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爱是黑夜在河边吹气球……
漫长的沉默后,
程理终于开口:
“不能算挖墙脚,明明是各凭本事。”
“你真的很喜欢说‘各凭本事’这句话,明明只是个三无黑户,”斯塔扯了扯嘴角,“总之是承认咯?”
“对。”这次程理回答很快。
“哼哼,我就知道!”斯塔把毛线往桌上重重一放,“听好了小子——”
程理噌的站了起来,隽秀的脸因为激动到极致变得有些狰狞。
“我是不会放弃的!”
不等斯塔反驳,他继续说:“我知道你们曾经好过,但今时不同往日。除非李双明确拒绝我,否则我绝对不会放弃!”
眼看斯塔的表情有些玩味,没悟出个所以然的程理干脆上终极武器:
“毕竟我和她都接吻了!”
斯塔脸上缓缓弹出一个问号。
“什么时候?”
“她晕、晕倒在警局门口那天,”程理攥紧睡裤边,“你开车送她去诊所的途中,我在后座给她做心肺复苏。”
“你不要告诉我……”斯塔迟疑地问,“所谓的接吻,指的是人工呼吸?”
“有什么问题?”
其实程理自己也觉得牵强,但架不住现在是在情敌面前,俗话说输人不输阵,他说什么也要掰回一局!
望着对方通红的脸,斯塔彻底破功,足足笑了三分钟才勉强停下,然后板起脸反问:
“你乱点什鸳鸯谱?谁会喜欢一头雌性西伯利亚棕熊?还是装了钢铁义肢的那种!”
程理人傻了。
“什、什么?是巴德说的,说你们……”
“巴德那个傻……算了,好歹师徒一场,”斯塔对着空气比中指,接着愤愤指向自己胸口,“知道么?我这里的肋骨曾经断过两根,后来被迫换成了人造肋骨,猜猜是谁踢断的?”
程理瞥了眼他背后的李家合照,没敢说话。
“还有这里,”斯塔扬起下巴,“瞧见这道疤没?十八岁那年和某人拼刀被划伤的,医生说再偏几厘米,我就要永远停在十八岁了。”
斯塔动作之剧烈,言辞之悲怆,已经到了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地步,程理默默捂脸,弱弱地问:“原来你现在不喜欢她么?”
“不是现在不喜欢!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斯塔鸡皮疙瘩狂掉,“李双是我人生中重要的女性不假,但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喜欢她!全世界的女人一夜之间灭绝了也不可能!”
看着对方抗拒到扭曲的五官,程理期期艾艾了半天,最后说:“那你干嘛说什么挖墙脚……”
“这不是逗你玩吗!”斯塔一拍大腿。
程理彻底没脾气了,他想象中剪不断理还乱的三角恋原来压根不存在,那这么长时间他都在干什么?和空气斗智斗勇么?
“对不起……”程理恨不得打开窗跳下去。
“好啦好啦,”斯塔像个知心大哥哥一样拍他的肩,“说开了就行。所以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在我去虹国之前来得及吃上喜酒吗?”
……
斯塔的笑容逐渐消失,“你这个表情……难不成?不能吧,我看你俩氛围挺好的,你告白了么?”
“没有,”程理不好意思地垂眸,“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担心说出口以后朋友也没得做了。而且她问过我三次对她有没有意思,我的回答都不太好……”
“说来听听。”
“第一次问的时候,我没有开窍,所以否定了。第二次问时我们正在吵架,吵得很凶很凶,我觉得气氛太糟糕了也否定了。”
“那第三次呢?”斯塔傻了。
“第三次我倒没有否定,”程理难捱地挠头,“我直接没有回答。”
“为啥啊!”斯塔大叫,他上一次如此失态,还是贝丝没选斯凯选了个路人甲。
“因为……我看到你对她说‘欢迎回家’,她回应了,”程理的声音细若蚊吟,“回到你身边她很高兴,我不想给她添堵。”?
什么玩意?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斯塔震惊了。
“老天啊!”斯塔惊恐地护住胸口,“你的意思是李双看上我了?天杀的,我们可是兄妹啊!这是人话吗?”
“又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程理别扭地揉着衣角,“你把她当妹妹,她未必把你当哥哥。”
“卧槽!别说了!别XX的说了!”斯塔抱着后脑勺在卧室走了一圈,最后骂骂咧咧地回到座椅。
“不对不对,”斯塔再次指向胸口,“她喜欢我还往死里揍我?”
程理幽幽说:“打是亲骂是爱……”
“苍天呐!”斯塔要崩溃了,他意识到这个血腥的理论与李双的适配度是100%!
斯塔焦虑地在卧室来回踱步,最后他一屁股坐到程理身旁,无比严肃地说:
“决定了。为了守住这个家的底线,我一个人提前去虹国,过两天就走。程理,说句真心话,我觉得你挺不错的,如果小双的男友是你,我想李一也不会有异议。”
“当真吗斯塔哥!”程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以如此谄媚的态度面对斯塔。
“包的。”斯塔比了个大拇指,“事不宜迟,我们直接去和他聊聊。”
程理战术后仰,“这是要送我下去的意思么?”
斯塔煞有其事地点头,“是的,少废话跟我来。”
走出房门,聚精会神看电鳗求偶的李双没空理他们,二人跑到一楼,在关公像前停下。
斯塔找了块红布盖住关公像,又从储物柜拿出相框,上面正是李一,不过不是黑白的大头遗照,而是五彩缤纷的单人生活照。
照片背景能看到巨大的红色过山车,还有半截大摆锤。李一浑身都是义体,打扮却很居家。他头戴兔耳发箍,举着粉白相间的棉花糖,脸上是无奈又温和的笑容。
恍然间,程理觉得李一没有死去,他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说不定就在世界尽头小镇摆摊卖棉花糖。
“我们来和你说话啦,”斯塔把相框规整地摆在香炉后方。
“只有照片么?”程理轻声问。
“嗯,”斯塔看上去还算平静,“没找到尸体,用不了骨灰坛。李一,为隆重你介绍,他是小双的好朋友程理,他具体干了什么你在天上应该都看到了,未来很可能会变成咱俩的妹夫。”
“李一大哥好!”程理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紧张,他居然做出了和空气握手的搞笑举动。
斯塔豪迈地大笑,“干嘛说得像来拜码头一样!算了,那时候我比你还夸张。程理,给大哥点香,有想说的话也可以告诉他。”
火光一跃,浓郁的檀木香很快就弥漫开。程理举着香,表情比拜关二爷时更加虔诚,第三次鞠躬后,他将香火郑重插进香炉。
“对他说了什么?”斯塔问。
“保佑李双平平安安……之类的。”
“是不是傻,”斯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不应该让大哥去小双梦里给你说说情么?打探打探情报也行啊。”
程理落寞地叹气,“那样岂不是在逼迫她选择我?我不想给她压力。”
“这话说的,”斯塔蹩眉,“像是指望买水果的人主动选有破损的水果一样。”
本就没自信的程理听到这话更是心绞痛,斯塔察觉到不妥,赶紧找补:“你又不是水果,你是人,是人就应该竭尽全力达成目标,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
“哈哈,”程理惭愧地笑了,“可我没有什么能动用的力量。”
“对了,一直不清楚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说说?”
听完程理的叙述,斯塔没忍住笑出声,“拐人回家确实是李双能做出来的事,你不仅没跑路反而爱上了更是重量级,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祝福!”
“别挖苦我了……”
“行行行,”斯塔靠坐在桌上,“哥来替你分析一二,你不就是觉得自己又弱又穷么?要我说这都不是事儿,这座城有几个男人能超过李双?连松之庭的少主都打不过她。她是不是没告诉你?她被鬼头莲用大钻戒求婚了,就在莱茵大厦里。”?
“还有这事?”程理破大防了,“完全没和我说啊!”
斯塔摆摆手,“淡定,她大概觉得这事太荒谬了才没告诉你的。当时鬼头莲用钱权诱惑,还有你的命威胁,她不仅拒绝了,还说‘你最愚蠢的事是用程理威胁我’。听听,是不是怪暧昧的!”
程理心跳开始加速,耳尖开始发烫。
“她真的那样说了?那、那我是不是可以……”
“不过话又说回来,”斯塔言辞很是诚恳,“告白的事,我认为还是缓一缓。”
“为何呢?”
“你们的文化里不是有句古话叫‘事不过三’么?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归根结底你已经拒绝了她三次,现在去告白,她只会觉得你在戏弄她。”
“有道理,”程理恍然大悟,然后狗腿地替他捏肩,“请您务必指点一二,小弟感激不尽!”
“哎呀太会来事了,”斯塔越发觉得这股买对了,他大手一挥:“其实要义就一句话——攻心
为上。对千金难买她高兴的李双而言,你就不要指望用物质打动她了,还是走暖心路线吧。日常嘘嘘寒,问问暖,过个半年再送束花,好好说明心意,应该就成了。”
程理忍不住吐槽:“计划是否太过简单了?”
在程理印象中,上次想要教会广大男士追爱的,是个帅绝人寰的影视明星,言论为:自信大方地表白就好了,我这么干屡试不爽。
别太离谱了!这是自信大方的问题么?
斯塔满脸“哥看好你”的表情,“你们才认识多久?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她要是讨厌你,会以很残忍的方式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没说,就是有戏。”
程理忽然很无力,心说谈个恋爱真是任重而道远。
“别绝望,朋友!”斯塔踢了踢他的脚,“和你讲件事吧。以前李一还在的时候,家里负责做饭的都是我,那时候我刚住进来,对一切都很新奇,每天变着法换餐点。有次我做了道家乡菜,叫包心菜卷。外面用卷心菜烤,馅是肉粒、米饭和洋葱混合。”
“我和李一都觉得挺好吃的,李双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表情很嫌弃。我以为是自己厨艺有问题,又试了几次,她的反应都平平,我就放弃了这道菜。很结果你猜怎么着?几个月后,她主动和我说她想吃包心菜卷。”
“欸?”程理扬起眉毛。
斯塔高深莫测地压低声音,“我说你不是不喜欢么?她说初印象是不太好,但时间长了又很想念,为了验证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单独给她做了一份。吃完以后,她老老实实承认了,她就是喜欢包心菜卷!一开始的嫌弃只是不习惯。”
“所以——”斯塔目光炯炯地盯着程理,“你现在就是包心菜卷,你以为她没兴趣,实际上她只是不明白自己的心!你要像黑夜在河边吹气球一样,看不见怎么样?听不见又如何?你只管注入你的爱,总有一天,气球会爆开!”
“好神奇的理论,”程理听得懵懵懂懂,“那、那万一气球就是不爆呢?或者……或者气球根本就是破的,怎么也吹不起来呢?”
“要真是这样,最次的结果也就是失恋而已。还是说,你心甘情愿永远以朋友的身份面对她呢?”
斯塔仰视天花板,“李双这人嘴很硬的,你不去逼一逼她,她永远也不会说真心话。可逼过头了她又会发脾气,我也没有好的应对方案,你就自己琢磨吧。”
程理感激地点头,然后小心地问:“斯塔哥你谈过恋爱么?”
“没有,”斯塔淡淡地说:“我是不婚不恋主义者,这辈子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伴侣。”
程理表示明白了,他刚起身,就听见“砰”的一声响,二人齐齐向供台望去,李一的相框竟然倒下了!
左右环顾,程理惶恐地意识到四周无风,窗门皆紧闭,冷汗顿时飞流直下三千尺,斯塔却大笑了起来,眼角的泪花在白炽灯下不住闪烁。
“别笑了,”程理也要流泪了,不过是吓哭的,“这是李一大哥不同意的意思么?”
斯塔止住笑,一本正经地回答:“如果今晚你梦到他了,可以自己去问问。要是没有,说明他只是想安慰你。”
“是、是吗?那他人还……怪好的嘞。”
“他确实蛮好的,”斯塔把相框重新放回柜中,推着程理上楼,“做夜宵去,和你讲了这么久我肚子都饿了。”
来到二楼,程理发现大家都在,小钰钰伯在看电视,李双坐在餐桌前眉头紧锁,身侧飘浮着十多个投影窗口。
“来得真是时候,”斯塔打开冰箱,“一说有夜宵就出现了。”
李双白了他一眼,“其实我是来拿饮料的,但有夜宵,不吃白不吃。”
“你在做什么?”程理在她边上弯下腰,蓝绿色的虚拟数据流在他面部缓缓流淌。
“清理邮箱,最近这么多事,我得检查有没有什么东西欠费了,有的话赶紧交钱,不然谁鬼知道灯塔会不会被挂到网上拍卖。”
“以前这些事不是翠丝小姐负责么?”
“她忙着和松之庭battle,除名后我账户的钱应该归谁。”
“还好我从来不在松之庭存钱。”斯塔插嘴。
李双保持身体不动,向他比了个中指:“别幸灾乐祸,我也不存,那是我完成委托的佣金,数目太少忘记提现了而已,某些No.3技不如人,就不要在这里招笑了。”
说完,她反手点进下一封邮件。
彼时的李双不知道,地狱——
就在前方。
2米×1.5米的窗口猝不及防跃进众人视野,看样子是个视频文件。李双脑子还没识别出那是什么,手已经点击了播放。
视频是用手机录制的,像素低不说,录制者一直在笑,前三秒还能看到他的手指入镜。画面中央是个空无一物的台球桌,随着劲爆的dj乐曲响彻,一只……举着酒瓶的霸王龙跳上了桌。
李双反应过来了,慌乱的她想点暂停,却在手忙脚乱中截了个屏……
身着绿裙,头戴拟真的霸王龙头套的女孩,在晃动的炫彩迪斯科球灯下跳着奇怪的舞。四肢舞动的样子仿若迎宾气球人,没有技巧全是感情,她时不时往嘴里灌酒,但因为头套不具备进食功能,酒水全部哗啦啦倒进了台面……
程理小钰钰伯的下巴齐齐张开,斯塔手中的鸡蛋啪叽掉进地板。
视频结尾,霸王龙丢掉瓶子,纵情高呼:
“IamtheKingoftheCretaceousPeriod!”
