,你没有跟她相处过,怎么知道她就是坏的呢?”
季时雨很不喜欢说教,但唯独喜欢听年年的说教,谁叫年年有长相优势,声音还奶呼呼的,年年的说教不是说教,而是让他走向正确道路的引路碑。
“我不知道她是好是坏。”季时雨老老实实认错,“我不该说她坏话的。”
【小雨现在好听年年的话呀。】
【年年其实是他爸吧!?】
【我们宝宝正直又善良,姨姨越来越喜欢了。】
年年擦干净嘴角的烧烤粉,拿起一串鸡翅朝成敏走去。
成敏的两只脚像是被灌入了水泥,牢牢的与地面粘合在一起。视频里的小孩不仅出现在她眼前,还朝她走过来了,成敏的心脏砰砰乱跳。
“姐姐,你喜欢吃鸡翅吗?”
成敏随了模特母亲,比同龄人高,年年比她矮了一个头,他举起鸡翅,铁签尖端特意避开了成敏。
成敏没说话,只怔怔望着年年。
“姐姐?”
一连喊了三声,成敏才恢复了听觉,她看向烤得金黄的鸡翅,脸颊微微发红:“这是给我的?”
年年点点头:“姐姐喜欢吃鸡翅吗?”
成敏:“喜欢。”
年年指了指身后:“姐姐要来跟我们一起吃烧烤吗,我哥哥烤了很多东西哦。”
“你在邀请我?”成敏不敢相信。
她知道爸爸和季家的恩怨,也知道叫季时雨的小孩不喜欢她,刚才季时雨跟年年说了好久的悄悄话,她能猜到季时雨说了些什么。她以为年年会因此讨厌她,但情况显然不是。
年年:“我看你在这站了很久,姐姐你是不是饿了?”
成敏:“……”
她不饿,她才吃过午饭,她在这看了很久,也不是在看烧烤。
“我看的不是烧烤,我也不饿。”不用面对长辈,成敏向来是有话直说的。
年年:“那你在看什么?”
成敏指向年年:“我在看你。”
“姐姐看我干什么?”年年捂住嘴巴,耳廓渗出点红来,“我吃相不好?还是嘴巴上沾了东西。”
“你吃相很好。”成敏忽然能理解,为什么妈妈总是对着年年喊“宝宝”了,她要是有一个像年年一样的弟弟,肯定也会天天抱着这个小宝宝的。
“我看你是因为你很可爱。”成敏说。
年年愣了下,小脸以极快的速度充血涨红:“谢、谢谢姐姐。”
成敏弯下腰,直视年年的眼睛:“为什么要说谢谢,我说的都是实话呀,你不用跟我说谢谢的。”
实话才更容易打动人。以往年年都是让人害羞的人,现在反过来,他一时半会找不回自己的声音。有感动,也有高兴。
成敏没有停止她的夸奖:“你的眼睛也很好看,我特别喜欢你的眼睛,像黑宝石一样,亮晶晶的,我好喜欢。”
年年:“……”
被男孩子夸奖和被女孩子夸奖是不一样的,年年不想挪开眼睛,怕成敏觉得他讨厌她,可被成敏这么盯着,他又觉得很害羞,只能疯狂眨动眼睛,好让成敏知道他现在的心情,能主动移开目光。
【呜哇哇,宝宝脸红红的样子真可爱[捂脸姨母笑]】
【直球遇上另一个直球,年年你输了!】
【小姑娘好漂亮啊~】
季岁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年年身后,站直后,他还比成敏矮了一点,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在气势上,他没有输给成敏,可惜年年没有注意到他。
两人的对话季岁则听得一清二楚,也见证了年年的反应,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早已握成了拳头。
季岁则很想拉走年年,但他跟年年还在冷战中,他害怕刚抓住年年的手就被年年挣脱。所以只能冷眼旁观,让他离开他又做不到。
“你脸好红哦,真可爱。”成敏似乎逗弄年年上瘾了,继续臊着年年。
年年把鸡翅塞入成敏手里,捂住脸,小声道:“我知道啦,姐姐你不要再说啦。”
成敏:“为什么不说?我喜欢你当然要说呀,不然你猜不到我在想什么。”
成敏在国外长大,性格开朗又奔放,爷爷和爸爸不在,她无需压抑真实的自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她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年年的耳朵,笑道:“好烫,你害羞了?”
很明显的事情,她还是问了。
年年害羞过后逐渐镇定下来:“我、我是害羞了。”
成敏:“害羞的意思是,你喜欢我?”
年年:“我只是害羞……”
成敏努了努嘴,截断年年的话:“你不喜欢我?”
年年:“……”
成敏此刻的模样,让年年想起了季岁则,年年的心很软,他见不得漂亮姐姐露出难过的表情。
“我们才认识。”
现在说喜欢是不是太早了?
成敏立马打起精神,眼里透出狡黠的光:“你的意思是,等熟悉了,你就会喜欢我?”
成敏的活力感染到了年年,年年感受自己的内心,毫不避讳道:“姐姐,我感觉我有一点点喜欢上你了。”
【……这个小姑娘有点东西!】
【现在的小孩一个比一个茶吗???】
【可她的心机我一点都讨厌不起来诶,至少她是大大方方的耍心机!】
【小则,你的劲敌来了!】
【我懂了,攻略年年最好的办法就是打直球。】
成敏朝年年伸出手,做了迟来的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成敏,成功的成,灵敏的敏,你要是不认识的话,回头我教你怎么写。”
年年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才握住成敏的手,还没介绍自己,成敏就帮他说了:“我知道你的名字,我妈妈是你的忠实观众,她很喜欢你,等会你有空的时候,可以跟我合个影吗?我想把照片发给我妈妈,她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
“好呀。”
苏晏珩和管家交了班,洗干净手走到年年身边。
因为爸爸的关系,成敏见到苏晏珩都是绕道走的,现在的她无需顾虑爸爸了,因为爷爷已经不想管爸爸了,所以她不用再为了爸爸讨好爷爷,反正她什么都得不到,还不如放开了尽情做自己。
“苏叔叔。”成敏主动跟苏晏珩打了招呼。
苏晏珩笑道:“过来一起吃烧烤吗?”
成敏也不客气:“谢谢你们的招待。”
季时雨站在远处眼巴巴地看着,年年回来了,还拉着成敏的手,带着成敏一起回来。
他没有凑到年年身边,而是拉着季岁则去了角落:“你怎么就让她得逞了呢?”
季岁则胸闷气短,很不想跟季时雨掰扯,但他需要什么东西来转移注意力,季时雨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季时雨悄悄指了指两个黏在一起的背影,嘴里酸溜溜的:“他们才认识多久呀,怎么就能笑得那么开心。”
季岁则在心里附和:是啊,跟我吵架了,转头就跟别人笑得这么开心,小没良心的。
季时雨:“我刚才听到了,她跟年年说了好几次喜欢,她都不知道害羞嘛,喜欢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说出口呢。”
季岁则:她就是看准了小团子喜欢这一招,所以才反复说,没看到小团子一听她说喜欢,眼睛就眯成两条缝了吗?
【你俩好像失宠的嫔妃啊!】
【连说的话都很像,就差一句: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了。】
【哈哈哈哈小则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会跟季时雨为伍。】
【为什么说不出口?直球就是最棒的!】
【所以小则你快行动起来吧!再不行动年年就要被勾走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