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的名字
不知为何, 凌柒对所有和夜鸦有交集的事物，都有股诡异的抗拒感。
他潜意识中，不断重复着告诉自己, 和过去的所有全部割舍，永远别再接触，否则就会变得非常非常危险。
无论是和谢柒相关的事情, 还是和七周夜相关的事情。
凌柒看着眼前的游戏面板。
他一直有个很疑惑的地方，为什么在“凌柒”的个人面板上，本该是“污染指数”的数值栏目, 却显示为“污染值”。
污染指数, 上限为100%，通常代表异能者被污染侵蚀异变的程度。
一旦污染指数到达100%，异能者就会失控, 堕化成污染物。
污染值，则和灵力值类似，是异能者和污染物能力量级的数据化表示，也是异能等阶划分的重要依据, 类似于玩家的数值等级。
换句话说, 污染值只存在于污染物身上。
凌柒的个人角色面板中，却同时出现灵力值和污染值两个栏目。
作为普通人, 凌柒的灵力值一直是零。
污染值也同样。
凌柒问：“系统，你知道我的身份, 是这样吗？”
没有回复。
系统屏幕安静的飘浮在那里，除了明确的操作指令，亦或者遇到特殊剧情节点，它很少会对凌柒的问题做出任何回应。
从为什么选择他绑定，到现在。
在那个纠缠凌柒整整两年, 持续到现在的黑红色梦魇中，永远有一个挣扎着的青年男声，持续喊着，让他不要睡着过去。
每一场梦魇，凌柒都用第三视角，看着一切发生，所有的情感都像被玻璃罩子隔开，明明青年的语气很是痛苦，但他一点都感受不到。
异能者堕化后，相当于彻底死亡。
新生的污染物，只是继承其能力和躯体的怪物，并不会继承其情感，也不会在有人的喜怒哀乐。
凌柒也不是没有异想天开，比如他曾经是某某S阶异能者的堕化体，然后开启龙傲天生涯。
但事实证明，S阶哪怕是堕化体，也不该是没有异能的小趴菜。
凌柒也不觉得他没有情感。
至少夜市的甜甜圈，他就觉得很好吃，学校小吃街的奶茶味道也挺不错。
更何况在凌柒苏醒的时间线里，夜鸦本尊还活着呢，匡匡剁污染物。
“搞不明白。”
凌柒思绪越发混乱，上下翻动着不同马甲的角色面板，只有他在菌林的本体，面板上才同时标注了污染值和灵力值。
作为凌柒分化出来的马甲，无论是“谢柒（夜鸦）”还是七周夜，面板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伪S阶异能者，除了没有灵核外，与平常异能者无异。
抛弃污染值不提，其实凌柒还有个更担心的点。
夜鸦的尸体在哪里。
越是高阶异能者，死后造成的影响就越剧烈，就像一个污染源一样，轻易引发周边环境的巨变。
比如A阶的冰元素异能者死亡后，附近的大片区域，都可能被异能者爆发的灵力所冰封。
类似的大范围环境异变，持续时间根据异能者的灵力等级有所波动，短则数小时，多则数天、数周乃至数月。
但至少目前而言，凌柒没有听说过在夜鸦“重伤”后，有哪片区域被永夜笼罩。
这并不是个好消息。
没有环境异变，意味着夜鸦的死亡，并不是直接的致命伤。
如果高阶异能者被污染侵蚀堕化成了污染物，那才真的要命。
一只新生的，没有任何理智，只余下破坏本能的，掌握S阶【永夜】异能的污染物。
夜鸦生前杀的污染物能堆满一整个城市，他死后能杀的人，只多不少。
无论是对夜鸦，还是对他曾经费劲一切保护的人类，这都是一件恐怖到极点的事实。
更坏的消息是，凌柒潜意识中察觉到污染物，但他却连夜鸦死亡的地点都不知晓。
只能眼睁睁看着可能的危险逐步逼近。
凌柒看着姿态乖巧，坐在床边的分体二号。
少年瞳色冷冽，手边是凌柒刚分给他的制式长刀，银灰色的刀身泛着寒芒，分体面无表情地抱着刀，对本体的指令严阵以待。
凌柒开始犹豫。
原本他只有一个分体，区别分体和本体时，直接分别用“分体”和“本体就行。
但现在，总不能一直叫少年分体二号。
最后，凌柒指了指自己：“我现在是谢柒。”
他又指了指远方菌林基地的位置：“那个是凌柒。”
最后，凌柒指向一脸茫然的少年。
他迟疑地挠了挠头，好不容易根据年龄和外观特征，想出一个绝顶天才的名字。
“从现在开始，你叫小七。”
“小夜也行，你选一个。”
闻言，少年陷入两难的选择困境，良久，才回答：“不要，夜这个字。”
察觉出分体隐约的对“夜”字的抗拒，凌柒了然，他其实也不是很喜欢【夜鸦】。
无论“夜鸦”的知名度有多高，毕竟也是上班时的职称，每当听到有人用“夜鸦”喊自己时，凌柒就有种加班的苦命感。
更何况玩家和游戏世界的屏幕骂谢柒时，也是用的“夜鸦”称呼，以至于凌柒甚至有点PTSD。
“不是的。”
察觉到本体心中的念头，少年抬起眼，解释的，“七字很好，不用改。”
凌柒略微惊讶，分体明确展现出如此清晰的逻辑诉求和个人喜好，还是第一次。
他莫名想起来，谢柒好像确实对七这个数字有某种执念，无论是笔名，还是后来捐款的化名，都是用的柒这个字。
巧合的是，凌柒名字里也有个柒。
不过他的柒和谢柒的柒大概没什么联系。
当初，基地首领把凌柒捡回去时，分配到七号宿舍，因为没有名字，基地的人便喊他叫“07号房的那个”，久而久之，就简化成了凌柒。
“那你就叫小七了。”
凌柒眼神慈祥地揉了揉二号分体的脑袋，下达指令，“吓唬玩家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做了。”
想了想，凌柒又补充：“以及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地调查清楚夜鸦死亡的后续。”
小七乖巧的点头。
床边的阴影活化过来，裹住少年的身体，只几个呼吸间，便裹挟着异能者消失不见。
————
灰域境内，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昼夜，这片区域都是浑然一成的灰。
弥漫着灰色雾气的天空，裸露的灰黑色土地，间或有嶙峋的石头躺在地上，同样是灰败的色泽。
唯一的活物，只是荒原上几个寥落的人影，为了隔绝污染侵蚀，所有人都笼着一身灰色长袍，和天地融为一体。
“你说，你要调查那个叫做柒的人？”
似乎听到什么再有意思不过的言论，谢时貳抬眼，饶有兴趣地看着身前戴着黑框眼镜，面容清隽的玩家。
一个能够实时探查污染变化，还携带着谢柒异能载体的不死降临者。
百晓生看着自从他被这位天降角色强行带走，被迫一起进入灰域后，就被锁死的游戏通讯功能，保持沉默。
从直播间，到好友通讯，所有和外界联系的方式，都被阻断，哪怕可以退出游戏，任何在公开社交平台上发布出的信息，都会被宙斯监测删除。
这是《深渊之底》的剧情防干扰系统。
一般而言，只有当玩家接触到可能影响游戏整体剧情走向的事件后，才会触发，目的是维持游戏运行的稳定，防住玩家过分透露关键信息，影响关键剧情发展。
千万拥有异能的玩家，在所有异能者都是珍惜生物的世界中实在过于降维打击了，如果不加以限制，游戏世界的数据轻易就会崩盘。
从魔鬼般的升级难度，稀缺到极致的异能光碟，以及现在的剧情防干扰系统。
百晓生对这个系统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他乃至大部分玩家，第一次接触到防干扰系统，就是七周夜死亡的那一场副本战。
没有任何征兆地，数以万计的污染物从渊隙中降临，黑潮般吞噬周围的一切。
突然被斩断通讯方式，和外界断联，连求援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角色和污染物鏖战。
为了保护玩家和主角团，七周夜拦截在污染物潮的最前沿，一边和污染物作战，一边指挥所有人撤退。
青年的语气过分冷静，以至于没有人发现，在那场战斗中他究竟受了多少伤。
也没有人知道，七周夜又是如何强撑着伤势，将所有人护送到安全地点。
等污染物彻底潮退去，副本胜利的提示音响起，在玩家欢呼的庆贺声中，异能者终于没再撑住，昏倒在地。
近乎贯穿胸前的伤势，侵蚀入骨的污染能量，暴走失控的异能，大量流失的血液。
七周夜的等阶太高。
受等级压制影响，哪怕玩家有治疗能力，技能原本可以回10滴血，在七周夜身上也只能回1滴，只能眼睁睁看着角色血条一点点下降。
直到后来，终于等来支援。
是夜鸦。
异能调查协会的首席执行官。
在危险结束后，才姗姗来迟的救援者。
目的不是击退污染物。
而是在联盟的指令下，杀死污染指数过高，即将变成高等级污染物的异能者。
在所有人面前，眼神冷漠的执行官，控制阴影处理掉了七周夜，漆黑的眼中，看不出丝毫感情波动，简直就像随手处置一个垃圾。
在那场副本前，没有任何玩家能预料到，《深渊之底》竟然真的会对高人气角色下手。
在开服阶段，七周夜的人气值甚至一举超过游戏主角。
作为A级异能者，并没有比主角团年长太多，甚至只能说哥哥的年纪，却已经成为万里无一的特级调查员。
天资卓绝，惊才绝艳，任何夸赞的词汇用在青年身上，都不会夸张。
作为主角团中实力最强的存在，七周夜自发承担起教授主角团使用和训练异能的职责。
面对玩家时，他也永远秉持着最高限度的耐心，满足玩家开服时期过分旺盛的好奇心
无论玩家问出多诡谲，角度多么刁钻的问题，甚至很多问题就是故意想要逗弄异能者，外表冷酷的青年，也都一板一眼的耐心回答。
再加上冷淡的人设，帅气的建模，以及雏鸟情节，在开服的那段时间，七周夜就是《深渊之底》毫无悬念的人气巅峰，是绝对凝聚着游戏制作组心血的主要剧情角色。
只要游戏官方有脑子，就不可能如此没有逻辑的，刀掉一个角色。
玩家从没有不接受角色死亡。
但七周夜不应该这样就死去，因为所谓的清理计划，死在自己同类手中。
明明他已经做好觉悟，用自己生命为代价，换所有人都能安全的从高危污染物潮中撤退，最后，却没有牺牲在和污染物的战斗中，反而不清不楚地被自己人所杀害。
太猝不及防了。
污染物潮爆发的前一天，百晓生，以及当初的很多主播，还能在主角团中和角色谈笑风生。
那个时候，大部分能接触到主角团，或者只要能和七周夜近距离交互的玩家，手里都有一份角色的契约书。
只有完成极少数任务，或者刷取npc极高的好感度，部分npc才可能愿意将他们的力量封存进契约书，交由玩家保存，并愿意在关键时刻被召唤现身，保护玩家。
在阶级分明的异能世界，几乎不会有高阶异能者愿意将力量分给当时等阶还很低，和普通人无异的玩家。
只有七周夜，基本只要玩家问，他就给。
隔了五年，手里还保留有契约书的玩家，数量已经不多。
百晓生手里便有残存的一个。
那是枚晶莹透亮的漆黑晶石，安静地躺在玩家系统空间最后一格，五年来都没有任何动静。
察觉到眼前的女人似乎对他手中的契约书很感兴趣后，百晓生越发警觉。
“你们有什么目的？”
他语气冷淡，“如果是契约书，很抱歉，其他要求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个，不可能给你。”
谢时貳对青年的回答早有预料，她没有继续逼迫，直接表明来意：“你也在寻找柒，不是吗？”
“既然我们有着相同的目标，为什么不能合作呢？”女人言笑晏晏地问。
闻言，百晓生神色稍许缓和。
如果可以的话，作为剧情流博主，他自然也不想错过足以引发防干扰系统的重要剧情，以及调查七周夜的任何机会。
更何况根据话语内容，谢时貳极大概率确实和七周夜认识，如果能从对方口中得知角色更多的信息，也未尝不可。
百晓生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谢十七看向灰白一片的天地。
这片禁地，有能力吞并任何不做准备的冒失闯入者，将其困在区域内，迷失方向，最后成为荒原枯骨的一部分。
“我需要你来带路。”
为了表示诚意，女人露出温婉的笑容，“你的天赋，很有用。”
“不过，引路的过程中，我们确实也需要借用一下那位七周夜的力量，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契约书。”
眼看着玩家的表情再次冷淡，谢时貳又慢悠悠的回答：“作为交易，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关于七周夜的情报，你看如何呢？”
这正好符合百晓生的目的，玩家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问：“举个例子？”
谢时貳：“你知道，为什么七周夜在他的所有捐款记录上，一直用柒这个化名吗？”
百晓生陷入沉默。
他脑海中也一直有这个疑惑，明明有更具代表性，重名率也更低的“夜”字可以作为代号，为什么七周夜对外的自称一直是“柒”。
“因为，只要知道有人叫柒，他养大却走丢的孩子们，就可以去找到他，寻求帮助，履行约定，无论何时何地。”
“只要把柒字传播出去，就有了再次重逢的机会。”
“当初那么多人喊他小柒哥哥，后来他所资助的孩子也喊他小柒哥哥。”
谢时貳笑起来，连眼睛都笑得弯成月牙，“多可惜啊，直到最后，都没有一个人能找到柒。”
第42章 隔空降临的攻击
百晓生心中一紧, 忍不住追问：“为什么没有人找到他？”
谢时貳没有直接回答玩家的问题，转口道：“你听说过灾兽吗？”
百晓生愣住：“什么？”
谢时貳停下脚步。
百晓生很快意识到，女人已经给出她的筹码, 而现在，轮到玩家交付应有的报酬。
他从系统空间中取出一枚色泽漆黑的菱形晶石。
半透明的晶石内部，是一个微微发亮的蓝色字符, 形状类似于一个象形的数字7。
伴随着晶石暴露在空气中，被异能者封锁在内的灵力开始流转。
如深夜般冷冽寂静的气息流露出来，形成足以覆盖这一小片区域的保护屏障, 只几个呼吸间, 灰域中让人不安的灰败感便消失不见。
简直就好像，角色明明已经消失，却仍然在玩家看不见的角落保护着他们, 拦下污染的侵蚀。
百晓生眸色微暗。
虽然展示出了契约书，但玩家依旧提防着女人的动作，确保能在对方暴起的瞬间，及时将晶石收回系统空间, 不给女人任何抢夺道具的机会。
好在, 谢时貳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她看出百晓生眼底的抗拒，轻笑一声：“如果我没记错, 你的天赋技能，应该能够追踪同源的污染气息？”
百晓生下意识摸了摸镜框, 玩家的天赋技能，会随着他们等级的提升，进一步升阶进化。
从初始的实时观测污染指数，到衍生出的侦测，追踪污染气息。
百晓生看了看停在他肩膀上的荧虫, 识趣地没有询问女人如何得知他的技能信息。
在百晓生取出晶石后，系统终于弹出提示。
【恭喜玩家开启隐藏任务：他的名字】
【任务要求：和角色：谢时貳一起，消耗道具：？的契约书，寻找？的？】
【“如果找到我，在下一次相遇。”】
【“忘记我。”】
【“一定要，杀死我。”】
【提示：任务过程中，涉及高危剧情角色参与，危险评级极高，任务结局将影响到游戏关键剧情发展，请玩家谨慎进行任务】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剧情流主播，在看到三个？的任务要求后，百晓生也忍不住嘴角抽搐。
他恢复好平静的语气，看向谢时貳，问：“我需要做什么？”
在npc的帮助下，任务的引导触发，百晓生眼前的所有事物都失去色彩，变成黑白二色的3d模型形态。
视野中，只有一道黑蓝的气息延伸到未知的远方。
在前进的过程中，作为交换，谢时貳继续讲述。
“传说中，灾兽具有预知灾害的能力，每当灾难降临前，它都会进入人类的村庄，提醒人们躲避灾害。”
“但在人们的视角中，只要灾兽出现，灾难就会发生，他们将好心提醒的灾兽视作灾厄的象征，每当它出现，就向灾兽砸石头，大声吼叫，想要将灾兽赶出村子。”
“最后，反倒是只要感应到灾难，就远远避开，只在安全时刻才回到村庄的福兽，被当做成祥瑞。”
“这是很久之前，我哥曾经和我们讲述的故事。”
谢时貳笑盈盈地说，目光眷念，仿佛是在回忆从前的岁月，“谁曾想，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原来现实中就有灾兽的原型。”
百晓生敏锐地反应过来：“是乌鸦？”
乌鸦，能感知到生物濒死的气息，在灾厄降临前，会聚集到即将亡故之人的身边报丧般鸣叫，因而被视为死亡的象征，带来不祥的灾鸟。
被人类赋予糟糕意向的动物很多，但能第一时间和灾厄联系在一起的，莫过于乌鸦了。
谢时貳有些意外玩家的反应速度，点点头。
推测被证实，但百晓生不知为何，心情并没有很舒畅。
他无端联想起游戏内，另一个和乌鸦深度关联的存在。
首席执行官，夜鸦。
一个是夜鸦，一个是乌鸦。
游戏内，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如此巧合的意向相连，更何况是如此核心的关键反派角色。
百晓生眉心紧蹙。
高阶异能者的移动速度很快，在血藤的加持下，玩家也顺带共享了移速值，没有消耗太长时间，他们便来到一个狭间。
深不见底的裂谷中，吹出凌厉刺骨的寒风，裹着细碎的冰凌。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百晓生停下动作，“你想找的人，根本就不是七周夜，对吗？”
谢时貳保持着一开始的明媚笑容，没有否认玩家的问题：“夜鸦在一个月前被污染物重伤，我在找他的尸体。”