(老娘是白垩纪之王!)
台下的人纷纷高举双手响应:
“AllhailTyrannosaurus!”
(霸王龙万岁!)
“噗……”
已经不知道第一个出声的人是谁了,总之除了李双以外的所有人都开始狂笑,斯塔甚至笑到跪在了地上,整个二楼洋溢着欢乐的气息。
“笑什么笑?不准笑!”乐够了的程理一转攻势,“对我们的迪斯科舞王,22世纪顶级掠食者,歌城酒圣,台球桌上的霸王龙,白垩纪之王放尊重点!”
李双默默闭眼,心说这歌莉娅她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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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姐站在自家小超市柜台前,狐疑地盯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奇怪纸箱。
没有快递单,没有标识,只有油漆笔写的一句“Thankyou”。
她心一横,找了把裁纸刀,拆开发现——
整箱榨菜中塞着一块沉甸甸的金条,正面歪歪扭扭刻着“大佬牌榨菜”。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琥珀色眼眸,像糖在很……
天气晴朗,闪亮亮的陨星到达戴安娜的诊所,程理一边找车位,一边随口问:
“你来复检么?”
“差不多,”李双往嘴里塞了块泡泡糖,然后跳下车,一马当先地朝前,程理跟在她身后。
二人刚到诊所门口,穿着高中校服裙的女孩就气鼓鼓地闯了出来,戴安娜追到人行道,朝着女孩的背影高喊露比!可露比充耳不闻,很快就跑没影了。
“哇噢,”李双微微侧身,“要不要我去把她捉回来?”
戴安娜长吁短叹了一番,最后摆了摆手,“不用,随她去,你们进来吧。”
“母女关系很紧张嘛,”李双揶揄,“不过我小时候也很皮,我妈没少用晾衣架揍我。”
“首先,我不是她亲妈,”戴安娜领着她们去往诊室,“其次,歌城的儿童保护法还算有效,我要是敢当街揍小孩,明天这里就要关门歇业了。”
“这保鲜膜包裹的破烂沙发可以退休了,”李双拖着程理坐下,“回头我送你个新的。”
戴安娜嗯了一声,金属手指在电脑上飞快操控,程理面前的茶几上空弹出几个窗格。视力不好的他凑近一看,发现其中一张是“义体医疗知情同意书”,更仔细看,姓名居然是自己,事项是义眼植入。
“医生你搞错了,”程理斩钉截铁,“上面打成了我的名字。”
戴安娜向他投去“哪来的二百五”眼神,从抽屉里翻出本比字典还厚的册子,丢给李双后,轻飘飘地说我出去泡咖啡了,选好了叫我。
迎着程理不解的目光,李双咳嗽了两声。
“是我让戴安娜准备的,总让你右眼眶空着也不是个事,所以……”
“不要!我拒绝!”?
李双傻了,她想象中程理应该感激涕零地跪下大哭才对,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是谁啊!
“说什么呢你?”李双竭力保持着和蔼,“你不觉得少只眼睛很麻烦么?又不要你出钱。”
“我、我不在乎!”程理已经跑到了诊室门口,“反正……反正我不要,走吧,回家了。”
想都别想。
李双起身,气压很低地向程理走去,一字一顿地问:
“为什么不愿意?说清楚。”
程理背抵在墙上,五官全都难过地下垂。
“就到今天了吗?”?
这癫公说啥呢?
错把
李双的疑惑当成肯定的程理眼圈红了。
李双又傻了,她承认她人生中干了不少逼良为奴的坏事,但这次她真没有,她冤枉啊!
“给你装个义眼,”李双咬牙切齿地握拳,“至于这么伤心么?独眼龙当上瘾了?”
“装完以后呢?”程理快速问。?
你就恢复光明了呀。
“装完以后我就不是纯粹的人类了,”程理胸口剧烈起伏着,“不是纯粹的人类,我就……我就……”
他的话没说下去,但聪慧如李双,一瞬间就悟了!
“见鬼!”她尴尬地捂住上半张脸,“猴年马月的事情你……拜托!我们现在关系这么好,我会在乎那种小事么?哪怕有朝一日你的义体改造率比我还高,我也不会和你绝交的!”
程理眨巴了两下眼睛,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熟了起来,头顶飘出缕缕白烟。他同手同脚地回到沙发坐下,举起茶几上的册子,声音从倒着的书册后传出:
“怎么突然想到给我装义眼?”
“还不是因为前天带花婶来这里装义眼,”李双背对着他大声嚷嚷:“你看起来超羡慕的,眼睛都流哈喇子了!”
“眼睛才不会流哈喇子……”
“住嘴!我说会就会!”
调整好状态,李双回过头,程理的视线聚焦在同意书,他看得很认真,面颊的潮红只褪去了一半。
李双心情很复杂,心说你没事就脸红多让人误会啊。
“看什么呢?自己的人诊所还担心会坑你么?”李双把腿翘到茶几上,诊所的电子吉祥物蝴蝶霍普悠悠飞来,在她膝盖停住。
“我不担心她坑我,”程理吸了吸鼻子,扭头看向女孩,“我是……感动,谢谢你在意我的想法。陛下,刚刚对你发脾气是我不对,能原谅小的么?”
“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李双意识到自己已经在笑场边缘了,赶紧推了他一把,“别说废话了,麻溜的签字,然后从图册里选个喜欢的眼球颜色。”
程理工工整整地用指尖签下名字,李双点按浮空投影,又从图册内页取出小圆镜递给程理。
“我的眼珠颜色变了!”程理没见识地大呼小叫起来。
“投影而已啦,”李双随便输入了图册中的颜色编号,“眼球版的试衣间,很方便吧?虽然确实有可以随时变色的款式,但那种适合改造率高的人,你就用老老实实用基础款吧。”
“颜色好多啊……”程理有些看不过来了。
“我来给你选?”来劲的李双靠近了他几分,“人气很高的祖母绿,装完就可以塔塔开。或者这枚金色的,晚点我再给你配把武士刀。再或者……樱桃红!我愿称之为程理天选色!”
“停停停!这也太杀马特了,”紧盯镜面的程理眉毛拧成了麻花,“我就想要和原来的眼珠一样的颜色。”
李双嘟囔着没劲,然后找了个相近的颜色,为他投影上。
“如何……欸?”
李双僵住了,一些糟糕的回忆涌上来,在四起的硝烟之中,意识混沌的她当时看到的眼睛就是琥珀色的,和眼前如出一辙。
那时候究竟是我的幻觉,还是……
“差不多,就这个吧!”程理满意的声音打断了李双的胡思乱想,她绷着脸,为他换了更深邃的琥珀色。
“义眼选择第一要义,宁深不浅,”李双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不然会很夸张。”
“哦哦。”啥也不懂的程理连连点头。
李双将颜色编码发送给戴安娜,拉着程理走向手术室,又在快进去前停了下来。
“你不和我一起进去么?”程理诧异地瞪大眼,“手术单上写了亲友可以陪同。”
“多大人了,做个小手术还要人陪?”李双姿态很高地摆手,“况且在手术台上龇牙咧嘴的样子被我看到了,你不会觉得丢脸么?”
程理微微一怔,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
“所、所以那个时候,你让我出去,也是这个原因?”
“你最近有点太过界了啊!”李双把手抽出来,“再乱碰我,小心我打断你的腿。我早就想问了,那天我浑身脏兮兮的,还没有腿!你不仅要看还要坐下来欣赏,是不是想死!”
程理赶忙回答我没有,心中暗自窃喜。
太好了!李双没有讨厌我,她只是爱面子而已!瞧我,都把这个设定忘记了。
“不过,”程理没忍住问:“在斯塔面前丢脸,就没关系么?”
李双嘴角抽搐。
“都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告诉你,我就预定了两个小时手术,再不进去,多消耗的时间就用你的工资抵!”
铁公鸡程理掉头就走。
“说到斯塔就火大,”李双愤愤地往回踱,“竟敢一声不吭就跑去虹国,过两个月再走会死啊!”
整备完毕的戴安娜朝程理招了招手,后者乖巧地躺进了义体诊疗台。
“程理,是第一次做义体手术么?”
“是的,”程理有些紧张,根据手术单的流程,今天的手术不是麻药一打,睡一觉就好了。正相反,他需要全程保持清醒,方便医生植入。
戴安娜扫了眼诊疗台的数据,按照程理的体重配制麻药。注射进皮下时,他感到一阵奇异的眩晕,像是意识飞进了云端,又很快落回地面。
“疼么?”
“您技术真好,一点也不疼。”
“嘴挺甜的嘛,”戴安娜固定住他的头颅与脖颈,诊疗台旁的手术义肢缓缓落到程理面部,剪刀咔嚓响过,眼罩落进不锈钢器械盘。
“你的心率太高了,我们来聊天吧,转移你的注意力。”
“好的没问题,”程理努力放松四肢,“王医生,李双的义体改造率变成79.8%了,是不是很危险?”
“是的,不过改造率超过80%不一定会变成赛博精神病,但赛博精神病的改造率一定超过了80%。”
“明白了,我会督促她控制的!还有……李双是不是重度排异病患者?”
戴安娜顿了顿,“她告诉你的?”
“嗯,”程理声音闷闷的:“说来惭愧,要不是因为通缉,我都不知道她有排异病。我去网上检索了,不过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信息,重度排异病患者除了适配义体困难以外,对身体有什么重要影响?”
戴安娜当然很想如实相告,但李双明确说了禁止她告诉任何人。一方面戴安娜是医生,医生就该尊重患者的想法,另一方面李双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不想让李双临终前还有心理压力。
“也没什么,主要就是适配困难,价格也比普通义体贵很多。”
不擅长说谎的戴安娜很庆幸做手术需要佩戴面罩,没有人能看到她现在的表情。
“好的,谢谢您!”
一小时后,程理出现在手术室外。他惊喜地四处张望着,为了平衡双眼的视力,戴安娜还为他完好的眼球做了激光手术。
现在的他双目健全,视力更是前所未有的好,连五米外发财树上的露水他都能看见。不仅如此,只要他的视线停留在某样东西超过五秒,义眼会自动放大目标,甚至贴心地标注名称与属性。
李双眼睛一亮,“原来你以前是这个模样,快坐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程理扶着墙坐下,“唔,有点晕……”
“正常的,你是初次义体改造,又是眼睛这种地方,适应两天就好。”
李双小蜜蜂似的绕着他看了又看,最后一把捧住了程理的脸,略带强迫地逼他对视。
好近!程理顿时汗流浃背。
女孩的视线在他脸上雀跃地扫来扫去,最后却在他未经改造的左眼定格。
“原来你的眼珠颜色更深。”
“什么?”
李双没理他,自顾自地说:“好漂亮,好深邃的琥珀,像是黄昏时分的彩霞,又像流淌金沙的河流。”
再对视下去程理要害羞到昏厥了,赶紧移开眼,“我知道,都是你颜色选得好。”
“不,我是说你原本的眼睛。”
程理的心重重跃了两记。
“这义眼换得真值!”李双满意地咧开嘴,刚打算松开他,就被盖住了手,程理掌心的体温顺着她的手背寸寸入侵。
程理深深地看着李双,声音轻轻的,像是枝头的花抚过头顶。
“喜欢的话,就多看一会吧?”
咦?
李双清晰地感觉到,她的体温开始攀升,血液开始上涌,仅剩的汗腺也猝不及防工作了起来。
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
说不清是哪里不好,总之就是不好!
“干嘛!”在破功的前一刻,李双凶巴巴地抢回手,反手掐住程理的脸,“都说了不准乱碰我!明知故犯是不是想死?是不是想死!”
“饶了我吧……”
李双瞪着哭丧着脸的程理,悄悄平复呼吸。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风中的蓝莓舌头
歌城铁塔位于索亚大桥以南,高度389米,通体赤红。在原本的计划中,歌城政府将以铁塔为圆心,建立起繁华的南部商业区。显然人算不如天算,随着前前前代规划局局长贪污下狱,精明的公司反手撤资跑路,铁塔的建造不得已一延再延。
其实也不是没有冤大头愿意接盘,可这塔就和动工前没去烧香似的,冤大头们要么卒然暴毙,要么资金断裂。最后一个冤大头意识到这玩意太邪门了,连挂售的勇气都没有,打着飞滴就移民了,留下半成品铁塔孤零零地矗立大地。
没有电梯,没有照灯,白天铁塔还算有点存在感,晚上自动与夜色融为一体。尤其暴雨时分,只有雷电撕裂云层时,人们才能短暂一睹赤色巨塔的真容。
于是从不知何时开始,一些极限爱好者将登顶歌城铁塔视为“终极目标”,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果不其然有菜但瘾大的家伙葬送了性命。
菜鸟家属高举“歌城铁塔还我儿命来”的牌子在市政府前抗议,再经过玄学博主“这地方磁场不对劲”的添油加醋,歌城铁塔被迫戴上了闹鬼的帽子。政府不得以出面封锁,并在它周围建起围墙。
虽然这方法治标不治本,不过时间长了,网红们赶着去追更新奇刺激的热点,它究竟闹不闹鬼也就无人在意了。
不过,对于现在正苦哈哈爬塔的二人而言,闹鬼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登顶啦!”
