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层层叠叠 迷惑不清
“我们回复并提取了杨警官和肖梦手机里的录音, 里面主要提及两点，第一，当年肖梦和岳芳同时进入舒影, 并于同年十二月被公司要求签署一份保密协议，随后送至沈家旗下的一家医疗机构接受为期三个月的秘密手术。”
“结束后，肖梦因为身体原因暂停了所有演出活动, 而岳芳则继续活跃在公众视线，直至显怀后被媒体拍到才被撤下。”
“大约十个月之后，肖梦生下一个男孩。”
说到这, 程玉停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 眼底闪过一丝幽暗。
“然后呢？”沈允淮问她。
“过了没多久，肖梦在拍戏过程中不慎受伤，据说当时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于是被迫和舒影解约回了老家。”
“那岳芳呢？”
听见这个名字, 程玉那双漂亮的眼睛似乎暗淡了几分，眼底氤氲着挥散不去的阴霾, “岳芳生下孩子当天, 因为接受不了医院的安排, 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逃了出去, 等她被人找到的时候，她怀里的孩子已经去世了。”
沈允淮愕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紧紧盯着程玉，心底乱得如同一团麻线, 彼此纠缠，剪不断理还乱。
“去世了！可是……”沈允淮看了眼程玉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睛，整个人如坠迷雾之中, 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程玉停顿良久，才缓缓开口，和沈允淮解释了当年的事情。
当年，万玉玲原本还只是一个靠着拐卖为生的人贩子，她原本接了一个单子，正要把拐来的孩子送给交接人前往下一个地点。
可那天，被她拐来的孩子哭闹得实在太厉害，于是她就给那个孩子多用了一些药物。
还不等交接到下一个人手里，那个孩子就断了气。
或许万玉玲也没想到，她会在那样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在桥底下遇见一个抱着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奄奄一息的女人。
于是，她从岳芳手里抢走了孩子，顺便把另一个已经死亡的孩子放在岳芳怀里。
但万玉玲也没有想到，她偷走的那个孩子还没等他走出B市就被人追上了。
原来，发现岳芳那些人很快就察觉到她怀里那个孩子并不是她亲生的，于是那些人赶忙开始在全市范围内寻找那个孩子。
很快他们就锁定了正要转移出B市的万玉玲。
万玉玲被抓了回去，带到了沈向文身边。
她原本以为自己惹上了这种大人物，肯定要完蛋了，可谁知沈向文却问她愿不愿意干一点收益更更高的活计。
万玉玲本来就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心说与其得罪这等大人物被扔去海里喂鲨鱼，还不如顺了他的意。
于是在她一番谄媚之下，万玉玲成功和沈向文达成了协议。
她帮助沈向文把一些孩子送往边境，沈向文则为他提供还算丰厚的报酬。
而万玉玲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独自前往边境地带把原本就要被她卖出去的那个孩子，送到指定的地点。
这份营生可比天天提心吊胆地一个个孩子偷来得划算，万玉玲当然愿意，与此同时，沈向文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几次在警察的追查下将她保下。
直到很多年以后，一个奇怪的人联系上她，万玉玲才知道原来那些被她送走的孩子里，很大一部分都是当地高官或者富商淘汰下来的‘孩子’。
而她送走的第一个比较特殊，原本是个很健康的孩子，却依旧被送走了，因为那个孩子的生父恰好得罪了沈向文，因此沈向文把他的孩子送走，并且以此作为要挟，从那人手里获取了什么利益。
具体的，万玉玲记不清楚了，她只知道，后来给她打电话的那个人许给她更丰厚的报酬，要让她倒戈帮助自己。
万玉玲一开始也是不信任的，无奈那个人说给他是真给，而且给的还比沈向文多，万玉玲自然顺风倒了。
这些，都是程玉这几天几乎不眠不休地彻查万玉玲，才从她嘴里抠出来的信息。
沈允淮听他说完，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所以……你就是那个孩子”沈允淮语气肯定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程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只能淡淡点头。
刚从万玉玲口中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程玉也是十分震惊的。
后来根据万玉玲供出的其他细节，程玉发现了当初联系她提出要给她更高报酬的人或许就是赵景瑞。
但目前，程玉还不知道赵景瑞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以及当年舒月衫到底是怎么发现那个被沈向文藏起来的孩子，并且还把他带回了家。
这些事情和沈家最终破产又有什么联系，现在无人知晓，沈家的产业后来尽数落在了赵许两家手里，而程玉猜想，赵景瑞现在之所以肆无忌惮地行凶杀人甚至进行毒品交易，很有可能就是当初从沈向文手里拿到了那些高官富商的把柄。
不过，这些始终只是程玉的猜想，并没有确切的证据。
如果真是那样，这个赵景瑞恐怕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至于萧宴迟，程玉现在也没搞明白舒月衫到底为什么要把他带回家，说不定这其中也有赵景瑞的手笔。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赵景瑞也太可怕了点，当时他才十六七岁吧，居然就能有如此深沉的心思……
程玉说完，两人彻底陷入了沉默。
沈允淮脑海里一些残缺的记忆好像被补全了，但为什么他觉得更迷茫了。
如果沈向文真是这样的人，那他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他不是为了振兴家族才来到这里的吗？
如果沈向文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那这个振兴家族的计划他还要继续下去吗？
如果不继续下去，他的任务又到底是什么呢？
明明已经拨开了一层迷雾，为什么他却觉得眼前的雾变得更重了……
沈允淮觉得自己乱得不行，脑袋里胡思乱想了很多东西，最终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回了萧宴迟身上。
虽然他一直知道萧宴迟不是他亲生弟弟，但当年萧宴迟的确是舒月衫带回来的，而且舒月衫还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养着。
哪怕现在变成这样，舒月衫也依旧把萧宴迟看得比他这个亲生儿子还要重要，在原主的记忆里，萧宴迟就是他母亲从孤儿院领回来的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罢了。
当初萧宴迟来到沈家之后，沈家接连出事，先是沈向文出轨岳芳被原主亲眼看见，紧接着就是舒月衫和沈向文大吵一架，沈氏集团内部陷入混乱
紧接着，沈家旗下几家医疗机构被查，沈向文官司缠身，开始整天整夜待在公司加班。
好像自从萧宴迟出现，沈家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记忆里有一段时间，原主特别讨厌萧宴迟，事事要针对他，甚至在当时还是他好朋友的许书旻的帮助下几次三番给萧宴迟使绊子。
奇怪的是当时舒月衫虽然知道这些事情，但是从来没有出手制止过。
她纵容的态度加剧了原主对萧宴迟的针对和折磨。
最终，在沈家破产的前几个月，原主成功把当时还没成年的萧宴迟撵出了沈家，让他孤立无援地走出这个养了他五六年的地方。
沈允淮刚传过来那段时间，在处理原主脑海里的信息时，发现他内心其实一直对萧宴迟抱有歉意。
但系统没跟着来，他继承的记忆也残缺不全，因此沈允淮其实一直没有搞懂原主到底为什么会觉得亏欠萧宴迟。
一开始沈允淮以为原主是因为萧宴迟被自己赶出家门还依旧愿意在沈家落魄之后帮助舒月衫，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事情发展到如今，那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两人聊了半天也没能聊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悻悻离场。
回到病房外，沈允淮就看见萧宴迟端坐在长椅上，板着脸朝他看了过来。
程鸣则歪歪扭扭地坐在萧宴迟身边，百无聊赖地戳着手机。
等两人走近了，程鸣这才把脑袋从手机里拔了出来。
程玉晚点还有事情要去做，就先一步离开了。
沈允淮心里乱成一团，简单和程鸣交代了几句，也带着萧宴迟离开了。
走出医院大门，沈允淮才想起来今天又到了给舒月衫交医疗费的日子。
差点就耽搁了。
沈允淮让萧宴迟先去把云煞取回来，自己则去缴费。
等到了柜台，交完钱，沈允淮才惊觉上次典当珠宝换来的钱居然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想来也是，最近一段时间不仅要给舒月衫看病，还要给陈姨发工资，现在萧宴迟也受了伤，还有云煞……
到处都要用钱，总不能一直依靠那点珠宝卖的钱吧，总有用光的一天。
这么想着，沈允淮又觉得找工作这件事得提上日程了。
从医院出来，沈允淮一眼就看见了抱着猫站在不远处等他的萧宴迟。
只不过……他怀里的猫怎么看起来有一点不太活了？
第52章 心动加速度 砰砰砰~
沈允淮走近, 看见萧宴迟怀里抱着的——那一滩小猫，还以为它是睡着了，谁承想定睛一看那猫都不呼吸了, 就跟一个破布条子似地耷拉在萧宴迟手臂上。
沈允淮惊讶道：“它这是怎么了？”说着便要上手去摸。
萧宴迟面露不虞，十分迅速地抱着云煞后撤半步，面不改色地撒谎道：“就是睡太死了, 寄存处的人把它拿给我的时候就这样了。”
“是吗？猫科动物一般都很警觉的，它睡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沈允淮还是有些疑惑。
“它可能比较特殊吧，反正没死, 先回家再说。”
萧宴迟说完，不再给沈允淮看云煞的机会, 抱着小猫同手同脚地走远。
沈允淮心里虽然疑惑却也没再追问。
一路上，萧宴迟都把云煞护得很好，沈允淮几次想要看看云煞都被他拒绝。
当然不能给沈允淮看, 因为云煞的魂体现在还飘在他肩头, 根本回不去身体里。
萧宴迟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云煞就是回不去, 也许跟他法力流失过多有关, 总之他手里现在抱着的, 的的确确跟死猫没什么区别。
要是真让沈允淮摸了, 说不定会露馅。
因此，萧宴迟只能一路小心翼翼地抱着云煞重达十八斤的身体艰难地步行回家。
云煞都快急死了，好几次想要强行回到自己身体里却都被挡了下来。
萧宴迟看着它急得上蹿下跳，缓缓皱起了眉头。
往后几天, 沈允淮都很忙，说是找了份工作，正在试岗。
前几天萧宴迟还会时刻监视沈允淮的动向, 但最近几天不太行了——他的身体正在变差，但他暂时还没找到原因。
每天晚上沈允淮入睡后萧宴迟都得去他房间吸好久的法力才能勉强维持他和云煞日常所需。
好在云煞那边只需要萧宴迟提供一点点法力让它回去身体里，它就可以靠着食物活下去，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法力难以为继的时候，萧宴迟无法通过识海和云煞交流。
有时候沈允淮不在家，萧宴迟干脆和云煞用声音交流。
主仆两人研究了好长时间才总结出来两点，第一、那天萧宴迟出手帮助杨正宇之后法力很有可能就已经受到了影响，只不过他没有察觉出来罢了。
第二，金丹离体太久，光是吸食法力已经难以为继，才会让萧宴迟的身体产生不良反应。
第一点其实很好解释，或许在这个世界的某个时间节点，杨正宇本来就是要死的，但萧宴迟出手救了他，虽然误打误撞还了程玉借灵气的恩，却也触犯了界律法则受到了惩罚。
至于第二点，萧宴迟早就清楚，金丹离体太久迟早会出问题，但他一直没有把金丹彻底从沈允淮身体里取出，主要是怕他身上的死气太多，金丹一离开，他就会死。