她停顿片刻，看着玩家陡然一黑的脸色，笑容越发灿烂：“当然，这和你寻找七周夜有什么冲突呢？”
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之后，百晓生没再犹豫，打开地图，准备传送回基地，并取出武器，随时做“自杀”传送回复活点的二手准备。
没曾想，他的动作突然变得麻木。
甜腻的桃花香飘散在空中，百晓生眼睁睁看着一个全新的状态，出现在他的个人面板上。
【致幻：你无法拒绝角色：血藤的指令】
百晓生在心中暗骂一声。
他早该预料到一点，竟然信任一个能在福利院对着工作人员出手的地下组织成员。
但女人给的鱼饵诱惑力太强，百晓生悲哀地发现，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大概率还是会跳进“有机会得到七周夜情报”的大坑中。
好在，七周夜的契约书已经被他收回到系统空间，无论谢时貳想对他做什么，只要契约书没有丢失，那也无所谓。
实在不行疼痛率拉到0%，或者直接下线，npc也不可能拿玩家有什么办法。
百晓生很快恢复平静，准备看看这位谢时貳到底要做什么打算。
好在，至少短时间内女人没有动其他手脚，只是召唤出巨大的红藤，控制玩家一起，被藤蔓托举着下达裂隙谷底。
越深入裂隙，气温就越低。
出乎百晓生意外的是，裂隙下方是一个洞窟。
霜结的雪色在冰窟壁面上蔓延，锥形的冰柱钟乳石般，从洞穴底部和顶部生长出来。
明明没有光源，洞窟内却十分明亮，七彩的光线在棱形冰锥上折射，在冰壁上映照出美轮美奂的虹色光斑。
仔细看却会发现，这些光亮竟然全都来自冰体内部，百晓生打开系统的信息检测功能。
【名称：神秘的冰窟能力结晶】
【简介：冰元素和光元素的持有者爆发力量后生成的造物，蕴含着充沛的元素力，迷幻的光斑是对侵入者的警告，禁止靠近，禁止接触】
这样的场景，竟然是人力所作？
百晓生跟着女人，行走在冰窟中，每走一步，都忍不住被眼前的场景所震骇。
任何一个站在冰窟中的人，都很难将这个被冰元素和光元素力全面改造过的巨大的洞穴，和单个异能者的灵力联系在一起。
玩家忍不住在心中感慨，游戏世界中，高阶异能者移山填海的传言，或许也不是夸张。
真的不会数值崩坏吗？
洞窟的最深处，是冰元素力最浓郁的地方。
过分强大的灵力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混杂着冰元素和光元素力的巨型晶石。
谢时貳在冰体面前停下脚步，百晓生沿着npc的目光，终于看见那个被冰封在冰晶内，身形破碎的人影。
只一眼，玩家的呼吸都凝滞下来。
黑发黑瞳的青年紧闭着眼，面容俊美到极点，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活过来，被冰封在晶体内，带着种非人破碎的诡异美感。
太漂亮了，简直就像是艺术品。
哪怕以一个同性的视角，百晓生也不得不承认，第一眼确实有被对方所惊艳。
他试图透过冰体，想要看清男人的五官细节。
但光线过于强烈，半透明的冰体有着大片虹色光斑，以至于被冰封的青年相貌过度失真，只有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给玩家一种似曾相识的古怪熟悉感
百晓生目光下移，心口兀的一沉。
青年的身体支离破碎，只是按照一个理论上“完整”的人形被冰封，拼凑完整。
可以看出，拼凑这一具尸体的人已经费尽了一切力气，想要复原对方生前的形象。
可惜的是，哪怕是作为尸体，青年的身躯也不再完整，胸口位置是大片的空缺，甚至能够直接透过去，看见后方半透明的冰体。
拼图的碎片过分破碎，以至于这些冰元素灵力的主人虽然竭尽全力，但依旧只能得到一个残缺的影像。
玩家不可避免的感到毛骨悚然。
百晓生恍惚着意识到，这种惊悚的感觉并不来源于青年本身。
太漂亮了，这具身体。
其生前的存在，似乎对冰元素力的主人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以至于对方甚至不愿意接受青年的死亡。
一点点收集好所有碎片，试图修补复原。
随后，逐渐拼凑出熟悉的面孔，却已经不再有任何生息，就连尸体都不再完整。
直到最后，得到一个永远不会有回应的残影。
哪怕只是看着眼前冰封的身躯，玩家都能从中感受到，创造这整个异变区域之人刻入骨髓的执念。
百晓生压下心中的不安，又留意到一个细节。
哪怕是死亡，这具身体的主人，表情也过分淡定了，冷静得离谱，没有任何濒死前的恐惧感。
简直就好像，对方是早就准备好迎接自己的死亡，甚至主动赴死。
就连身体破碎的位置，还残留着一些仍在流转的漆黑能量。
百晓生手心一痛，低下头。
本该被他收回到系统空间的黑色晶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手中。
不对！
百晓生终于反应过来，他根本就没有收回晶石。
谢时貳从一开始就对他施加了幻术，改写他的认知，让他误以为自己收回了契约书！
但已经来不及了，血色的红藤卷走玩家手中的晶石，送到女人手中。
谢时貳举起手中的晶石，将其对准冰体内青年空缺的胸口，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
“我哥当时讲述灾兽的故事时，我问他，为什么灾兽无数次被人类驱赶，却依旧不肯离开呢？”
直到现在，谢时貳也能清晰回忆起少年当时的反应。
似乎是愣在原地，仿佛灾兽因为被驱赶而离开的可能性，已经超过了对方的所有认知。
隔了好几秒，少年才缓缓回复：“灾兽现身，提醒人类躲避灾难，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正确。”
“至于人类给予什么回馈，是报答的赠礼，还是驱赶的石块，那都是他们自己的决定，不影响灾兽发布警告的正确性。”
女人紧紧握住晶石，手心的皮肉被锋利的菱形晶体边缘隔开，渗出猩红的液体，被晶石吸收。
很快，漆黑晶石内淡蓝的字体色泽越发鲜艳，甚至染上几抹相同的血色。
女人看向玩家身后：“但是为什么正确的事情，不能得到正确的回报呢？”
“既然人类拒绝了灾兽的帮助，灾兽便也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离开，那些盲目缺智的存在，活该在下一次灾难的降临后，无知的死去。”
百晓生死死盯着谢时貳手中飘浮的晶石，短短数秒时间，晶体内蓝色的“7”字便已经转化成猩红的血色。
哪怕反应再迟钝的玩家，此时也应该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百晓生挣扎着，接连消耗三个净化道具，免去【致幻】的作用，眼神发冷。
“别着急啊，小朋友。”
陌生的男声从背后传来，与之相伴的，是股粘腻腥臭的血色气息，仿佛凝聚着所有污秽，让人忍不住反胃。
百晓生回过头，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只有一条巨大的蛇形虚影。
【极度高危污染个体出现！】
【玩家注意警戒】
【名称：耶梦加得】
【等阶：S】
【阵营：混沌邪恶】
【简介：灰域底部，从凝聚着所有脏污之物的污染能量中诞生的意识体，污染巢主的意志体现】
谢时貳漠然撇了眼僵愣在原地的玩家，不再犹豫，红藤破开冰体，瞬间，刺目的白色光芒浮现出来。
感知到所守护之人被觊觎，这座洞窟的主人毫无疑问地开始暴怒，肆虐的光元素力和冰元素力爆发出来。
但这些反击都被蛇影所拦下，谢时貳的动作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顺畅地将晶石放入青年尸体胸口。
破开冰体后，玩家终于看清那个面容。
曾经朝思暮想的存在，依旧是冷冽的眉眼，但似乎又不像，眼前身躯的五官，似乎还要更加棱角分明，冷气逼人。
还没来得及反应，百晓生就眼睁睁看见，血色污浊的能量，在蛇影的控制下，蔓延到青年胸口的晶石中。
漆黑晶体内部的字符，已经红得发黑。
一种比蛇影还要深邃的诡谲气息，逐渐弥漫开来。
远方，静水市边区的基地。
【警告：监测到污染值飙升！】
【基地中疑似出现高阶污染物，全体异能者注意警戒！！！】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建筑。
一时之间，基地中兵荒马乱。
少数没有下线的玩家，以及被吵醒的学生也纷纷来到大厅，一脸茫然。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情况？”
“怕啥，有圣子大人在呢，肯定不会出事。”
好在，污染警报只爆发了短短不到一分钟时间，便骤然停歇。
“发什么了什么情况？”
能量波动监控室内，被吵醒的工作人员揉着眼睛，听着耳麦中基地管理员的质问，才仔细看向能量监控屏幕。
他是被家族塞进这个肥差的异能者，根本没有学过污染能量监控和分析技术。
好半天，男人才回复：“没问题，大概是机器出了什么bug。”
在基地最深处的房间，黑发的青年悄无声息地从床上坐起身，静谧的夜色下，是一双妖冶的绯红色瞳。
本就过分漂亮的眼睛，再加上诡谲的瞳色，硬生生在青年原本还算冷俊的五官上，平白增添几抹妖气，就像惑人的鬼物。
床边，黑曜石般的长刀似乎感应到什么，急促地震颤着，想要提醒。
青年走到床边，面无表情地看向远方。
夜幕下，有什么在悄无声息的发生。
冰窟内，百晓生怔愣看着那个几乎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身形，被血污笼罩。
巨大的蛇形虚影环绕着整个洞穴。
直到某个节点，一种比血污还要更深沉的漆黑色泽逐渐蔓延开来，几乎没有任何人意料到，蛇兽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污染物尖锐惨烈的鸣叫声，刺激得玩家耳膜阵阵发痛。
百晓生强撑着睁开眼睛，很快，他突然发现自己不再受影响。
冷冽的气息环绕在身边，但无论玩家如何张望，都看不到任何人影。
“失败了，怎么可能？！”谢时貳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场景。
原本已经被侵蚀成黑红色泽的晶石，猛地一抖，随即，覆盖在青年尸体上的所有污秽都被震开。
漆黑的影子，如夜幕般扩散开来。
百晓生视线一黑，等他反应过来后，才发现不再是冰晶洞窟。
看着突然出现的好友，尘漠表情一愣：“我靠你什么时候回基地的？”
“我以为你不来参加这次副本了！”
“我”
百晓生嗫嚅着嘴，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突然传送过来。
只有最后一刻，疏冷的气息似曾相识。
最后，他也只说：“算了，没什么。”
另一边，谢时貳想要继续将晶石放入青年胸口位置，但不知为何，总有股无形的力量抗拒着她的动作。
空气中的腥味越发浓重，蛇兽被猝不及防的攻击所重伤，虽然只是分体，但随之而来的警告也昭示出攻击者鲜明的态度。
如果还有下次。
重伤的，就不再只是分体了。
“走吧。”
男人尾音微颤，“这个身体，并不完整，只是一个被剥离的躯壳。”
谢时貳恍惚地怔愣在原地，一次又一次试图把晶石塞入青年胸口位置，直到最后，晶体终于破裂开来。
她终于想起来，是的，该走了。
不然继续留在这里，可能会有点小麻烦。
谢时貳站起身后，却发现为时已晚。
冰窟的创造者，正逆光站在洞穴唯一的出口处，身形高挑，非人的鳞尾从异能者身后延伸出来。
鎏金色发的高阶异能者，同样色泽的眼瞳冷漠到极点，化作竖瞳状的瞳孔，昭示出异能者冰冷的杀意。
青年漠然看着洞穴内惨烈的景象，以及血污中再度破碎的身体，最后，扫过冰窟内异能者的面容，扬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语气近乎轻柔的，他问：“十二，你对他做了什么？”
第43章 他的刀
谢时貳下意识回头。
原本环绕在岩窟上半透明的蛇影, 在感知到那股冷冽压制力的瞬间，就仓皇逃窜，早就不知跑到了哪个角落。
对方害怕的对象显然不会是天启。
对于所有污染物而言, 如此刻之入骨的恐惧，只会来源于一个存在。
永夜出手的痕迹转瞬即逝。
谢时貳看着手心裂做数片的晶核。
其内部残存的气息，已经彻底消散。
那道将耶梦加得重伤, 又将玩家传送离开的力量，并没有将目标锁定到她身上，甚至从一开始, 就将她排除出了攻击范围。
“原来如此呵呵。”
谢时貳笑声越来越畅快, 眼角闪过一瞬间的泪花，她看向现场另一个异能者。
金发金瞳的青年捂着眼睛，大半侧脸都被鳞片覆盖,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气愤到了极点。
凝聚着暴烈灵力的光矢射出，但终究是顾忌着谢时貳脚边的身躯，异能者的攻击只命中谢时貳背后的冰体。
冰晶被摧毁, 溅射出大量锋利的冰凌。
已经是警告。
谢时貳侧脸被划出一道血痕, 她淡然地抬手，用手背擦干净血迹, 血藤蔓延开来，做好防御的架势。
她无心和对方为敌, 在某个瞬间，突然感知到什么不对，青年的精神海太过混乱，无数的记忆驳杂不堪。
谢时貳身形鬼魅般，瞬身靠近到谢彦身边, 皱眉问道：“我的好哥哥，你还记得自己来这个地方的目的吗？。”
金发金瞳的实验体僵愣在原地。
在距离极近的情况下，对方并没有掩盖住眼神中瞬息的空洞。
“谢彦，你还能分得清我是谁吗？”
谢时貳又问。
谢彦按照她的问话，将目光转向谢时貳的眼睛，依旧是空洞化的眼神。
他没有回答，甚至不再有反应，只是机械般抬起手，准备攻击，仿佛他来这个洞穴的唯一目的，就是将所有靠近夜鸦尸体的存在驱逐出去。
连他自己都不一定意识到。
在严重的应激性创伤后，为了保护机体而出现的选择性失忆，还是
并没有给谢时貳太多思考时间，就像触发毁灭程序的机械，谢彦抬起手。
整个洞窟的光元素灵力开始暴动，岩壁颤抖着，仿佛下一瞬就要崩溃。
再不复淡定的模样，谢时貳看着谢彦动作，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你疯了？！”
谢时貳下意识抓住异能者肩膀，记起要捞她哥离开，谁曾想手心触碰到濡湿的布料。
异能者似乎还沉浸在梦魇中。
她在心中暗骂一句，所有得精神病的高阶异能者就应该被锁死在管控中心，免得出来祸害人，无差别攻击。
“你说，为什么拼不回来呢？”
缺失的部位，只差了最关键的一个拼图。
就像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谢彦恍惚着，似乎又回到儿童时候。
福利院中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是兄长用积攒了很久的任务机会，从研究员手里换来的游戏道具。
积木，拼图，亦或者玩具车，常人家儿童随便就能得到的玩具，对于福利院的孩子，是稀缺至极的奖励，甚至很多个孩子，只能轮流玩同一个玩具。
谢彦记得那天休息日，谢柒将玩具分给各个孩子，所有孩子都得到了玩具，只有玩具的少年什么都没有。
谢彦最先注意到这一点，他拿着他手里的玩具，一副拼图，邀请兄长共同游玩。
但不知为何，拼图一直拼不完整。
仿佛要失去一切的恐惧感从心中涌现，但无论谢彦如何调整，摆放方块，最后，图形中总有一个空缺，图画中人脸的位置。
“为什么拼不好？！”
他惶然地将拼图掀倒在地，裂成无数碎片，身边似乎有人在安抚他，伴随着清冷的气味。
就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谢彦抬起头，想要看清身边之人的面容。
大片的空白。
就像从记忆中被抹去所有存在，和对方相关的所有事物都化作空缺的白色。
“谢彦！”
谢时貳攥紧拳头，最后一刻，终于还是换成巴掌，抽到异能者侧脸上，“你就不能清醒点？！”
暴动的灵力将整个洞窟冰封，她算是明白，这处洞穴最开始是如何形成了。
能量中心的青年却没有任何反应，机械地靠近到洞穴中央，那个破碎的身躯附近。
谢时貳试图拽住谢彦的手，瞬间松开。
太冰了，和冰雕无异，作为植物系异能者，她讨厌低温。
哪怕是冰元素异能者，都不应该将体温调节到如此地步，人体细胞中的水分都会被冻结，凝结的水分会化成利刺，扎破所有细胞。
“当我发现他时，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异能者机械地呢喃着。
谢彦试图辨认躺在地面上的人的面容。
很熟悉，又很陌生，大片的空白，让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没有灵核，什么都没有。”
伴随着被解冻，青年破碎的身形已经有消散的迹象，好在很快，流逝的阴影再次被冰元素冻结，被光元素封锁，囚禁在冰体内。
“这个尸体，是污染物的尸体。”
闻言，谢时貳愣住，猛地抓住谢彦肩膀：“你说什么？！”
谢彦扬着嘴角，就像岚教他的一样，露出再完美不过的一个笑容：“他在死前，就已经是污染物了。”