蜜色晚霞覆盖大地,一只手重重拍在塔顶瞭望台,矫健的女孩将身体送至地板,又回身拉住腰间的安全带。
过了半分钟,浑身战栗的男孩也勉强爬了上来,他扫了眼塔底,立刻缩回脖子,颤颤巍巍地在女孩身旁坐下。
俯视来看,瞭望台像个甜甜圈,宽度仅有0.8米。二人抱着膝盖,蜷缩着靠在一起,像是两粒镶嵌在甜甜圈中的小熊软糖。
“说自己不行,最后不还是上来了么?”李双笑嘻嘻地撞程理肩膀。
“你不知道这座塔闹鬼么?”塔顶的风很凉爽,但惊魂未定的程理不住地淌汗,“刚刚我就感觉有东西在拉扯我的裤腿,说不定是怨灵作祟!”
李双指向他的裤脚,“扒拉你的不一定是鬼,也可能是破开的棉线。”
“噢!”程理尴尬地扯掉线,“我们爬上来具体要做什么?总不会拍个照就走吧?”
“今天要在这呆很久,不过别担心,我准备了很多物资。”李双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自顾自地打开她的旅行包。
“我的包里是什么?”程理好奇地解下自己的包,“还挺沉。”
“你的没到时间,不能开!”李双赶紧制止,“先来看我的,首先是吃的:两份自热饭,一些小零食,半袋水果沙拉,不够的话还有三明治和饭团。”
“真够多啊!”看着满满当当的食物,程理的眉毛震惊到上扬,“今天是12月31日,难不成你要在这跨年?”
“说对了一半,”李双神秘地在唇间竖起手指,“我还带了啤酒,果汁,超大杯的自制柠檬——哎呀!”
李双悲伤地举起保温杯,“盖子没扣紧,一半柠檬水撒出来了。”
“难怪爬的时候总感觉有液体溅在我脸上……”程理赶紧安慰她,“不碍事,啤酒和果汁够喝了,我们又不是水牛。”
“也对,”李双再次把手伸进包中,摸出来一盒湿哒哒的香烟,脸色顷刻多云转小雨。
“可恶啊!”李双气得狂捶地板,连带着整个瞭望台都摇晃了起来,在她把铁塔掀翻前,程理义不容辞地开口:
“先不说为什么你包里会有香烟,吸烟有害健康你又不是不知道,坏了就坏了呗。”
“你懂什么!”李双恶狠狠地瞪他,“这不是普通的烟,是最近超火的蓝莓舌头!听说抽一口舌头就会变成蓝莓的颜色,我一直想试试呢。”
程理讪讪接过烟盒查看,正面印着商标,反面印着非常INS风的蓝莓拼贴画。尼古丁含量倒是不高,只有1毫克,非常适合李双这种没抽过烟又想赶时髦的类型。
“嗯?”程理撕开包装,“好消息——”
他微笑着抽出完好的香烟,像举着小小的生日蜡烛。
“锵锵!一根独苗幸存。”
“Yes!”李双开心地握拳,“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等等再抽,先休息会。”
夕阳将整座塔染成璀璨的金色,远处的纸醉金迷被压缩成了一块块彩色的拼图,穿得像油漆工的二人坐在瞭望台边缘,四只脚在389米高的空气里惬意地摇晃。
李双将手撑在身后,仰着脖子欣赏天边的云彩,身旁的程理挂在扶手上眺望远方,与她相同的黑发在风中飘动。
聒噪的广告与鸣笛远去,李双耳畔只有空灵的风。
“嘿,还记得那里么?”
程理余光中出现了一只手,循着指尖的方向,他看到了埋藏在钢铁森林深处的古木。
“你是说……达斯维斯大酒店?”
“嗯哼,虽说更早以前我们在小巷见过,但正式知道你的名字是在达斯维斯。对了,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么?”
“好奇,告诉我吧。”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李双学着他把下巴挂在扶手上,“也不是不能告诉你。那家酒店老板的丈夫出轨了,对象还是个男的,她气不过,就让我去干掉他,呃……他们。”
“噗,”程理的眼睛在彩霞中弯起好看的弧度,“我不是故意笑的,原来你会接那样的委托啊?我还以为打小三不符合你的格调呢。”
“你把我想得也太高尚了,”李双白了他一眼,“只要钱到位,干啥都行啦!总之我完美完成了任务,金主妈妈看他俩死得那么惨,还给我加钱了呢。”
“已经过去快四个月了啊……”程理伸出手,将达斯维斯宝石般握在掌心。
程理的侧脸在风中若隐若现,李双静静注视着,像是高中生在午睡的间隙偷看同桌。
“这四个月简直过得鸡飞狗跳,”李双咯咯笑了起来,“没有一天是安生的,比我人生中任何一个阶段都动荡,不过……很有趣!”
“是喔,”程理认真地掰手指数数,“先是在天台大战中了邪的AI怪,然后你在游戏厅玩真人版拳皇,紧接着我们夜访极光剧院,甚至炸掉了一艘外星人的母舰,杀进莱茵大厦救国务卿……你考虑去写个自传么?说不定能大卖。”
“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李双洒脱地摆手,“完事送我本实体书就行。”
“说到这个,”程理满眼都是认真,“你不当赏金猎人了,以后靠什么生活呢?以前你说过灯塔的杂费很多,剩下的存款够躺平么?”
“噫,你的语气像个爱八卦的大叔一样!放心好了,我的钱绝对够用到死的那天,就算真的没钱了,问斯塔要嘛!他还敢不给?”
“亲兄妹也要明算账,只借不还总归不太好……”
李双很不想讨论以后的事,那样只会让她想起她没有以后。
“你好烦呀!我说够用就够用,我说可以就可以,你不要老是和我唱反调。再说了,你关心这个做什么?怕我没钱给你发工资?”
程理小声叨叨:“怕你没钱吃饭,又饿肚子……”
“异想天开,”李双心里乱糟糟的,“我流落沦落街头也和你没关系,你又不会养我。”
“可以啊。”
“啥?”李双以为自己聋了。
程理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养你。”
望着他平静如水的侧脸,李双猛然想起了那两个青紫色的针孔。
我嘞个去,忘了他确实身体力行。
受不了了!心乱如麻的李双狠狠别开脸,生怕被他看到自己扭曲的五官。
对我没意思,干嘛要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留给你未来的老婆不好么?我们只是朋友而已,太过界了吧!
可李双转念一想,现在才说过界未免太晚了,牵手拥抱都是其次,被他亲过额头也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她们曾经差点就……
理应分析完,李双感到了淡淡的崩溃,她现在全然做不到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是朋友了。
不是朋友,那是什么?
想不出答案,也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李双只能凶巴巴地顶回去:“区区一个黑户,少学别人玩电影梗!打火机!”
程理乖乖掏口袋,“要录像么?”
“不,今天的时间,我不与任何陌生人分享,”李双把烟叼在嘴里,大咧咧地伸脖子。
“点火!”
程理好笑又无奈,“你叼反了,难道要我点滤嘴么?”
“很懂嘛,”李双挑眉,“你不说你不抽烟么?”
“我只说我不抽,没说我不会,”程理捏住烟身,帮她调转方向,“人总有好奇心的,试过一两次后觉得没意思,就放弃咯。”
“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
“大概……高二?”程理望着天空回忆,“路过男厕所的时候被发了一根。”
没体验过校园生活的李双大吃一惊,“男厕所还会刷新这个?”
“哈哈,”程理知道她肯定误会了,“混社会的小团体拉帮结派罢了,不是什么高尚的事。”
李双喔了一声,撅起嘴。
程理不知道为什么又笑了,笑了好一会,他朝李双坐近了些,几乎是大腿贴着大腿。李双垂下眼,男孩缓缓靠了过来,一只手拨动开关,另只手拢住跳跃的红点,火焰燃烧迸发的短促音节还未落进李双耳朵,就被风卷走了。她只能看到刹那间变得猩红的烟头,以及升腾的雾气。
“唔……”李双小小吸了口,既没有不适也称不上舒爽,顶多回甘有一点点蓝莓味。
“为什么我没有感觉?”李双用中指和无名指挟烟,“哇,烟雾是蓝紫色的耶。”
“嗯……你试试用肺去吸?”
李双又试了一次,“真的没——”
风突然大了起来,李双下意识眯起眼,视线正中是烧红铁块般的圆日,残存的光在天空与陆地的交界处生出金色的长线,像是割开的伤口。
一道影子朝她压了过来,将一切都遮得严严实实,她的意识还没确定对方的身份,熟悉的气味就提前暴露了他的真名。与李双用着相同沐浴露,接近她,又不会触发她身体警报的,在全世界也仅有程理一人。
捉摸不透的风换了个角度,把李双蓄长的头发从后往前吹去,程理就这样擅自闯进了由她发丝组成的黑色漩涡。二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再缩短,李双能清晰看到他柔和的眼部线条,毫不颤动的睫毛,琥珀色的眼眸在自己唇间聚焦。
李双的瞳孔在千分之一秒放大。
接着程理不容拒绝地抓住李双手腕,轻轻往他的方向一带。
你你你要亲我么?李双呼吸都凝滞了。
程理用行动表达了并无此意,他只是短暂与她对视,然后微微低头,咬住她指间的蓝莓舌头,半秒后又松开,若有似无的蓝紫色从他唇角溢出。
“不是你的问题,”程理严谨地点头,“确实没什么味道。”
这是重点么?李双完全呆住了。
谁教你直接上手的?你就不能张嘴问我要么?况且我都抽过了你还对着嘴是什么意思?
可程理看起来太坦然了,坦然得像是看电影的间隙拿了她一块爆米花,这让李双说不出半句不是。毕竟口出“你在我心里根本不算男的”狂言的人就是李双自己,现在上纲上线,不仅显得她很小气,而且显得她很在意……
李双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今她只能庆幸风足够杂乱无章,把她通红的面庞很好地藏在了无序飘舞的长发里。
她伸直挟烟的手。
程理眨了眨眼,“不抽了么?”
“不抽了。”
“你不是很期待么?”
“少废话!”李双急了,让她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和他间接接吻,不如让她去死!
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只准看我的烟花……
“怎么还急了,”程理不解,但依旧乖乖把烟接了过来,“放着不抽怪浪费的,我继续咯?”
“谁管你……”
接下来的两分钟,谁都没有说话。李双注视着蓝莓舌头在程理唇间变得愈来愈短,烟雾在他下巴缭绕又散去,沐浴露和蓝莓味交缠着压过来,包裹得李双有些喘不过气。
她悄悄往边上挪了挪。
“总算缓过来了。”程理突然说。
“什么?”
程理用烟头指向地面,口吻略带责怪,眼中却带着笑。
“爬塔啊,我一个没有攀岩经验的人,被你赶鸭子上架,期间无数次我都觉得自己要死了。”
“胆小鬼,”李双踢了他一脚,“有我,有安全绳,你怕什么?之前跳伞也是,总对自己没自信的人,才会什么也做不好。”
“有道理,”程理转过头,“说
不定我比我自己想象中要能干。”
说这话的时候,他把头靠在自己伸长的手臂上,烟灰落下的瞬间,头顶的云团也恰好飘走。2134年最后的余晖在程理身上降临,丁达尔效应穿透他额前的刘海,静静停在左侧的瞳孔。
李双察觉到一件完蛋的事——
那天在莱茵大厦,她看到的眼睛不是程理,而是鬼头莲。
也就是说,她没有出现幻觉。
完蛋的点在哪,在于李双骤然意识到,她在没看错的情况下喊出了程理的名字,就像饥饿的人把毫不相干的东西想象成食物,本质上是出于渴望。
得出结论的李双傻了。
不行!不能再思考下去了!
“那什么……”李双眼珠咕噜咕噜转,最后一拍大腿,“蓝、蓝莓舌头,对了!我们来看看对方的舌头有没有真的变色吧?”
两个活宝默契又滑稽地朝对方亮出舌头。
“真的变了欸!”李双大喜。
“有点意思,”程理下意识凑了过去,“不过你的颜色好浅,比较偏蓝色。”
“你的倒是很像蓝莓,”李双也没察觉到距离和角度越来越不妙,她甚至打算捧住他的下巴仔细看。
“应该是因为你抽的时间更长,我……”
她的话戛然而止,快要触摸到对方的手也急刹般停住,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接又交叉,最后同时背过身。
卧槽!李双捂住上半张脸。
卧槽!程理捂住下半张脸。
我为什么要伸舌头,她/他会觉得我在邀请她/他接吻吗?
天呐我好蠢!
二人在心中异口同声地尖叫起来,分贝足够震碎玻璃杯!
暧昧又尴尬的沉默蔓延,直到夜色彻底吞没大地,无光的瞭望台很好隐藏了二人心照不宣的脸红。又过了几分钟,李双故作随意问要不要吃晚饭,程理这才打开手机手电筒。
抓着饭团的李双面无表情掏出手写板,程理心下了然地放下自热饭,摘下板上的夜光笔,快速在井字格中填入棋子。
下棋聊天玩手机,时间消磨了许久,晚风吹得程理哈欠连连。
“我稍微睡一会,”程理裹紧外套,“不碍事吧?”
李双快速看了眼手表,“可以,到时间了我会喊你起来。”
“虽然不清楚你究竟要做什么,”程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进旅行包。
“不过我会陪着你的……嗯……”
“又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李双脸又红了,可惜瞌睡虫已经合上了眼,什么也没看见。
……
“到点了,快醒醒!”
程理悠悠睁开眼,赫然看见李双踩在扶手上,双手伸展如翅,像是杂技演员走钢丝。
“卧槽!”他顿时吓得睡意全无,连滚带爬地起身,“你快下来!”
