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青春校园 > 褪色记事录 > 20、再次重演
    窗外骤雨连绵,迟辰坐在车里,看向身侧正阖眸养神的林延述,给他递了瓶水。


    男生睁开眼睛,咕咚咕咚地灌下几口,才勉强咽下嘴里弥漫的酸意。


    迟辰问:“你这会儿不应该在上课吗?”


    “逃了。”


    “你居然会逃课,新鲜。怎么,让人阮湘把你赶出来了?”


    林延述撇他一眼:“能不能盼我点好?”


    迟辰“切”了声:“说来听听。”


    林延述眼眸沉沉,牙关轻轻地啃咬着坚硬的糖果,避重就轻道:“做了个噩梦而已。”


    见他不想说,迟辰识趣地没再多问。


    他用胳膊肘怼了怼林延述:“哪来的糖?嘴里没味儿,给我一颗。”


    “阮湘给的。”


    “呦。”迟辰来了兴趣,“给的什么糖,林大少爷还不赶紧把这牌子收购了。”


    “秀逗。”


    “……亏你也能吃的下去,酸不死你。”


    林延述阖眸,懒散地倚在靠背。


    他将手里紧握的糖果包装顺手放进口袋,勾起唇角:“不酸,甜的。”


    迟辰受不了他这个不值钱样,转移话题:“上次让你给阮湘挑新的礼物挑没?”


    “早挑好了,原本打算在课上送她的,结果走得急,忘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送?都过去几天了,再不换人家真以为你诚心的。”


    “今晚吧。”林延述神色倦怠,“今晚这事结束我就把礼物送给她。”


    时间一晃抵达傍晚,天空的雨渐渐停下,地面水洼浅浅,倒映出路灯的明亮光影。


    林延述和迟辰下车走进酒店大厅,四周尽是一片富丽堂皇,人群犹如过江之卿,摩肩接踵。


    林成责和柳薇对林桦越的疼爱显而易见,分明只是一个普通的接风洗尘宴,他们却大肆操办,宴请身边的各位名流。


    迟辰朝周围人打了声招呼,回过头跟林延述说道:“这架势,不知道以为你弟订婚了呢。”


    林延述没搭话,只是漠然地看着周遭一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安宁远远望见两人,告别身旁的伯父,提起裙摆走到林延述身边和两人打了声招呼。


    女生穿着身露肩的黑色鱼尾长裙,一头长发微微挽起,别了只银质的钗子,本就姣好的容颜在今夜更是分外夺目,举手投足间都是富家千金教养良好的清雅贵气。


    她凑近林延述耳边,低声道:“林桦越在陈伯伯那边,你先别过去。”


    林延述避出一个安全社交距离,礼貌地点头道了声谢。


    三人简单攀谈几句后,林延述走去人群角落,准备走个过场把礼物放下就离开,反正多一个他还是少一个他也没人会在意,他懒得自讨没趣。


    到了放礼物的地方,林延述无视周围,将礼品袋随便抛在身旁的桌子上就打算离开。


    回过身时,一道身影骤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少年身形颀长,穿着身黑色正装,他眉骨高挺,气质和模样都与林延述有六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比林延述少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冷峻,多了几分娇生惯养出的倨傲。


    林延述神色淡淡,冷眼盯着他,不发一语。


    此刻,一条臂膀长的黑王蛇正吐着黑色的蛇信盘踞在林桦越的腕骨之间。


    他亲呢地摸了摸那蛇的脑袋,看向林延述,毫不掩饰话语中的恶意:“哥,好久不见,你那两只鹦鹉藏好了吗?”


    “藏?”明明是威胁般的话语,林延述却忽然笑了,只是笑容却不达眼底。


    他饶有兴趣地反问:“我为什么要藏?”


    “我的蛇会吃鸟的。”林桦越挑衅道。


    “是吗?”