金发金瞳的实验体跪倒在地面上，一点点将所有碎片重新拼合完整，一点点呈现出最开始的模样。
谢彦表情冷静到可怕。
“十二，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死掉了。”
——————
撕裂般的痛楚几乎蔓延全身。
就像一个永远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凌柒试图呼吸。
无论如何努力，如何祈求，却仍然摄取不到任何空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肺部最后一丝氧气也被夺走，迎来窒息般的痛楚。
甚至连意识都沉溺在黑红的梦魇深处。
只有梦中的话语，越来越清晰。
“不要睡，不能睡过去。”
“谢柒，无论如何你也不能被污染。”
就像给自己打气一样，青年不停重复着同一句话。
眼前是大片的猩红，新生的S阶污染物在手下挣扎，嘲笑，希望将他一起拉入深渊的底部，就连手中的武器也彻底断裂。
刀为什么会断？
他忍不住想。
为什么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支援？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救他？
青年跪坐在血污中。
无论多少次也杀不死污染物，近乎绝望地等待不知何时才会降临的支援。
伴随着污染侵蚀的加剧，脑海中何人的话语越发清晰。
【没有人会来救你】
【谢柒，他们都希望你去死啊】
【为什么要坚持呢，只要睡过去】
【你就算杀的了我，污染也不会消失，只会转换载体】
新生的污染物语气中满是笑意，【你觉得你又能支撑多久呢，谢柒，真是期待，呵，看着你保护着的人类死在你手下】
异能者被侵蚀到了绝境，或者说，早就在不知何时，他就已经堕化成污染物。
意识也逐渐模糊。
凌柒恍惚着，喊着手中破碎的刀片。
似乎在此之前，有人问他，需不需要换一个武器。
——已经解码出一个非常适合你的武器，但想要积攒材料，会很麻烦。
——如果你要的话，到时候这把刀做出来，得叫我的id，作为报酬，如何呢？
但最终，那把刀依旧没有送到应有的主人手中。
在最激烈的那一次争吵后，针对于夜鸦的清洗计划终于开始执行。
这是超出青年预料的事情，人类竟然会担心自己的阶级被颠覆，而选择利用污染物，杀死一个他们眼中的威胁。
乃至于在对战的关键时刻，启动执行官武器中的自毁程序。
阴影代替武器，凝聚成利刃，一次又一次贯穿过污染物的身体，将那双漆黑的眼眸，以及与之相伴的极度恐惧，都刻入污染物的灵魂。
刚出生就不断被杀死、复活的污染物，在濒死前，将一切怨气、恐惧连带着污染，都灌输给杀害它的存在，企图将对方拉入沉沦的深渊。
直到某个瞬间，异能者终于停下挣扎的动作。
近乎欣喜的，耶梦加得终于以为，它可以逃离这一场酷刑，直到暴动的阴影贯穿过它的晶核。
直到青年将手贯穿过它的七寸位置，取出一枚血淋淋的污染晶核。
再一次死亡复生的污染物，因为剧痛，在地面上不住地翻滚着。
污染物具有互噬的习性，通过吞噬其他同类的能量换取自己的升阶。
青年的目的显然不是这个。
在意识到单凭武力，永远也无法杀死污染物后，异能者站起身，手里是刚掏出来鲜血淋漓的晶核。
然后将两枚晶核放在一起。
他的，和污染物的。
污染和灵力相互排斥，相互冲突。
灵核是异能者存储异能的中心，意识和记忆的载体，在接触到污染晶核后，原本湛蓝的晶石，终于被侵染成漆黑的色泽，最后开裂。
【你不要命了？！】
【杀了我又有什么用，两个S阶在这里殒命，不用多久，就会诞生第3只S阶】
耶梦加得不甘地嘶吼。
但异能者只是淡淡地看了它一眼，动作仍未结束。
他对类似的事情很有经验，一点点拆解出某个个体的灵流线路，随后进行重组。
只是这次，被剥离出来的是他自己体内的灵流，异能，无论是完整的，还是被污染侵蚀的，彻底破裂的灵核。
直到最后，一个复刻了夜鸦一切的分体诞生，继承着夜鸦的能力，执念，和生前的行为模式，是留给人类最后的赠礼。
在系统数据的监视屏幕中，无数的0和1如流水瀑布般滑落，映照在青年眼中。
如果能将数据解读出来，便会发现，这大片的数据都是同一个词汇。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脑机编码者断开数据连接线，从游戏仓中坐起身，在心中暗骂一句。
程以烨缓和片刻，再次看向系统监控屏幕。
在所有游戏数据中，准确定位一个角色的精神数据，以及所有游戏数据被扭曲前的原数据备份，难度不会比海底捞针更简单。
夜鸦已经死了。
可是现在，连他留下的分体都被摧毁。
不会有人拥有足够能力杀死夜鸦，能杀死夜鸦的只有他自己。
让夜鸦自杀，听上去像不可能的事情。
但只需要告诉对方，他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伪装成人类的污染物，如果继续留存下去，就会扩散污染，伤害到他曾经保护的存在。
因为早就支撑不下去了，唯一活着的执念，就是为了保护；但现在，只要得知如果自己活着，反而会伤害到所希望保护的人。
随后，自然就能毫无悬恋的杀死自己。
明明已经瞒了那么长时间。
程以烨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接入设备。
静谧的深夜，只有一个房间中，传来隐约的哭声，和系统屏幕同款颜色的蓝色01数据流浮现，逐渐凝聚出一个看不清具体面容的人影。
程以烨来到床边，意料中，看到眼神空洞的青年靠在床头，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分明什么记忆都没有，却依旧被唤醒刻骨入髓的痛楚。
熟练的将数据屏蔽开到最大限度，将情感和疼痛的数值降低到0点。
随后，将神情恍惚的角色搂在怀中，从眼尾滑落的水迹，到唇边
明明只需要最基础的拥抱和安抚，就可以让对方平静下来。
凌柒睁开眼睛，意识逐渐清醒。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做了个噩梦，但想不起来具体细节。
大概是昨晚天气太差，导致睡眠都不太安稳？
凌柒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突然看到床边的人影，被吓了一跳。
是菌林基地，当初把他捡回去的首领。
反应过来是熟悉的存在后，他松下口气。
“首领，你怎么来了？”
凌柒问，眼尾余光瞥到床边多了颗糖，顺手剥开，放入嘴里。
“顺路来看看。”看不清脸的青年又在桌子上放了颗糖，这次是草莓味，“忙，先走了。”
凌柒满不在乎的点点头。
对方连自己的基地都基本不回来，常年看不见人影，神出鬼没的很。
不多时，青年的身影消失不见。
凌柒咬着糖，意识逐渐回笼。
在某个瞬间，他兀的睁大眼睛。
等会，他现在的身份不是夜鸦吗？！所以基地首领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凌柒慌忙打开灯，来到卫生间。
镜面中，是少年熟悉的脸，清秀温润。
似乎是梦魇太过恐怖，【永夜】提前察觉到什么，改变了相貌，给自己换上最具安全感的这张面容。
凌柒拍了拍脸颊，调整回“谢柒”的脸，松下口气。
刚才吓他一跳，差点以为马甲被掀了。
系统叮的一声，提示：【游戏插件安装完毕】
凌柒立刻来了兴趣，他前不久才了解到，《深渊之底》中竟然还有不少内置的小游戏。
消消乐，贪吃蛇，以及一个以游戏内角色为原型的抽卡养成游戏。
只需要花足够长的时间肝材料，玩家就可以在游戏内的游戏中，抽取不同角色的卡牌，并控制卡牌进行对战。
凌柒以前从没有接触过类似游戏，或者说，游戏世界中本就很少有冗余的游戏，以免浪费算力。
所以当他一接触到系统内置的游戏后，就不可避免的沉迷起来，就像第一次得到玩具的小孩。
虽然不需要充值，但万恶的抽卡游戏和它万恶的模拟概率，给凌柒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他头一回知道他自己，哦不，是七周夜，作为卡牌时怎么这么难抽。
他更是头一回知道他自己，哦不，是夜鸦，作为boss时怎么这么难打。
肝了好几天后凌柒终于放弃，从论坛中找到几个游戏插件，跃跃欲试想要下载。
新的游戏是种花打僵尸。
凌柒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已经睡不着，但距离起床还有一段时间，所幸直接开始游戏。
玩了一会，他突然问：“现实中，是不是有很多游戏？”
系统停顿片刻：【为什么会这样想？】
凌柒：“他们在论坛上聊到过，《深渊之底》是当下建模最好看的虚拟游戏，既然有最，那肯定就有其他位于《深渊之底》下的游戏。”
因为操控者片刻的停顿，高难关卡的僵尸顿时突破阻碍，屏幕中跳出鲜红的几个大字，“僵尸吃掉了你的脑子。”
凌柒无趣地退出游戏界面。
【有】系统突然回复，【有很多游戏】
凌柒一挑眉：“能下载玩吗？”
系统诚恳道：【不行，《深渊之底》中不支持连接外部游戏，毕竟有竞争关系】
而凌柒作为游戏内的npc，自然更不可能脱离游戏。
“多没意思。”
凌柒伸了个懒腰，准备关掉系统屏幕，眼不见心不烦。
【至少现在不行】
凌柒：“什么意思？”
系统屏幕中，浮现出代表输出中的省略号，简直就好像有另一个人在屏幕对面和凌柒对话，一个一个打出字符。
【自由】
虚拟的悬浮屏幕中，逐渐浮现出两个字体。
【在所有剧情结束后，你将获得自由，这是我们最开始的约定和承诺】
第44章 主角的心理问题
“小百。”
尘漠将手伸到百晓生眼前, 上下晃了晃。
他忍不住皱起眉：“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任务？”
自从对方被传送回来，就一直这副世界观崩塌，魂不守舍的模样。
百晓生第76次打开系统背包。
他翻到最后一个空间格。
空的。
百晓生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算是对尘漠的回复。
尘漠摸了摸下巴，试探着安抚好友：“振作点啊小百，粉丝刚还在直播间找我催更, 问你新一期关于谢柒的剧情分析什么时候写出来呢。”
“哦对了，还有你这次不直播的事情，他们都说要你给个解释, 不然绝对不会罢休。”
百晓生：……
也就是说, 他不仅莫名其妙消耗掉了七周夜的契约书，还需要回忆，他被npc骗去灰域, 骗走道具，最后还被揍了一顿的事件全过程。
经过漫长的时间，百晓生平复好心情。
他看着尘漠兴致勃勃的眼神，意识到, 对方肯定是对七周夜的情报有了兴趣。
百晓生拿过一张草稿纸, 在纸页的最下端，写上一个数字17。
“谢彦有个弟弟, 叫做谢十七。”
这个情报出自尘漠，在户外露天拍卖会时, 他们撞见的那位没有异能，性格大大咧咧，却可以一眼看出异能光碟内部构造的少年。
百晓生又在17的上方写下数字12。
“我去调查福利院时，遇到了谢时貳，一位强大的青年女性异能者, 疑似反派组织成员，对夜鸦很是推崇。”
随后，百晓生又在12上方写了个“彦”字。
尘漠会意：“当初谢十七对谢彦的称呼，是小九哥哥。”
百晓生把“彦”字划掉，改成数字9，随后，在所有数字的最上方，写下数字7。
谢柒。
想起pv中气质疏冷的青年调查官，玩家越发恍然，同样的姓氏，同样的以数字为名，百晓生总不可能捂着自己眼睛自欺欺人，说这四个名字全是巧合。
还有七周夜。
百晓生当时拿出的分明是七周夜的契约书，最后，循着异能者的灵力气息，却找到的是那样一具被冰封的尸体。
这根本不可能。
当初七周夜被阴影撕裂时，根本死无全尸，身体完整程度，甚至还不如那个拼图。
百晓生翻出他当时录屏的回放，经过对比。
能清楚看出，冰体中的不知名异能者，虽然有着和七周夜同款冷俊帅气的面容，但依旧有着明显的区别。
七周夜虽然冷，但更多的是清冷温和，外冷内热。
而那位异能者，五官明显更要凌厉帅气，已经冷到生人勿近，咄咄逼人的地步，就像是被冰水浸泡的出鞘利刃，散发着森然寒气。
这样的冰冷，却被分割成破碎的，埋藏在不可接触的冰体之下的残影。
明明是不认识的角色，但在初看到对方的瞬间，玩家还是无法避免地心中发紧，甚至开始恐慌。
百晓生确实得承认，在确认对方应该不是七周夜后，他还是不免松下口气。
他根本无法想象，假如，这个冰体内的角色真的和七周夜有关。
那对方又是如何在当初那样惨烈的伤势下消失，重现，却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角落死去。
“那个冰体中的角色，大概率和七周夜有关系。”
百晓生说道。
他其实还隐瞒了一点。
按照谢时貳和那只高阶污染物的反应，对方的真实身份，甚至很可能就是夜鸦。
但这样就更加离谱了，夜鸦正主昨天还在基地里溜达过一遭。
突然造谣人已经死了，尸体还被拼拼乐，伦理道义方面不太过得去。
玩家在游戏内的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系统上也弹出新的任务面板。
【任务：新生入学实训正式开始！】
【任务要求：按照实训要求，通过中央异能学院的考核，根据积分总数发放任务奖励】
“队长，你昨晚休息的还好吗？”
学员在早餐点集合，山泠看向谢彦，神情担忧，昨天半夜基地爆发高危警告，几乎所有异能者都来到走廊集合，唯独谢彦一直没有出现。
哪怕他们之后敲门，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好在今天谢彦正常起床集合。
异能者坐在餐桌旁，胃口还不错，解决完一碗拉面后，又起身打了第二碗。
山泠注意到，谢彦旁边还坐个人，铂金色的长发，温和的金瞳。
“圣子大人？”
她压低声音，忍不住惊呼道。
岚笑着摇摇头，意识到对方大概是为了处理谢彦的病症，才找了过来，山泠很有分寸地没有声张，买好早餐，就近坐下。
“应激性创伤，是很严重的病症。”
似乎是为了防止刺激到异能者，岚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解释道，
“无论是失忆，还是间或性的幻觉，在和污染物对战的关键时刻，都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谢彦，你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参与实训。”
在生死关头的战斗中，哪怕是0.1秒的差错，都可能决定胜负和生死。
更何谈是长时间的愣神。
岚叹息道：“如果是他，也一定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模样。”
谢彦摇头，拒绝了岚的提议：“无事。”
事实上，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再好不过，前所未有的好。
更何况作为A阶异能者，天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一个小小的实训考核所难住。
谢彦并不喜欢被人以关心的名义，胁迫着退缩让步。
如果是谢柒站在岚的位置，那他只会给谢彦安排最高难度的训练任务，让他就算抗着应激创伤的debuff，也能把污染物的脑袋剁下来。
而不是鼓励谢彦退缩
意识到自己竟然将岚和谢柒做对比，还把岚放在低位后，谢彦愣神片刻，眉心紧蹙。
察觉到学生表情的异样，岚问：“怎么了，阿彦？”
谢彦黑着脸：“没事，突然想到了一个很讨厌的家伙。”
他大概是没睡醒，竟然将岚和谢柒那种没有人性，全身上下一点人情味也没有，冷得能把人在八月暑日冻成冰块的家伙做对比。
岚宽容地笑了笑，并没有在意学生的走神，语气担忧：“他们说，你昨晚一直呆在房间里面，怎么喊也不出来，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闻言，谢彦低下头，开始回忆。
他对昨晚的事情，没有什么印象，大脑甚至可以说一片空白，也根本不记得自己听到了什么高危污染物警报。
唯一有印象的画面，又是那段模糊不清的梦境。
在梦中他又回到五年前，七周夜还没有死的时候，看不清面容的少年，耐心指导他如何与污染物作战。
唯一让谢彦不满地是，梦中的他似乎不叫谢彦，至少七周夜称呼他时，都是喊“小玖”。
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为了躲避福利院和研究员的追杀，谢彦已经很久没有告知旁人自己的原名，其中，也包括七周夜。
这是最让谢彦遗憾的事情。
在那个本应该互换名字的夜晚，他和七周夜，都没有选择告知自己的本名。
“我的身份，等你们进入中央异能学院后就知道了。”面对伙伴的询问，青年当时这样回答。
“我的名字，也”
谢彦紧张的抓着七周夜的手，但最后，他还是没有敢说出自己的真名，直到七周夜死去，谢玖这个名字也被永远埋藏进无人知道的角落。