李双无语,“你睡着的时候我都……算了。”
她微微弯曲膝盖,然后起跳,以优雅又高难度的背负式后跃,倒悬的李双甚至来得及在半空揉程理的头。后者仰着脑袋,回想起她与自己在小巷中相遇时,也是用这个姿势对视的。
说不定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她了。程理乱七八糟地想。
“完美落地!”李双稳稳停在他面前,幼稚地比剪刀手,“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李双选手的最终得分是——满分10分!”
“给你颁发金牌,”程理将不存在的奖牌挂在她颈间,“希望李双选手再接再厉,更创佳绩。”
李双对于程理愿意配合她随地大小演感到十分满意,她乐颠颠地俯身,打开了程理好奇已久的旅行包。
程理在她背后伸长了脖子,在看到超大号烟花时,震惊地瞪大了眼。
“原来包里是烟花啊。”
不过这有必要藏着掖着么?程理不明白。
“对呀,”李双期待的时间即将到达,她加快速度摆好烟花,将周围的易燃物清空,然后向程理摊开手。
打火机很快点燃了引线,二人退至瞭望台另一端边缘坐下,双双后躺进地板。
李双紧张地盯着表,现在是23点59分40秒,她祈祷烟花爆开的瞬间,能正好与零点重合。
57秒。
引线燃烧殆尽,火苗势不可挡地向内部侵入。
58秒。
火药在燃烧效应下极速膨胀,巨大的能量突破了包装的限制,去往夜空。
59秒。
第一枚烟花正式到达了它所能到达的最高处,然后——
砰!
烟花炸开的刹那,千万根金色长丝从花蕊正中喷薄而出,下一秒变幻为黛紫,即将融入夜色前又二次爆燃成青蓝,下落的光点笼罩铁塔,犹如置身一场暴雨。
看到“雨滴”落下,程理想替李双挡住,谁知女孩轻笑一声,反手掏出了透明伞,滚烫的火星撞在伞面,又噼啪滑落。
程理默默躺回原位:“准备得还真周全。”
“那是!”嘚瑟的李双根本没细想刚刚发生了什么。
很快,第二枚、第三枚烟花升空,像是射向天堂的箭矢,穿透层层叠叠的云,以无比壮观的方式照亮夜空。属于人类的流星坠落,将艳丽又短暂的颜色强行涂抹在万物的眼眸。
远方传来闷响,余光彩光闪烁,程理知道跨年夜肯定不止她们会放烟花,没忍住朝别处看去,又在脖子转动的瞬间被李双捏住下巴,强行掰回原位。
“不准看别的地方。”李双说。
程理连连点头,他早就习惯了她的霸道。
唯二的观众躺在389米高空,无声地欣赏姹紫嫣红的花在天空盛放,凋零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于伞中,仿佛她们也参加了表演的谢幕。
表演即将到达尾声,李双笑了一下,轻飘飘地开口:
“祝我23岁生日快乐。”
程理呼吸急停,接着不可置信地扭头,最后一枚烟花恰好在此刻爆开,没看到的他却全然不可惜。视野正中是平静的李双,她的侧脸在火光绽放的须臾变得无比透明。
他的脑中万籁俱寂。
“你、你今天过生日?”
慌乱的程理起身,脑袋撞开透明伞,风卷着它落下瞭望台,被重力牵引的火星朝她们飞来,反应过来的程理赶紧用背去挡。
但在李双眼中,这是个拥抱的信号,于是她迷迷糊糊伸出手,搂住了对方的腰。
火星砸在程理后颈和李双手背,疼得她俩同时嘶了一声。
随着火星消失,万物回归沉寂,李双的大脑在昏沉的黑夜中变成浆糊,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你为什么抱我”这个问题,整个人就被程理强行提了起来。
“麻烦你解释一下!”程理现在很生气,以至于旖旎的氛围对他完全无效。
“解释什么?”
“当然是生日了!你怎么不干脆世界末日了再说?那样我直接不用准备蛋糕和礼物了!”
造成程理如此破防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在他的设想中,他会为李双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派对,会有鲜花美酒,精致的吃食,美妙的乐曲。他都想好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要当全世界第一个给李双送上祝福和礼物的人!
谁能想到李双如此不按套路出牌,一无所知的程理现在兜里什么也没有,只能送她个空气,再干巴巴地说句生日快乐。
程理天都要塌了……
“原来你在意这个,”李双大度地摆了摆手,“我又不是没吃过你做的蛋糕,不差这一时。至于礼物……我没有想要的东西,所以也无所谓。”
“这是你说无所谓就可以无所谓的么?”程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咬牙切齿地握拳,“你倒是问问我的意见啊!”
“我过生日,”李双歪着头,很是莫名其妙,“为什么要问你的意见?”
好有道理……程理噎住。
看着程理大受打击的模样,李双豪爽地拍他的肩安慰:“别苦瓜脸了,1月1号才过去五分钟,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够你做蛋糕呢。”
“好吧,我回去就动手,”程理小心翼翼地瞥她,最后还是决定把那句干巴巴的话说出口。
“小双,生日快乐。”
“喔,”李双勾了勾唇,“收到。”
“想要什么礼物?”
李双垂眸,心说我想要人参果。
“不是说了么,没有想要的东西。”
程理的心情再次跌入谷底。论物质,鬼头莲的紫罗兰和大钻戒她不屑一顾,论温情,斯塔的手制围巾她也瞧不上,更别提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程理。
总不能送捏肩捶腿券吧?除了不体面外,好像也不是不行……
“先欠着好了,”李双晃着脚,“等我哪天想到了,再告诉你。”
程理赶紧点头。
“该下去了,”李双伸了个懒腰,紧接着从程理的旅行包中取出……
降落伞。
程理嘴角抽搐。
“不是……吧?”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挂在广告牌的30分钟……
“Areyouready?”李双兴奋地问。
“Ayeayecaptain……”程理命很苦地回答。
随着女孩高呼“走你”,被安全绳系在一起的蚂蚱齐齐朝着塔下跳去,公蚂蚱喜感的尖叫划破长夜。几秒后,降落伞打开,二人急停,接着幽幽下坠,预计70秒后到达地面。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头比钛合金还硬的李双,以为只要不挑暴雨天跳伞就万事大吉,殊不知塔顶的风速达到了惊人的9m/s。只要打开降落伞,什么时候能降落,降落到哪,就不由人类的意志做主了……
“等等等等!”程理率先意识到情况不对,“我怎么感觉降落路线有点偏?”
李双支吾了半天,最后决定说实话:“风太大,方向操控不起作用了……”
程理无比震惊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认真的吗?”
李双沉痛地点头,像个因为剪断病人血管导致手术失败的新手医生。
歹毒的风刮去,浮空蘑菇带着蚂蚱们朝着索亚大桥高速逼近,公蚂蚱发出了更甚之前的凄厉惨叫,而满头大汗的母蚂蚱紧握方向控制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最后她俩勉强没有落进波涛汹涌的海面,而是挂进了大桥正中央的广告牌上。
李双对于自己力挽大厦于将倾的操
作感到万分自豪,至于为什么大厦会将倾,她不打算去在意。
肆意的风奔来又跑去,纠缠在钢架中的降落伞夺取了蚂蚱们的身体控制权,弱小无助又可怜的二人被广告牌拍得梆梆响,像是两串劣质风铃。
被广告牌扇耳光的间隙,李双看向脚下,她们正处于三层楼高的半空。她要是敢掏匕首,别说程理会回归樱桃形态,她自己也会变成人肉拼图。
背后传来混着嬉笑的窃窃私语,时不时还有闪光灯亮起,恼怒的李双努力转动身体,二人终于由脸接广告牌改成了背接。
转过来的瞬间李双就后悔了,不远处是辆双层浮空大巴,趁着跨年夜出来玩的路人前所未有得多,所有人都对着跳伞二人组疯狂拍照,搞得好像她们是什么当红明星,或者天外来客似的。
程理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响,他掏出来瞅了眼,是一条社交媒体的热门趋势,标题为《笑死我了,有人跳伞挂到索亚大桥了》。底下评论更是炸裂,点评颜值的,造谣殉情的,给她俩P图做meme的,连趁机打广告卖降落伞的都有。
“喂!别拍了!有什么好拍的!”李双这才后知后觉地捂住脸,“翠丝!陨星什么时候能到?”
“正在全速赶来,但今天是跨年夜,所以堵车很严重,预计还要30分钟。”
程理绝望地闭目,眼角似有泪滴划过。
“不然……咱们还是转回去吧。”李双心虚地问。
程理没说什么,只和她一起努力,无数次陀螺般旋转后,终于回归了面朝广告牌的状态。但从围观群众的角度看,这俩就像上数学课传纸条被发现了在罚站一样。
于是,在二人不愿知晓的地方,罚站姐和罚站哥的外号应运而生……
“我们一起挂在广告牌上的这30分钟,你在想什么?”程理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是后悔从塔顶跳下,还是希望以后年年都挂在这里?”*
李双紧盯面前的广告,忍无可忍地开口:
“希望你以后年年都挂在这里啦!扑街!”
—————————
程理有时候,实在是搞不懂李双的脑回路。
就拿刚刚过去的社死跳伞事件来说,正常人脱困以后,难道不应该赶紧回家,喝杯热茶洗个热水澡,再美美睡一觉么?
怎么会有人被广告牌上的内容吸引,转头就去光顾啊?还是个怎么看都很糟糕的夜店!
你刚在大庭广众下被它抽了几百个耳光耶!
总之,在程理万般不情愿之下,他跟着李双来到了夜店。李双刚要进去,就被外表像退役相扑选手的保安拦住。
“抱歉小姐,里面散客满员了,只有vip卡座还空着。”
“那就给我开个vip,”财大气粗的李双闷头就冲,再次被拦住。
“抱歉小姐,我们这对着装有一定的要求,您不然看看别家?”
与此同时,身上没几块布的一男一女踩着高跷般的鞋子走了进去,李双看了眼程理,又看了眼自己,疑惑地问:
“我们的穿着有什么问题?”
“恕我直言,”保安捋了捋光头正中的马尾,“您和您的朋友……有点像油漆工。”
李双悟了,这鬼地方的老板故意设立了入场门槛,刷掉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顾客,不仅能给更有钱的顾客腾位置,更能体现这家店的高格调。
说白了就是四个字——店大挑客。
意识到自己居然是被刷掉的那个,李双没素质地用手指指着对方,“你给老娘等着!顺带一提这才不是油漆工服,这XX是攀岩装你个没见识的土鳖!”
说完她回到陨星,主动跳进了驾驶座,副驾驶的程理注视她用创飞全世界的气势倒车,默默系上了安全带。
“翠丝,给我找一家附近最好的造型工作室,没营业就加钱,加到她们愿意工作为止。”
开了无限金制的翠丝很快就在地图上标注了坐标,李双凶猛地挂上最高档,踩着交通法的脸疾驰而去。
接近凌晨两点,夜店门口出现了两个人,妆容都很夸张。左边的女人内里是银色亮片构成的短裙,外面套着怎么看都是假货的黑色貂皮大衣,足下踩着还在掉金粉的绑带高跟鞋。
右边的男人更骚包,里面真空,外面是白金相间的西装,皮鞋跟像马蹄铁,鞋头更是尖得能戳死人,发型是剃刀党严选的极致油光水滑大背头。
一言蔽之,俩暴发户。
“好吧,”保安认命地侧身,“这次你们可以进去了,祝玩得开心。”
李双嚣张地撩开头发,蹦蹦跳跳地走了进去,程理捂着胸口跟在她后面,安慰自己今天她过生日她最大。
夜店内部和莱恩酒吧大差不差,dj在高台放着动次打次的音乐,台下的男男女女跟着气氛纵情摇摆,能把癫痫患者直接送走的射灯来回晃动,酒香混着各色香水,在空气中蔓延。
二人跟随领班穿过舞池,在角落的弧形沙发坐下。
“请问你们是情侣吗?”领班微笑着为二人倒酒。
“不是,怎么了?情侣打折?”李双把特意买的人造貂丢在一旁,脚翘在茶几上。
领班对着耳机低语了几句,不知从哪里蹿出来几个穿得很少露得却很多的男人。眼看他们就要将李双团团围住,没等程理发作,李双本人就惊恐地跳了起来,看架势仿佛在和一群棕熊搏斗。
“滚滚滚!谁敢碰我,我就把他头拧下来!”
李双如此反应过度,有且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莱昂纳多给她留下了不可估量的心理阴影。她现在没有办法坦然面对这种地方的帅哥了,谁知道他们以前干过什么营生,脸和身材是不是科技,性取向到底为不为女。
“好的客人,”震惊但专业的领班赶紧轰走了牛郎们,“您先下来可以么?高跟鞋要把真皮沙发捅穿了……”
“你走我就下来!”
领班一溜烟跑没影了,现场只余气喘吁吁的李双,和低着头,肩膀抽搐的程理。
“笑你个头!”李双骂骂咧咧地坐下,“肚子饿了,点饭!”
比市场价贵十倍的餐点很快送到,李双捧着带微波炉味的番茄意面,观赏着浮在舞池上空的舞者投影,无可奈何地吐槽:
“吃预制菜,看预制舞,享受预制人生。”
“我看菜单里还有豪华生日蛋糕呢,”程理就是忍不住要犯贱,“你要不?”
“哼哼。”李双对他比了个中指。
风卷残云地消除饥饿,程理一边往草莓莫吉托的吸管里吐泡泡,一边提议:“来都来了,我们要不要去跳舞?”
作为一个不遵医嘱的重症患者,李双只迟疑了半秒,就乐颠颠地点头了。
“那……”程理放下酒,郑重地向她伸手。
李双眨了眨眼,慢慢把指尖递了过去。
“走吧!”男孩拉着女孩向舞池跑去。
二人挤进人群,听力绝佳的李双艰难适应着震天响的舞曲,望着身边个个都跳得有模有样的陌生人,她没忍住提问:“程理,你会跳舞吗?”