可是现在……沈允淮身上的死气已经被他前前后后洗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是有一些残留，但已经不足以致命。
摆在萧宴迟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吸出金丹然后离开，或者留下金丹，继续靠着从沈允淮那里吸食法力来维持生命。
“主人，您到底为什么不愿意把金丹从他身体里取出来啊？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会受不了的。”云煞躺在沙发上，抱着沈允淮给他买的小鱼干吧唧吧唧啃着，说话都有些含糊。
萧宴迟面色凝重，跟个雕塑一样坐在沙发上，淡淡地看了眼云煞，并未回答。
取出金丹固然可以，但是……萧宴迟总有一种取出金丹之后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的预感。
这几天他和沈允淮每天晚上都亲嘴，交换的法力越多，萧宴迟记忆里关于过去的回忆也会跟着变多，但他始终想不起来和沈允淮那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排除那一部分记忆随着金丹一起被封存在沈允淮体内的可能，因为萧宴迟的修行和记忆有一部分就是和金丹密切相关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金丹回到体内之时就是他记起一切的时候，说不定连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谜团也会跟着揭开。
但对于那部分记忆，萧宴迟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记起来了或许也不是什么好事。
“要我说，您早就该把金丹取出来，咱们也好早日回家，也省的在这里受苦……”
听到受苦两个字，萧宴迟转头看了眼云煞以及它那比之前明显胖了一圈的身子。
“受苦两个字跟你有什么关系？”萧宴迟道。
云煞吃完小鱼干，又用爪子扒拉一根猫条咬开包装袋塞进嘴里，“苦啊，我之前吃的喝的可都是上等灵食，现在……只能吃点这种没营养的东西，我感觉我都瘦了……”
“我怎么记得以前你没有这么不要脸呢？”萧宴迟道。
话音刚落，楼道里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主仆二人瞬间警觉起来，这声音熟得不能再熟了——是沈允淮回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云煞暗骂一声，叼着猫条滚到了沙发底下。
由于云煞体重激增，前两天复查的时候已经被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再喂太多零食了，因此沈允淮最近管它管得很严，也就他不在的时候云煞才敢肆无忌惮地吃。
也不怪它，医生看它的病是按照小猫咪看的，它云煞可是一头贼勇猛的凶兽，本体足足有一只东北虎那么大，胃口自然比小猫大得多。
脚步声越来越近，老小区的隔音效果不太好，萧宴迟甚至能听见沈允淮边走边掏钥匙的声音。
很快，房门被打开，沈允淮推门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正装，就连头发都一丝不苟地用发胶打理整齐，脸上还架着一副没什么度数的眼镜，乍一看妥妥的社会精英，衣冠禽兽。
“热死了，怎么不开空调？”沈允淮是从公司走回来的，他把之前在别的世界的经历稍加美化写在简历上，很快就有一家公司给他递来了橄榄枝，一家外国公司，准备在B市设立办事处，恰好需要一个职业经理人。
沈允淮看见招聘消息就在网上投了简历，经过三轮面试，沈允淮差点就被刷下去了，幸好最后一轮的时候碰巧遇到了他们公司的总裁，沈允淮谈吐不凡，很快便赢得了他的好感。
因此即使沈允淮的学历并不亮眼但他还是愿意给沈允淮一个机会。
万事开头难，公司刚起步事情又多又杂，沈允淮这几天几乎忙得脚不沾地，还要抽空关注赵景瑞和许书旻的动向、忙着联系周应川、忙着从程玉那边打听案件的最新进展。
幸好舒月衫那边不需要他去照顾，否则沈允淮真的是分身乏术了。
他走进房间，用遥控打开了空调，随后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喝下去，从外面带回来的燥热才消减不少。
“你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萧宴迟问。
沈允淮正喝水，抬手示意萧宴迟等等，或许是真的渴了，沈允淮大口大口地灌着，来不及吞咽的水沿着脖颈缓缓流下，将锁骨那处的布料洇湿。
布料底下的肉色就这么透了出来。
偏偏沈允淮那张脸还被外面的太阳晒得通红，仰头喝水的时候喉结滚动，红润的唇瓣贴在杯壁上，透着诱人的色泽……
萧宴迟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沈允淮从外面带进来的燥热瞬间都传到他身上来了。
身体的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也开始蠢蠢欲动。
萧宴迟暗骂一声，赶在沈允淮转头之前拉了个抱枕挡在身前。
于是，沈允淮刚放下水杯就看见萧宴迟姿势别扭地坐在沙发上，一张白净的脸泛着可疑的红晕。
“今天公司没事，提前放假，正好晚上周应川要回国，我有事要问他，干脆先回来了。”沈允淮走到萧宴迟身边坐下。
“谁？上次跟你打电话那个男的？”一听见陌生男人的名字，萧宴迟就变得特敏感。
沈允淮用手扯了扯黏在身上的衬衫，抬手解开几颗扣子，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是他。”
萧宴迟原本还瞪圆了眼睛皱眉盯着沈允淮看，可视线却总止不住往沈允淮身上飘，尤其是……被拉开的衣领深处。
“云煞呢？不会又偷偷躲起来吃东西了吧？”沈允淮环视一圈，没看见小猫的身影，却在转头的时候对上了萧宴迟赤裸裸的视线。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宴迟感觉自己的心脏忽然跳快了好几倍……
第53章 纠缠 萧宴迟拳头硬了
四目相对, 沈允淮似乎从萧宴迟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些别样的情绪，但那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总之……感觉很黏糊。
沈允淮还以为他是热的, 谁承想刚要开口，萧宴迟倒先避开他的视线怀里搂着抱枕一路狂奔进了房间。
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合上, 带起一阵不小的凉风。？
沈允淮转身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心说这人到底是怎么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沙发底下的响动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丢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云煞躲在下面。
“你在吃什么？”沈允淮注意到它嘴里的猫条, 脸色变了变，伸手把猫从沙发底下掏了出来。
云煞连同空掉的猫条被一起拽了出来。
可恶的小猫偷吃成功还不忘舔舔嘴巴对着沈允淮耀武扬威。
沈允淮气得把他关进了笼子, 顺便把家里所有的猫条和零食都锁了起来。
直到他再次出门，萧宴迟都没再出来。
沈允淮换了身休闲一些的衣服，去了和周应川约好的酒吧。
算起来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本来沈允淮很早之前就联系上他了, 想要把他拜托周应川查的文件给自己，但周应川说什么都要亲手交给他。
不巧沈允淮最近刚找了工作, 公司里忙得要命, 所以周应川前两次约他他都没时间赴约, 今天好不容易才得了空。
酒吧的位置不怎么好找, 沈允淮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十分钟。
推门进去，扑面而来的重金属摇滚乐震得人耳根子生疼，浓重的酒味混杂着烟味钻进鼻腔，沈允淮止不住皱了皱眉。
他掏出手机给周应川发消息, 那边立马表示会找人来接他。
沈允淮于是站在原地等着周应川的人来。
他长得本来就亮眼，一进入酒吧，就有好几道不算礼貌的视线朝他看了过来。
沈允淮觉得冒犯, 于是站直了身子，毫不畏惧地看了回去。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沈允淮瞬间愣在原地。
酒吧的正中央灯光不算明亮，一群小男孩穿着超低腰的裤子和几乎只到胸口下面的上衣，正在尽情地扭动腰肢。
在那些人对面的沙发上，一张熟悉的脸猝不及防闯进了沈允淮的视线。
……
沈允淮觉得晦气，刚要转身离开，却听见有人喊他。
“沈先生？是沈先生吗？周总让我来接你。”
背景音太大，那人喊他的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几乎是扯着嗓子喊的。
一股不好的预感直冲心头，果不其然，沈允淮看见沙发上的许书旻就跟大梦初醒一样，猛地推开身上的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虽然沈允淮并不害怕许书旻，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被许书旻缠上，于是他赶忙朝喊他那人走了过去，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过来接沈允淮的人见他匆匆忙忙走了过来，倒是也没多问什么，带着沈允淮就朝二楼包厢走去。
沈允淮能察觉到身后的人追了上来，于是只好加快脚步。
引路的人见他着急，还以为他是想快点见到周应川，于是也加快了脚步。
但是走了没多远，那人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沈先生，后面那位是你朋友吗？他为什么一直在跟着我们？”
“不是，”沈允淮道，“别管他，快走吧。”
那人闻言，有些奇怪地朝后看了一眼，却见原本被他们甩在身后的人居然追了上来。
还没那人惊讶，两人就已经来到了包厢门口。
眼看就要推门进去，沈允淮的手臂却猛地被人拉住。
“小淮？果然是你，你怎么会……”
许书旻话还没说完，包厢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
周应川脸上带着笑意，欢迎光临说到一半，抬头就看见沈允淮手臂上那只碍眼的手。
脸上的笑容凝固住，片刻后又加深几分，“沈先生，这位是？”周应川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许书旻喝了酒，此时意识还有些不太清楚，看见周应川的第一眼居然没认出来，他只知道沈允淮躲着他是为了去见别的男人。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许书旻吃味的了。
三人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变得尴尬。
与此同时，远在家中的萧宴迟忽然觉得胸口一痛，一股死气侵蚀金丹的不好预感传来，他面色一沉，咬破手指凌空画了道符咒，随后沈允淮那边的情况就传回了他的识海。
看见许书旻那张脸的时候，萧宴迟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视线一转，又是一个陌生男人，萧宴迟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噌的一下就冒了上来。
“债主。”沈允淮颇为不耐烦地回答了周应川的话，随后抬手把许书旻给甩开。
“是吗？”周应川说着，抬眼看向许书旻，这人他当然认识，只不过刚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周应川退开半步，半靠在门边，略带调侃地问道：“沈先生的债主看起来很喜欢我这地方嘛，今晚一连点了八个小男孩陪，这可是大客户啊。”
沈允淮皱了皱眉，不知道周应川为什么要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本来遇见许书旻就够烦了。
许书旻此时也稍微回过神来，听见周应川这么说，他下意识没有反驳，想看看沈允淮的反应。