但梦中，谢彦确实告知了七周夜自己的名字。
或许是为了完成执念，谢彦想到。
梦里的谢玖，和七周夜关系比现实中的谢彦和七周夜还要更好，好到让谢彦嫉妒的地步。
太完美了，完美的简直像平行时空的另一个自己，让他忍不住质疑，凭什么谢玖可以得到那些，自己却没有。
但终究能在梦中看见所执念之人的残影，谢彦心情也舒缓很多，甚至有些轻快。
在七周夜死后，他无数次奢望，对方能够降临在自己的梦境中，但事实却是，只要有七周夜在的梦境，必定有夜鸦的身影。
以及被撕裂的躯体。
梦魇一般，谢彦无数次在梦境中，现实中，和夜鸦作战，那是种不要命的战斗方式，奔着同归于尽的执念，以至于在【幻梦】编造的梦境中，谢柒一眼看出谢彦和谢玖的区别。
他从夜鸦身上学到的，所希望学到的，便是这种一命换一命的打法。
那些噩梦，在一个月前，终于消失。
谢彦再也不用担心，于梦中看见夜鸦。
更好的消息是，最近，谢彦似乎越来越频繁地梦见“谢玖”的梦境。
以谢玖的身份，和七周夜相处，和原本朝思暮想的人，在梦境中朝夕相伴。
思及至此，谢彦忍不住嘴角开始上扬。
岚轻咳一声，将学生的思绪拉回现在。
走神被当场抓包，谢彦不好意思地摸摸下巴，好在，岚并没有过多在意，宽容地笑了笑。
“原本我还担心，你的状态会受到上个任务的影响，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山泠指尖动作一顿。
她很快意识到，岚口中的任务影响是指什么，在夜鸦被重伤后，一群掌握类似阴影能力的污染物开始袭击边境城市，被称作影怪。
而他们小组接到的入学考核任务中的一个，便是调查这些影怪。
毫无疑问，掌握光元素能力的谢彦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些影怪的攻击方式，和夜鸦极为相似，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五年前那个惨痛的夜晚，以至于后来，谢彦出现严重的应激性创伤。
思及至此，山泠也忍不住看向谢彦。
出乎她意料的是，青年不仅没有悲伤，或者展露出任何应激性创伤的症状。
反而算得上心情不错。
虽然谢彦大部分情况下都面带笑容，但凭借山泠对异能者的熟悉，现在是对方少有的心情极好的时候。
联系到谢彦在和老师的对话中，多次愣神。
岚打趣道：“笑得这么开心，是有心怡对象了吗？”
谢彦嘴角僵硬：“什么？”
他偏过头，正对上山泠同样试探的目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当然没有！”
先不说谢彦在当前的情况下，一边是死而复生的夜鸦，一边是被对方残忍杀害枉死的友人，根本就不会有任何谈恋爱的想法。
而他露出笑容，也只是因为七周夜。
更遑论谢彦对七周夜也不会有任何孺慕之外的情感，岚简单将他的表情理解为情动，很让谢彦感到冒犯。
不是对他自己的冒犯，而是对七周夜的冒犯。
七周夜在谢彦心目中，不异于高悬的白月，根本不应该和如此世俗的情欲相联系，哪怕只是岚不带脑子的打趣，也无异于一种玷污。
甚至有种出自灵魂深处的抗拒感。
“既然你这边没有问题的话，那我也就放心了。”岚最后笑了笑，起身离开。
他自然对谢彦有没有喜欢的人不感任何兴趣，哪怕是谢彦学着传统后宫文龙傲天主角，找一堆姘头暧昧不清，岚都不在意。
至于谢彦的生死和心理健康，那岚就更不在意了。
要不他也不会在当初，和异协沟通，将调查影怪的任务交给对方。
当时，岚才初步确认夜鸦的死讯，甚至感到不切实际，总担心对方是不是还没有死，受到影怪袭击的情报后，也第一时间怀疑是夜鸦的手笔。
好在很快，主角在和影怪的战斗中重伤。
岚才放心下来。
如果夜鸦还活着，只要他还有行动能力，断然不会让他所应该保护的弟弟受伤。
可惜出乎岚意料的是，夜鸦竟然真的没死。
但谢彦确实是一个好用的棋子。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只要对方能按照岚的计划，再次送夜鸦上路，岚并不介意对方会成长为什么模样。
“你给我悠着点！主角啊，那可是公司的摇钱树。”男声气急道，“要是谢彦出了什么毛病，害得我被查，我跟你没完！”
“怕什么。”岚无所谓道，“我把他教的还不好吗，正直，温柔，善良，就连笑容都如此标准。”
“只是让他按照我的计划做一点小事，又如何呢，本来就该是他回馈我的。”
“我又不是谢柒，谢彦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男声语塞。
半响，才缓缓道：“你也别太得意，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以及别以为现在的走向和原剧情不一样，就可以高枕无忧，宙斯的一切都被设计好了，任何改动都有可能出现逻辑漏洞。”
“到时候，引出自动填补剧情的偏正算法，造成什么意外，没有人能猜到。”
闻言，岚不满地回哼一声。
男声嘲讽地笑起来：“怎么，你真以为你有多厉害，要不是我给你扫尾，呵。”
“一个无趣的梦境罢了。”
岚不屑道。
但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有男声，事态的发展确实可能会失控。
毕竟在游戏原设定中，谢玖能拥有足够优秀的战斗技巧，在谢柒死后迅速振作起来，和那只S阶污染物作战，多亏了谢柒的随身指导。
可惜，七周夜早早地就被迫死去，主角团导师的身份也被岚取代，谢彦自然不可能像谢玖一样，被夜鸦言传身教，学会如何应对污染物。
这是个巨大的剧情漏洞。
在岚混水摸鱼的教导下，谢彦乃至整个主角团，根本不可能在未来战胜耶梦加得。
为了填补剧情，才诞生出那些“梦境”，或者说“梦魇”。
让天启在导师死亡的刺激下，无数次在梦中，现实中，挑战夜鸦，和夜鸦为敌。
直到天启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有足够能力杀死耶梦加得。
有足够能力，杀死夜鸦。
第45章 静水市的记忆残影
结束早餐后, 中央异能学院的学生聚集在静水市污染区的入口位置。
今天，是大部分学员最激动的一天。
这是他们第一次，也许是这辈子唯一一次, 同时和当下最为顶尖的两位高阶异能者一起行动。
最顶级的治愈系辅助异能者岚，当世唯一S阶攻击系异能者兼首席执行官夜鸦，无数人兴许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其中一个。
而他们, 今天却一次性接触到两。
岚率先来到老师和学生的送行现场。
金发的圣子照例维系着完美无缺的温和笑容，迎来无数人的称赞。
但在赞赏的间隙，也有人踮起脚尖, 仰着脖子翘首以盼, 试图从圣子背后看到另一个高挑的身影。
可惜，自从昨天露过一次面，夜鸦便在没有出现过。
“不愧是首席, 架子真大。”
有人用很小的声音吐槽道。
瞬间，数个目光集中到率先开口的学员身上。
另一个学生看不下去，忍不住为夜鸦辩驳。
“进入污染区后，连老师都不会跟随, 夜鸦已经全程展开异能场进行监视, 负责全部学生的安全，怎么可能一个一个来和大家告别？”
男生不屑的一努嘴。
他往日里在网络上骂夜鸦骂习惯了, 从没被人如此怼过，向来是只要发出一条评论, 就可以迎来无数附和。
而今，竟然有人为了夜鸦反驳他？
男生讥笑着反怼：“他不是架子大还是什么，岚都来送行了，夜鸦有什么资格不来？”
“哟，怎么, 还没断奶？”
人群中，传来道语气轻佻的男声，“都这么大了，还得人贴身送行？”
“要不要我帮你给你妈打个电话？”
青色短发的异能者背着旅行包，笑容肆意而张扬，大大咧咧从男生身边路过，吹了声口哨。
“你！”
男生脸涨的通红发黑，“你”了半天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差点就要催动异能。
在出手前一刻，男生突然瞥到异能者衣领位置的风旋标志。
刹那间，他停下动作，脸色从黑变红，最后一片煞白。
是风家的异能者。
对方肯定有异能，男生却一点灵力波动都感知不到，证明他的等阶已经被对方彻底碾压。
就像被按熄的哑炮，男生再也没了声响。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风止一个人走出浩浩荡荡的气势，走向A班区域。
岚正在给班级成员，准确来说是主角团，更准确点，是谢彦，做战前辅导。
“哟呵，关系真好啊。”
风止又一声口哨，从谢彦身边绕过，视线扫过对着白发圣子一口一个老师的主角团，以及部分玩家，笑意越甚。
他这声口哨比之前那声还要轻佻、嘹亮，就连附近树上的鸟都被惊飞。
原本还在谈笑风生的主角团，瞬间安静下来，现场的寂静，让飞鸟远去的鸣叫声越发刺耳。
“喂！你这个风家的异能者，是有什么意见吗？”露洛米不满地撇过头，翻了个白眼。
风林曾经被风家赶了出来，虽然风林已经离队，但至少相处了五年，无论如何主角团肯定还是站在风林这边。
受其影响，他们对风家异能者的印象可不算好，尤其眼前陌生的异能者，明显来者不善。
毫不客气地回视给岚一个嘲讽的眼神，风止笑道：“没什么，只是一个小小的祝福而已。”
“你们这美好的师生情，可一定要一直这样好下去啊。”
而今是个傻子，也不可能听不出来风止话中阴阳怪气的味道，奈何，他们还揪不出风止的话有哪里不对。
就和吃了苍蝇般，露洛米阴沉着脸，移开了视线，不再看向风止，眼不见心不烦。
【那个角色，怎么有点眼熟？】
现场的玩家也察觉出几分不对。
当初【幻梦】半夜找谢彦约架的官方直播，很多玩家都看到过相关剪辑视频。
但【幻梦】伪装了面容，暂时没有人将一个普普通通的A班学员，和那位相貌昳丽的执行官联系在一起。
岚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夜鸦的学生。”
他目光温和到极点，仿佛一个宽容的老师，并不在意冒犯的学生：“夜鸦现在不是特别有空，如果你想找他的话，可能得进入污染区后才有机会。”
进入污染区见到夜鸦，那只剩下一个可能。
——菜到被污染物爆锤，有了生命危险，以至于夜鸦看不下去，选择出手相救。
风止并不在意岚的暗讽。
对方私底下做了什么，也就瞒得过这群傻狍子，风止从风家底层爬上来时，脏手段用过不知多少，但面对岚，还是自愧不如。
可惜，他并不想拆对方的台。
风止巴不得这群傻缺离夜鸦越远越好。
饶有兴趣地扫过和岚亲近交往的谢彦和玩家后，他转过身，准备离场。
谁曾想，风止还没有走出两步，玩家中就有人吐槽：“原来他是夜鸦的学生？”
“那不奇怪了，夜鸦讨厌，他学生一样讨厌。”
露洛米双手环胸，语气嘲讽，根本没有遮掩眼神中厌恶的神情：“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风止一挑眉，差点没绷住笑容。
几乎只瞬间，他就反应过来，为什么岚要特意指出他和夜鸦的关系。
风止眼神莫名地看着露洛米：“嗯，你说的对。”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毕竟，我和污染物战斗的所有技巧，都是夜鸦贴身指导。”
他掩嘴笑道，极具恶趣味地将最后四个字重音加强语气。
“那可真是一段让人印象深刻的记忆，夜鸦还不是执行官，所以经常在污染区取材，制作食物给大家吃。”
“然后，一边吃着烤肉，一边和老师学习战斗技巧，哦对了，你们现在应该没有人见过夜鸦的全脸吧，我见过哦，那时候老师还不戴面具”
异能者的回忆被一道清脆的咔嚓声打断，就好像什么东西被掰断。
众人一个激灵，看向声音源头。
是方才还因为心理问题，正在和圣子交谈的主角。
谢彦将断掉的长刀放回空间装置，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这个刀好像用太长时间了。”
“队长你真该升级一下装备了。”露洛米无奈道。
作为主角，谢彦并没有标志性的常用武器，大部分战斗情况下能用刀解决就用刀解决，如果解决不了，远程上光矢，近战换光剑。
谢彦日常佩刀，就是调查员标志性的制式长刀，没有任何属性加成，完全白板。
按道理而言，主角团发展了这么长时间，早就过了起步时最艰苦的时间段，作为队长，谢彦无论如何，也不至于一直用最便宜的刀。
“没事，我空间中有很多个备用。”
谢彦轻笑一声，婉拒了同伴的建议。
——只有最纯粹的，没有任何加成的刀，才可以清晰发挥出异能者本身的灵流特色。
也只有使用这样的刀，可以让异能者感知到自己独一无二的灵流。
记忆中闪过似曾相识的画面，谢彦摸着刀身，忍不住怔愣一瞬。
他记起来，这似乎是七周夜对他说过的话，又似乎是梦境中的七周夜对谢玖说的话。
最近梦到的，谢玖的记忆实在太多，以至于谢彦偶尔都会把梦境和现实弄混。
或许两者都有？
谢彦拂过刀身，和七周夜相处的美好回忆，让他连方才被风止嘲讽的郁气都散去不少，心情也舒畅起来。
作为同等级的A阶异能者，风止的伪装能骗过玩家和其他学员，骗不过正面和【幻梦】交手过的天启。
谢彦无心和对方掰扯，回以一个漠然的眼神：“走吧，大家准备进入污染区。”
见风止还蠢蠢欲动地准备作妖，谢彦警告道：“我原本以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只是一个片面论证的话语，可信度并不算高。”
“毕竟也不是没有人，哪怕于充满黑暗和歧视的环境中，也能放弃自己的所得，愿意帮助无关紧要旁人。”
“但现在看来，那句话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毕竟，你和你的老师一样，糟糕透顶。”
谢彦收刀入鞘，动作干净利落。
刀是岚从未教过的武器。
只有七周夜用过，似乎为了掩盖身份，他大部分战斗的情况下，都是使用这种银灰色款式的普通长刀，甚少使用异能。
也只有青年，整个战斗过程的所有动作，都行云流水般，漂亮到极致，游刃有余的斩杀一只又一只污染物，简直就像轻盈灵动的雀鸟。
哪怕只是旁观，都让人赏心悦目。
凌柒靠在树干上被树荫遮蔽的一侧，打了个喷嚏。
在抬起头时，正对上主角团一行人，加上风止，加上玩家，加上圣子，再加上部分路人npc的目光。
凌柒揉了揉鼻子，悻悻道：“啊，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他在心中数了数，夜鸦半个小时内被call了多少次。
没数完。
凌柒暗自咂舌，夜鸦不愧是“顶流”，只是在送行时没有露面，从学生、玩家到主角团，都在讨论他的名字。
这里的讨论换成“骂”字，可能会更准确。
凌柒用的是谢柒的脸，也没有佩戴和夜鸦元素相关的标识，没有人认出他的身份。
只有玩家，眼前骤然一亮。
【是谢柒！】
【谢柒真的来了，但为什么看上去是学生身份，pv里谢柒不是导师吗？】
【隐藏身份不就是了，新生实训本质上是一种考核，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老师扮作学生，近距离考察新生基础素质的情况】
角色照例顶着一张帅的惨绝人寰的脸，细碎的黑色发丝下，漆黑的双瞳平静如水，黑金色的制服很是合身，越发衬得青年气质冷冽。
大概是为了更好的伪装成学生，此时此刻的谢柒，外观上的年龄介于基地初次露面的少年，和pv完成体之间。
“谢彦他哥来了！”
尘漠抓着百晓生的肩膀，语气激动。
百晓生淡定地说：“来就来了，别扒拉我。”
如果他们推测的没错，谢柒大概率确实和夜鸦或七周夜有某种不清不楚地联系。
但目前没有情报，也无法做出准确判断。
就算想从对方手中获得情报，一时半会也急不来，更何况，百晓生现在的关注中心，是另一件事。
将他送出冰窟的那道力量，熟悉的，泛着冷夜气息的力量，以至于让玩家恍惚着，仿佛回到五年前被七周夜保护的那段时间。
对于大部分异能者，对视线有极大阻碍的夜晚，是毫无疑问的危险时候。
但对玩家而言，夜幕降临后，反而是最具安全感的时间段。
仿佛只要在夜色下，那道游走于深夜的影子，仍在一直保护他们。
百晓生不可能，也永远不会忘记，那种被刻进记忆深处的冷冽气息。
洞窟中的一切，不会是错觉。
七周夜，或许真的还活着。
百晓生心情却一点没有好起来，七周夜存活的消息，放在当下，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官方的版本预告pv中最后登场的，疑似菌林基地幕后凶手的神秘血影，如果真的和七周夜相关，甚至就是七周夜本人的话
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对方宁可和污染物为伍，也不愿意在众人面前露面？
百晓生攥紧手中的光盘。
这是他完成谢时貳的冰窟任务后，系统发放的奖励，代价是七周夜契约书的彻底损毁。
一个报废的光盘。
并不是玩家熟悉的异能光碟，而是一张纯粹的存储光盘，可惜似乎被人恶意破坏，导致内部数据损毁，百晓生试了很多办法，也没能够读取出光盘中的信息。
“不是，你不会又想搞什么事吧？”尘漠很快察觉到好友异常的表情，嘴角抽搐。
百晓生把光盘收好：“没什么。”