“我的舞技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对方一本正经的样子,以及他和花婶斗舞的回忆涌上来,直接戳爆了李双的笑点。
“就……瞎跳吧,”程理很有男德地注意不碰到女孩,“不过我听说,只要用脑袋在天花板画正字,就算会跳舞了。”
“你想说的是画粪字吧?”李双笑得更欢了。
“呃,差不多啦,”记错梗的程理尴尬找补,“画粪字有点恶心,画正字比较方便记录,记录……算了当我没说。”
李双也不知道这段对话到底哪里好笑了,但她就是笑得停不下来,努力了好几次,程理的蠢脸都让她忍俊不禁,然后狠狠破功。
就在这时,隔壁热舞的黑哥无意间对她使用了肘击,因为狂笑而重心不稳的李双被推向了对面的人。对方不带一丝迟疑地接住她,双手温柔地环住了她的腰和背。
李双的大笑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自己正处于程理怀中,更完犊子的是,她的嘴唇刚刚与程理的锁骨进行完亲密接触,留下了瞎子也能看到的红色唇印……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李双缓缓闭上眼。
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假暴发户与真兔女郎……
上次李双试图用这个方式催眠自己,还是她近乎全/裸地从程理怀中醒来。
但那时程理睡着了,而机智的李双用装睡略过了面面相觑的尴尬,保住了无比纯洁的友谊。
现在呢?
不愿相信现实的李双再次睁开眼,她能感觉到,程理在看到唇印后,环在她腰间的手明显紧了一瞬。
人证物证俱在,犯妇李双,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大人!我冤……不对,我还真不冤枉。
早知道不学人家搞什么大红唇了!要是用裸色肯定看不……不对!我就不该进这家狗屎夜店,我就该听程理的话,回家吃个蛋糕洗洗睡。
有那么一刹那,李双很恶毒地想把程理敲晕,再拖着他去厕所擦干净。
脸绷得像个便秘患者的李双完全不敢抬头。
“只是意外而已,”程理松开手,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别放在心——”
程理的话也戛然而止,因为该死的黑哥完全沉浸在了他的舞蹈艺术里,好不容易从程理怀中逃离的李双,又被肘击了回去。
趴在男孩胸口的李双,紧盯两个交叠的唇印,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哈哈……我不活了。李双崩溃地想。
程理,我要说这都是意外,你信吗?
下一秒,程理握住女孩双肩,用力推开了她,决绝的模样像是撕下一块蜜蜡。
从这个动作里,李双体会到了程理的怒气,她懵懂地抬头,刚打算辩解一句“我真不是故意猥亵你”,就看到了对方神色古怪的脸。
僵硬、羞耻,还有……
舞池的灯实在太亮太闪,李双实在无法看得更清楚了。
浑身战栗的程理慢慢向后退,撂下一句“我去趟卫生间”就跑了,仓皇逃窜的模样像是即将失去魔法的仙度瑞拉。
干得漂亮!李双朝着他的背影感激地握拳。
高啊程理!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我怎么没想到呢?只要我们之中有任意一人撤场,就可以避免陷入询问与自证的漩涡!
“安迪!安迪!安迪!”
后方传来高昂的欢呼,炫目的舞台灯尽数熄灭,唯一的光束停在酒水台,一看就颇有家资的男人举着香槟,冲看向他的陌生人潇洒地挥手执意。
整个夜店都落下虚拟的金色暴雨,李双下意识用手去接,发现那不是雨滴,而是一行字:
「安迪史密斯祝大家新年快乐!」
李双立刻明白了,那个叫安迪的男人肯定买了瓶很贵的酒,夜店又是全场熄灯独照一人,又是下金雨,都是为了给足他排面,好撺掇别的土豪下场。
说白了——商业行为。
李双对此并无兴趣,她是爱面子不假,但不渴望陌生人没必要的追捧。
一个人跳舞有些无聊,而且总有普信男妄图和她搭讪,李双干脆走进舞池中央,在投影舞者身下的吧台就坐。
不过才坐了10秒,她就再次起身。这家酒吧是不限性别,但她讨厌看到穿得很少的女人在她面前跳舞,假的也不行,况且她身边坐着的,都是嬉笑着朝舞者丢钞票的男人。
“谢谢……谢谢……”
震天的喧闹中,李双分辨出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线,和脑海中的脸对上后,她不可置信地转身。
荧光蓝的舞台之上,虚拟舞者在钢管上倒悬,穿着兔女郎紧身衣的女人跪在舞台正中,一边向丢钱的人道谢,一边将钱拢进台下。
“女鹤?”
兔女郎的手僵住了,呆呆地抬头。
对视的这一刻,李双真希望自己是听错了,那样就不用目睹曾经的女同事跪在自己面前,还穿着这样离谱的衣服。
“你在出任务么?”李双夸张地捧腹大笑,“真有你的,居然扮成兔女郎?牺牲这么大,雇主不加钱说不过去了!”
“啊!对!对的!”女鹤挤出一个笑容,因为嘴巴咧太大,口红粘在了牙齿上。
如果对话停留在此处,李双还能欺骗一下自己,女鹤没有沦落到在夜店当兔女郎,她只是来完成委托而已,今天一过,她又会变回那个与李双针锋相对,被揍得鼻青脸肿也百折不挠的神经病。
夜店客户经理路过,以无比自然的态度大吼:“虹国那个!别一动不动,又想扣工资了是不是?”
XX的。
李双突然很想把这座夜店夷为平地。
“你……你……”李双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被拆穿的女鹤敛去笑容,“想笑就笑吧。”
“我不笑,”李双急急地凑过去,“通缉解除后我一直想找你,可你电话不接,短信不回,邮箱注销,我去遇见你的加油站,她们说你已经辞职了。女鹤,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当猎人了?又为什么——”
女鹤的膝盖在冰冷的舞台上掉了个头,留给李双可爱又可怜的兔尾巴。
“该死!我在和你说话!”李双跳上舞台,一把扣住她的肩,可李双没想到这衣服如此劣质,被她轻轻一扯,居然断开了!
台下的男人们激动地欢呼起来,刻薄的经理无动于衷。李双半跪着挡在女鹤身前,从裙子里抽出枪,迎着他们贪婪的目光,一字一顿说:
“谁再笑,我就打爆谁的头。”
“你没有知道的必要,”女鹤捂着胸口,语气是绝望到极点的平静,“就当我死了,不行么?”
李双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不用看也知道生命指数肯定掉了一格。
“怎么了!”程理恰到好处出现,他挤开看热闹的人,视线在女鹤侧脸定格。
不需要李双开口,程理旋即开始解扣子。李双接过程理递来的外套,盖在女鹤身上的同时,低声问:“我要是点你陪酒,你有没有提成?”
女鹤本来不想回答的,可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最后认命地点了点头。
李双手指如剑,直插围观全程的客户经理。
“给我开个私人包间,让她换身得体的衣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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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丽堂皇的包间内,电视屏幕播放着上世纪土到掉渣的情歌MV。正对面的长条沙发两头各坐着一女一男,女孩双臂挂在沙发靠背,大马金刀地翘着腿,男孩坐姿拘谨一言不发,上身未着寸缕。
李双偷偷瞄了眼程理,那两个糟糕的唇印果然已经消失了,只不过他现在特意坐得离她那么远,多半还是心有芥蒂。
想到这,李双果断决定缓和一下气氛。
“冷不冷?要不要穿我的貂?”
程理连连摆手,“不冷,不用。”
“还饿么?要不要再叫点吃的?”
程理再三拒绝,“不饿,不吃。”
李双没脾气了,她的情商和耐心只够哄到这个程度,好在没过几分钟,换好衣服的女鹤就走了进来。
她进门的瞬间,李双程理同时起立,手足无措的模样,活像来学校给孩子擦屁股的冤种家长。
女鹤当下的着装比兔女郎装好了一点,但也只是从0分到59分。妆造师多半是个搞不清东亚文化的白佬,竟给身为虹国人的女鹤套了件宝蓝色的旗袍。
这XX哪里得体了?李双在心中大声吐槽。
浓艳的妆容,旗袍胸口挖洞,开叉开到大腿根就不说了,女鹤接近一米八的体格,被强行塞进这件明显小一号的烂衣服里,李双都担心她因为喘不过气而当场昏倒。
李双是女孩子,盯着看只是出于震惊,程理要也跟着看罪过就大了,于是他快速而果决地选择了面壁,罚站哥的称号在这一刻实至名归。
女鹤比俩活宝镇定多了,她将外套还给程理,款款踱到电视柜前,将MV音量调小,深吸一口气,然后挂上李双从没见过的谄媚笑脸,口吻更是程理想不都敢想的甜腻:
“女士先生晚上好,我是今夜为你们服务的山本女鹤,叫我女鹤就好。请问是想让我唱歌跳舞,还是陪你们喝酒呢?玩游戏也可以噢。”
李双傻了,程理也傻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道该接什么,最后程理伸手,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女鹤小姐先请坐吧。”
女鹤也不推辞,她直截了当地走来,在沙发中央坐下。
“那、那什么,”李双努力思考着措辞,“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私人问题免开尊口,我不会回答,”女鹤目不斜视,为茶几的空杯倒酒。
李双接过她推来的香槟,女鹤用娴熟的语气说着祝酒词,除此以外没有任何闲聊。很快桌上的香槟清空,女鹤顿了顿,对着李双开口:
“您一定没有尽兴吧?需要我为您增加酒水么?”
即便她看起来毫不低声下气,李双仍然从这段话里听出了一丝恳求,于是她清了清嗓子:
“确实没有尽兴,再来二十瓶香槟,你们陪我玩真心话大冒险。”
厚重的粉底液下,女鹤伪装的镇定自若微微裂开了一道缝,她的拒绝已经到嘴边了,程理却抢在她前头提问:
“输的人喝酒,赢的人呢?有奖励么?”
“当然有,”李双立马懂了程理的暗示,“赢一局一万,我现结。”
“我参加,”程理主动往沙发中央靠近,用姐俩好的语气对女鹤循循善诱:“羊毛此时不薅,更待何时?”
女鹤挣扎了几秒,最后心一横:“明白了,我也参加。”
眉开眼笑的客户经理很快将香槟送到,女鹤认真地将酒倒满整个茶几,浑然不觉身后的两人正用手机紧急开展作战会议。
海陆空三栖恶霸:待会玩猜拳,我往上看就出手心,我往下看就出手背,记住了没
那什么的路人甲:用生命记住了!
“酒倒好了,”女鹤坐直身体,“随时可以开始。”
“正反手猜拳,输的双数喝酒,完成惩罚任务的单数获得奖金。”
“好的。”
“真心话……”李双露出坏笑,“大冒险!”
三人同步出手,女鹤与李双都是手心,现场唯一的男性则是手背。
程理云淡风轻地提了提领口:“我选大冒险。”
“那你学ha蟆叫。”李双喝完酒说。
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娱乐圈又名小松之庭……
程理平静地呱了一声。
“不对不对!”家里蹲大学动物专业优秀毕业生李双对此发表重要讲话:“ha蟆不是这种叫声!”
女鹤没忍住问:“不是吗?”
“你不要鸡蛋里挑骨头,”程理憋着笑,“ha蟆不这样叫还能怎样叫?咯咯哒吗?”
来劲的李双噌地起立,撸起不存在的袖子:“没文化就多看书!ha蟆叫是‘咕——呱‘!”
“行吧,算你懂得多。”程理看向女鹤,“你希望我做什么?”
女鹤脸上弹出问号,虽说她一直看不上程理,但他今天到底是陪着李双来消费的,怎么说也算顾客,女鹤作为服务方,实在不敢戏弄他。
眼看大家都不说话,被经理威胁不伺候好就扣工资的女鹤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那、那你喝杯酒吧。”
程理豪爽地一饮而尽。
“没劲!”李双推了女鹤一把,“你应该让他倒立喝酒!”
啊这,你们玩这么大吗?女鹤擦了把汗。
程理的义眼发光,然后向着女鹤挑眉:“收到钱了,谢谢老板!”
“下一局,”李双大手一挥,“真心话大冒险——”
第二局的结果正相反,女鹤与程理是手背,李双则是手心,她嚣张地一拍台面,所有玻璃杯都哗啦啦响起来。
“我也选大冒险!”
靠在沙发上的程理贱兮兮地说:“你说十遍李双是笨蛋。”
李双一边照做,一边越过女鹤暴打他,夹在中间的女鹤尴尬又想笑,最后默默捂住了脸。
“你呢!”李双又推了女鹤一把。
女鹤赶紧说:“你说十遍程理是笨蛋。”
“算你有眼力见,”李双满意地拍她肩,转过去一万块。
女鹤有些恍惚,她一分钟赚一万块的日子,已经是多久前的事了?
十场游戏很快过去,李双和程理秉承着“只要整不死就往死里整”的游戏观念。李双被迫自曝她坐了6年轮椅,没上过学,以及当众播放了她高呼“老娘是白垩纪之王”的视频。
程理也没好到哪去,难以启齿的倒霉人生被他开玩笑一般说了出来,甚至还表演了眼球沾到化学品后的反应。如此地狱的一幕经由程理搞怪的演绎,另外两人全都笑趴在了沙发上。
而女鹤一次真心话大冒险也没中,看着电视柜前认真学辉月桃唱跳的活宝们,傻子也意识到她们是联合起来给自己放水。
唱完二人回到原位,女鹤握着杯子,心情复杂地说:“你们不用顾及我的。”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李双把腿架在女鹤膝盖上,“下一场。”
女鹤看着独她一人伸出的掌心,心说终于还是轮到我了。
“我选大冒险。”
李双在女鹤耳边悄悄说了什么,后者流露的震撼,堪比知晓了恐龙灭绝不是因为陨石而是因为放屁。
“你、你确定要我说吗?”