要是沈允淮在乎他，心里有他，听见这种话，怎么也会生气的吧。
可是……没有。
沈允淮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我只是来拿我的东西，你这地方的生意如何跟我有什么关系？”沈允淮道：“要是这地方真的属于你，我相信你应该有办法拦住他。”
沈允淮说完，抬腿走进了包厢。
许书旻见状，喊了声他的名字，眼看就要追进去。
周应川当然不会答应，挥了挥手让守在旁边的保镖过来将许书旻架走。
许书旻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不顾阻拦也要硬闯，无奈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周应川的场子，不想让许书旻闯进去那可是有千百种方法。
包厢门关上，隔绝了外面震耳的音乐和许书旻与人缠斗的声音。
沈允淮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周应川自然也跟了上来，在意他身边坐定，一双眼睛明灭着叫人看不懂的情绪，一动不动地盯着沈允淮看。
过于赤裸的视线让沈允淮觉得冒犯，这已经是他今晚上第三次被冒犯了。
十分不悦的沈允淮微微偏头，想要避开他的视线。
可周应川却忽然出手，捏着沈允淮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长这么漂亮，还在走打工还债这条歪路吗？难怪这几天都约不到你。”
要说刚刚的视线只是冒犯的话，现在周应川的动作是真的让沈允淮感觉有些恶心了。
他一把将周应川的手打开，转头瞪了他一眼，“周总，你要是再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沈允淮的说话都开始放冷气了，但周应川就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一样。
美人嗔怒，周应川还是很乐意欣赏的，尤其这怒意还是因他而起的。
“没人和你说过，你生气的时候也很好看吗？”周应川把手撑在沙发靠背上，懒懒地盯着沈允淮的嘴唇看。
沈允淮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周应川是什么意思，这人居然和外面那个对他怀着一样的心思……
一阵恶寒直冲心头，沈允淮恨不得现在就从窗子里跳出去远离这地方。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万分不对劲，为什么这个世界的男人都这么奇怪？
沈允淮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暂时放弃。
“周总，我要的东西，你说要我亲自来才能给我，现在我亲自来了，你可别耍什么花招。”沈允淮警告道。
周应川闻言，立马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怎么会，我只是怕你受不了那里面的内容，想要缓和一下气氛罢了。”
周应川的话，沈允淮一个字也不相信。
好在他也不是真的存心要为难沈允淮，很快就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递给沈允淮。
“这里面的东西，可比你让我查的劲暴多了，你确定要看吗？”周应川道。
“废话，”沈允淮白了他一眼，“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说完沈允淮一把将那个U盘从他手里抢了过来，起身就要离开。
“首先，你没有密码，其次……”周应川仰头靠在椅背上，“里面有些东西，没有我辅助，你恐怕看不懂。”
闻言，沈允淮抬起来的脚又落了回去。
周应川笑了起来夸沈允淮有趣。
很快，有人抬了电脑过来放在两人面前。
沈允淮把u盘插了进去，却迟迟没有等到周应川输入密码。
他没什么耐心地转头瞪了周应川一眼。
“别急，宝贝儿，我说了，里面的东西会让你很难接受，不然姓赵的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把我困在国外也不会费劲心思找人来毁灭证据，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这么点东西费了多大的劲？”
“……不说算了。”
沈允淮实在受不了他，起身就要走。
周应川连忙把人按住，“没说不给看，你们长得好看的人脾气都这么差的吗？”
“……”
沈允淮觉得自己的胃里有些翻江倒海。
而另一头，萧宴迟硬|了——拳头硬了。
第54章 你没看到吗？ 他们拉手了！
要不是为了周应川上手里的东西, 沈允淮现在估计早就走掉了。
好在后来周应川也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沈允淮忍忍也就过去了。
那时候沈允淮让周应川查的，正是许书旻涉及毒品交易的事情, 虽然沈允淮当时没明说的，但这事在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只是大家都知道赵景瑞是个疯子，惹上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为了给你查这些, 我差点被那个疯子搞死你知道吗？”周应川输入密码，点开了里面的文件夹。
沈允淮淡淡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语气平静道：“你现在不还好好坐在这吗？”
周应川闻言, 颇为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可怜兮兮地看向沈允淮, “你说这话到底有没有良心啊？真当我在国外这么久是去旅游了？”
“风险越高，收益越大，我相信要是做这件事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的话, 周总是不会去冒这个险的, 对吗？”
沈允淮语气笃定，听得周应川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周应川盯着沈允淮冷漠到有些不近人情的侧脸, 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虽然你说话挺无情的, 但我爱听。”
沈允淮没理他, 自顾自看起了屏幕上的文件。
周应川查到的东西很多也很杂，里面包括了和赵景瑞有关的一些高官富商，也包括了许书旻以及许书旻背后的许家。
当年赵景瑞掌权赵家的时候不过也才刚成年没多久，可他却用远超这个年龄段该有狠辣手段力排众议在短短两年时间内几乎将赵家所有核心产业掌握话语权的人换成了自己的心腹。
奇怪的是当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赵氏集团内部居然一点反对的声音都没有传出来，直到赵景瑞以赵家继承人的身份开始频繁出现在公众视线里，人们才反应过来赵氏已经完成了一次彻头彻尾的大换血。
而这新鲜血液里, 很大一部分都曾经是沈氏集团的高管。
并且在赵景瑞接手赵家之后，赵氏集团的发展可谓一路高歌猛进，真真是每一步都踩在了风口上，一路扶摇直上。
“猜猜看，赵景瑞用了什么办法，才让那么多项目和政策朝他倾斜，又是用了什么办法，把你沈家的人全都挖了过来？”
周应川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看向沈允淮。
沈允淮盯着电脑屏幕，语气平静道：“两点，要么他真的是天纵奇才，经商头脑一绝，要么就是收受贿赂，用不入流的手段为自己开路。”
周应川的眼睛亮了亮，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赞叹满得快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猜对了，但是每个都只猜对了一半。”周应川道。
沈允淮皱眉瞥了他一眼，用眼神对他这种谜语人的行为表示厌恶。
周应川倒是脸皮厚，根本察觉不到沈允淮的不快似的，继续道：“不可否认他在经商这一块的确很有头脑，但据我所知，他掌管赵家以来，很多关键性的决策背后都藏着一个人的身影。”
沈允淮的脊背僵了一下，回头问他：“谁？”
能给赵景瑞出谋划策，让赵氏发展到如今这般规模的人，必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更何况，要让赵景瑞完全相信他，听他的命令，这人得有怎样的头脑。
周应川见他好奇，却偏偏不说，抬手指了指屏幕道：“等你看完再说。”
“……”
沈允淮忍住想要揍人的冲动，狠狠瞪了眼周应川。
随着查阅的文件越来越多，沈允淮也逐渐看出些不对劲的地方来。
当年赵景瑞从沈家抢过来的产业，几乎没有任何正当手续，并且其中有一些还钻了法律的漏洞，赵景瑞直接隐身成了幕后实际控股人。
这些信息，几乎瞬间就让沈允淮联想到舒月衫留给他的那三个信封。
里面关于股份转让的部分，和赵景瑞搞的手段几乎如出一辙。
简单来说，本来应该由沈允淮继承的股份，全都被搞到赵景瑞手上，并且赵景瑞还找了个代持人表面上替他管理沈家的产业，而他美美隐身。
怪不得当初沈家破产，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后来却没人关心沈家旗下那些企业都去了哪里。
原来是被人暗箱操作了。
“不过，我还是有一个疑问，”周应川道，“这些股份，我没记错的话，你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吧？为什么会流落到赵景瑞手里，你当年就这么淡泊名利？还是说赵景瑞给了你很多钱？”
这话周应川当初查赵景瑞的时候就想问了，要是沈允淮真的淡泊名利，为什么要把这些股份转给赵景瑞之后又在几年内放回并且找到他要他调查赵景瑞。
第二点就更可疑了，看沈允淮现在的样子，也不像兜里有钱的，要是赵景瑞真的给了他很多钱，沈允淮怎么的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去打工还债的地步吧？
更何况据周应川所知，沈允淮的母亲舒月衫曾经一度因为没钱住院差点被赶出来。
这就很奇怪了，沈允淮为什么要干这种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呢？
沈允淮沉默着没说话，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按照时间线来看，这些问题出现的时候，原主应该正被许书旻关在家里，哪都去不了。
而那段时间的记忆正是沈允淮缺失的。
所以，这问题沈允淮一时半会儿还真回答不了，要真说起来，他比周应川还想知道原主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原主就算再不谙世事也该知道随便抓住两家公司在手里，也够他安然无恙度过下半辈子了。
沈允淮抿了抿唇，面色凝重地回避了这个话题。
周应川见他不想回答，本来还想再问，但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说。
那些文件再往后看，才是沈允淮真正想知道的，有关赵景瑞的毒品交易。
或许是这部分赵景瑞的确捂得很严所以周应川查到的也并不多，只知道赵景瑞的的确确有这方面的生意，只不过这些东西都是赵家之前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
也就是说，从赵景瑞的父亲开始，赵氏集团就暗戳戳搞这些违法犯罪的东西。
只不过现在这些产业都随着赵氏一并继承到了赵景瑞手上，而一开始沈允淮第一次和赵景瑞见面的那个酒店就是他的一个窝点。
那个窝点被程玉带人端了之后，赵景瑞对这些东西就捂得更严了，因此周应川能查到的只是很少一部分。
“对了，我还听说，赵景瑞很有可能不是赵父和赵母亲生的，据说他是后来才被接回家养着的，听说他的生母还上赵家闹过，结果第二天就惨死街头了。”
周应川这话一出，沈允淮才缓缓转头看向他。
“什么叫他的生母？”沈允淮道。
“要么是小三，要么这孩子不是用赵母肚子生的呗”周应川道“不过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因为赵景瑞他妈可不是什么眼睛里能揉沙子的人，更何况当初确实有人说赵母不能生育来着。”
所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闻言，沈允淮忽然愣住了，一道灵光从他脑海中闪过。
“传闻中，赵景瑞的生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说……职业。”沈允淮问。