他问：“夜鸦当时说，静水市中会有一些记忆和时间的残影，是这样吗？”
因为被谢时貳劫持，他错过了那一次和夜鸦的会面，只能根据其他主播的录屏了解情报。
尘漠点头：“我们昨晚整理了一遍静水市的信息，这座城市正是两年前灰域灾变，被污染侵蚀的城市。”
“被侵蚀前，静水市中的一个支柱产业，是制作记忆残像，一种能够凭借异能者输入的记忆，回放出特定画面的稀有道具。”
“很多异能者在亲友恋人被污染物杀害后，就会购买这样的道具，输入灵力，再现所思念之人的音容笑貌。”
“但被污染侵占后，静水市中记忆残像道具的制作材料，和加工工厂，都被污染物吞噬掉了，甚至催生出一只掌管类似能力的A阶污染物。”
“那只污染物很快被夜鸦斩杀，但其残留的影像，依旧留存在静水市内。”
“也有很多进入静水市深处调查的异能者，在返回人类城市后精神错乱，甚至自杀。”
“少数幸存者，则声称，他们在静水市深处再次见到已经死去的思念之人。”
“后来，这部分幸存者，再次乃至更多次地试图进入静水市内部，直到某一次，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谈到这里，尘漠语气停顿下来。
如此明显的暗示，加上夜鸦的提醒，很难不让玩家猜到，静水市副本的核心机制，极大概率，就是复刻死亡之人的残像。
说不定还会像菌林副本一样，让死去的玩家和玩家对打。
这不是重点。
玩家接触到的和死人打架的副本多了去了。
如果是根据记忆复制残影，那玩家乃至主角团心中，那位早就死去的青年，有没有可能，在城市中再次现身。
尘漠语气紧张：“小百，你说，如果我们在副本里看见七周夜的话”
隐约有了预料，玩家不仅没有害怕，甚至开始激动。
他们又不像土著npc，玩家可不怕死，也自然不管会不会被残影坑害，落入污染物的圈套。
能见到七周夜这件事情本身，就足够让他们激动。
百晓生摇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46章 被溯洄到过去的城市
静水市的废墟中, 还维持着城市的特征。
坍圮的建筑，长满苔藓的街道，道路上堆满废弃的电车, 猩红泛紫的诡异藤蔓植物缠绕在电线杆上，但与电线杆相连的电线，以及城市的供电系统, 早就报废。
经过两年时间的污染侵蚀，这座原本由人类居住的栖息地，已经异化成彻底的污染区。
在太阳的暴晒下, 空气散发着蒸腾的气息, 扭曲模糊。
或许是受【永夜】影响，凌柒继承了阴影系异能者的习性，喜暗厌光。
他并不喜欢这样过分晴朗的天气, 尤其静水市绿化太差，整个街道都裸露在烈阳之下。
凌柒被太阳晒得有些焉，困倦地呆在队伍最后端混水摸鱼，忍不住共情起夜鸦来。
他只是使用了【永夜】的异能光碟, 就被如此影响, 那夜鸦作为永夜的真正持有者，昼伏夜出的习性肯定更加显著。
难怪七周夜在异能学校中被冠以睡神之名。
换凌柒, 凌柒也睡。
他忍不住歆羡起夜鸦站着睡觉的能力，又开始幻想, 如果能一边走路一边睡觉，那该多享受，听说海豚就可以只睡半边脑子，睡着了身体也能继续游泳
污染物潜伏在建筑物坍塌的墙体背后，时不时冲出建筑, 突袭玩家和主角团的队伍。
好在，这部分污染物大多是低等级怪，不需要凌柒出手，玩家和主角团就能将其解决。
现场光A阶以上的异能者，就有真实身份是【幻梦】的风止、真实身份是【天启】的谢彦，和顶着首席执行官壳子的凌柒。
让他们去对付这些小喽啰污染物，实在是大炮轰蚊子，任谁看了都会发自内心地发出评价，大材小用。
可惜，现场的风止袖手旁观，凌柒混水摸鱼，看上去最勤奋的主角君又是个名副其实的戏精。
明明另一个马甲都快把自己本体官方亲儿子的称号抢走掉了，也要费尽心力去好好扮演一位货真价实的D阶异能者，就算拿着白板长刀打平A，也不愿意动用哪怕一下异能。
他们三个最高阶的异能者合在一起，战绩愣是一个比一个还要平平无奇，甚至不如旁边才C级的玩家。
凌柒眼看着主角用平a，不知怎的，竟然还被污染物蹭破了皮。
要知道谢彦再如何压制实力，他的身体也是货真价实的A阶异能者身体素质。
瞬间，就有玩家心疼地补上治疗技能，谢彦回以一个感谢的微笑，俨然一副和睦相处的友好互动场景。
凌柒在心中暗叹，不愧是岚的学生，深得圣子言传身教。
他怎么就学不来呢？
好不容易吐的血，拍个小视频卖惨，还得借助【永夜】的副作用。
借助这次副本团战，凌柒也大概了解到各个主播的看家技能。
百晓生负责侦查和指挥，统筹所有玩家释放技能；看上去明明很能打的尘漠，竟然是奶妈位；为数不多的C位中，竟然有不吃宵夜。
凌柒对这个菌林基地的熟面孔印象深刻，当时他才刚绑定系统，为了骗百晓生配合他演戏，设下一出寻找宿舍编号拨打应急通讯的戏码。
当时，跟在百晓生身边的就是这位。
第一次见面，围绕着凌柒上下左右360度无死角进行拍摄。
全《深渊》知名的氪佬和颜狗。
因为有瞬移技能，加上近距离爆发技能，在团战中承担刺客的职责，负责速切后排精英怪。
可谓人不可貌相。
而最让凌柒意外的是，四月流风，知名的技术流大佬，此时此刻竟然也在划水。
虽然没有凌柒那么明显，但作为独立于战场外的旁观者，凌柒还是一眼看出，青年漫不经心的对战态度。
四月流风仿佛能预知到所有怪物的攻击落点，总能百分百躲避开污染物的攻击。
哪怕是落雨般的弹幕式远程异能轰炸，青年也可以瞬间从密集的攻击中，精准计算出那一丝一毫的攻击缝隙。
明明很多次攻击，已经和玩家的衣摆擦肩而过，但就是触碰不到对方分毫。
最后，毫发无伤地将污染物斩杀。
不过，摸鱼是摸鱼，四月流风的战斗成果可一点不差，玩家尽职敬业守在队伍前端。
可以说，如果没有四月流风，凌柒根本无法像现在这样安心散步。
在玩家的保驾护航下，主角团的队伍，很快顺利深入静水市内部。
异变发生得很突然。
在跨过某层屏障一样的事物后，玩家眼前的街道焕然一新。
坍圮的建筑恢复原样，路面破裂的痕迹和生长的苔藓也凭空消失，整个城市焕然一新，再不复先前废弃的模样。
简直就好像，他们转瞬穿越到了两年前，还没有被污染物攻占的静水市区。
然而，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这座城市中，几乎所有事物都被复原，唯独缺少了城市中最应该存在的一样东西。
人。
便利店里的货架上，摆满琳琅满目的商品，却没有顾客和老板的身影；城市的街道上堵满了车，车辆却停在原地，驾驶位置不见人影；
“上好的跳楼价无核车厘子，只要6元一斤！”
带着口音的人声，重复喊着同一句话，在空旷的城市中，让玩家听出一身寒毛。
凌柒顺着声音，走到路边的小吃摊前，自动喇叭正循环播放被录好的喊客声，却再也等不到任何客人。
他把喇叭关掉，朝玩家摇头：“无事。”
“我靠吓我一跳！”
不吃宵夜动作夸张地拍拍胸口，大声喊到，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城市中寂静到恐怖的气氛。
很快，其他玩家也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这副本设计的什么玩意，要怪怪没有，要人人不见。”
“阴森死了，是人能做出的副本吗？”
“你还别说，宙斯真不算人。”
“这么大一个城市，怎么一个人没有，我们之前走进来的路也没看见了。”
“别聊这种细思极恐的东西了好不好，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话说便利店里的东西是不是可以吃？”
对比其他神情或多或少都变得紧张起来的队友，谢彦等阶和战力虽然“最低”，但反而最先冷静下来，分析起现况。
“是静水市的记忆残影。”
谢彦从水果摊上拿出一枚樱桃，用手指碾碎，却没有溅出果汁，红色的果实化作残破的碎片，消失在空气中，显示出其幻影的本质。
“按照已知情报，静水市里会出现类似于记忆复刻体的残像，大家不必惊慌。”
“这些具象化的记忆，不一定是真实的静水市，而很可能截取自所有进入静水市的存在脑海中，对城市的印象。”
露洛米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这样吗，我还担心，被突然拉进入什么恐怖电影。”
刚才自动喇叭的声音，着实吓了她一小跳。
谢彦继续补充：“虽然只是记忆残像，但大家也不要放松警惕。”
“静水市最危险的点，不在于污染物，而在于其能够截取大家脑海中的记忆，复现出目标执念最深刻的对象”
谢彦并没有把话说完。
但他藏在话下的内容，几乎没有人猜不到。
这也是很多玩家进入副本的目的。
百晓生替谢彦补充道：“所以，到时候七周夜很可能被静水市的规则复刻出来，甚至可能成为敌对单位，所有人做好心理准备。”
“此外，如果分离，警惕所有离队后又回队的单位，小心可能是污染凝聚的记忆复刻体。”
在玩家组队频道中，百晓生又发布指令：【所有参与任务的主播，每隔五分钟在群中汇报一次自己的境况和点位，是否遭遇污染物袭击，防止有人被取代】
经过五年的作战经验，玩家已经积累出不少应对类似状况的经验。
一般而言，每个副本中只有一个难点，静水市副本的难点，明显就是记忆体的机制。
只要突破这个机制，提防队友被污染物取代，副本在其他方面的难度，不会高到哪里去。
比如boss的攻击力，污染物的威胁力。
凌柒用微不可察的动作，摸了摸耳垂上的隐形通讯装置。
耳麦中，是圣子柔和关怀的声音。
“静水市内的污染物，已经被确认清理完毕了，校方这次的主要目的，是利用不具备伤害力的记忆残影，考验学员的心理素质。”
“不过，你的情况，还好吗？”
岚语气担忧，“毕竟，两年前你”
凌柒：“……”他怎么了？
凌柒讨厌话不说完的谜语人。
好在系统很快补充：【两年前灰域灾变时，便已经有了污染物全面进攻的征兆，当时，静水市便是被污染物潮袭击过一回。】
【好在，夜鸦很快前往支援，斩杀掉污染物首领，静水市很顺利的挡住了污染潮】
【但夜鸦也在那次战斗中，被污染物的攻击所影响，伤势持续灰域彻底爆发前，也没能好转】
噢，原来如此！
所以岚突然提起这回事干什么，嘲讽夜鸦当年被污染物重创，现在也一样被污染物重创？
凌柒警觉而冷漠地回了一句“嗯”。
岚并没有介意凌柒的不配合，依旧保持着温和的语气，识趣叉开话题：“谢彦那边，你还在意吗？”
凌柒：“……”
话题又突然跳转到主角？真有意思，所以他应该在意谢彦吗，夜鸦和谢彦竟然有关系？
等等，夜鸦为什么和谢彦有关系？
凌柒心神一震，在意识空间疯狂问系统：【我应该认识谢彦？】
他怎么不知道他该认识游戏主角？
之前，凌柒还以为谢彦等于优质的镜头具象化，高效刷人气的必备道具呢。
有一说一，他当时借助谢彦直播的那一个晚上，人气值还真涨挺不错，又给凌柒攒出来好几个宣传资源点。
更关键的是，那场直播成功让“谢柒”在玩家论坛上的风评大幅好转，人气值也增长迅速。
具象化在游戏里面，就是凌柒面板上直观的数值提高，伤势恢复加快，就连吃饭都比以往吃的更香。
效果好的出奇，不愧是游戏主角，所有视线的中心，弄的凌柒都忍不住再用谢彦刷一刷镜头。
所以，岚为什么要问他谢彦的事？
凌柒沉默下来。
按道理而言，谢柒除了七周夜一个身份，和主角团也没有其他联系了吧，大概？
就算岚要问他，是否还因为七周夜的身份，有所挂念，那不也应该问：“谢彦调查团那边，你还在意吗？”
或者直接问凌柒还在不在意七周夜的事情。
为什么要问谢彦？
再说了，谢彦不是岚的学生吗，要问，也该是谢柒问岚关于谢彦的事情
“他最近状态不是很好。”
岚并没有在意凌柒的沉默，好在夜鸦应该沉默寡言惯了，以至于圣子根本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自顾自地用一种和凌柒极为熟稔的语气说，
“当初，我按照你的要求，去照顾他们。”
“但毕竟已经成年了，哪怕是弟弟，这样时刻跟着，好像也不是特别利好他们的独立成长。”
言下之意，凌柒作为需要保护所有学生的首席执行官，寸步不离地守着玩家和主角团，给主角开小灶，是不是影响不好。
凌柒：“嗯”
他就是给主角开小灶又怎么样呢，这么多主播，各个直播间几万十几万人，天赐的蹭镜头好机会，不蹭白不蹭。
再说了，就算夜鸦给主角团和玩家开小灶的事情传出去，又能有什么影响？
反正夜鸦风评已经差到谷底了，不缺这一个黑料等等。
凌柒拖着下巴，突然捕捉到什么不对。
岚刚刚说，谢彦是他的什么来着。
好像是d字音开头，还是两个字。
哦对，是弟弟
凌柒：？！
凌柒在意识空间，语气惊惶地询问系统：“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弟”
“不对，夜鸦竟然还有弟弟？！”
“谢彦真是夜鸦他弟？！”
第47章 幻影
扮演任务里没有提过这回事啊！
凌柒面无表情地震惊起来。
诈骗吗这不是？！
这个情报对于他而言, 不异于晴空霹雳。
他确实是要扮演夜鸦没错，但凌柒他可没说要继承夜鸦的人际关系。
原本敷衍风止和岚就够麻烦了，现在怎么还多个弟弟？
耳麦中, 岚还在继续补充：
“如果计划没有差错，这次静水市的记忆，应该会复现两年前的那次污染物潮, 正好可以训练那些孩子们的应战能力”
凌柒：“嗯。”
岚：“但毕竟也无法保证百分百安全，到时候，就需要你及时出手”
凌柒：“好。”
岚：“谢彦那边, 也总不能一直跟着。”
最好永远也别跟着, 岚在心中补充，但明面上，他还是得哄着夜鸦, 以免引发对方的怀疑，想到这里，岚眼神越发幽暗。
他幽幽补充：“毕竟，他已经成年了, 所以也没必要再继续负责了, 你总不能一直养着他们，红树林的野鸟可不会再管已经拥有飞行能力的孩子, 更何况他们只是”
只是被研究员托付的小辈。
“你都把他们惯坏了。”
岚笑道，“小心连飞行的能力都因为不被需要, 而逐渐退化。”
沉默了好一会，耳麦对面终于传来青年的回复的话语，声色冷冽，仿佛刚从冰水中沥出来一般。
“嗯，我明白了。”
还没等岚继续问话, 通讯便被切断。
他有些意外夜鸦的回复，但联想到对方前不久给天启打了一大笔款的动作，好像又没有特别出乎意料。
夜鸦总有种常人难以理解的信念感，固执地做一些他认为正确的事情。
从承担起S阶异能者的“责任”，抵挡下千万波次的污染物潮，保住人们和平安宁的生活，到作为一个“兄长”，照顾好他的弟弟妹妹们。
要不是被找回来的只剩下谢玖和异能被废的谢十七，“七周夜”只会更多。
“谢玖真应该庆幸，只剩下他。”
岚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着肩膀上的白鸽灵兽，扬起嘴角，眼神却冷淡莫名，“不然，可没机会独享谢柒的所有关注。”
————
静水市。
无论是林立的高楼，还是高悬的LED大屏，无一不昭告出城市的繁华发达，就连路边的公交车站站牌，都被打理得优美无比、井井有条。
就是这样一座繁华的街道，却空无一人。
极大违背了人的潜意识画面，让人忍不住升起股背后发凉，毛骨悚然的不安感受。
队伍中，突然有异能者开口：“为什么，这个街道给我一种似乎去过的熟悉感？”
露洛米也指出：“对，刚刚路过的那家小铺，和我老家楼下的便利店巨像！可是我从来没有去过静水市。”
百晓生皱起眉，很快确认：“这个城市复制的记忆残影，不一定是真实存在的静水市，而来自于所有人的记忆。”
就像一个ai碎尸的产物，将所有进入城市生物体脑海中的记忆作为素材，拼贴剪辑出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城市街道。
每个人都可能从中察觉到自己熟悉的景色，因为，那本来就是从他们记忆中截取的事物。
尘漠摸了摸他肩膀上的鸡皮疙瘩：“真离谱，现在剪贴了记忆中的建筑，到时候不会就是剪贴记忆中的人吧？”
百晓生并没有回复，转而将目光移向游戏主角。
谢彦不知何时，陷入沉默。
考虑到对方前不久，还因为精神方面的问题进了校医院，玩家不免悬起心脏。
好在，角色很快振作起来，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没事，让大家担心了。”
谢彦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嘴角带着浅笑。
并没有人注意到，角色的视线，锁定的方向是一片虚空。
青年笼着一身黑夜色泽的长袍，面容隐没在兜帽下的阴影中，只露出苍白的一截下巴，宽松的布料，很好遮掩住异能者修长瘦削的身形。
似乎感知到什么视线，青年将目光转向谢彦的位置，终于露出脸上带着的鸦鸟面具。
是夜鸦。
谢彦微不可察的，紧紧握住手中的刀柄，哪怕已经竭力去忽视对方的存在，但目光仍旧无可避免地聚集在那一道幽晦隐约的身影上。
为什么夜鸦的记忆残影会出现在这里？
他止不住的想到。
随机，一个更让谢彦恐惧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为什么静水市判定他执念最深，最想见到的人，会是夜鸦？
简直荒谬。
瞬间，原本进入静水市前，隐秘的希望能见到曾经导师的期望，彻底落空。
谢彦静静看着那道和记忆中同样沉默寡言的存在，眼神彻底冷淡，如果有任何玩家目睹此刻主角的神情，谢彦在论坛上“小天使”的称号估计会立刻消失不见。