“嗯哼,”李双打了个响指,“翠丝,让客户经理进来,就说我要开一瓶最贵的酒。”
没过几秒,客户经理就屁颠颠冲了进来,他刚在桌前站定,女鹤一杯酒就泼了过去。
“このクソ野郎!(你这混蛋)”女鹤涂着口紫的嘴唇紧张地颤动着,“凭什么对我大呼小叫,你算老几啊!”
经理正欲发作,程理就勾住了他的脖子,挤眉弄眼地说:“别在意,只是让你陪我们玩游戏而已,你不会这都不愿意吧?不想卖酒了?”
李双给女鹤使了个眼色,女鹤纠结了几秒,朝着讨厌的上司挺起胸膛:“你跪下来,大声向我认错。”
经理嘴角抽搐,而他对面的李双噘着嘴,手指在平板的酒水界面刻意地来回划动。
提成在尊严面前不值一文,经理噗通跪了下来,没脸没皮地喊着对不起。
“不够大声!”李双笑得宛如,不对,就是反派。
“我错了!女鹤小姐!请原谅我!”
“这还差不多,”李双丢掉平板,“你可以走了。”
“不……不点酒吗?”经理傻了。
“我只说要开一瓶最贵的酒,”李双做了个鬼脸,“没说在这开,也没说今天开。”
面对女孩的强词夺理,中年男人面上立刻挂不住了,刚打算呼唤保安来教训她们,程理就幽幽开口:
“提醒你一下,她是李双。”
经理义眼微闪,面容核对无误后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道上所有人
都清楚,李双被高强度通缉,还能暴揍松之庭少主,最后全身而退,完全是神话级的人物。把她逼急了,掀飞夜店是其次,小命不保才是关键。
“爽。”李双淡然地直叙胸臆,刚打算继续玩下去,女鹤就摇了摇头。
“不用玩了,”她轻声说:“我选真心话,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无不言。”
程理上道地把吵闹的MV关掉,房内顷刻陷入沉静,吊儿郎当的李双正襟危坐。
“你离开松之庭,不是因为你不想干了,而是因为你被工作室换掉了,是么?”
女鹤点点头,“其实合约没有到期,但我实在干不下去了。”
李双蹩着眉,而对其中门道一无所知的程理面露迷茫,小心地问:“介不介意解释下,工作室指的是什么,合约又是什么意思?”
“在松之庭干活,有两种形式,”李双替她说明,“一种是我和斯塔这种独狼型,偶尔会找人合作,大体上是自己接委托,自己解决问题。虽说辛苦又危险,但得到的名声是实打实的,酬劳也可以自行支配。”
“第二种……就是我这种没本事的猎人,”女鹤苦笑,“想走捷径赚钱,就加入‘猎人工作室’,像艺人那样签订合约。他们会负责在网上宣传我,将我推荐给各个雇主。同样的,我的外观、言行甚至使用的武器都由他们支配。”
程理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女鹤之前张口妾身,闭口阁下,穿得还像石井御莲,感情都是包装出来的人设!这是松之庭么?这明明是娱乐圈!
李双继续说:“靠谱的工作室或许有,但很少,大部分工作室的合约都很周扒皮,出生入死半年,算下来挣得还没当服务员多。最常用的话术是‘现在积累名气,未来赚大钱’,捞一笔就跑算好的了,倒霉点的猎人被榨干用途后,会被骗去干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最后死都没人收尸。”
“这也太不合理了!”程理怒斥,“松之庭官方不管么?”
李双冷笑,“鬼头邦彦只是看起来平易近人,实际上比谁都精明。那些工作室都会给他上供的,有钱拿,他当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咯。”
“你为什么会干不下去呢?”程理又问,“按道理说你都爬到No.10了,应该是工作室的当家台柱才对。”
“哈哈……”女鹤看起来沮丧极了,“这个工作室想要捧出一个前五猎人,所以选中了我,可我……应该说烂泥扶不上墙吧,怎么捧都止步第十名,所以……”
她不好意思地瞥了李双一眼。
“所以我听从他们的指使,去找李双的茬,这样做一方面可以给我的人设造势,一方面可以……”
女鹤咽了口唾沫。
“炒CP。”
卧槽!二人大惊失色。
“歪门邪道居然敢动到我头上来,”李双都气笑了,“我说那个秋山瞳怎么一副鬼迷日眼的样子。”
“总之,我排名爬不上去,CP又炒不热,就被工作室放弃了。他们知道按照合约解雇我,要赔我很多钱,就不停减薪,也不给我整备武器。我刚开始想着忍一忍就好了,用存款自己整备,直到后来,他们居然在我的摩托上做手脚,我差点死在任务现场!”
那日的疼痛和惊吓历历在目,女鹤抱着手臂,委屈的眼泪滚滚而下,劣质眼线笔画的全包眼线跟着被刷落,将泪水都染成了黑色。
“我实在忍不了了,只能辞职……结果、结果我一说要辞职,他们就拿各种条款让我赔钱,多到我这么多年挣的钱全还回去也不够,还要倒背几个亿的债!我倒是想和他们拼了,可是No.4的卡尔特是工作室老板的熟人,我要是敢反抗,他一定会来杀我!我又打不过他……”
“卡尔特……”李双又气笑了,“我当时就应该踩爆他的头。”
女鹤用力将眼泪抹去,殊不知粉底液也跟着消失了大半,整张脸变得又黑又红。
“我的光鲜亮丽都是一触即碎的泡沫,”女鹤吸了吸鼻子,“春风得意的时候以为自己算是人上人了,被踢出局以后才发现我什么也不是。我只有高中文凭,没有人脉,打架也不厉害,别的工作室为了避嫌都不愿意雇佣我,连去便利店打工都要被老板骂情商低……”
回忆起那些烂事,女鹤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
“早知道就不来歌莉娅了!在老家安安稳稳混日子算了。我今年都31了,居然在夜店当陪酒女……真是丢人现眼……”
“确实丢人。”李双淡淡地说。
女鹤惭愧地垂下头。
“所以你的债,我替你还。”
女鹤吃惊地望向她,而程理露出“我就知道”的无奈笑容。
“我不用你可怜我。”女鹤知道自己的生活一塌糊涂,但她也知道自己活该。赏金猎人本质上只是一群吃人的掠夺者,从前她吃别人,现在风水轮流转,被吃的变成她了而已。
“没可怜你,你应得的,”李双自顾自喝了口酒,“你那天给斯塔打的电话,救了我的命。”
“一码归一码,”女鹤又变得拘谨了起来,“我帮助你,不是为了钱。”
“你和程理一样,”李双坏笑着点评,“脑子都有病。”
“怎么还有我的事……”程理挠头。
“谁让你们两个都是笨蛋啦!”李双一人给了一个脑瓜崩,“送上门的通缉赏金不要就罢了,我本人给你们报酬,还拖三阻四的!怎么,嫌我的钱脏啊?”
女鹤捂着额头,“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当然想要钱了,可她到底不了解李双,对方是史上最年轻的首席,桀骜不驯又乖张古怪,谁知道她背地里都做什么,又有什么恐怖的爱好……
要是李双和那些高利贷公司一样,都渴望她的血肉,那女鹤本就跌入谷底的人生,就更加泥泞不堪了。
女鹤越想越害怕,玩命地摇头。
“我不会收的!你别再说了。”
李双的眉毛不高兴地拧紧,半晌后又松开。
“喂,你在这里干了多久?”
“接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都在当兔女郎么?”
“其实我应聘的是陪酒女,”女鹤没出息地低头,“但我不擅长说服客人买酒,客人不买酒我就没有业绩,业绩不好,就经理被打发去当兔女郎。”
“看出来了,”李双笑了笑,然后轻飘飘地接了一句:
“不过你的表现,比我那时候还是强一些。”
不光是女鹤,程理也愣住了。
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振翅吧,女鹤
“你在说什么……”程理五官都扭曲了,心说只是为了安慰女鹤,没必要编瞎话到这个程度吧?
“确实没和你说过,”李双打量着自己的金属色美甲,“我也当过陪酒女,不过只当了2个
小时。”
“是为了委托么?”女鹤问。
“怎么可能,我不接需要色/诱和仙人跳的委托,”李双顿了顿,“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都没加入松之庭。对了,我哥哥是魔蝎你知道么?”
女鹤愣了愣,“传闻居然是真的!等等,魔蝎不是……”
“是的,他去世了,”李双耸了耸肩,“我们兄妹本来和斯塔一起生活着,我哥死后,我和斯塔闹掰了,一个人离家出走。那时我太蠢了,除了我哥送我的车,什么值钱的都没带走。”
“我当时没成年,车挂在了我哥名下,”李双垂眸,“按道理说,我哥剩了不少钱,我应该过得很滋润。可事实并非如此,遗产税和牛皮癣一样缠上了我,那些衣冠楚楚的人说的话总结下来就一个意思——不交税,别想拿遗产。”
“我哪有钱交税呢?于是他们就把我哥的遗产全部夺走了,美约其名‘代我保管’,当然……包括那辆车。”
李双说话的口吻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个与她无关的轶闻。
“车不仅是哥哥的遗物,也是我的蜗牛壳。没钱租房的时候,我就睡在车里,它见证了我太多太多第一次:受伤、接活、被黑吃黑,重整旗鼓后再杀回去。”
程理哆嗦着喝了口酒。
“当它被政府强行收走的时候,我特别崩溃。对于一个家里人全死光了,兜里又掏不出几个子的未成年来说,真是比天塌了还可怕。”
回忆起自己蹲在地上大哭的样子,李双觉得好笑又可怜。
“可日子总得过下去嘛,”李双露出明媚的微笑,“我去洗盘子,送外卖,噢试药我也干过,人家嫌我改造率太高了只肯给一半钱。”
“但……这些工作来钱太慢太慢了!我每天都在焦虑,这样的攒钱速度,猴年马月才能把车赎回来?会不会我等不到那一天?会不会它已经被拆了送去废弃场了?”
“焦虑会让人做蠢事,我看到电线杆上的高薪小广告,一冲动把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安稳工作辞了,主动去了夜店当陪酒女。”李双冷笑,“老娘这么天生丽质,他们都不会好好打扮,把我画得像个妖怪一样。”
程理捏着玻璃杯的指骨泛白。
“没有上岗培训,我跟着一群女人乱哄哄地进去了,来享受的人浑身都是刺青,一看就是黑/帮人士。本来我安安静静躲在后面倒酒,坐着就能捡钱。哎……可能我真的长得太漂亮了吧,反正其中一人看到我了,还让我坐他怀里。”
程理重重放下酒杯,“别说了。”
“不,我要说。”李双抿了口酒,“坐怀里就坐呗,可我坐下来了才发现他还要摸我,这XX我哪能忍?我下意识抽了他一个耳光,这个行为把他激怒了,他想揍我被我反手按住,然后……然后那群黑/帮就掏枪了,我只能投降。”
“中间的事我不太记得了,反正挺对不起领班的,她一直在替我道歉。最后协商出来的方案是:要么我让他摸屁股,要么他回给我一个耳光。”
“你们肯定觉得,我选择让他打回来对不对?”李双眨了眨眼,“猜错咯,我选了让他摸,因为他说愿意给我小费。他也确实给了,五万呢!不过这五万按规矩分了九成给夜店,我只拿到五千。”
李双笑得满脸通红,“我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当陪酒女,就这么潦草地结束了,2小时挣了五千块!”
她一字一顿地说:
“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我的尊严只值五千。”
(歌城5000=人民币25)
“我用这五千吃了顿夜宵,好好哭了一场,冷静下来以后又觉得没什么了,”李双拍了拍大腿,“我下半身都是义体啊!那家伙又没摸到真正的我。”
“求求你,别说了……”程理的手肘撑在膝盖上,一丝不苟的大背头被他扯得乱七八糟。
“所以啊——”李双勾住女鹤脖子,头贴着她的头,义手指尖弹出钞票投影。
“我明白没有尊严的滋味。让我帮你还债吧,以后你干什么都行,至少不用卖笑了。”
女鹤终于没有再拒绝,她轻声说了句好,主动与李双碰杯,将香槟一饮而尽。
接着她起身,面朝李双郑重地90°鞠躬。
“钱已经转过去了,也不多,就十个亿,”李双开怀大笑,向大门扬起下巴。
“去吧!像个皇帝一样走出去,对傻X经理宣布——老娘不干了!”
胸口前所未有的炽热,女鹤冲出包厢,却发现整个夜店一片漆黑,远在舞台的聚光灯像一把长刀,直挺挺插进她的胸口。
她能感觉到,黑暗中无数双或羡慕,或不屑的眼睛向她看来,熟悉的金色暴雨淋下,陌生的欢呼却响了起来。
“女鹤!女鹤!女鹤!”
置身暴雨与欢呼浪潮中心的女鹤,呆呆地伸手,雨滴的字样在她掌心逐渐清明——
「振翅吧,女鹤。」
不争气的泪水再次流了下来,但这次女鹤没有去擦,而是恶狠狠地撕扯身上的旗袍,像是撕开一块讨厌的伤疤。
“这件烂衣服……早看她不顺眼了!”
很快女鹤身上只剩内衣,露肤度远胜脱下前,心情却无比的畅快!
她将旗袍碎片丢下舞池,对着所有人比出一对中指,气沉丹田地咆哮:
“玩蛋去吧你们这群傻X!老娘不干了!”