周应川仔细想了想，给出答案：“好像是演员还是某个公司的艺人来着，不怎么出名，娱乐圈基本查无此人的程度。”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给我看这些，要是以后再有关于赵景瑞的消息，我们再联系。”沈允淮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周应川见状，忙伸手把他拉住，“喂，看完就走，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你这样会让我误以为我是工具人来的。”
沈允淮垂眸凝视着周应川的脸，半晌憋出一句：“那你还想怎么样？”
“刚刚不是说了，赵景瑞身后还有别人吗？你请我吃饭我就告诉你。”
……
此时此刻，萧宴迟坐在房间里，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眼底的愤怒满得快要溢出来。
“主人，您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云煞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笼子里爬了出来，看见萧宴迟紧握的拳头和青筋暴起的手臂，还以为他又不舒服了。
“你没看到吗？”萧宴迟道。
“啊？看到什么？”
“他让别的男人拉他的手！他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在勾引我，怎么可以转头就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
天知道萧宴迟一个修无情道的人在房间里静坐了多长时间才让自己身体里的火降下去。
下半身的火消了，上半身的火蹭蹭直冒。
云煞坐直了身体，用自己的猫猫头十分严肃地盯着萧宴迟的脸看——待在萧宴迟身边这么久，好像自从来了这边，萧宴迟就变了，变得很……奇怪。
半晌，云煞的瞳孔渐渐放大，变得有些惊恐。
凭借云煞多年撩拨小母猫的经验来看……它的主人好像在吃醋。
还是吃沈允淮的醋！
“主人，你可不能糊涂啊！”云煞一把扑到了萧宴迟的腿上，“你这样真的很像在吃他的醋啊主人，您怎么了，您修的无情道啊，您不能被他迷惑啊！”
萧宴迟垂眸盯着腿上的猫，陷入沉思。
“主人，他就是和男人吃个饭而已，又不是跟男人跑了，您……”
萧宴迟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冷飕飕地说道：“你倒是提醒我了。”
云煞：？？？
第55章 慌乱的心跳 眼神躲避
周应川站在大排档边, 盯着油腻腻的桌子和有些包浆的厨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你说请我吃饭就在这种地方吃啊？”周应川这辈子都没在五星级以下的饭店吃过东西，他低头看了眼锃光瓦亮的凳子, 心想这要是坐下去，他这身高定西装回去指定不能要了。
沈允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可不想再和周应川孤男寡男的共处一室了, 那样实在太过诡异。
这地方人虽然多，但他们之间现在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情要谈，至于周应川说的那个人……沈允淮觉得, 周应川未必现就想告诉他，否则刚刚在包厢怎么不说。
除非……周应川是真的缺他这顿饭。
“要不咱们还是去我开的西餐厅吃吧, 这里……”周应川看了眼随地乱堆的竹签以及敞着肚皮粗声粗气划拳喝酒的邻桌男人，脸上的嫌弃盖都盖不住。
沈允淮倒是毫不在意一屁股坐了下去，“我觉得挺好的, 周总要是觉得不喜欢, 可以自己去吃。”
……
周应川看了眼很允淮冷淡却过分好看的侧脸，硬着头皮坐了下去。
沈允淮倒是对周应川的表现颇为意外。
点好菜之后, 沈允淮又和周应川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或许是因为周应川的衣着和这里的环境实在格格不入, 周围不断有不太友好的视线朝这边递过来。
周应川一个大老爷们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盯着。
沈允淮看得出来他很不适应, 心里还想着这么不舒服的环境，周应川应该也待不了多久吧。
如果周应川要走，他正好可以重新打包点烧烤回去给萧宴迟吃。
萧宴迟虽然有时候挺反对他吃这些路边摊，但只要是自己带回去的, 萧宴迟一定都会吃得干干净净。
沈允淮喜欢给萧宴迟带东西，不管是下班路上遇见的小甜品还是偶尔心血来潮带回去的小零食，萧宴迟虽然表面嫌弃, 但总会偷偷把那些东西吃得干干净净。
这让沈允淮有一种在养孩子的错觉——虽然本质上他也是在养孩子，但那种感觉就是不太一样。
毕竟谁家孩子不哭不闹，还会在你回家之前把饭做好然后一直等着你回去呢？
一想起萧宴迟，沈允淮的嘴角都止不住挂上了一点笑意，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对了，听说你还有个弟弟？”周应川道。
“嗯。”沈允淮回答得十分冷淡。
“我记得，你弟弟好像不是亲生的吧，你又要照顾舒阿姨，又要带弟弟，一个人肯定很辛苦吧？”
沈允淮皱了皱眉，总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你看你，一边要打工还债，一边还要挣钱养家，这么辛苦，我看了都心疼。”
周应川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允淮的脸，好像在心疼自己的媳妇一样。
“周总。”沈允淮加重了语气，“您再这么说，这地上的啤酒瓶子说不定会落在您的脑袋上。”
话里警告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但周应川就跟没听见一样，眨巴着眼睛一脸受伤地说道：“别这么凶嘛。”
沈允淮真的低估了周应川这个人的厚脸皮程度，看来他一开始的猜想没有错，这人可比许书旻难缠多了。
要是萧宴迟在就好了，沈允淮想，至少萧宴迟不会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还会把他点的东西全吃完。
沈允淮看着桌子上一动没动的饭菜，一边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戳着鸡翅塞进嘴里，一边听着周应川念紧箍咒一般在他耳边不断嗡嗡嗡地说着什么。
“对了，”周应川说，“你弟弟是不是没上学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让他重回校园，毕竟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总要多读点书才行。”
这话一出，沈允淮倒是把视线从鸡翅上移开了。
周应川心知自己说到了沈允淮感兴趣的点，于是乘胜追击道：“你想想，他不能一辈子靠你吧，这年头没有学历干什么都不好干呢，你弟弟学习应该挺好的吧，放弃真的可惜了。”
这话当真戳到了沈允淮的心窝，他本来也打算让萧宴迟回去念书的，只是这段时间太忙，都把这事给忘了。
“条件是什么？”沈允淮道。他清楚周应川这么说肯定是想要得到点什么的，他是商人，最会为自己牟利。
“很简单，你陪我去旁边的西餐厅吃饭呗，我们可以听着小提琴，看着窗外的夜景，享受烛光晚餐。”
“……”
沈允淮的无语已经到达顶峰，正在这时候，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他不需要。我也不需要。”
沈允淮猛地抬头，就看见萧宴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周应川身后。
他依旧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他单手插兜，只穿了衬衫和短裤，脚上踩的是沈允淮给他买的运动鞋。
十七八岁的少年本来就长得好看，不需要过多的修饰，沈允淮就这么看着他，都觉得他比周应川顺眼多了。
尤其这还是自己养着的孩子。
萧宴迟本身就长得不错，现在又出现在另外两个英俊的男人身边，不免要让人多看几眼的。
沈允淮笑了笑，站起身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周应川也回头看萧宴迟，眼神晦暗不明。
萧宴迟没说话，一屁股坐在了沈允淮旁边的塑料凳子上，一张脸拉得老长。
“家里没吃的，我出来找，就看见你也在这。”
萧宴迟随口扯了个谎，随后转头看向对面的周应川，“这位……大叔是谁？”
周应川闻言脸唰地黑了，“你这小孩怎么说话的，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萧宴迟把他仔仔细细打量一遍，从他的大背头看到西装三件套，又看到他手上闪闪发光的钻表。
和他之前在财经频道看见的那些中间人如出一辙，更何况他身上一点灵气都没有，长得还丑，还带个金丝框眼镜。
没叫他一声大爷都算给他面子的了。
“像二十几岁的。”萧宴迟道。
周应川脸上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用长辈的语气柔声道：“那你应该叫哥哥。”
“我是说，你孩子像二十几岁的。”萧宴迟嗤笑道。
这下，周应川的脸彻底黑了下去，他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指着萧宴迟鼻子就要开骂。
沈允淮见状，憋着笑拉了拉周应川的手臂，小声劝道：“他还只是个孩子，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周应川恨恨地收回了手，左右这饭他也算是彻底吃不下去了，和沈允淮交代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
萧宴迟目送周应川离开，指尖悄悄掐了个诀，放出一点微弱的法力黏在周应川身上。
大麻烦终于离开了，沈允淮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刚刚盯着两人看的那些人眼看热闹就这么散场了，也都百无聊赖地吃起自己面前的东西来。
“家里没吃的了怎么不和我说？我给你转钱。”沈允淮道。
萧宴迟瞥了他一眼，十分有骨气地说道：“我又不是你养的狗，只会张嘴问你要饭吃。”
这倒是实话，萧宴迟虽然和沈允淮住在一起，但是鲜少用沈允淮的钱，除非沈允淮坚决要给他买的东西，以及房租，其他生活成本萧宴迟也承担了一部分，虽然不多但对萧宴迟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要不是沈允淮坚决不同意，有时候萧宴迟甚至想把房租水电也一起付了。
沈允淮也好奇过萧宴迟的钱到底是哪里来的，但萧宴迟一直不说，他也不好问。
很多年后沈允淮才知道，原来那时候萧宴迟是把他写的书法作品拿出去卖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沈允淮也是很多年后才知道萧宴迟写的一手好字。
“没吃饭那正好，今天点的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刚刚我就吃了一个鸡翅，其他都没动动过呢。”
沈允淮指了指这一桌子的烧烤和小菜，眼睛笑得弯弯的给萧宴迟介绍着菜品。
萧宴迟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耳根子有些烧得慌。
白天的燥热好像烧到了晚上，并且只要一见到沈允淮就会复燃。
这感觉不算好，但……也不赖。
一桌子菜被两人扫荡一空，两人吃饭的时候虽然都不怎么讲话，但偏就是这样，沈允淮竟然觉得挺安心的。
吃完饭往回走的时候，沈允淮才想起来这里离家那么远，萧宴迟就算是买吃的也应该不会走到这里来买才对。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买东西吃？”沈允淮道，“这地方距离家里挺远的。”
回家的路上很安静，只有月光和星辰与他们为伴，沈允淮的声音并不大，但足够让萧宴迟听清了。
萧宴迟双手插兜，长长的身影被月光拉长，斜斜地靠在沈允淮身上。
光看影子，还以为两个人正依偎在一起。
萧宴迟盯着那影子看了好半天，来的路上想好的借口突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看你这么久没回来，担心。”