    林延述盯住面前男生,手臂骤然往前一伸,一把便抓住那黑蛇的七寸。他的动作快狠,老练而又毒辣,绝不可能是第一次玩蛇的人能做出来的动作。


    林延述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黑王蛇,它应激地“嘶嘶”喷着气,尾尖因为惊惧而快速拍动,却依旧无法从掌心逃出,更无法攻击。


    男生指骨用力到微微泛白,慢条斯理道:“林桦越,你的蛇比你还会狐假虎威,蛮有意思的。”


    “不过它看起来倒不像能吃鸟的,你说我把它泡成蛇酒给妈补补身体怎么样?”


    “放开我的蛇!”林桦越知道林延述从不跟自己开玩笑,心里一惊,伸出手便要去抢,却被后者轻巧地闪身避过。


    林延述嗤笑一声,把蛇扔回到林桦越身上。


    那蛇迅速爬回至林桦越手臂,弓起身子,抖若筛糠,再不敢做出任何动作。


    林延述再度走到男生身边时,嗓音变得格外低冷、淡薄:“你知道吗,你和你的蛇很像,都很喜欢虚张声势。”


    “我才没有!”林桦越心疼地揉着蛇身,后退一步,咬牙切齿道,“你就不怕我告诉爸?”


    林延述没有问答林桦越的问题,只是反问道:“都说打蛇要打七寸,人的话,你知道要打哪里吗?”


    语毕,林延述微微俯身,捏住了林桦越的肩头,瞧见男生猛然瑟缩的身体,他指尖一松,转而轻轻拍了拍林桦越的肩膀。


    林延述的指腹顺着他的肩侧,锁骨,一路滑至脖颈,皮肤触感的低温比那条蛇更像是个冷血动物。


    林桦越被逼得抬起头来,身体僵直,瞳孔剧烈闪动起来。


    林延述这才满意,贴近在他耳边警告道:“好奇的话,我不介意拿你试试。”


    林桦越浑身一凛,拍开林延述的手,近乎是落荒而逃。


    目送他跑远的身影,林延述单手插在兜侧,从侍应生盘里拿过杯香槟,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


    迟辰走过来跟他碰杯:“小屁孩又来找你事了?”


    林延述“嗯”一声,有些不耐:“来来回回就那点花招,他不烦我都腻味了。”


    “话说他那蛇真的会吃鸟吗?”


    林延述冷笑出声:“今天这个就是条宠物蛇,装得倒是跟大尾巴狼一样。”


    “他跟小时候倒是丁点变化也没有,贱兮兮的怂包。”迟辰指尖轻晃手中的酒杯,“真不知道他是哪里比你讨人喜欢。”


    林延述没说话,正准备离开时,宴会顶层的灯光忽地在中央打亮。他和迟辰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发现林桦越已经整理好着装,缓步走到台上准备讲话。


    男生态度恭敬,神情谦逊,一点也看不出刚刚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周围宾客围绕聚集在他身边,形成一个牢固的圆,林成责和柳薇站在圆点中心的身旁,神情慈爱而又骄傲。


    这圆林延述自小看到大,在这个圆圈里林桦越永远众星捧月地站在中央,而他拼尽全力也只能挤在周围当一个捧场叫好的小丑,所以后来他放弃了,主动成为那个被遗漏的旁观者。


    因为他已经知道在林桦越身旁聚集的圆,是一个没有缺口的圆,他永远无法踏足的圆。


    迟辰看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安慰道:“看他们像不像群苍蝇围着坨臭肉转圈。”


    林延述会心一笑:“积点口德。”


    迟辰耸耸肩:“我实话实说而已,你不是要给阮湘送礼物吗?都几点了还不快去,这儿我给你撑着。”


    “谢了。”


    林延述转身,只是还没踏出几步便被道厉声叫住,林成责端着酒杯走来,开头第一句便是命令的话语:“林延述,你上台去弹首钢琴。”


    “用心点,弹你最拿手的,别给我和你弟丢人。”


    听到这话,林延述竭力遏制住自开始就在不断泛滥的情绪。沉默中,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道:“可是我不想弹。”


    “有什么想不想的,你当让你学琴是为了什么?”林成责眉头一拧,语气沉下去,不容置喙道,“快点,大家都在等着你!”