—————————
凌晨四点,李双和程理站在夜店门口,换上常服的女鹤兴奋地从里面出来,三人攀谈了一会,李双打了个哈欠,表示打算回家吃个早饭睡觉了。
女鹤眼睛一亮,拦在她们身前。
“要不要去我家吃?”
程理赶紧拒绝,“这么晚,下次——”
“好啊好啊!”李双欢快地点头。
“就这么说定了!”女鹤赶紧把她家的地址发过去,“有车么,让我蹭一下。”
“车倒是有,”程理严谨地考量起来,“但只有两个座位,你平常都怎么上下班?”
“那算了,”女鹤翻出许久不用的打车软件,“为了还债我把心爱的摩托卖了,现在出门基本靠腿和地铁。”
“打什么车,不准打!”李双按掉女鹤的手机,挽着她向停车场走去,“陨星很宽敞的,三个人挤挤绝对够。”
“陨……陨星?”女鹤不太记得它长什么样子,就记得它贩售价后面的零和飞机尾迹云一样长。
被李双强行塞进副驾驶的时候,四面八方的豪气将女鹤狠狠包裹。面前似有星光闪烁,她定睛一看,发现那不是什么高科技仪器,而是粘在手套箱上的夜光贴纸,看起来像是某家塔可店的赠品……
认真的么,你把这玩意儿贴在陨星身上?女鹤大惊。
“腿岔开!”李双没有察觉到女鹤想要化身贴纸的愿望,她粗鲁地坐进女鹤怀里,强行扣好安全带。
“你不觉得挤么?要不我还是打车吧。”女鹤很是不好意思。
“不挤,”李双拍了拍她的膝盖,“下车后记得给我五千块钱就行。”
刚启动发动机的程理没忍住踩了急刹,然后咬牙切齿地瞪着李双。
“能不能不要玩自己的烂梗?”
“真啰嗦!”李双从手套箱翻出还没用完的贴纸,啪的一下拍在程理气鼓鼓的脸上。
“我也想要。”女鹤严肃地说。
女鹤住的地方又远又偏,四周都是小巷与窄楼,连个像样的停车场都找不到,程理只能将车停在距离她家200米的公共停车场。
下了车的女鹤嘴里喊着“我先回去收拾下”,一溜烟跑走了。
“奔跑速度堪比美洲豹。”李双赞许地评价。
“估计是家里太乱了,不好意思让我们看到,”程理放缓步速,“慢点走吧,给她点时间。”
李双点了点头,和他肩并着肩,一边漫步,一边打量附近的街道。
红绿灯是坏的,垃圾堆得漫出了垃圾桶,臭味横生。目光所及的墙面皆遍布着粗俗不堪的涂鸦,形同枯槁的瘾君子瘫在墙根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李双收回目光,微微叹了口气:“这条街我以前也住过,女鹤住在这,说明她的生活确实很拮据。”
想到刚听到的事,程理面露不忍。
“小双,你怎么不点早说黄色小轿车对你意义重大?那样我就不会借车了,它也不会……只剩个车前挡。”
李双撇了撇嘴,她就知道程理还在纠结这事。
“当我知道它被砸坏的时候,生气是有的,更多的是庆幸。”
“你就别安慰我了。”程理垂头丧气的,盘算着怎样才能补偿她。
“谁安慰你了?”李双白了他一眼,“那五千块让我清醒过来,自己一直在钻牛角尖。只要我还活着,一辆车又有什么重要?它确实是我的蜗牛壳不假,可人不能一直背着壳生活。不破就不立!”
“把它赎回来后,再看着它已不再怀念,反而会让我想起那五千块,心情总是很微妙。”李双撞了撞程理肩膀,笑嘻嘻地说:“其实我早就想换车了,就是缺了个契机,我不感谢你,但也不生你气!”
“好吧。”程理降至零下的心情温度总算回升,“不过我还是很抱歉,等我攒够钱,就还你一辆一模一样的。”
“拿着我的钱给我买车?你搁这刷功德呢?”
“我用劳动换的!法律意义上那已经不是你的钱,而是我的钱。”
“你个黑户叽里咕噜说啥呢?”
“不活了。”程理佯装撞墙。
李双狂笑着拖住他,“从现在开始,我等着你有朝一日把新车开进我车库。”
程理忽然很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欺负你的人,是什么帮/派的?”
“想把他们都突突了,帮我讨回公道啊?”
“有这个想法。”
李双切了一声,“省省吧独眼……好吧,现在不是独眼龙了,但你的枪法还是很烂!别没事找事,保住你自己小命不错了,给我出头?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程理想想是觉得自己冲动了点,他灰溜溜地跟在蹦跳的女孩身后,没看见对方变红的面颊。
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寿星面的面是方便面的……
左拐右拐进入廉租公寓,换上睡衣的女鹤远远地冲二人招手,嘴里喊着快请进。
走近的二人皆怔住,女鹤已将脸上的妆容洗净,这是她俩头一次看到素面朝天的女
鹤。失去了粉底和桀骜不驯的眼线,女鹤和程理同样下垂的眼尾裸露了出来,看起来竟意外有些楚楚可怜,还透出几分憨憨的傻气。
“噗。”回忆起女鹤以前的形象,反差太大,李双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打扰了,”程理到底还是更礼貌一些,使劲忍住了没笑出来。
“为什么笑?”女鹤没有细想,“我家没有一次性拖鞋,请直接进来吧。”
本来李双拔腿就要踩,被程理抬手拦住,后者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前者默默拆下高跟鞋绑带,赤着脚走了进去。
“哇噢,”李双背着手,打量女鹤几乎啥也没有的小屋,“你家还挺……简洁。”
“是贫穷才对吧,”女鹤尴尬地搓着手,“为了还债,能卖的都卖了,没有座椅招待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李双无比刻意地瞅了程理一眼,“安心啦,比这更烂的出租屋我都住过呢,咦——”
她指着与空旷房间极为格格不入的大冰箱,非常自来熟地打开了它。
“我送你的冰箱么?里面也没什么东西,你怎么不把它卖了,应该值不少钱吧?”
“舍不得卖,”女鹤羞涩地揪着睡衣下摆,“因为……是你送的。”
李双意外地回头,粗鲁地上下扫视她:“你该不会炒CP炒得爱上姐了吧,告诉你,姐铁直哈!”
“说得好像我不铁直一样!”女鹤瞬间回归了和李双针锋相对的状态,“我绝对比你直一万倍!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泡到小O旬!”
“什么叫比我直一万倍!”李双火蹭的一下上来了,“我就像90°角一样直!我看《蝙蝠侠大战超人》的时候甚至能做到不看O尔加朵一眼!”
“那算什么!”
“怎么不算!你个炒过CP的姬佬少质疑我!”
“你!”
“好了好了!”程理知道自己再不跳出来说两句,这俩人能把天花板掀翻。
“直角小姐,麻烦你坐下消消气,”摁着李双坐下后,程理看向女鹤,“小O旬在逃女友小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早饭?”
“哦哦!”女鹤终于回忆起本来目的,“你们想吃什么?”
“不要说得好像这里是Omakase一样!”李双一针见血地吐槽,“你的厨房和冰箱比程理的钱包还干净,有什么吃什么吧!”
女鹤打开橱柜,“那、那吃泡面行么?冰箱里还剩了点夜店偷回来的肉卷和蔬菜。”
“可以,”李双伸了个懒腰,“正好今天过生日,当吃长寿面了。”
泡面啪叽摔在地上,女鹤唰地回头,惊诧的模样与塔顶的程理如出一辙。
“你今天过生日?怎么不早说!我什么也没准备!”
“天呐!”李双的眼珠在另外二人之间来回扫动,“你俩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弟么?反应怎么如此一致?”
“明明是你藏着掖着,没把我们当自己人!”程理抱着臂,罕见地站到了李双对立面。
女鹤默默开锅煮水,“你们的文化过生日要吃面,我煮就是了。不过泡面……会不会太潦草了?”
李双很淡然,“长寿面和泡面不都有面字么?”
女鹤将仅剩的食材全都搬了出来,连吃了一半的黄桃罐头都没放过。李双手机也不玩了,就靠在边上看,像个盯着亲妈做饭的饥饿小学生。
“原来玉子烧是这样做的!”李双看得津津有味。
同样围观的程理酸溜溜地搭腔:“我做玉子烧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看。”
“人家是虹国人,”李双理直气壮地挺胸,“做的玉子烧肯定更正宗嘛!”
“虽然我干啥啥不行,”洋洋得意的女鹤夹起一块送到李双嘴边,“但我厨艺确实不赖,快尝尝合不合你口味。”
李双尝了口,秒竖大拇指,“可以与程理一战!”
程理气得扭头就走,正巧看到女鹤的手机亮起,令他意外的是,她手机的锁屏照片不是小O旬,而是教科书上才会出现的人体脏器图。
“女鹤,你曾是医学生么?”程理问。
“是的,主修护理学。”女鹤细细地切胡萝卜,每片厚度都是均匀的2毫米。
“你是护士?”李双挑眉,“怪不得答题那天你的题库都与医学相关。”
“一个半吊子罢了,”女鹤平静地将切好的食材推进锅中,“我既没拿到毕业证,也没真正临床过。”
“好像有故事嘛?想听!”
女鹤弯了弯嘴角,“下次吧,今天我还没准备好。”
李双举手投降,回空地坐好。
没过多久,空地多了张小桌板,上面整齐摆着三份超豪华的泡面。
“久等啦,祝你生日快乐!”女鹤将筷子分给大家,刚打算开吃,就发现李双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怎么了?”女鹤额头开始出汗。
“你怎么不双手合十,然后说‘我开动了’?”李双认真地问。
程理捂着脸肩膀狂抖,女鹤踌躇片刻,最后决定说点扎心的实话。
“少看点动画吧妹子,虹国人注重仪式感何尝不是一种人设。”
李双失望地喔了一声,她没有动筷,而是举着手机快速打字。
女鹤有些不是滋味,她不明白,答应做客的是李双,点名吃面的也是李双,怎么面来了她反而不吃了,难不成真是因为自己没按刻板印象说“我开动了”?
程理敏锐地察觉到了女鹤的窘迫,不动声色踢了踢李双,谁知她直接说了句“别管我”,相当于把话摊到了台面上。
女鹤懵了,好在程理脸
上写着“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才没有心碎。
“搞定了,”李双啪嗒放下手机,“都看我干啥?趁热吃啊!女鹤,后天开始去诊所上班,地址发给你了。”
啊?女鹤傻了。
“你就不能吃完再问戴安娜么?”程理再次露出“我就知道”的笑容。
“她正好在线嘛,”李双抱着碗,嗦面的气势如苍龙吞海。
“等等等等,你们彻底把我搞糊涂了……”
“有什么糊涂的,”李双夹了块玉子烧,“你需要新工作,新住所,新开始。这些诊所都满足,专业还对口,你不点头都说不过去。”
女鹤依旧迷茫。
“她的意思是,”程理赶紧帮忙打补丁,“我们认识的义体诊所正在招学徒,环境安全,薪水尚可,还包吃住,正适合女鹤你用来开启新生活。”
“这和我说的有区别么?”李双瞪大了眼。
“我应聘!”女鹤顿时喜笑颜开,她从冰箱里翻出最后一扎啤酒,贴心地为大家扯下拉环。
“干杯!”三人异口同声。
酒过三巡,女鹤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你俩今天为啥穿得像暴发户?”
“某人强制要求的,她认为这么穿可以打门口保安的脸。”
“怎么了!”李双把小桌板拍得梆梆响,“你就说保安放没放我们进去吧!”
“李双,你知道我从前为什么有胆量找你麻烦么?因为我们曾经见过,不过你肯定不记得了……”
“我记得。”李双单手扶下巴,迎着女鹤不可置信的目光,又重复了一遍。
“我记得的。”
女鹤愣了愣,然后大笑。
“二位大侠,能否不要一副尽在不言中的样子,”程理幽幽开口,“这里还坐着个没参与回忆杀的路人甲呢。”
“两年前,我来到松之庭,想注册成为猎人,”李双用筷子戳着碗底的葱花,“那时人生地不熟,翻译器也买不起。接待的前台只讲虹语,拒绝用通用语和我交流,给我的表格也复杂得要死根本看不懂。我一连跑了几天都不让我通过,在我打算放弃前,这家伙出现了。”
女鹤扶着额头,笑得满脸通红,“李双她走错了,她应该去猎人注册大厅,结果去了松之庭本部大厅,前台以为她是来加入家族的,当然要求讲虹语了!”
“松之庭的接待系统本来就一塌糊涂,”李双不满地哼了声,“总之女鹤给我指了正确的路,我很快就注册成功了,也开启了我势不可挡的登顶之路!正因为此,我才会容忍你在我的任务现场犯贱,要换别人,早血溅三尺了。”
女鹤放下空罐,坐直身体,郑重地向对面的女孩伸出手掌。
“李双,从前的事我向你道歉,以后我们可以是朋友么?”
“不然呢?”李双坏笑着回握,“收了我十个亿,还想和我撇清关系?”
“我可以喊你双酱么?”
程理震惊地看向女鹤,心说这也太直球了吧!
“双酱是什么鬼,我还牛肉酱呢,”李双嫌弃地瘪嘴,“叫小双就好。小!双!”
不是吧这也行?程理很是破防,合着全世界都能顺畅地喊她小双,就他又是试探,又是借机许愿?
“好耶!”女鹤做了个万岁的动作,“小双!”
在程理的暗自神伤中,时间缓缓推移。桌上聊天渐歇,困倦的程理抬头,发现李双已经趴着睡过去了,而身旁的女鹤虽然面色微醺,眼神却很清明。
把玩着最后一罐啤酒,女鹤对着程理做口型。
「那什么的路人甲?」
程理瞬间清醒了。
第170章 第一百零七十章气球爆开的一瞬……
事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你难不成是……树庭包打听?”