好在，这样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瞬，青年微垂着眼，很快将神情藏在眼底。
没有任何人发现主角的异样。
被称作夜鸦的残影，也没有注意到路上主角团和玩家的存在。
青年似乎有着明确的目的，又似乎没有，执着的朝某个方向前去，经过谢彦身边时，带起血腥的气息。
就像被血气刺激到，谢彦猛地拽住夜鸦手腕，指尖却什么都没有碰到。
就好像，眼前的存在只是一个3d投影。
发生在过去的事情，无法更改，只能见证。
作为A阶异能者，谢彦很快催动灵力，感知到这片土地上的规则，他在心中暗骂一声。
山泠最先察觉到队长的表情变化，眉心紧蹙：“谢彦，你表情看上去很难看，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吗？”
她试图按照谢彦目光的方向看去，却只能看到一片空白。
瞬间，异能者明白过来。
“记忆残影，只有本人才能看见？”
露洛米一怔，半响，缓缓问道：“是老师吗？”
似乎察觉到什么，谢彦身侧的异能者停下脚步，安静等待着应该给出的答复。
就好像，不管谢彦如何回答，青年都会接受。
要承认吗？
承认他执念最深的对象，是夜鸦？
在那个瞬间，谢彦呼吸停滞一瞬，按道理而言，他应该立刻将完整的情报分享给队友，给出自己记忆残像的信息。
承认自己执念最深的人，是谢柒。
谢彦将目光转回到记忆残影的身上。
青年面容被面具所遮盖，看不清表情，但身边裹着的疏冷气息，熟悉又陌生。
谢彦恍惚间，忍不住想要亲近。
这是镌刻进谢玖少年时期的本能。
在夜晚，在兄长冷冽的气息和读着睡前故事，低沉悦耳的嗓音中，安心进入睡梦。
仿佛无论谢彦给出什么样的答复，都会允予宽容，就像天启无数次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一样
友人被撕裂的，血淋淋的身体骤然在眼前浮现，就像被惊醒，谢彦从陈旧的记忆中挣脱出。
露洛米越发担忧，重复问道：“谢彦，你看到的，是七周夜老师吗？”
谢彦的沉默，无疑是默认。
身后，异能者脸上标志性的夜鸦面具，无疑是讽刺。
“你很讨厌我。”
出乎意料的，残影竟然问道。
耳熟到几乎不可能认错的声线，干净、清爽，像大提琴一般悠扬低沉，语气轻飘飘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谢彦没有意料到残影竟然能和他进行互动，身形僵硬在原地，随机，一股无名的愤怒涌上心头。
异能者将他和弟妹抛弃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好不容易等到再次见面，哪怕苦苦哀求，却依然毫不留情地杀害他的老师。
“谁都有资格问我为什么讨厌他。”谢彦语气冷漠，“唯独是你，夜鸦，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为什么讨厌你？”
“你自己有多惹人生恨，你难道还不清楚吗，随便去网上看看他们对你的评论，贪生怕死、高傲自大、吝啬贪财，残忍冷漠”
“你问我为什么讨厌你，倒是给我一个不讨厌你的理由。”
甚至称得上心平气和，谢彦用最为冷静的语气说道，耳边，有玩家大喊，“污染物群怎么突然出现了？！”，眼前的景色也迅速变化。
似乎锁定了什么锚点，谢彦平静地看着，他被拉入这一方存在于过去，由记忆复现的时间节点。
肆虐的污染物群，人类凄厉的哭喊声，远处依稀传来爆炸的巨响，红黑色的天幕散发着不祥的征兆。
转瞬间，静水市原本平和的景象便被打破。
谢彦很快从情报中，确定记忆残像的时间点。
两年前，静水市第一次被污染物潮攻击的节点，灰域灾变爆发的前夕。
那段时期，也是谢彦和夜鸦吵架最厉害的时间段，因为七周夜的问题，谢彦无数次以天启的身份，去质问谢柒。
等灰域灾变后，似乎长了教训，夜鸦再没有像以前那样和谢彦吵架，也没有再提起和谢柒有关的一切。
谢彦皱起眉，他看见夜鸦的残影抬起手，夜幕随之被召唤，和城市上方原本的黑红相互吞并，撕裂，融合。
伴随着夜色的扩散，阴影在城市中蔓延，活化，就像无数条触肢外形的活物，从污染物手中，救下一名又一名人类。
虽然知道谢柒实力的强大，但谢彦还是头一回，见到对方毫不留手催动异能的模样，不得不心生震骇。
轻易覆盖一整座城市的异能范围。
确认了记忆节点后，静水市中终于出现了其他人影，比如被夜鸦救下的人类，只是面容模糊无比，只有个大概。
一个小孩被阴影从废墟下救出来，被放在地上的瞬间，却惊恐地望着夜鸦的位置。
“走开！”
他张皇地后退，宁可躲在摇摇欲坠的建筑下，也不愿意靠近阴影凝聚成的触肢，
“贪生怕死的丑东西，老师都说了，你就是个和污染物同流合污的叛徒，装什么假惺惺的，离我远点！”
污染物潮顷刻溃散。
谢彦敏锐地从空气中捕捉到抹血腥气。
越发浓重强烈。
他看向异能者笼罩在黑袍下的身形，下意识想要撤掉对方的遮掩，但指尖却再次穿过夜鸦的身形。
这件事情已经超出谢彦的预料。
明明不久前，他还能正常和夜鸦对话不对。
谢彦注意到，夜鸦的视线并没有锁定在他身上，只是看向一个空洞虚无的位置。
“讨厌我，也好”
青年如释重负般，在听到“谢彦”的回答后，确定了什么东西，朝市中心走去。
污染物首领的所在地。
谢彦隐约间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很少接触到夜鸦执行任务的样子，大部分时候，对方都是以首席执行官的身份高高在上。
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重伤破碎，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
“你要去哪？！”
哪怕知道这只是个幻像，谢彦也想要抓住异能者的手。
还是落空。
————
“该死的！”
百晓生拉着尘漠，躲在建筑倒塌形成的三角区域中，一把抹掉脸上的灰。
在谢彦出现幻觉后，游戏主角的身形在某个节点，突然消失，仿佛被凭空传送到另一个空间。
与此同时，污染物群嘶吼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城市的天空骤然被象征灾变的血云笼罩，伴随着不知名污染物的异能，建筑也开始震动。
在一只巨大的，龙形怪物的攻击下，玩家很快四散而逃。
在慌不择路的过程中，百晓生和尘漠附近的一栋建筑被龙兽击毁，倒塌下来。
不得以，玩家被埋在墙体下方，好歹是保住了在性命，但也被限制住行动。
尘漠启动一个异能，勉强用作光照，忍不住吐槽。
“真是见鬼，这个副本的机制怎么莫名其妙的，本来还想着有没有机会见到七周夜，结果幻觉不共享，也是没谁了”
百晓生冷静分析：“静水市两年前，曾两次被污染物袭击，说不定，当时污染物潮攻击的场景就被记忆下来，而今化作现实。”
换句话说，他们可能需要在副本中再经历一次污染物潮。
“先等等，我在联系四月，等他们来救援就行”
百晓生安抚道，话音未落，头顶上方的墙体突然被什么东西搬开。
就连散落的石块，也被某种东西拦在半空中。
还没来得及反应，玩家便被一前一后，由黑影拽出废墟。
触肢抓着玩家的衣领，晃了晃灰，随即，把救下的人放到本体前方。
“谢了啊朋友”
百晓生眼前一黑又一亮，揉着眼睛里进的灰，好不容易睁开眼睛。
刹那间，玩家僵愣在原地，一时语塞。
少年一身黑金色的调查员制服，五官冷冽干净，玩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认错。
曾经死亡的引导npc，以少年的姿态，再次出现在他们身前。
角色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跟在我身后。”
“不会有危险，不要做其他多余的事情。”
第48章 血色的丝线
被救出废墟后, 百晓生才发现，街道的场景已经彻底变了个模样。
血色的天空下，是嘶鸣着的变异鸟群, 聚在城市上方，形成大片的阴影，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下方, 搜寻任何可能的食物。
却似乎忌惮着什么存在，迟迟不敢栖落。
空气中飘来腐败的血腥气。
玩家顺着气味的方向看去。
几十只污染物被斩断的尸体，随意地丢在路边, 污秽的血液从尸堆下渗出, 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腥臭粘腻，令人作呕。
死亡降临得太快, 以至于不少污染物还维持着生前盯着猎物的贪婪表情，甚至来不及感受死亡到来前的恐怖。
百晓生头一回发自内心地觉得，《深渊之底》的感官系统做得太真实，也不全然是好事。
眼看着玩家的脸色越来越黑, 灵力安静地扩散开来, 形成一个隔绝气息的屏障。
很快，难闻的气味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异能者独特的灵力气息, 就像无月的深夜，幽冷而静谧, 让人的心神忍不住安定。
百晓生看向这一切的来源。
在这片猩红的废墟中，少年面容干净得仿佛不在同一个图层，没有表情地站在街道上，手中是一把银灰色的长刀。
腥黑的血液沿着刀身下流，告知玩家那些污染物的死因。
就连直播间的弹幕, 都彻底安静下来。
异能者似乎急着去救其他人，转身要走，见玩家没有跟上，回头又问，语气不解。
“你们受伤了？”
“当然没有！”百晓生终于反应过来，快步跟上，拉上已经看呆了的尘漠。
他压抑着心中激动的情绪，抓紧询问角色：“请问前辈该如何称呼？”
少年一愣，停下脚步，神情瞬间的空白，简直就好像，他并没有答案来回答玩家。
“叫我柒就行。”
他说，“我是负责搜救这块城区的调查官，如果想要回到安全区，可以跟在我身后。”
少年平静解释道，抬手，漆黑的灵力在手心凝聚出一只鸦形鸟兽。
“或者想早点回安全区，也可以跟着它。”
冷静舒缓的语气，极大安抚住玩家躁动的心绪，很快，弹幕彻底爆发。
【七周夜！】
【小七啊啊啊啊啊啊，是少年体！老渊终于干人事了】
【七周夜原来曾经是调查官吗，难怪对污染物这么熟悉】
【我不行了，明明自己都还没成年，却一脸镇定地安抚两个成年人】
【主播行不行啊，快上啊，装逼带飞秀一把，不能让小七看低咱玩家】
百晓生突然问：“现在是什么年份？”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很离谱的问题，对于npc而言，毕竟正常人谁会连年份都记不住，又没有穿越。
但少年还是极有耐心地回答，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回答玩家各种稀奇古怪的常识性问题一样：“星历1015年。”
游戏现在的时间线，是1028年，换句话说，百晓生和尘漠进入的这场回忆，是十三年前发生的事情。
玩家跟着少年，甚至有些雀跃。
但很快，百晓生激动的情绪便被泼了一盆冷水，无论现在的七周夜多栩栩如生，对方也早就死在7年后的未来。
眼前的少年，只是一个记忆留下的残影。
似乎感知到什么，少年突然回头：“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百晓生一时语塞。
这样的真相，对角色而言，会不会过分残忍，毕竟任谁，突然知道自己在不久后的将来会死亡，心情都不会太美好。
但理智又告诉百晓生，七周夜已经在现实中死亡了，只有从柒这里获得更多的情报，才有机会找到对方死亡的真相。
“你认识我。”
少年突然说道，语气肯定。
看到玩家惊讶茫然的表情，调查官冷静指出，“你见到我的第一眼，表情很奇怪，不像是见到陌生人的表情。”
“而且，你问我今年是哪一年。”
弹幕也安静下来，哪怕知道《深渊之底》中npc的智能程度很高，但高到这个地步，还是有些超出玩家的想象。
少年瞳色漆黑，就像寂静深渊的夜空，仿佛能洞悉一切，百晓生沉默良久，点点头。
“我死在了未来的哪天，是这样吗？”
少年终于确定了什么，语气平静到极点，仿佛话语中死亡的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百晓生彻底安静下来。
他并没有预料到，还没有等他问话，角色就自己猜出来真相。
少年点点头，不再问话。
敬职敬业的调查官，全然无视掉刚才的变故，继续通过灵力感知搜寻，从废墟中救下一个又一个幸存的人类。
一路上的污染物，都被对方干净利落的一刀斩杀。
尘漠忍不住追上前，小声问：“你就一点不惊讶，恐惧，害怕？”
少年依旧用淡定至极的语气回答：“每个人都要死，未来的我会死，那也是未来的事情。”
“如果我不去救这些人，他们现在就会死。”
异能者仿佛带着种与生俱来的使命感，自顾自完成他认为正确的事情。
玩家跟着对方，回到人类的营地。
城市的电力已经被切断，为了驱散寒冷和恐惧，营地中心燃起篝火，百晓生坐在篝火旁。
初见角色的喜悦和激动已经平复下来，反而一种没有由来的疑虑从玩家心中升起。
远处，自称是柒的少年也在篝火旁，耐心烤着从污染物身上取下的可食用部分。
橘红色的火光映照在异能者眼瞳中，星星点点的，很是漂亮，就连少年侧脸凌厉的线条，在火光下也变得越发柔和。
原本腥臭腐败的肉块，不知经过何种处理，竟然被炙烤出馥郁的香气，油脂从肉块中渗出，在火焰中滋滋作响。
尘漠拿着两串烤好的肉串，察觉到好友的异样，坐到百晓生旁边，戳了戳百晓生的肩膀，问：“怎么了，又想什么？”
“好不容易见到七周夜了，找个机会问问情报？”
百晓生已经关掉了直播间，手边，是一张张写满关系图，最后又被划掉的稿纸。
弹幕太吵了，他在分析剧情时，一般都不会开直播，以免思路被影响。
尘漠随便捡起一张稿纸，上方写满了的，都是七周夜已知和可能的情报，和角色与其他角色的关系线路图。
他留意到其中一个被连起来又划掉的关系，是七周夜和谢彦。
保留的线条，是师生同伴和战友。
被划掉的那一条关系，是哥哥。
七周夜是谢彦的哥哥不对，谢彦他哥不是谢柒吗？
尘漠皱起眉，并没有冒然打扰好友的思路。
百晓生将最后一张稿纸撕下，揉成团，丢进篝火。
纸页在火焰中，很快化作灰烬。
“他不是七周夜。”
百晓生突然说。
尘漠愣了三四秒，终于开口：“什么？”
玩家语气震骇不解，为了避免引起其他npc的注意，勉强压低住声音。
尘漠皱眉：“你开什么玩笑？！”
百晓生取了一个崭新的笔记本，不再以关系图为分析重点，而是画出一条时间线。
“1015年，柒，异协调查员，在污染区执行任务，从污染物的袭击中救下幸存的人类。”
并没有分出太多心力来向尘漠解释，百晓生继续在时间轴的上方，划下另一个时间点，自顾自的说。
“1018年，七周夜以普通高天赋，却没有任何背景的平民异能者身份，入学中央异能学院。”
“1022年，七周夜以特级调查员的身份，加入谢彦所在的调查团，一年后，被夜鸦杀害死亡。”
很快，尘漠也意识到什么不对。
如果柒就是七周夜，那在15年便已经是特级调查员的他，在3年后，为什么会以普通异能者的身份入学中央异能学院？
对方根本没理由隐藏身份。
按照柒的天赋，他在三年后的成就只会比现在更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变成一个简单的普通无背景异能者。
“所以说，柒根本就不是七周夜？”
尘漠颤抖着语气，给出结论。
百晓生合上书页：“也不一定。”
尘漠：“……”
刚才不是你说柒不是七周夜的吗？
百晓生指出：“七周夜，曾经用柒的笔名，发表过一系列污染区生存相关的科普书籍。”
这一点，恰好和现在的“柒”，完全符合。
只有作为特级调查官，才会对污染区的一切事物如此熟悉。
柒作为代号，很常见，不是没有重名的可能。
但从外貌、年龄、到行为处事，语气习惯全都撞上，那未免也太过巧合。
那边只剩下一个可能。
对方出于某种原因，隐藏了身份，以七周夜的名字，入学中央异能学院。
在对方做出决定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转折。
这个问题的答案，玩家确实拿不准，但有一个人绝对可以拿准。
那就是，角色本人。
百晓生突然站起身，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朝少年走去。
柒似乎早就预料到玩家的靠近，并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将一串烤肉递给百晓生。
“你想问我什么？”
百晓生不再犹豫：“如果未来，发生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以至于你改变原有的计划，隐藏身份，去做一些和现在相差极大的事情，会因为什么原因？”
少年一顿：“我吗？”
似乎是在犹豫，角色陷入沉默，百晓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问题很可能触犯了对方的隐私。
好在，少年包容了玩家的冒犯。
在火光下，角色缓缓说道：“我失约了，如果可以的话，或许会想办法，去补足那个过期的约定”