闻言，沈允淮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转头朝萧宴迟看去，同白天一样，他猝不及防地撞进了萧宴迟的眼睛里。
闪烁着星辰的夜空之下，萧宴迟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没有往日的冷静和沉着，明灭着沈允淮看不懂的情绪。
正当沈允淮想要深究那情绪到底是什么的时候，萧宴迟却率先避开了视线。
“走吧”萧宴迟迈开步子逃一般走远。
沈允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胸口处传来一阵闷痛。
他茫然地抬手捂住胸口，却摸到了自己略显慌乱的心跳。
沈允淮没敢多想，抬腿追上了萧宴迟的脚步，丝毫没有注意到角落里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第56章 情动 可能是劫难
两人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 沈允淮刚准备去洗澡，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程玉打来了的，和他说杨正宇已经醒过来了, 只是人还很虚弱。
沈允淮听说人醒了自然很高兴，表示自己明天就去医院看望杨正宇。
“对了，”程玉说, “上次你们抓住的那个鸭舌帽男，据我们查到的资料显示，他曾经在边境地带当过打手, 疑似犯过命案，只不过……”
“不过什么？”
程玉那边沉默了几秒, 这才开口道：“他好像有神经病，从被抓起来开始，他的嘴里就一直在念叨着你弟的名字, 还总说他根本不是人之类的话, 总之状态十分不正常。”
沈允淮捏着手机的手猛地一愣。
此时萧宴迟就坐在他旁边，正给自己倒水喝, 手机里的声音并不算小, 因此萧宴迟也听见了。
沈允淮见他端着杯子默默喝了一口水, 脸上没什么表情。
“除了这些呢？他有说是谁指使他的吗？”沈允淮道。
“没有, 这么长时间基本没从他嘴里扒出任何有用信息，倒是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查到了曾经他任职的一家隶属于赵景瑞名下的安保公司。”
这倒也不奇怪，沈允淮想在，之前这个人就是许书旻派来向他讨债的人的其中一个, 许书旻和赵景瑞关系密切，借个人什么的应该也不是大问题。
更何况那天杨正宇前脚出了事，这个人后脚就在小巷里埋伏他, 难说这背后没有赵景瑞的示意。
虽然人是抓到了但程玉说那个人的嘴很严，哪怕精神状态已经这样了，却还是没把幕后主使给爆出来。
没办法，只能先把人控制起来，其他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允淮这边也把从周应川那里得来的消息告诉了程玉，让她帮忙查一下当初赵父赵母的死因。
另外周应川给他的U盘里保存了一些有用的证据，沈允淮打算明天去看杨正宇的时候一并带给程玉。
挂断电话，沈允淮才发现萧宴迟已经不见身影。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沈允淮看了眼亮着灯的浴室，眼底神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沈允淮才淡淡收回视线。
夜深人静的时候，沈允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那个鸭舌帽男为什么要提到萧宴迟的名字，他和萧宴迟除了上次的追捕难不成还接触过吗？
还有上次在监控里看到的画面，萧宴迟的反应实在太过迅速，以及沈允淮发现萧宴迟每次出现在他身边的契机都十分诡异。
上次在拓瑞门口，这次在大排档，两个地点都不是萧宴迟平常会路过的地方。
还有外面那只猫，同样很奇怪，沈允淮不止一次发现云煞会发出一些和人很类似的声音，不像是小猫咪的叫声，倒像是人刻意模仿小猫叫。
除了家里这两个，外面的人也让沈允淮感到疑惑，已经接连有两个男人对他表达过好感了，甚至今天晚上，沈允淮还从萧宴迟眼睛里看到了……
这都什么事？他一个大男人，长得粗枝大叶的，怎么会吸引这么多男的呢？
沈允淮百思不得其解，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想要把脑袋里的思绪清空。
正在这时，沈允淮发现脑袋里忽然闪过一缕微弱的电流声。
很小，很快速地划过，但沈允淮还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是系统数据的波动。
沈允淮一激动，又连忙给系统发了消息过去。
可是等了足足半个小时，依旧没什么回应。
算了，沈允淮想，估计是上个世界出现了什么问题，系统才没追过来，没想到都是退休前最后一个世界了，还会出现这样的故障……
沈允淮想着想着，眼皮就开始变得沉重。
窗缝里有微风刮了进来，凉凉的很舒服，轻柔地抚在沈允淮脸上，很快就让他沉沉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窗台闪过一道黑影，云煞扒开窗子，轻巧地落在了地板上。
它迈着猫步，走到沈允淮床边，用爪子探了探沈允淮的鼻息，随后纵身一跃上了床。
踩了两下发现沈允淮没有任何反应，云煞这才在识海呼唤它的主人。
才刚喊了一嗓子，房门就啪啦一声从外面打开了。
一道高大的剪影从门边移动过来，在沈允淮身边坐下。
“主人，他怎么一碰见那个姓许的，身上就会多出死气来啊？您好不容易洗干净的死气，又来了。”
云煞坐在沈允淮身边，有些不满地抱怨着。
萧宴迟没说话，只是咬破自己的手指，随后把沈允淮的脸掰了过来，单手捏开了沈允淮的唇瓣。
滴血的手指被塞进了沈允淮的口腔，柔软的触感让萧宴迟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本来可以通过接吻直接渡出死气，但是萧宴迟最近的身体很不对劲，单纯靠接吻来渡气效果可能会不太理想。
更何况，萧宴迟现在不太想和沈允淮接吻，他发现自己最近在沈允淮面前总容易失控。
沈允淮的一颦一笑，哪怕一个眼神都能轻易挑拨他的情绪。
这种变化由来已久，但萧宴迟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或许真的是金丹离体太久，让他的身体太过饥渴了吧，否则他怎么会一看见沈允淮就止不住心跳加速？
这不是面对死对头该有的情绪。
血液流淌进沈允淮的嘴唇里，带出死气的同时间也引渡出法力。
萧宴迟细细处理着这些东西，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熟睡的某人。
指尖的触感有些滑腻，沈允淮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动了动唇瓣，看起来却像是在吮吸。
萧宴迟眼神一沉，忽然起了作恶的心思，细细用指尖描摹着沈允淮的唇瓣，故意用鲜血把他有些泛白恶毒唇瓣涂得水润红亮。
或许是察觉到异样，沈允淮忽然伸出舌尖带走了唇瓣上的一滴鲜血。
萧宴迟看着那截伸出来不到片刻很快又缩回去的舌尖，心像是被烫了一下。
他变本加厉地用指尖顶开沈允淮的唇瓣，轻轻压下他的下颌，让沈允淮的嘴唇彻底为他打开。
方才藏进去的舌尖此刻再也没有藏身之处，完全暴露在萧宴迟的视线之下。
“云煞，你先出去。”萧宴迟盯着沈允淮的嘴唇，忽然开口命令道。
云煞眨巴着眼睛，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
“啊？”
“这是命令。”
“喔。”云煞不懂，但主人的命令得遵守。
它跳下了床，扭着屁股就要走出房间，可是离开之前，它还是觉得不对劲，于是悄摸转头看去。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云煞浑身的毛都差点炸开。
它看见萧宴迟脱了鞋直接翻身压在了沈允淮身上。
随后……萧宴迟抬了一下沈允淮的下巴，把自己的脑袋凑了过去。！！！
云煞还想再看，可萧宴迟却忽然转头看了过来，那双向来平静的眼睛里带着摄人心魄的寒意。宛若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云煞一惊，忙跑了出去，顺便用尾巴把门带上了。
嘭的一声，房门关闭。
整个房间只剩下他和沈允淮两个人。
萧宴迟仔细描摹着沈允淮的唇瓣，将上面的鲜血全都涂抹开来，腥甜的味道在两人唇舌之间交缠。
“唔……”沈允淮被吻得有些窒息，皱眉想要拒绝。
可是他的身体完全被萧宴迟掌控着，根本动弹不了分毫。
萧宴迟看着沈允淮紧闭的双眼，忽然今晚回家的路上想到这双眼睛是怎么注视着他的。
那一瞬间，萧宴迟简直恨不得把沈允淮按在路灯下把他吻得晕过去。
只可惜，他没能那么做。
回到家之后，同样是这么一双眼睛，在接到程玉的电话之后却又十分怀疑地盯着他看。
前后的落差不免叫人感到失落。
而现在，这双眼睛紧闭着，看不见任何情绪，萧宴迟还是不满意。
他甚至恶劣的想，要是沈允淮现在睁开眼来就好了。
等他发现自己正在被他当成弟弟来养的人按在床上亲，脸上的表情应该会很精彩。
到那时候，萧宴迟再顺水推舟告诉沈允淮自己的真实身份。
沈允淮肯定会被吓坏，他或许已经不记得自己，更不记得上辈子的事情。只能茫然地看着他，骂他是疯子。
光是想想，萧宴迟就觉得刺激得不行。
怪不得他研究的那些文学著作里都很喜欢描述一个人在受到屈辱时候脸上那种不甘却又羞愤的表情。
萧宴迟想，如果这些表情出现在沈允淮这张清冷的脸上，一定会很精彩。
他吻得愈发投入，已经全然顾不上死气入体，胸口发闷，闷得他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但他依旧不愿意松开。
直到，一股强劲的法力波动从两人交缠的唇舌冲了出来，撞进萧宴迟的四肢百骸，让他瞬间瞪大了双眼。
萧宴迟别开脑袋，猛地偏头，吐出一口鲜血。
这是……反噬！
他居然被自己的金丹给反噬了？
萧宴迟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床上的沈允淮。
修仙者被金丹反噬只有一种情况——破戒。
而萧宴迟修的无情道，唯一能让他破戒的，只有动情。
第57章 目睹 奇怪的香味是什么，好难猜啊~……
第二天一早, 沈允淮一醒过来就感觉自己的嘴唇麻麻的，伸手一碰甚至还有些痛。
沈允淮捞起手机，正准备看一眼到底是怎么了, 周应川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起床了吗小懒虫？”
周应川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油腻的气泡音让沈允淮瞬间皱紧了眉头。
“有话就说。”沈允淮道。
“你看你，还是这么凶, 我只是想和你说，昨天晚上你和你弟回家之后，我的人发现许书旻正在跟踪你。”周应川略带慵懒的嗓音仿佛粘鼠板一样, 粘得叫人直犯恶心。
“什么叫你的人发现许书旻在跟踪我？”沈允淮冷冷道。
“就是字面意思啊？我这不是怕你出意外，于是找人跟着你嘛, 没想到姓许的居然也是这么想的，怪不得昨天我酒吧的好几个保镖都没能按住他，原来是去偷窥你了。”
周应川想了想, 又补充道：“话说, 他好像对你很有意思啊，你们家出事的时候他还把你接去和他同住, 你们这样我真的要伤心了呢。”
“神经病。”沈允淮骂了一声, 随后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在了床头柜上, 起身去洗漱了。
开门的时候, 沈允淮没有看见萧宴迟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因为平时这个点，萧宴迟都会起床给他准备早饭的，今天这是没起来吗？
直到沈允淮洗漱完，萧宴迟也没动静, 这很不寻常。
他走到萧宴迟房间门口，把守在门边睡得昏天地暗的云煞抱去了一旁。
才刚把猫放下，云煞就睁开眼来。
眼看沈允淮就要转身去开萧宴迟的房门, 云煞赶忙瞄了一声，抬腿跑了过去想要制止。
可是……
它还是晚了一步。
啪嗒一声，房门被打开，幽暗的房间内视物不清，但沈允淮还是看见了原本正在起伏的被子在他开门的瞬间停顿了一下。
沈允淮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萧宴迟在翻身，于是小声喊道：“小迟？你醒了吗？”
被光照到被子一角动了动，萧宴迟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马上就起。”
“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呢，需要帮忙开灯吗？”沈允淮说，抬手去摸墙上的开关。
“不用。”萧宴迟哑声道，“你先出去，我马上就起。”