    望着林成责严厉的神情,林延述忽然感觉很是无力。


    林成责从来就没有尊重过他,不管是他的选择还是需求全都被男人想也不想地无视掉,他从来都不是不懂,而是他压根就不在乎林延述的想法。


    不过也是,谁会在乎一个工具人的想法呢?


    林延述自嘲地笑了笑,恍然想起李歆栎对他说,希望他弹琴从今往后只是出自本意,而不是为了满足任何人的期许和胁迫。


    于是林延述看了眼周遭人群,指尖在身侧紧握,第一次斩钉截铁地反抗道:“我说了,我不想弹。”


    “你敢再说一遍?”


    林延述放在身侧的指尖刺进掌心,他看进林成责怒气冲冲的眼神,语气强硬:“我说,我不弹。”


    下一秒,在众目睽睽之下,男人脚步上前,毫不留情地一掌扇在了林延述脸上。


    “啪——”


    突如其来的清脆一掌,彻底打碎了林延述此刻所有伪装的坚强,淋漓的情绪在刹那全部涌出,嫉妒、不满、怨怼、委屈,泣血锥心。


    它们汇聚在一起,凝聚成股漩涡,几乎要扯得他无法呼吸。


    林延述抹了把嘴角溢出的血迹,看到众人或惊惧或戏谑同情的目光,颤抖着唇瓣,忽然觉得很累,也很好笑。


    终于,他也被那个“圆”所包围了。


    林延述垂着头,脊背微弯,像是即将被一座山碾碎的野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能弹就给我滚出去!”林成责压着眉梢,铁青着脸怒视着他,把林延述最后的自尊心也踩在地上碾个粉碎,“我把你养这么大有什么用?”


    “这么多年哪怕养只狗都知道冲我摇摇尾巴了!让你弹个琴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林桦越从围观的人群里慌忙挤进来,抓住林成责的胳膊,神情尴尬:“爸,大家都看着呢,别说了。”


    林延述抬起头,抹掉嘴角的血腥,漠然地看着眼前父子情深的两人,勾起唇,自嘲地笑了。


    林桦越看向林延述,表情焦急:“哥,你跟爸犟什么呢?”


    闻言,林延述冷笑出声,一字一句,近乎歇斯底里道:“还能因为什么啊林桦越,因为我不想帮你弹琴,因为我不想当个听话的木偶,因为我不想被强迫!”


    “说出来都觉得好笑。”林延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猩红一片。


    他看着林成责,满目讽刺:“养我是没什么用,不打扰你们演绎父子情深了,我现在就滚。”


    话语撂下的瞬间,林延述转过身,推开围观的人群冲了出去。迟辰狠狠瞪向这对父子一眼,连忙紧随其后。


    林桦越舔了下干燥的唇瓣,望着周遭议论纷纷的人群有些不知所措。


    林成责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语气软下几分:“别管你哥,他不从小就这样,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桦越,大家今天都是为你过来的,别让多余的人干扰心情,知道吗?”


    “可是哥他…”


    “别说了!”林成责愤怒的语气把林桦越吓了一跳,他悻悻低下头,嘴唇微抿,只是眼神总忍不住望向林延述离去的方向。


    宴会厅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个彻底,四周无人,只余路灯的清寂光线。迟辰没能找到林延述,望着冷清的街道骂了句脏话。


    片刻后,他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一组电话。


    这个人,应该能帮忙找到林延述。


    ……


    阮湘记事簿:


    2018年9月1日。


    不知道林延述现在怎么样了?(划掉)(涂黑)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