“但人改变自己决策的原因有很多种，哪怕是我，也无法决定未来我的想法，不是吗？”
少年语气认真，显然对那个承诺极为重视，让玩家忍不住开始羡慕，对方口中需要履行约定的存在。
百晓生想起来，虽然外表很冷漠，但七周夜确实很在意这些情感方面的东西。
无论是和玩家相处，还是和主角团之间的联系。
无论是所救下之人的感谢，玩家对角色表示的喜欢，主角团对未来的期望。
亦或者那些普普通通，平平无奇没有异能的人们，对他的哭诉；
主角团中的孩子，因为天赋，在异协发展调查团的过程中处处受阻，就连本该获得的资源都被恶意偷给其他异能家族的子弟；
以及玩家。
百晓生记起来，在刚开服的那段时期，他们对异能世界阶级分明的规则很不适应，因而很多次向角色吐槽过。
——法律本来就应该公正，不会因为那一方是高阶异能者，另一方是普通人，就无条件偏向异能者，全然忽视普通人的权益。
——教育资源很重要，每个人都有平等接受义务教育的权利，知识则更不应该当做某种和金钱一样的资源被贮藏。
——每个人的生命都非常重要，无论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异能者无法肆意杀害普通人，高阶异能者也无法肆意杀害低阶。
七周夜总是很耐心地听着，玩家向他描述另一个世界中的一切。
人可以自由追寻他们的理想，人可以拥有平等的权利，人可以被公平公正地对待，人享受法治社会的保护^
没有理由的，百晓生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
七周夜应当是极为理想化的一个存在，就像他毫无顾忌地为了帮助谢彦，和那些本应该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们，死于联盟的坑害下。
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对方也极为重视他人投来的情感联系。
当时，围在主角团中，吵吵闹闹的玩家数量很多，但终究不是全部。
更多的玩家，因为各种各样的限制，隔着一层屏幕，在直播间抒发对角色的好感。
百晓生记得，那段时间，总有部分性格跳脱的主播，比如尘漠，一个个读着直播间的弹幕，亦或者论坛上的评论，笑嘻嘻地告诉角色：
“你看，他们都很喜欢你啊！”
“那么多人，都在背后支持你做的事情。”
“所以，放心去做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青年总是很认真地听取玩家的话语。
百晓生忍不住想到，如果对方真的能看到论坛，应该也会关注这些弹幕和评论。
就像极少数一部分，极为重视粉丝反馈的网红和明星。
会一条一条，仔细读过去所有私信和评论内容。
无论是好还是坏。
————
谢彦心想，他应该直接离开。
离开对方，尽快脱离幻境，或许还有机会见到真正的七周夜。
而不是陪着夜鸦一起在静水市被污染物揍。
是的，大名鼎鼎的顶级异能者，天启，以及首席执行官，夜鸦，正在被污染物揍。
这听上去天方夜谭，却是现实。
谢彦从没有遇到过这样棘手的怪物，准确来说，是这样棘手的污染物潮。
他并没有意料到，两年前袭击静水市的污染物竟然会如此暴虐，污染物群中高阶污染物的密度高得离谱。
C阶污染物随处可见，B阶污染物也堪堪只是污染物群中中高层的小精英怪。
就连A阶污染物，也有十指之数。
要知道人类现存的A阶异能者，也就堪堪两位数。
而现在，单进攻静水市的污染物中，竟然就有十个以上的A阶。
明明只是幻想，却难缠至极。
污染物潮背后，仿佛有一个潜藏未出的指挥官，耐心狩猎着人类的一切。
谢彦在心中暗骂一声，把刀插入污染物的后颈，将其斩首。
但跟进的污染物潮水一般，无论如何也杀不干净。
唯一的好消息是，静水市的人群早就撤离，谢彦和战场上的另一个存在，可以肆无忌惮地和污染物战斗。
实在没忍住，谢彦眼神一暗，瞳孔向竖瞳转化，侧脸也浮现出鳞片。
赤金色的暴虐灵力在污染物潮中席卷，战场的另一端，夜鸦悬空而立，身下阴影肆虐，杀得比谢彦还猛。
污染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片死亡，谢彦稍许松下口气，他其实有点在意一个事情。
当初，虽然和夜鸦冷战，但他并没有真的想要对方去死，就算夜鸦要死，那也该是死在谢彦手中。
没想到，夜鸦不仅毫不在意七周夜和谢十七的事情，反而继续接取异协调查任务。
夜鸦很少在任务中受伤，每天刷污染物和打卡一样，相比是去执行任务，反而更像是不负责任的逃避，用各种办法躲开谢彦的追问斥责。
至少在谢彦眼中，这两种行为没差别，直到后来，夜鸦真的在任务过程中，被污染物重创。
只有极少数的高阶异能者才有资格知道，静水市中有只污染物，在进攻城市的过程中，成功在死前把夜鸦弄的半死不活。
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至少目前，谢彦没见到任何有能力伤到夜鸦的存在。
虽然不想承认，但谢彦还是松下口气。
至少证明，他还是有点用处的。
在过去，本该负责保护静水市的高阶早就跑路，而静水市的异能者更是跑的跑逃的逃，只留下夜鸦孤身和污染物潮作战。
毕竟，夜鸦那么强大，无数次拦住污染物潮，这次也一定没有任何问题，对吧？
所以他们逃跑，把夜鸦独自留下来，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谢彦心中无端升起股难言的郁气，越发烦躁，他再次控制灵力，绞杀掉一片污染物。
他隔着大片天空，远远看见，和他一同作战的另一个存在，心中那股莫名的郁气，也稍许减少下来。
至少现在，有两个高阶异能者一起对抗污染物潮，发生意外的情况肯定会少很多，不是吗？
直到战斗结束，夜鸦依旧悬浮在半空中。
谢彦意识到什么不对。
直到他朝那片空域靠近，才发现一种锋利得堪比刀刃的半透明丝线，几乎遍布整个空间。
那些丝线交织的中心，正是异能者。
而青年，与其说是悬空而立，倒不如说是被这些比金属还锋利得丝线，挂在了空中。
在那个瞬间，谢彦脑海中已经一片空白，愣愣看着空中不知何时被污染物袭击的夜鸦。
他下意识想要伸手，扯开丝线。
触碰到丝线的瞬间，护主的鳞片出现。
实验体的鳞片具有极高的防御力，甚至能够挡下刀剑的攻击，但还是被切割开一个口子。
手心传来的刺痛，让谢彦猛地回过神来。
但他已经来不及感受疼痛。
丝线虽然锋利，但随着丝线，似乎有什么更加粘腻的液体。
眼前，却什么都看不见。
要不是谢彦主动撞上了这片空域，甚至都不会知道丝线的存在。
在某个刹那，谢彦终于反应过来。
是幻术。
在不知何时，他已经被污染物用幻术所攻击，陷入梦境。
在异能者意识到这一切后，其终于从幻术中挣脱出来，静水市中原本已经被清理干净的污染物潮再次出现。
透明的丝线，从污染物后颈位置，一路延伸到市中心一座耸立的高塔。
但谢彦已经无心关注污染物潮的情况。
他木愣地抬起头。
天空中夜鸦原本该在的位置，已经被大片的红色丝线所占领，几乎将异能者包裹在中间，化作一个猩红的茧，密不透风的网。
那些丝线，贯穿过青年的身体，将其吊挂在空中。
谢彦颤抖着手，摸着他身侧的一条丝线，意识到，这大概就是刚才他摸到的濡湿感的来源。
是血。
手中，大片猩黏的血液，几乎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异能者，这是一场回忆。
发生在过去，结局已经定下。
无法更改。
————
【检测到紧急扮演任务已触发】
【临时身份已经发放，请角色：凌柒尽快启动马甲，扮演后续剧情】
凌柒独自行走在静水市的街道上，看着系统屏幕上的问话，一挑眉：“加班，给加班费吗？”
沉默数秒，系统问：【你想要什么？】
凌柒：“存着，你先说一下，任务要做什么？”
自从静水市开始发力，凌柒就眼睁睁看着一个一个玩家和主角团，消失不见。
他已经在马路牙子上发了半天呆，又晃悠了半天，但这个静水市就像和凌柒有仇一样，死活不肯把他也拉进回忆。
凌柒都快无聊死了，甚至开始肝游戏，在游戏系统自带的卡牌养成游戏中抽【七周夜】，结果歪了其他卡。
歪的竟然还是【岚】
凌柒差点气笑。
系统给他找点事情，也挺不错。
系统实话实说：【去幻境中，扮演夜鸦的幻像】
凌柒来了兴趣：“谁的幻境？”
系统：【谢彦】
伴随着“马甲载入中”的字样，凌柒眼前的场景开始变化。
第一眼，是大片的血色。
凌柒定睛一看，红色的是丝线。
凌柒又定睛一看，那些丝线连着他的身体，他突然对这些丝线上沾染的红色，有种不妙的预感。
好在，凌柒顶着幻像的壳子，自然没有痛觉。
他面无表情地在心中问系统：“好一个惊喜，这就是加班任务吗？”
系统：【幻像不会有痛觉，死亡也不会对角色：凌柒的本体有影响】
【只需要按照原剧情扮演好幻像，紧急扮演任务就会顺利结束，并发放相关奖励】
凌柒了然，问：“既然是谢彦的梦境，那主角本人呢？”
湛蓝的数据屏幕转化成一个箭头。
按照系统的指示，凌柒终于看见，在血色的丝网中，挣扎着的一只巨大赤金色龙兽。
凌柒：“哦，说错了，应该叫主角本龙？”
第49章 人面蜘蛛
【已开启痛觉屏蔽】
凌柒尝试用阴影割断丝线。
好消息, 能割断；
坏消息，凌柒面板上的血条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了一大截。
湛蓝的数据如瀑布般流下, 搭建出密不透风的防护屏障，凌柒能感受到嘴里弥漫着的腥甜气息，却感受不到任何痛楚。
越发僵硬的肢体提醒着凌柒, 哪怕感知不到疼痛，他身体的状况也绝对算不上好。
“系统。”他突然开口。
光屏很快浮现，等待着凌柒的要求。
凌柒摘下面具, 捂着嘴, 他怕他一口血吐面具里太埋汰，有损形象：“使用宣传资源点数，就现在。”
丝网另一端, 谢彦挣扎的力度太剧烈，以至于间接扯到凌柒身上的伤口。
龙兽已经彻底失去控制，一个劲在网里扑腾，让凌柒忍不住幻视, 被蜘蛛网捆住的大号虫子。
伤口被猛地一扯, 凌柒默默又吐了口血，眼看着血条又凭空下降一截, 忍不住心中暗骂。
坑哥玩意。
凭借着面瘫属性，凌柒好歹维持住表情。
如果此时此刻的是夜鸦, 该如何做？
青年面无表情地看向下方，被污染物侵略的城市，面目狰狞的怪物们，大肆摧毁着城市中人类的建筑，文明的象征。
那是无数人们的家园和心血。
无异能者的平均月薪, 大概只有五千左右，这还是在少数高收入人群拉高均值的条件下，大半普通人的工资，甚至达不到这个数。
但在静水市中，一个100平米的房子，价格过百万，普通人不吃不喝工作十年以上，都不一定能买得起。
每一栋被摧毁的高楼建筑，都可能是千万普通家庭劳碌一辈子才勉强攒下的心血。
意味着，哪怕那些人们，有幸能在污染物潮进攻的第一时间，挤入撤退的队伍，安全离开了静水市，保存了性命，他们的生活却依然被污染物所摧毁。
哪怕再次回到家园，也不复以往。
除非，第一时间找出幕后的那只高阶污染物。
漆黑的污染潮流中，几乎每一只污染物的后颈位置，都衍生出一条细若游丝的线，远远衍生到城市中心的高塔之上。
不管是污染物还是异能者，如果在某一个方面的能力格外突出，在另一个方面的能力就会格外薄弱。
比如擅长远程炮轰的炮台型污染物，其近战防御能力必定相对薄弱；
又比如某个杀伤力极大的主角，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就被同等级的【幻梦】拉入幻境，直到现在依然被影响。
静水市幕后操盘的污染物，拥有如此强大的远程控场能力，其真身，必定孱弱至极。
只要能将对方逼出现身，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按道理而言，这对夜鸦而言绝对不算问题，对方能轻易将夜幕遍布静水市的天空，一人成军，将所有污染物绞杀在领域中。
哪怕那只污染物躲得再好，也不可能在夜色下躲过夜鸦的侦查。
但现在，凌柒细细感知了遍体内的灵力。
他很快察觉到什么不对。
夜鸦体内的灵力总量依旧不变，但灵核与灵流却紊乱异常，甚至一催动灵力，凌柒的血条又开始往下掉。
就好比一杆枪，弹药充足，枪口却被不知名的东西堵死住了。
凌柒甚至怀疑，如果他开枪，崩死的先是污染物还是他自己。
异能者的灵核与其精神息息相关，是其精神体的具象化体现。
所以在异能者堕化，灵核粉碎后，新生的堕化体从精神到物质上，都会与原本的异能者有极大的不同，甚至截然相反。
原本的人格、意志、记忆，乃至信仰，都会随着灵核的破碎，被一起摧毁。
尸骸中残余的灵力被污染所侵蚀，转化，借着异能者的躯壳，诞生出一只崭新的存在，那便是堕化体。
灵核破碎会抹杀异能者的精神体，反之，异能者精神如果出现异常变化，灵核也会紊乱，灵流线路更是阻滞不通。
轻则用不出异能，重则异能彻底失控，沦为没有理智的疯子。
这也是为什么，所有异能者的精神状况都需要被极其关注。
凌柒皱起眉。
他突然想到，两年前，正也是夜鸦在玩家群体的风评最低的时候。
如果说现在夜鸦的风评已经是所有角色中的谷底，那两年前的夜鸦，毫无疑问就是谷底中的谷底。
那段时期，几乎每次游戏版本更新时，七周夜的粉丝都会聚集在官方视频的评论区发声，官方一日不处理掉夜鸦，他们就一日不再往游戏里充哪怕一分钱。
游戏npc的价值就是吸引玩家，为游戏带来热度和更高的营收；夜鸦不仅无法吸引到玩家，反而影响到游戏营收。
无论《深渊之底》的游戏制作组想不想刀夜鸦，负责运行控制整个游戏的主系统，一定会想处理掉夜鸦。
高人气角色，会拥有系统的各种增益buff，包括但不限于不死，回血。
哪怕是“谢柒”，生命值回复速度也比凌柒的本体高一大截，更遑论某个主角，明明已经因为精神创伤进过校医院，而今依旧活蹦乱跳。
那作为风评谷地的夜鸦，是不是也会被“赋予”类似的buff？
凌柒忍不住想，如果他取代的正是两年前夜鸦的记忆幻影，那对方在此时此刻，是不是就因为这种原因，连异能都无法使用？
还是说，是因为其他更严重的原因？
对方，又是如何在精神失衡，灵力紊乱的情况下，硬生生地在被所有人抛弃的情况下，在所有污染物的围攻中，手刃幕后的污染物首领？
凌柒用手背捂住嘴，喉咙中又呛出一股血腥味。
那些丝线似乎有吸血的效果，凌柒可以看到，他分体的血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下降。
夜鸦不会有支援，静水市的异能者早就逃离了他们本应该守护的地方。
至于现场的某只主角，那更是靠不住，对方不坑夜鸦一把，背后捅凌柒一刀，凌柒就谢天谢地了。
情况危急，他却前所未有的冷静。
如何让一只胆小、谨慎、奸诈、狡猾的污染物愿意靠近他，愿意扛着对【永夜】气息的恐惧，靠近一个杀戮亿万污染物的高危个体？
在高空之上，青年突然扬起嘴角，苍白的侧脸还沾染着血迹，让这抹一闪而逝的笑容，显得越发诡异妖冶，漂亮过分。
是食物。
吞食一个S阶个体的诱惑力，足够让任何污染物疯狂。
无论其曾经有多么贪生怕死，胆小谨慎，都不可能抵抗得住污染物刻骨入髓的掠食本能。
异能者漆黑的碎发下，眼瞳泛起殷红的色泽，系统的提示音在凌柒耳边响起。
【警告：角色：凌柒污染值正在飙升！】
腥甜的气息沿着丝线，蔓延开来，中央的异能者被高悬在空中，几乎没有动静。
谢彦猛地睁大眼睛，瞳孔骤然一缩。
血液滴落在下方的污染物群中，刹那间，污染物开始暴动，悬挂在它们后颈的丝线一震，试图将污染物群压制下来，但也无济于事。
它们彻底失控了。
青年身上被剥离的，已经不只是血液。
丝线侵入体内，吞食着血肉，筋膜，乃至一切，疯狂占用原有的组织成分，期望将异能者蛀食成空壳，取而代之。
最严重的伤在胸口位置。
几乎露出白骨，只剩下心脏还在跳动，半透明的血肉中，依稀可以看见灵核，异能者的命脉根基。
“哥！”
近乎凄厉地，主角大喊出声。
但吸食了S阶异能者血肉的丝线，其坚韧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一般的A阶灵材。
赤金的龙兽奋力挣扎着，无济于事，谢彦恍惚中，终于记起要催动灵力，但冥冥之中，有另一种高阶的力量，阻止他出手。
灵魂深处，涌现出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就好像，马上就要失去极为重要的存在，连灵魂都仿佛被割裂成两个存在。
一面是孩童时期，兄长裹着一身冷淡气息、用清冽如泉的嗓音，朗读着睡前故事，温和地安抚他们入睡。
另一面则是少年时期，冷静稳重的领导者，以及青年被撕裂的身体，惨烈至极的死亡。
意识疯狂叫嚣着，催促着身体出手，释放异能，杀光那些污染物，身体却没有任何反馈。
哪怕灵力已经流转，灵流蓄势待发，释放出异能的前一刻，脑海中却总有一道凄厉尖锐的声音，不停打断谢彦的思路。
就这样，看着谢柒去死，不好吗？
是谢柒先背信弃义，当时，明明你那样地哀声乞求，他却依旧杀害了你最为重视的好友，导师，伙伴，所孺慕的对象。
他活该去死！
所以，为什么你还要救他？
蛊惑般，那道声音重复着劝说。
就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只需要等待，看着夜鸦被污染物分食，随后，一切都会结束。