沈允淮喔了声，转身关门的瞬间却闻见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走出去几步，沈允淮却猛地一顿，一个莫名的想法从脑海中划过，他忽然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味道！
所以萧宴迟刚刚是在……准备起飞吗？
不对，那个味道，是后来才有的，难不成是被他吓的？
沈允淮石化在原地，整个人红得跟熟透的虾子一样。
所以说，他刚刚是打扰了萧宴迟的……那啥吗？
不对啊，要真是那样，为什么萧宴迟没有表现出一点慌乱呢？
虽然沈允淮自己那方面的需求并不旺盛，但同为男人，他当然知道这种事情是很私密的，不论被谁看见都会很难为情吧，为什么萧宴迟可以如此平静？
还是说他其实是被自己吓坏了？
该死，沈允淮很早就看到过那种青春期的孩子因为起飞被迫降之后患上了应激障碍，这辈子都……
真是的，他刚刚就不该去推门的，这要是真把人吓得不行了，萧宴迟后半辈子不都毁了吗？
他定定地站在那，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全是对刚刚自己误闯别人房间的懊悔。
这大清早的，谁能想到他会……
算了算了，沈允淮猛地摇头，逃一般拿了外套就出门了。
外面的门刚关上，房间门就被打开。
云煞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俩人一前一后地开门关门，没忍住吐槽道：“主人，他居然偷看您！我想阻止都来不及！”
萧宴迟看着紧闭的房门，反问道：“他刚刚出来之后脸上是什么表情？”
云煞：？？？
“就，脸很红，很扭捏那样子啊。”
萧宴迟勾了勾唇角，抬腿进了浴室。
萧宴迟可以肯定，沈允淮刚刚根本什么都没看见，否则早在开门的时候就缩回去了，根本不会等到他完事了才关门离开。
原本萧宴迟昨晚的火就没泄干净，偏偏他还做了一晚上关于沈允淮的梦，过去的现在的，什么都梦到了。
于是早上一醒过来，萧宴迟就发现了不对劲。
原本藏在脑海里的人却在这时候忽然闯了进来，不可否认萧宴迟一开始是错愕的，但很快，脑子里的快感就超越了被发现的窘迫。
沈允淮就站在门口，萧宴迟能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最后一公里，正好有人相送，这个清晨过得还算不错。
沈允淮跟公司请了假然后去了趟医院，杨正宇的确醒过来了但整个人还很虚弱，说不了几句话就累得睡了过去。
病房有程鸣看着，沈允淮和程玉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把从周应川那里拿到的东西给了程玉。
“可以确定赵景瑞的产业里的确有灰色地带”沈允淮道，“但要抓他这些证据还是不太充分。”
程玉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东西，脸色有些沉重，“上面已经开始给我们压力，想要让我们释放万玉玲并且停止调查这件事情，说不定也是赵景瑞做的。”
沈允淮闻言，倒是没表现得太过惊讶，毕竟赵家能在B市立足，背后肯定少不了各方势力的支持，所以这件事会受到阻力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程玉说，其实上面的意思很早就传达下来了，但程玉一直顶着压力在查这件事，万玉玲那边的证据还达不到起诉的条件，毕竟缺少关键证据，仅凭盗窃罪的话的确也关不了她多长时间。
可如果现在就把人放走，以后想要再抓回来可能就没那么简单了。
还有赵景瑞那边的事情，程玉没办法就此放弃，事到如今，已经不止是她个人的恩恩怨怨了，这事情要是不查清，程玉觉得自己这个警察也没必要干下去了。
“最少还能关万玉玲多久？”沈允淮道。
程玉仔细想了想，给出一个不多不少的数字：“最多再七天，到时候要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说不定真要先把她给放出去，以免事情闹大给局里压力，这事就更不好办了。”
“七天。”沈允淮在心里默念着这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子，良久才开口道：“还缺少什么关键性的证据才能移送检察院起诉？”
“如果要按拐卖人口或者更严重的故意伤害故意杀人之类的罪来定的话，最关键的证据是作案动机以及确切的被害人。”
目前来说，程玉虽然知道万玉玲的所作所为，但毕竟他送走的那些人后来都不见踪影，除了自己，程玉找不到第二个能站出来指证万玉玲的人。
况且很多证据审到第二遍的时候，万玉玲都会当场翻供，一问她，她就咬死自己精神有问题，之前说的话都是胡言乱语，很让人头疼。
“七天，足够了，只要还有时间就还会有希望的。”沈允淮拍了拍程玉的肩膀，小声安慰道。
闻言，程玉忽然抬头问他：“你不怕吗？”
沈允淮奇怪道：“我怕什么？”
“要查这件事，说不定会把沈家还有你爸的事情全都公之于众，我听说当初是许书旻帮忙，你们家的消息才没有被传播出去，以至于现在都还搜不到当时关于你爸和沈家的事情。”
沈允淮还当她想说什么，原来就是这个。
“错了的，就是错了的，没什么好辩解的，但是不能用上一辈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没资格评价，但你和所有被这件事牵扯其中的人，都有权利评价。”
“你们才是受害者，对此，我无法发表任何意见，至于这件事查清楚之后结果会怎么样，谁也无法预料。”
沈允淮能说出这番话，程玉也没想到，她忽然抬手拍了拍沈允淮的肩膀，“虽然这话挺不中听的，但我还是得说，你爸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他把你养的很好。”
离开医院，沈允淮想着反正都已经请了假了，干脆去了趟萧宴迟之前上学的学校，找到了萧宴迟曾经的班主任。
想让他回来上学也不是说着玩玩的。
可当他真的见到萧宴迟的班主任时却和想象中的场景不太一样。
班主任是个中年男人，头发秃了一半，戴着一副看起来就很沉的黑框眼镜，整个人显得有些沧桑。
他似乎刚下课回来，手上还端着透明的玻璃保温杯，常年被茶水浸润的杯子已经结了一层黄黄的茶垢，看起来有些陈旧。
“你是萧宴迟的什么人？”班主任推了推眼镜，瞥了沈允淮一眼。
明明是长相很和蔼的中年男人，可是方才那一眼却带了几分让人感到被冒犯的审视意味，看得沈允淮有些不太舒服。
“我是他哥。”沈允淮道。
班主任喝了口热茶，又侧头把茶渣吐掉，良久才开口道：“那孩子现在好一点了吗？”
沈允淮有些奇怪，反问道：“您指的……是哪方面？”
“你不知道吗？他是被学校劝退的，因为患有严重的抑郁并且伴有暴力倾向。”
“您……说什么？”沈允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58章 关于小萧宴迟的过去 会让人感到心痛……
班主任把手里的杯子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玻璃和木质办公桌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们这些当家长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宴迟在学校出事的时候, 我给你们家所有人都打了电话，没有一个人接，你知不知道他当时和同学打架斗殴, 差点把人给打死？”
沈允淮被他这一声吼得有些懵，在他的印象里，萧宴迟有时候脾气虽然挺怪的, 但并没有到一动手就要把人打死的程度。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沈允淮道。
班主任掀起眼皮瞪了沈允淮一眼，好像在说你怎么好意思问出这种问题的。
“你真的是他哥吗？还有, 你们家的人真的有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吗？他除了成绩还可以，心理问题已经严重到出现自毁倾向了，你们做家长的就一点都不关心吗？”
“既然不关心, 现在又回来我这里问他干什么？”
班主任被气得不轻, 整个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一张脸都憋得通红, 像是随时会被气晕过去一样。
沈允淮怕他真出什么事, 于是赶忙走上前去帮他拍了拍背顺气。
“是我们的疏忽, ”沈允淮道, “那段时间家里出现了很大的变故，怪我们……没照顾好他。”
“我知道这孩子是你们家领养来的，但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你们既然是他的监护人就有必要在他成年之前确保他的身心健康！”
班主任拍着桌子, 情绪异常激动，沈允淮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于是只好拍着班主任的背, 语气尽量平和地安慰道：“是是是，都是我们的错，您先别着急，慢慢说。”
“你知道他是多好的苗子吗？啊？每一次考试他基本都能排进全校前五，从里没掉出去过，学校发的奖状他都让我给他好好收着，说不敢拿回去，怕被家里人看见了会不高兴。”
“我就纳闷了，什么样的家人会因为看见自己孩子成绩好而不高兴。”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家里一直有个不待见他的人！”
最后三个字，班主任咬字很重，说着还拿眼睛恶狠狠地瞪了沈允淮一眼。
这一瞬间，沈允淮终于明白了从他进办公室开始就觉得不对劲的氛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却被脑海里汹涌而来的回忆堵得说不一个字来。
身体好像忽然间被石化了，他盯着面前班主任的脸，分明能看见他的嘴唇是在动的，可是耳朵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眼前的一切好像正在极速朝后褪去，所有色彩和画面都渐渐变成一片空白。
脑袋里好像有电流划过，阵阵耳鸣声伴随翻江倒海一般的晕眩感让沈允淮眼前一黑。
“你弟弟能是什么好东西，从他出现你家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小淮，你和我不一样，你爸妈都很爱你，不像我这个私生子，可是你看看自从你弟出现之后，你们家都成什么样了？”
“相信我吧，小淮，你也不想看到原本属于你的完整的爱被别人分走吧？”
“只要你把那些东西拿给我，我有办法帮你的。”
“小淮……不被父母喜欢的孩子是什么样子，你难道不清楚吗？你看看我，你想变成我这样吗？我不想你变成这样，所以我可以帮你，相信我好吗？”
“小淮……”
沈允淮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这一段对话，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书旻！
他看见记忆深处，少年时期的许书旻正死死地盯着他，那双眼睛里泛着疯狂的底色，明明是阳光纯真的少年模样，可此时他眼底的疯狂却生生将他整个人撕扯成两半。
一半带着温柔的笑意和沈允淮说，相信我，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另一半却叫嚣着伸出锋利的爪牙，张着血盆大口朝他扑来，想要将他的灵魂都撕碎。
就在沈允淮觉得自己快要被吞掉的时候，他的身体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年轻人，我和你说话呢！你居然还走神！”
脑海里的画面瞬间褪去，眼前的色彩开始变得清晰。
沈允淮猛地回过神来，只觉得好像一直以来空缺的某种东西忽然间被填满了。
他盯着班主任的脸，脑海里原本混乱不清的记忆好像开始重新排列组合，渐渐变得清晰有序……
“你们家的恩恩怨怨我不管，但今天既然你站在这了，我想我还是有必要和你说一声，小迟是个好孩子，他曾经和我说过，从来没有想过要从你们家要走什么，他原本以为自己只会在孤儿院过一辈子，根本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有个家……”
班主任说，萧宴迟一开始来到他的班里表现的其实很好，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班主任发现萧宴迟上课的时候总会走神，放了学也总不回家，宁愿在街上乱逛。
他独来独往，几乎不和班里的其他孩子一起玩，后来班主任才知道，班里一直有传闻说萧宴迟是小三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总之等班主任发现的时候，萧宴迟已经被排挤成了班级的边缘人物。