“想不到吧?”女鹤笑得很是狡黠,“你个没诚信的,说好的咨询费呢?”
程理上下摸了摸口袋,“抱歉,最近事情太多我忘记汇款了,现在手头没有现金,晚上给你可以吗?”
“算啦,”女鹤只想逗他玩,她瞄了眼李双,压低声音问:“你告白成功没?”
程理也瞄了李双一眼,最后老老实实地摇头,“斯塔建议我暂缓告白。”
“噢?”女鹤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你和斯塔聊过啦?他不喜欢小双么?”
“他评价小双是有钢铁义肢的雌性西伯利亚棕熊,还说人熊有别……”
女鹤乐得在空气中打了套拳,熟睡的李双舒服地转了个面。
“好刻薄好贴切的评价!既然你们八字没一撇,我就不多嘴了。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程理小小道了声谢,然后期期艾艾地问:“在女鹤你看来……她对我有意思么?”
女鹤将今夜的记忆重新加载,诚实地回答:“仅限我看到的,我认为她正以对待朋友的态度与你相处,不过你的好感表现得还是挺明显的,就是不清楚她是没发现还装不知道。如果是前者你还有戏,如果是后者……”
“好了别说了……”程理以手掩面。
“加油吧少年,”女鹤隔空拍了拍对方肩膀,“你会创造奇迹的!”
程理叹了口气,轻轻摇醒李双:“小双,该回家啦。”
“我就不能睡在这么?”李双揉着眼眶,不情不愿地直起背。
“女鹤家就这么大地方,”程理不由分说拖着她起来,“你睡了她就没地方睡了。”
“好扎心,”女鹤捂住胸口,“但确实是事实。”
李双睡眼朦胧地穿鞋,“那好吧,过段时间我再来找你玩,我给你发的信息你一定要回,我分享的搞笑视频也必须看,不然你就死定了。”
“穿反了!”程理按住她。
“噢……真麻烦,人干嘛要区分左右脚呢,像水螅那样不好么。”
“等时光机发明成功了,派你去给人类祖先做基因改造,那样说不定我能长出对翅膀来。”
“那你岂不成了鸟人?好像也不错,送外卖挺方便。”
“都成鸟人了还要上班?太绝望了吧!”
听着俩活宝在玄关有一搭没一搭地斗嘴,坐在原地的女鹤露出了神秘莫测的浅笑。
“我们走了,”程理主动关上门,“晚……早……呃,下次见。”
重新回到街道,天色依旧昏沉,李双不可置信地查看手表。
“都七点了,天还这么黑?”
“冬天就是昼短夜长,”程理把假貂盖在李双肩上,“太冷了,你在这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那你干嘛不让我再睡会,”李双不满地踹了他一脚,“一起去啦,又没多远。”
二人共同朝停车场走去,程理搓着手取暖,说话时唇间溢出白气。
“真想不到,你和女鹤居然变成朋友了。”
“确实,”李双咯咯笑起来,“真开心,我一直想要个女性朋友来着。”
“罗谢尔不算么?”
“算啊,可她嫁人后就不怎么和我说话了,她丈夫又是个大傻……哎!不提了,提了就一肚子火。”
“我听斯塔说,罗谢尔把明日卖了,离开歌莉娅了。”
“走就走呗,”李双无所谓地摇头晃脑,“缘分尽……啊!”
程理眼疾手快扶住踉跄的女孩,她恼火地将鞋跟从窨井盖中拔出,“二百万一双的高跟鞋,这就断了?什么假冒伪劣产品啊!”
“晚点我去投诉,”程理背对李双蹲下,“来吧,我背你去停车场。”
“才不要!我又不是不能走。”李双将鞋子扯下丢进垃圾桶,刚要抬腿就被程理拦住。
“地上多脏啊,”程理大力拍自己的肩,“况且今天你是寿星,让寿星赤着脚在街上走路,我会被雷劈的。”
纠结几秒后,李双慢慢靠了上去。
“多谢,”程理贱兮兮地开口,“现在暖和多了。”
“拿我当人肉大衣是不是?”李双好气又好笑。
“互惠互利嘛,再说了!要不是你非要去夜店,我也不会穿这么少,回头要是感冒了,你还得赔我医药费。”
“抠门精,”李双抱紧
他的脖子,“除了钱你还喜欢什么?”
“喜欢的多了。”程理轻笑。
程理的步速不快也不慢,李双上次趴在他肩头,还是逃亡的暴雨里,那时她头疼又脑热,什么细节也不记得。这次她清醒得不得了,她能听到时光的风声缓缓流淌,看到他衣领水钻隐隐闪着光,能闻到他后颈海洋调的男士香水,沐浴露花香,发尾还夹杂着一点点蓝莓舌头的甜味。
李双没忍住多嗅了几口,心脏就和喝醉了似的狂跳,未免对方起疑,她赶紧直起身。
“怎么了?”程理问。
“我比上次重了不少吧?”李双生硬地转移话题,“今天的腿是全态拟真型,最接近人类的重量。”
程理揶揄:“你该不会有体重焦虑吧?”
李双心说谁有我都不可能有,我只是没话找话说而已。
“说、说到体重,你现在多少公斤?我猜75!”
“猜错咯,73。”
“太瘦了!麻烦你好好吃饭。”
程理觉得好笑,“这话从你个爱挑食的人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怪呢?”
李双正打算狡辩“西蓝花也能算食物”?下一秒,浅粉色悠悠飘落在她肩头,她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摸到一片虚无。
“是……虚拟花雨。”
程理停了下来,二人双双仰头,投影海棠花瓣从枝头循环往复地下落,原本只有特定季节才会出现的奇观被人为地大批量复制,导致人类逐渐失去了欣赏之心。在急功近利的歌莉娅,为花雨驻足的人还没扔垃圾的多。
李双长长地伸出手,期待着真的能有一片花瓣落在她掌心,可惜事与愿违,她垂下眼眸,却瞥见了程理笑意盎然的侧脸。
“好漂亮。”
李双挑眉,“说我还是说花?”
“你觉得呢?”程理把她往上掂了掂。
“我觉得你想死!”李双揪住他的脸,力道却不重,背后一道风吹来,她与程理相同的黑发齐齐向前飞去。
看不见他的脸,李双忽然就很难过。
“程理,你……你有没有听说过‘三秒定律’?”
“你指的是‘掉在地上的东西三秒内还能吃’?”
“噗……当然不是。我从书上看到的,一个心理学家认为:人的回忆并不是连续的直线,而是由一个个点组成的平面,所谓的点就是‘瞬间’。而她研究出,人类大脑每次能记住的瞬间——是三秒。”
“三秒?”
“对,意思就是说,大脑在回忆起例如结婚、葬礼等重大事件时,不会面面俱到地记住所有细节,而是挑选最重要的一个瞬间。大笑的声音,牵住的手,掉下的眼泪。人类所有的回忆,都被由三秒构建的一瞬浓缩。”
“你究竟想说什么?”程理预感不祥。
“能不能答应我?”李双急急扣住他的肩膀,黑发渗进白色西服,犹如雪山中蜿蜒的溪流。
“记住现在海棠落下的三秒。十年后我们肯定已经不在彼此身边了,我希望你独自一人也好,亲友环绕也罢。当你偶尔看到花落的时候,就能想起,曾经有个人,与你一起在清晨看虚拟花雨。”
我好想你能够永远记住我呀,李双想。
可她知道世间没什么是永恒的,快乐总会消逝,再浓烈的感情也会被时间冲淡,所以她只敢期待自己成为回忆里的一瞬。
这样就足够了,不是么?
“不要。”
程理利落地拒绝,语气和在出租屋里李双劝他跑路时一样坚决又不耐烦。
原来你连三秒也不愿意记住我。李双想。
“你搞咩啊?”程理迈开腿,粉色花雨褪去,裸露出无聊又清醒的现实。
“为什么十年后我们不在彼此身边?我是被你干掉了么?还是说这是绝交暗示?什么三秒定律,根本是三流理论!”
程理越说越生气。
“我就想一辈子记住你,不行吗?”
李双怔怔地望着他的后脑。
“我知道,”程理努力压着火,“你的书架上都是心理、精神方面的书籍,你就喜欢研究这个,但是我拜托你搞搞清楚!书上写的和人真实经历的,差距很大的好不好!退一万步讲,十年后我们天各一方了,我也不至于沦落到看着花回忆你吧?不能给你打电话么?”
李双静静听着,没有作答。
“你要是喝了酒才产生这些矫情又毫无意义的想法,我勉强不和你计较,”程理心说她都没有经历过朴实的现实主义教育,让让她吧。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我们可以创造成千上万种回忆,怕记不住就用相机录下来,科技的力量可是很伟大的。所以算我求你了,不要再讲那种奇怪的话了!”
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李双的眼泪猝不及防掉下来,她不想让程理发现,只能奋力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再或者,”程理回头瞥了眼花雨,“你在灯塔也装个投影,让花一直飘,飘它一个月,你就不会觉得这一幕有什么值得用一生来留恋了。”
“哈哈哈……”
李双抹掉眼泪,把头埋进男孩脊背,低低地说:
“那说好了,我们要一起创造成千上万种回忆,直到……一方死亡。”
“你又说死啊死的……”程理咂嘴,“算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谈话间到达了十字路口,停放陨星的地方就在马路斜对面,李双却指向另一侧的小公园。
“我们去那里。”
程理不解但照做,穿过草丛与鹅卵石小径,老旧的大理石喷泉赫然出现在面前。
李双踩在喷泉边缘的坐凳上,快速跑到另一端的投币口,朝程理眼巴巴伸手。
程理摸了个硬币给她,“这算你的生日愿望么?”
“算你个头!”李双恶狠狠地将硬币塞进投币口,然后拉着对方坐下。
随着硬币咕咚掉进最深处,沉寂的喷泉四周亮起灯,只不过七个灯只亮了三个。中央水瀑徐徐上涌,举着喇叭的石头天使在水流形成的花蕊中转圈圈,喇叭中播放着纯音乐版的生日快乐歌。
程理本想跟着唱,被李双制止,二人沉默着坐在一起倾听,直到水声渐歇,天使也不再旋转。
“以前打拼那会,过生日对我来说太奢侈,”李双转了个身,用脚尖勾起水珠。
“所以每年我都来这投个币,一边听歌一边吃晚饭,就算过完生日了,后来赚了钱,我就再也没来过。今天旧地重游,感觉真是怀念啊!”
程理听着有些心酸,“挺不容易的。”
“被过得比我惨的人安慰,我可不会觉得高兴,”李双歪着头注视他,“对了,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不要告诉我是昨天。”
“不告诉你,”程理别过脸,“按照你的理论,我过生日也不用问你意见。”
“小气鬼!”李双愤愤捶了他一拳,“不说没有礼物,别后悔!”
“没有就没有。”
“哼,”李双从坐凳上爬起,“走吧,回去了。”
程理也跟着起立,并且乖巧地露出背,位于大腿根的手掌还冲她招了招手。
扶着他的肩膀,李双突然有了种奇怪的冲动。
“程理,”女孩的声线并不平稳,“你转过来,面朝着我。”
男孩听话地照做,现在的他脚踩大地,而李双踩在石凳上,高低差足有30厘米。
眼见女孩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程理主动地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坦然地闭上眼。
“你又要确定自己的存在,对不对?来来来,摸吧摸吧。”*
李双紧张又珍惜地捧着程理的脸,像是人鱼捧着渔船落下的金杯。
微亮的路灯下,她以前所未有的态度正视程理的脸,从他凸起的眉弓,到下垂的眼尾,浓而不长的睫毛,再到挺直的鼻梁。
见鬼,好像是挺顺眼的。
手与视线缓缓下滑,当指骨掐住他喉咙的须臾,女孩的目光也在他的唇间定格。
我一定是疯了,李双想。
我想折断你的脖颈,更想亲你。
李双竭力压制着这两股奇怪的欲望,想和上次一样,与对方脸贴着脸,可真正做到的刹那,她的心脏就以极其恐怖的频率狂跳了起来,连手表都滴了一声!
卧槽!李双立刻缩回脖子。
“你的脸好烫。”闭着眼的程理冷不丁开口。
“有、有吗?”
“你是不是——”
程理的后半段话李双半句也没听进去,她的世界只剩下了对方开合的嘴唇。
我现在要是亲你,你会有什么反应?会吓到?愤怒?还是……和我一样开心?
实在太好奇了。
彻底无法控制自己的李双缓慢而坚定靠了过去,像是饥饿的毒蛇冲花栗鼠张开獠牙。亲吻的结果她不在乎,也不想去在乎,反正过段时间就要死了,人生得意须尽欢!
“我和你说话呢!”程理睁眼的同时骤然拔高音量,清醒过来的李双一秒退至安全距离。
“你说什么?”李双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体温这么高,你是不是又把内脏的分解模式关闭了?”程理不高兴地瞪着她,“之前我说没喝醉不算喝酒,当我放了个屁行不行?麻烦你保持分解模式正常运行,不要再让有心人有可乘之机
了!”
哈哈。
李双咬牙切齿地回答知道了,心中感到了与庆幸并驾齐驱的挫败。程理背着她往回走,一路上像个雨后青蛙似的呱呱呱个不停,李双实在忍无可忍,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
“答应我,你不能再——好痛!”
“再啰里八嗦,”李双掐住他的脸,这次力道一点也不小,“我就把你丢到海里喂鲸鲨!”
程理还在输出:“你不说鲸鲨不吃人吗?”
噎住的李双把脸埋在他肩头,心中恼羞成怒地嘶吼:
我怎么会对这样的呆瓜动心啊!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