况且，不过是一道回忆。
哪怕救下来现在的残像，两年前的夜鸦，依旧经历了这一切。
发生在过去的事情，永远无法更改。
仿佛只是一瞬间，又仿佛过了数年之久，谢彦愣在原地。
刹那的迟疑，终于错过最后的出手机会。
在S阶异能者血肉的蛊惑下，城市中的污染物群彻底失去控制，再不顾及首领的警告，疯狂地冲向高空中濒死的存在。
拥有飞行能力的污染物，则径直朝异能者飞去，乌压压的一大片，期望能第一时间分食异能者的身体。
不能飞的污染物，要么直接拽过其他能飞的污染物当成借力，要么则守候在异能者下方，耐心等待着投喂。
终于，看到已经得手的猎物，马上就要被其他同类抢占先机，幕后的污染物终于没有忍耐住。
嘶哑尖锐的鸣叫声从高塔处传出，仅仅不到一个呼吸，所有污染物都僵硬在原地。
下一秒，所有试图冲向夜鸦的污染物，身体从后颈位置裂开，竖劈成两半，染血的丝线从它们身躯的裂口处抽出，被收回到本体身上。
那是一只巨大的人面蜘蛛，蛛网几乎覆盖住整个静水市的天空，而污染物就沿着它的织网，朝丝线交织的中心爬去。
虽然体型硕大，蜘蛛怪物的移动速度却一点不慢，分明上一秒还远在市中心的高塔，几个眨眼间，就借着丝线，靠近到青年身边。
夜鸦悬挂在半空中，面具已经消失不见，因为过分失血，脸色苍白如纸，就连呼吸都微弱到近乎没有。
蜘蛛警觉的控制为数不多存活的一个小型D阶污染物，命令其朝异能者发起攻击。
那是一截血色的藤蔓，作为植物系污染物，它对自己的移动速度很有自知之明，因为克制住进食的欲望，侥幸活了下来。
没想到，现在却被它的首领逼迫着，靠近曾经最为恐惧的【永夜】。
藤蔓踟躇着，人面蜘蛛彻底失去耐心，锋锐的丝线割断血藤半边枝条，污染物终于不再犹豫，按照首领的指令，缠绕住青年的小腿。
细密的根系刺入异能者小腿中的血管。
最开始，只是试探着进食。
但在接触到S阶异能者血液的瞬间，藤蔓终于控制不住摄食的本能，甚至隐约想要更进一步。
下一秒，丝线从内而外，撕裂了它的身体，只余下一截枝条，半死不活地在地上弹跳抽搐。
夜鸦竟然连D阶污染物都防范不住，那看来，对方已经失去了任何抵抗能力。
人面蜘蛛再遏制不住进食的欲望，朝异能者爬去。
少部分蜘蛛在狩猎时，会第一时间咬住猎物的神经系统，注入麻痹毒素，让其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污染物虽然不是蜘蛛，但也继承了类似的本能。
八只黝黑的虫瞳，第一时间锁定在青年的后颈上，人类的神经中枢，苍白、瘦削，孱弱得仿佛一口就能咬断。
只需要往哪里注入一点点毒素，就可以让异能者彻底麻痹，沦为无法反抗的猎物。
夜鸦杀过那么多污染物，怎么可以干净利落地死去？
将对方拖入巢穴，利用溶解性毒素，将其血肉溶蚀成香甜的汁水，但在污染物的刻意操作下，青年不会轻易死亡。
人面蛛会在异能者还喘息的时候，当着他的面，将其灵核吞噬。
夜鸦只能眼睁睁看着污染物如何用从他身上掠夺来的力量，杀戮那些美味的小点心，却无能为力。
到时候，人面蛛的等阶肯定也会大幅提升，甚至能够和渊隙深处的巢主平起平坐。
至于夜鸦苟延残喘的壳子，它更不可能舍弃，肯定要贮藏在巢穴深处，成为永久的战利品。
一想到这里，污染物连尾部的丝囊都开始激动，吐丝都更加欢快。
它小心翼翼地将口器伸向异能者的后颈。
但不知为何，明明那个仿佛一折就断的脖颈，已经到了它的嘴边，身体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再进一步。
虫兽茫然地抽动着，发出嘶鸣，迟缓的痛觉神经，让它甚至都来不及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似乎有一个巨大的什么东西，坠落在地上，砰的一声巨响。
口器里，也渗出绿色粘腻的血液。
人面蛛不解地往下看。
终于，它看到了刚才坠落的东西。
是它的腹部和后足。
重重的砸在地面上，渗出粘腻的猩绿色液体，足肢还没有反应过来，不住的抽动着。
最后，人面蛛抬头，看向它的猎物。
污染物异化的虫瞳中，映照出青年漆黑的发，暗红的眼，银白色的刀光，以及扬起的嘴角。
在意识的最后一刻，人面蛛甚至来不及恐惧，只听到一声暗哑的冷笑。
异能者嘴角溢血，就连气息都虚弱至极，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疯狂。
“终于来了啊。”
虫兽的头胸部和腹部连接的节点，被长刀斩断。
并没有给污染物任何反抗机会，凌柒再次出刀，沿着人面蛛狰狞的口器，贯穿过虫兽的头。
伴随着晶体破碎的声音，以及污染物死前凄厉的鸣叫声，系统提示随之到来。
【角色：凌柒消耗高光点数*1，转化为额外宣传资源】
【当前画面符合人设要求，已被录制】
凌柒深呼吸一口气，虽然屏蔽了痛觉，但过度失血，还是让他眼前一片昏黑。
明明竭尽全力地想要清醒，身体却没有任何回应，随即而来的，是仿佛发自灵魂的困意。
在精神绷紧后骤然松懈，总是让人忍不住先要睡觉。
理智提醒着凌柒，绝对不能在此时此刻睡过去，但他的意识，依旧越来越迷糊。
恍惚中，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好像又没有。
静水市里，没有任何支援等着他。
所有人都期盼着夜鸦去死。
凌柒突然想到，如果就这样掉下去，那些污染物的尸体，应该能起到不错的缓冲作用？
第50章 为何还不满足？
那只已经被斩做两节, 足有卡车大小的人面蜘蛛，竟然还没死透。
临死前，污染物爆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哀嚎。
凌柒可以感知到他的耳膜被重创, 意识也越发模糊，好在不痛。
唯独眼前，彻底陷入漆黑。
他很快意识到, 这是针对精神体的攻击，类似幻术。
伴随着污染物本体的死亡，空气中的蛛丝终于开始消融。
失去最后的支撑, 青年终于从空中坠落。
好在, 当初被夜鸦血液吸引来的污染物数量确实很多，起到不错的缓冲作用。
不过这确实令人讽刺，在夜鸦孤身拦下污染物潮, 护住一整座城市后，接下他的不是人类，而是污染物堆积在一起的尸体。
凌柒没感受到什么痛楚，但身体确实动不了, 他客观而冷静的分析着自己身上的伤势, 评估这具由系统捏造的分身在记忆中活下去的概率。
事实上，按照凌柒的经验, 他并不觉得分身能够活到第二天，等到异协调查员姗姗来迟的支援。
但凌柒却可以肯定, 夜鸦一定活了下来，静水市投射的是两年前的景象，既然夜鸦活到了现在，当初他的存活，只会是确定的结局。
所以他是怎么活下来了呢？
至少目前而言, 凌柒别说是正常控制四肢，从尸体中站起身，就连基础的五感，都被机体自行封锁，以节约能耗。
这样的夜鸦，就连路边随便的一只野狗，都能轻易将他杀害。
异能者求生的本能，让其不自觉吸收起周围的力量，修补自己的身体。
如果在灵气充裕的地点，或许只需要再睡一觉，夜鸦第二天就能凭借S阶的自愈能力，自行疗愈好伤势，像所有人期待和习惯的那样，继续成为合格或不合格的守护者。
然而凌柒现在所处的位置，可一点和灵力充沛沾不上边。
污染物的尸骸堆积在一起，腥黑泛红的液体浸入土地，散发着污染的气息，在这样的地方，夜鸦自保的本能，只会反过来成为其催命的符号。
催的不是他的命，而是所有人类的性命。
被异能者身体吸收的污染气息，会在他濒死的睡梦中，将其彻底转化成堕化体。
无论如何，夜鸦都不会等到第二个白天，第二个白天再醒过来的，也不会是夜鸦。
永夜的帷幕失控般展开，笼罩住整个城市。
刹那间，原本血色的天空变成彻底的一片漆黑，凌厉冷冽的幽晦气息弥漫开来。
原本还潜伏在城市废墟角落的污染物，被阴影悄无声息地溶解，消失。
无论如何，夜鸦都不可能接受自己堕化成污染物，对他所保护的一切出手，哪怕要死，他也只会在死前将污染物连带着一起拖下去。
感知到掠过身体，熟悉而又陌生的疏冷气息，谢彦头脑清醒下来，至少能够平静控制身体行动。
那种桎梏着他的力量，终于消失不见。
隐约感知到什么，空中巨大的龙兽身形逐渐缩小，最后变回青年男性的外表。
没有看见。
谢彦扫视过战斗后遗留下来的残骸，眼神中满是茫然。
污染物的尸体被切割得极碎，踩在脚下粘腻而恶心，就像暑日下发酵好几天的腐败肉块，谢彦却已经没有心情避开。
他视线掠过整个战场，试图寻找到从高空中坠落的那一道身影。
但范围太大了。
明明在天空中一眼就能看到对方，落到地面上时，却根本找不到。
满地的红色、黑色，混杂在一起。
这种感觉很让谢彦恐惧。
他试图翻找出什么，却什么都没有，似曾相识的既视感，让谢彦猛然间察觉到，他似乎之前就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
一点点试图集齐什么，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脑海中恐怖的一片空白，就连记忆都在欺骗他。
明明是印刻在灵魂中的画面，却根本都不记得。
就连梦境中，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面容的身影。
谢彦很快认识到，他的病症再一次加剧。
那是很久之前遗留下来的问题。
自从那个被谢柒抛弃，带着剩下的两个弟妹躲藏在甬道中的夜晚，谢彦便很难再记起来谢柒少年时期的面容。
类似的失忆症状，以此为节点，越发严重。
从谢柒，到后来七周夜的面容，以及现在，明明知道自己该记得什么，却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越是尝试回忆，太阳穴便越抽痛，脑海只剩下恐怖的大片空白，就像被什么不知道的存在抹消。
空缺的记忆，带来极大的不安，谢彦翻找尸体的动作越发快速，但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恍惚中，他似乎又看到一个人影。
少年坐在坍塌的建筑废墟上，背对着谢彦，看不清楚神情，但依旧能够感受到那种熟悉至极的气息，疏冷中却带着几丝温和。
谢彦靠近过去，来到对方身后。
不知为何，谢彦突然意识到，对方的身形，似乎过分纤薄瘦削，苍白得近乎透明。
低头看着谢柒的视角，对他而言很是陌生。
福利院时，谢柒是最年长的孩子，明明连自己的年纪也根本不算大，却自行承担起照顾所有人的责任。
那时候谢彦还是连刀都抓不稳的年纪，就像个跟屁虫般，仰望少年井井有条地处理好一切事务。
等谢彦成长为一个少年，组建自己的冒险团队，夜鸦也已经是青年，举世皆知的首席执行官，万人之上的存在。
那个时期，依旧是遥不可及地仰望。
直到现在，谢彦的身形才开始拔高，一步步追上对方，才隐约中意识到，无论是当年的谢柒，还是现在的夜鸦，年纪其实都不大。
直到灰域灾变降临的时候，异能者的年龄换算成一个无异能者，也大概只是刚大学毕业，初入社会，刚接触职场的普通青年。
如果那个无异能者还想要深造一下学业，都不一定能毕业。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遗落在污染物群中，等待生死不明的第二个白天。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找不到了。”
谢彦竭力让语气听上去更冷静，他站在废墟上方，少年的背后，甚至不敢仔细看对方的面容，“哥，我不明白。”
不敢细看，不敢深思，仿佛只要在脑海中多想一秒，连现在这道苍白的幻像都会消失不见。
谢彦尾音颤抖：“你们没教过我这些。”
谢柒小时候教他如何握刀，持刀，挥刀。
七周夜后来教他如何与污染物作战，如何在污染区保护自己，如何发展调查团。
后来谢柒走了，七周夜死了，只剩下岚，告诉他不要怪你哥，你哥也有苦衷，他虽然是首席执行官掌握无数权力，是万人之上的存在，对你数年不管不问，又杀害了七周夜
但你哥也有苦衷啊，呵。
唯独没有人教他，如何处理现在这样的情况。
永夜的帷幕扩散到极致。
“谢玖，你不能问我。”
仍然是宽容而无奈的语气，少年隐约有回头的趋势，身影越发透明，直到最后，彻底消失。
谢彦沿着对方的目光，终于找到空中坠落的那个身影。
青年身上并没有明显的血迹，轻飘飘的，让人联想到飞鸟的轻羽，在利用自己的血肉引诱污染物的过程中，异能者的血液几乎便已经流干了。
没有面具，气息也微弱的近乎于没有，谢彦甚至不敢将视线向下移动，将谢柒的身体靠在他身上，试图修补。
蛀食异能者的丝线已经被抽离消散，剩下的一切，简直不异于空壳。
但夜鸦还活着。
就像那只污染物生前的幻想一样，它们不会让夜鸦如此简单地死去。
青年眼神空洞，靠着谢彦的肩膀，几乎是寂静无声的吐着血，准确来说，是最后残留的血液也从嘴角溢出。
粘腻濡湿的触感，沿着肩膀弥漫开来。
腥甜的气味，越来越浓重。
谢彦几乎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灵魂、意识、乃至一切都仿佛被撕成两半。
一面，是刻骨铭心的恨意，另一面，则是自幼映射在心底的孺慕和眷念，直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滞留在脑海中的，只有铺天盖地的纯粹恐惧。
谢彦隐约意识到，他似乎，好像，大概，并不是真的想谢柒去死，至少现在不想。
但夜鸦的命数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长，甚至可能很多次，在某个他没有注意的角落，濒临死亡，就像现在这样。
如果这个回忆残像，是真实在静水市发生过的事情，那是不是也意味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本就是夜鸦经历过的事情。
被异协无视，所守护的存在抛弃，在灵核本就受损、无法使用异能的情况下孤身和污染物作战，最后一个人躺在某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等待不知何时才可能降临得第二天？
将精神力探入青年身体，试图进一步检查伤势时，谢彦才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绝望，□□上的伤势对异能者而言，只要不掉脑袋，都不算严重。
灵力充足，也不是不可以自愈。
唯独灵核，以及在全身流转的灵流体系，异能者赖以生存的根基。
而今，夜鸦体内的灵流几乎和乱麻无异，从灵核，到灵流，几乎彻底陷入彻底的紊乱状态，外显就是失控的夜幕。
暴虐的灵力在青年身体内，近乎自残的游走，将所过之处的组织悉数摧毁，和修补身体的灵力相互冲突，爆发，引起第二轮雪崩式的破坏。
似曾相识的感受，让谢彦很快意识到，这是夜鸦的精神体被重创，竟然影响到灵核与灵流。
那只污染物，竟然在死前自爆式的对异能者发起攻击，势必将青年也一起拖下地狱。
□□方面的伤势，作为天启，谢彦还可以尝试性进行修补，但精神方面的创伤，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涉猎的区域。
如果他能涉猎，就不可能连自己失忆都无法弄明白。
谢彦僵愣地坐在血污当中，手心，是洗不掉的粘腻触感，从过去，现在，到未来。
身后，似乎传来何人担忧的话语。
“小玖，这是回忆。”
有人用冷冽的声线，提醒道。
永远无法更改，永远只能旁观，眼睁睁见证这一切发生。
“哥”
谢彦语气颤抖，近乎哀求，“别走。”
但身前的人，已经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更何况谢彦本身就是独立于这场记忆之外的存在。
异能者目光空洞着，几乎本能的，想要抹杀掉濒临堕化的自己，他必须保证，在自己失控前，阻止一切的发生。
身后混着血腥脏污的气息，越来越靠近，语气茫然至极。
“小玖，为什么还不满足？”
青年一身是血，脸上，是破碎的夜鸦面具，谢彦无数个梦境中曾经见过的梦魇，一个月前，曾一步步找寻到的，对方最后一刻留存的残像。
以及之后无数次出现在幻觉中的存在。
“为什么，还不满足？”似乎是太过困惑，残像又一次问，瞳色殷红，明明已经惨烈到和厉鬼无异，却依旧是关怀宽容的语气。
明明是曾经最渴求的，为什么现在还不满足？
自欺欺人的，谢彦无视掉这个问题。
他继续将灵力输入夜鸦体内，试图填补异能者的身体。
似乎是距离太近，似乎是他同样的精神方面防守太过薄弱，不知何时，谢彦终于看到污染物死前袭击夜鸦，精神方面的攻击。
他看到自己，亦或者很多个和他相似，又或者不相似的存在，冷漠，憎恶，厌弃至极。
“夜鸦这种贪生怕死的叛徒，怎么还不去死？”
“夜鸦这种东西，在游戏中有什么意义，赶紧领盒饭下线得了。”
“夜鸦连我们这些普通人都不放过，他竟然研究那些异能光碟，想把我们都逼上战场！”
还有最后，是他自己的声音。
谢彦看见他自己冷漠的笑着，用再标准不过的灿烂笑容，对前方表情茫然的青年，问：
“哥，你怎么还不去死啊？”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