再后来，他发现萧宴迟的心理出现了严重的问题，于是找来萧宴迟谈话，问了好久才问出一星半点他家里的情况，班主任见他不愿多说也就没再追问。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他发现萧宴迟好像更不怎么回家了，晚上甚至宁愿在学校里过夜也不回去。
一再追问下，班主任才知道萧宴迟被人从家里赶出来了，他的妈妈给了他很多钱，但他不敢用，没地方住的他只好在学校待着。
他又成了孤儿。
班主任说，后来萧宴迟因为打人被退学，之后萧宴迟失联了很久，再见到他是在学校附近一家餐馆，萧宴迟在那里帮人家洗盘子。
班主任问他，他也只说家里有人生病了，他需要赚钱给她看病。
但那段时间，萧宴迟过得也不算很好，那个差点被他打死的人家里有点小钱，听说萧宴迟在附近打工之后就经常带人去找他的麻烦。
最严重的一次发生在差不多半年前，那天班主任下了晚自习原本是打算回家的，结果刚从学校走出来路过萧宴迟打工的餐馆时习惯性地看了一眼。
那个时间点餐馆早就关门了，但班主任却发现餐馆旁边的垃圾桶那里好像有个人倒在那。
灯光不算明亮，可地上那一滩深红色东西还是轻易就能吸引人的视线。
察觉到那是一滩血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可直觉告诉他血泊里倒着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萧宴迟。
于是他赶忙跑了过去，那时候萧宴迟的意识都已经开始涣散了。
他当即就想要送萧宴迟去医院，可那个小孩却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把他给推开了。
他说，死了也好，死了就不欠沈家了，死了就没有那么多牵挂了。
班主任看着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浑身都是血。
他听见萧宴迟疯了一样喃喃自语道：“人……人还在附近，得走远点，走远点……”
他的腿和手都被打断了，走起路来姿势十分诡异，班主任好几次想要去扶他却都被萧宴迟一把推开。
他最后一次去扶那个少年，却听见他用微弱的声音哀求道：“他们还在附近，要陷害你，你快走……”
回忆到这，班主任不知道想到什么，眼底满是恐惧，他双目无神地盯着沈允淮说：“你知道吗，那天晚上，他都已经那样了，却还是拼了命把我推开，推不开就发了疯一样咬我，直到把我逼走。”
“我是真怕他活不下去了，他都已经被打成那样了……”
“可是我也还有我的家庭，还有我的事业，我不能……我不能……冒那个险。”
班主任泛红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泪水浸湿，“还好他活下来了，要是他真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听到这，沈允淮的胸口好像被人狠狠捶了一拳，那股钝痛一直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
沈允淮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学校大门的了。
他的脑袋里一下子装进了太多东西，砸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按照班主任的说法，萧宴迟出事那天，刚好是他穿进来那天……
怎么会这样。
沈允淮一步步往外走着，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原主和小萧宴迟的相处和对话。
很显然，那时候原主并不喜欢这个孩子，甚至把他当成了自己家庭出现问题的主要原因。
后来原主听了许书旻的话，原本就对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没什么信心的原主更是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小萧宴迟身上。
萧宴迟被赶出家门，与他脱不了干系。
可是……为什么想起这段过往，他的心脏会这么痛呢？
不是出于他主观意愿的痛，确切来说，是‘沈允淮’这具身体在痛。
按理来说，继承原主的身体之后，原主的所有意志都不再会映射到这具身体上。
但还有一种例外情形——他看到或者听到的事情，是原主内心深处最不愿意提及或者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这时候并不是主观意愿上的疼痛，而是出于身体本能地痛。
这说明，原主曾经无数次因为这件事陷入挣扎或者内心受到极大的谴责，让他几乎一听到这件事就会条件反射地感觉到心痛或者难受。
第59章 不会 不原谅
为什么会这样？沈允淮想不明白, 如果原主真的不喜欢这个弟弟的话为什么会因为赶走他而感到愧疚或者心痛呢？
他茫然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感受着原主身体上传来的痛意，脑袋里面一片混乱。
有太多东西一下子塞了进来, 沈允淮需要时间消化。
回到家，萧宴迟已经准备好晚饭。
两人吃饭的时候向来沉默，但今天, 沈允淮心里装着事，吃饭的时候全挂在脸上了。
萧宴迟坐得离他那么近，自然看得出来。
“怎么了？”萧宴迟道“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沈允淮缓缓摇了摇头, 随后掀起眼皮看他。
萧宴迟猝不及防撞进了沈允淮的眼底，愣了几秒之后又匆忙移开了。
——自从白天释放了那一下之后, 萧宴迟到现在还不太敢直视沈允淮的眼睛，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事实上今天一整个白天，萧宴迟什么都没干, 光在家里想着沈允淮了。
曾经的沈允淮神采奕奕, 是萧宴迟在修仙这条路上唯一的对手也是唯一一个能让他称一声敬佩的人。
现在来了这里，萧宴迟觉得沈允淮变了, 又觉得他没变。
他还是对家人, 对身边的人表现出令人惊讶的适应能力和超乎寻常的责任心。
可是……他好像很迷茫。
不像以前, 他的眼里好像就只有得道升仙这一件事, 现在的沈允淮眼里总是充满疑惑和迷茫，他好像一艘失去了航向的帆船，总是在漂泊，找不到方向。
这种变化其实很微妙, 但萧宴迟就是看出来了。
抛开以前的恩恩怨怨，单纯从哥哥弟弟这个角度来看，沈允淮的的确确是个好哥哥该他承担的责任他都会承担, 该他做的事情他也不会退缩，哪怕他面对的，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其实萧宴迟有时候还挺好奇的，沈允淮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上辈子，或者说在他第一次认识沈允淮的时候，就知道他的灵魂独立于□□之外，现在来了这个地方，沈允淮的灵魂似乎也跟这里格格不入。
因为他的灵魂里还藏着属于他萧宴迟的金丹。
如果说他来到这里是因为金丹，那沈允淮呢？他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萧宴迟想不明白，但他知道，无论是哪个沈允淮，他的灵魂都没变，他还是他。
他居然会为了这么一个人动情吗？好像很合理又好像不合理。
萧宴迟这么想着，视线就总止不住往沈允淮脸上飘。
云煞蹲在自己的猫碗旁边，一边啃着小鱼干，一边看着自家主人那双不争气的眼睛都快贴到沈允淮身上，止不住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事啊，他的主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难不成是沈允淮身边的男人太多，刺激到他主人了？
嘶……没听说龙阳之好也会传染啊？
云煞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桌上的两人不尴不尬地吃完那一顿饭，它才收起了手里的小鱼干。
沈允淮不让它吃这个，它可得在沈允淮发现之前收好了，这可是最后一根小鱼干了，不能再被收走，不然它要闹了。
最近一段时间萧宴迟总带他去医院看望舒月衫，还让他用自己的血喂给舒月衫用来治病，搞得他都快贫血了。
收好小鱼干，沈允淮也刚好走了过来。
他弯腰把云煞抱了起来，仔细看了眼它头上伤口的恢复情况。
伤口基本愈合了，毛发也正在重新生长，原本光秃秃的脑袋现在有了些稀疏的毛发，更丑了。
沈允淮给它上了药之后就把它放回了猫窝。
晚上还有些工作需要处理，再加上白天的时候问过萧宴迟的班主任，他这种情况想要重新入学难度会比较大。
毕竟是差点出了人命的事，现在估计也没哪个学校敢要他。
复学的事情看来还得找找别的途径。
至于程警官那边，沈允淮沈允淮觉得既然当初她在沈向文手底下做事，依照沈向文的脾气，肯定会留下痕迹。
沈允淮记得在沈家别墅里，沈向文有一个专门用来存放贵重物品的保险箱，就藏在他书房的小隔间里。
但是现在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那间房子现在还在不在，如果被人买走了并且把里面的东西当做废品处理掉了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不管卖没卖，沈允淮都打算回去看一眼，说不定就能有什么新发现呢。
萧宴迟洗完碗过来的时候，就瞥见沈允淮正在翻导航，地址看起来还有些眼熟。
见他过来，沈允淮有些躲闪似的收起了手机。
“云煞呢？给它上药了吗？”萧宴迟道。
“上了，刚刚还在猫窝里，现在不知道又去哪了。”沈允淮说着，萧宴迟已经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想到白天班主任说那些事，沈允淮总觉得现在面对萧宴迟心里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他有些不自在地看了萧宴迟好几眼，萧宴迟这才察觉到不对劲，转头朝他看了过来，“怎么了？”他问。
沈允淮抿了抿唇，好半晌才鼓起勇气问道：“你还记得你高中班主任吗？”
闻言，萧宴迟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高中班主任？什么东西？萧宴迟冷着脸，迅速在脑海里搜寻着有关词汇。
见他面色凝重，沈允淮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让他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了，于是赶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今天我去找他，本来想咨询让你重新入学的事情，但他……他和我讲了些你的过去。”
说到这，萧宴迟才从这具身体的记忆系统里找到了对应的场景。
他不知道沈允淮问这个是想干什么，但总归不会是发现了他的身份，于是萧宴迟平静道：“都说了是过去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沈允淮被他这话刺了一下，良久才道：“我……我那时候赶你走……你怪我吗？”
萧宴迟盯着沈允淮的眼睛，似乎要从他明亮的眼睛里看进他的灵魂。
他不知道这话到底是眼前这具身体的主人想问的，还是他沈允淮想问的。
“为什么这么问？”萧宴迟道。
他继承了这具身体的记忆，自然也知道，过去的他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确切来说，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个很可怜的人，从小被人丢在孤儿院，长大后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却不被人待见，整个家庭里除了舒月衫，几乎没有一个人喜欢他。
就连家里看门的保安都能随意为难他。
在沈家的几年里，除了待在舒月衫身边，其他时间他几乎没有任何开心的时候，他名义上的哥哥不喜欢他，甚至排挤他，他名义上的父亲见他更是如同见到洪水猛兽。
他不知道这些恶意都是从哪来的，但是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他不想这个家因为他的到来变得扭曲变得怪异。
所以，他努力想要讨好家里的每一个人，但……他做的越多就错的越多，甚至连一开始很喜欢他的舒月衫都开始对他不耐烦，甚至厌恶他。
他一个小孩子，自然想不清楚这些到底是因为什么。
后来上了学，因为他的身份，学校里的同学没少侮辱他，但他不想给家里添乱，就一直自己忍着。
可是人都是有脾气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最终他还是被逼的和人动了手。
原本以为这件事情会让沈家的人觉得麻烦，可谁知道第一次动手，沈家居然只派了司机来，让他给了钱了事。
之后他的每一次反抗，换来的都只有同学更加残忍的报复以及沈家更加冷漠的态度。
这样压抑的环境下，一般人是很难扛住的，但他生生扛了下来，再怎么样也得把书读完，他想的是，只要自己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总会让沈家的人好看他一眼。
少年的心思是这样单纯，可这些看在萧宴迟眼里却又变了味道。
沈家的人或者说舒月衫对他的态度在短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大的转变，并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而是一夜之间变成了这样。
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但人身在局中时往往很难看清现状。
所以，沈允淮是以什么身份来问他的，这关乎着他应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回答。
“我当年……对你好像很不好。”沈允淮道。
萧宴迟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道：“当年吗？你对我的确很不好。”
沈允淮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回答自己的问题，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随后又无力地松开。
“你会恨我吗？或者说，你还会原谅我吗？”
萧宴迟听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心里清楚这不是眼前这个‘沈允淮’想问的。
而他要给出的答案，应该是原来那个人想要回答的。
虽然这话说出来会让沈允淮感到难受，但……
他用了人家的身体，自然不能违背人家的意愿。
“不会，”萧宴迟道，“如果你还是以前的你，我还是以前的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沈允淮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沉了下去，眼底的失望和落寞如同一根细针，扎在萧宴迟心尖，泛着细细密密的疼。
“不原谅吗……”沈允淮喃喃道。
第60章 抱歉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但是……如果是现在的你的话, 我想我会原谅你的。”萧宴迟补充道。
沈允淮愣了一秒，小小的客厅里，两人无声的对视着。
萧宴迟看他的眼睛, 沈允淮也同样在看萧宴迟。
不知道为什么，沈允淮总觉得，眼前的人, 和他记忆里那个小孩好像……很不一样。
眼前这人望向他的视线里，总是掺杂了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丝丝缕缕, 纠缠不清。
良久，沈允淮才深深叹了口气, 而后倾身主动抱了萧宴迟一下。
“对不起，”沈允淮道，“以后有我在, 不会再发生那种事情了, 我会一辈子保护你的。”
很礼貌，很哥俩好的一个拥抱, 可是, 萧宴迟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瞬间愣在原地。
沈允淮知道, 这句道歉或许来得太迟, 或许他也没资格来说，可是，那个少年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扔在孤儿院, 更不知道为什么好不容易找到的新家却没有人喜欢他。
明明做错事的不是他，却要让他来承受这些后果。
道歉的话说出口之后，原本压在胸口上的感觉瞬间消失殆尽。
可沈允淮不知道的是, 这句道歉来得太晚，不仅原来的沈允淮没能亲口说出，就连原本的萧宴迟也没能听见。
……
沈允淮把脑袋贴在他的颈侧，两人的胸膛隔着薄薄两层布料互相传递着热意。
“谢谢你愿意原谅我。”沈允淮轻声道。
萧宴迟的心跳开始渐渐加速，他极力克制着想要把沈允淮反抱住的冲动，侧头瞥了一眼沈允淮的发顶。
沈允淮居然主动抱他了……
鼻尖萦绕着沈允淮身上的香味，身上被来自沈允淮身上的热度包裹着，他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沈允淮呼吸的时候起伏的胸膛蹭到他时的触感。
顷刻间，悄悄加速的心跳陡然加剧，变得如雷鸣般震耳。
萧宴迟的呼吸都跟着变得急促起来，他猛地一把将沈允淮推开，喘着粗气猛地往后撤开。
沈允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维持着拥抱的姿势，疑惑地看了一眼慌乱的萧宴迟。
后者忙避开他的视线，几乎踉跄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我回房间。”
萧宴迟没头没脑地扔下这一句，随后捂着胸口踉跄着站起身来，转身要走。
怎么又是这样？
沈允淮连忙伸手把他抓住，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萧宴迟愣在原地，忍得额角青筋暴起，却还是感觉到身体的某个地方正在渐渐苏醒。
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好不容易才把那些汹涌的感觉压下去一点。
沈允淮见他不回话，干脆站起身来，伸手朝他额头上探去。
“是不是生病了？你的脸好红。”说着便把自己的手掌贴在了萧宴迟额头上。
微凉的触感传来，萧宴迟猛地睁开眼来，原本清明的眼底此刻爬上了许多可怖的红血丝，看起来有些渗人。
他猛地抬手，捏住沈允淮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的手给捏碎。
“怎……”沈允淮话还没说完，视线却不经意间瞥向了萧宴迟腰腹以下的位置。
沈允淮瞬间石化，大脑彻底宕机，呆呆地盯着那东西，半晌没回过神来。
萧宴迟本来就在崩溃的边缘，被他这么盯着，理智更是如山体滑坡一般瞬间崩塌。
他猛地甩开沈允淮的手，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沈允淮看着萧宴迟消失的方向在，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原本消失的云煞此时也从窗台探出头来。
它嗅到了法力崩溃的气息，而这气息来自它的主人。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云煞吓得赶忙从窗台上蹦了下去，连带着里面的小零食们也一并掉了下来。
瓶瓶罐罐地碎了一地。
它体型大，一点动作都弄得震天响，沈允淮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炸得沈允淮措手不及，炸得他脑袋发晕，半天缓不过神来。
他呆愣愣地看着那只向来懒懒散散的猫忽然疯了一样狂奔到萧宴迟卧室门口，然后用自己的爪子不断去挠萧宴迟的房门。
天杀的，云煞简直快要急坏了，沈允淮感觉不到，可云煞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这整个房间里到处都充斥着从萧宴迟体内游走出来的法力。
这可是破戒啊，破戒！它的主人昨晚刚破了一次，它都还没来得及问，今天怎么又来？
而且还有加重的趋势！
该死的，刚刚他不在沈允淮到底对他的主人干了什！么！
云煞这边忙着挠门，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沈允淮已经转身离开了。
他艰难地挪动着脚步，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方才的画面。
萧宴迟……怎么会这样？他们不就是抱了一下吗？
为什么会……
还是说青春期的男孩子都这样？
不应该啊？明明他白天才，才那啥过，怎么会这么频繁？
沈允淮漫无边际的想了很多，就是不敢去想自己那个拥抱在这里面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越是刻意想要忽视，他的大脑里就越是会不断回忆起萧宴迟自从来到他身边之后的种种行为。
想着想着，沈允淮忽然咂摸出一些不对劲来。
萧宴迟对他身边那些人的态度，萧宴迟看他的眼神，萧宴迟对喝醉之后盯着他说的那些话……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
沈允淮实在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萧宴迟不是直的吗？
他不是很讨厌和自己接触吗？还是说刚刚他的拥抱让萧宴迟感到厌恶了？
可是厌恶的话为什么不推开他，而是……
一想到刚刚的画面，沈允淮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他逃一般往自己房间走，却一个不小心踩到了刚刚被云煞打碎的玻璃瓶上。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暴露在空气中的血液泛起淡淡的金光，与空气中游走的法力一接触，瞬间就在沈允淮体内起了反应。
“唔……”胸口传来一阵钝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样，痛得沈允淮一下子半跪在地上。
沈允淮下意识捂住胸口，对这突如其来的钝痛感到茫然。
他的胸膛里好像长出了另一颗心脏一样，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疯狂跳动，长出血肉，叫嚣着想要从他体内逃走。
但……仅仅只有一瞬，那种感觉却忽然间消失不见。
分明上一秒还激烈着的痛感在这一瞬间却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胸口的感觉消弭下去，脚上的痛才渐渐变得清晰。
沈允淮随便用水冲了一下伤口便回了房间。
直到他迷迷蒙蒙地睡了过去，萧宴迟才从房间里出来。
刚刚他才回到房间，就发现浑身的经脉都有些不不对劲，他没办法控制住那些乱窜的法力，只好先打坐入定。
可是身体的反应却越来越剧烈，萧宴迟越是想要平静下来，脑海里就越是会浮现出沈允淮那张清隽的脸。
想他靠在自己身上的样子，想他抱着自己的样子，想他身上的香味……
越想，邪火就越是烧得他浑身燥热。
后来萧宴迟干脆放弃打坐，钻进了被窝里。
这时候他才发现手机真是个好东西，那上面他偷拍的沈允淮的照片，无疑是很好的素材。
他也不想这么变态的，但是……没办法，自从早上看着沈允淮那啥过之后，萧宴迟算是食髓知味了。
不看着沈允淮那张脸，或许这场火要从今晚一直烧到明天早上。
等萧宴迟平静下来天都已经微微亮了。
他一出门就闻见了空气中隐约的血腥味。
问了云煞才知道是沈允淮的脚被玻璃划伤了。
萧宴迟走到沈允淮房间门口，愣了一下还是没敢进去。
今天晚上的事情，他或许得好好想想要怎么和沈允淮解释。
毕竟……沈允淮看起来不像是能轻易接受这种事情的人。
他摸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感受着已经逐渐平静的心跳，脑海里却忽然冒出一个问题。
他为什么会对沈允淮有这种心思？又或者说，他为什么会因为沈允淮动破了戒？
萧宴迟的身影湮没在黑暗里，一双眼睛却明亮地盯着沈允淮紧闭的房门。
他睁着眼睛，从天黑坐到天亮，终于想明白一件事情
——他好像，喜欢沈允淮。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萧宴迟是迷茫的，不可否定他并不喜欢男人，但……他也没谈过女人，所以他无从查证自己的性取向到底是什么样的。
活了这么多年，唯一能让他感觉到‘有兴趣’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沈允淮一个。
不管是在修真界还是在这里，他的记忆身体，他所经历的一切，他记忆里所有鲜明的，模糊的，甚至已经淡忘的记忆，好像都与沈允淮这个名字息息相关。
喜欢……
萧宴迟仔细咀嚼着这两个字，心里却渐渐泛起涟漪。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