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青春校园 > 雾港情书[先婚后爱] > 4、牵绊
    暴雨倾盆,天色沉如午夜。


    “您好,请问林徵在哪间手术室?我是他的家属。”市中心医院急诊大楼内,林栖雾拨开混乱嘈杂的人流,冲到分诊台前。她身体疲软地倚靠在冰冷的台面,几乎站不住。


    “林徵是吧?”值班护士撩眼看了看,手指在键盘上噼啪敲击,“四楼上去左转第一间。”


    走廊里灯光白得发青,弥漫着消毒水呛人的气味。手术室大门紧闭,门上亮着刺眼的红灯。


    林栖雾脚底生根,只觉得被暴雨淋透的寒气,从骨缝里直冲头顶。她挪蹭到椅子上坐下,心口揪成一团,气都喘不匀。


    她用力抠着自己冰凉的指尖,指甲陷进掌心,试图用这点微末的痛楚摁住心底漫上来的恐慌。


    ……爸爸,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林栖雾木然地摸出来,指尖湿冷打滑,蹭了好几次才接通。


    “喂?绾绾?”梁知砚温和的声音带着一丝长途飞行后的微哑,“我刚落地,还没问你面试顺不顺利,已经回学校了吗……还是和伯父在一起?”


    几滴雨水顺着她鬓角滑落,林栖雾张了张嘴,她想告诉男友,自己很害怕,下午的面试也没那么顺利。


    可他飞机刚落地,还要忙着处理内地事务,甚至很可能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想到这些,她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原本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拐了弯,变成了一声极力压抑、带着细微颤音的“嗯”。


    “……挺顺利的。”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往上拨,试图显得轻快自然,“面试官说……回头通知我。”


    她顿了一下,几乎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才问出下一句,“知砚哥哥,你……还要多久回港?”


    电话那头传来梁知砚拖箱的声音,他语气依旧:“顺利就好!我知道你一定没问题。”


    “绾绾,这次内地项目收尾有些拖沓,再等我几天好不好?妈咪最近很记挂你,後晚我返港順路車你,一齊食餐飯?”


    那盏“手术中”的红灯,像一只冷酷的眼睛,漠然俯瞰着少女此刻的挣扎。她咬住发白的下唇,勉强箍住嗓音:“嗯……好啊……我等你。”


    “乖,这两天好好休息,等我回来。”梁知砚的声音裹着笑,匆匆叮嘱几句便撂了电话。


    林栖雾攥着冰冷的手机,半天未动。随后,她蜷缩起来,把脸摁进膝盖里。推车的轱辘声、护士的呼喊声、家属的呜咽声……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肩膀被人搡了一下,林栖雾弹起来,来人却并不是医生。


    “小雾,你一直在这儿守着,吃点东西吧。”文文喘着粗气,忍不住抱怨,“天呐,这个点餐厅都关门了!我蹽了两公里才找到便利店。”


    她麻利地从袋子里掏出还温热的粥盒,还有几袋素净的面包,“多少喝点垫垫肚子。人是铁饭是钢,林老师还在里面,你可不能先垮了!”


    林栖雾抬起干红的眼,胃里沉坠坠的,没有一丝食欲。她扯起唇角,回应文文:“文文,谢谢你。我真的……吃不下。”


    她声音哑得厉害,“你也忙了一天,快回去吧。我在这儿盯着就行。”


    “小雾,就算不考虑自己,还有林老师呢。”文文语气硬邦邦,直接把揭了盖的粥盒杵到少女手里,带着点乐团管事的利索劲儿。


    林栖雾拗不过,也实在没有力气再推拒。她舀了一小勺寡淡的白粥抿进唇中,温热的米汤润过紧涩的喉咙,带来一丝暖意。


    她机械地、小口吞咽着。


    文文又絮叨地安慰了她一阵,说林徵身体底子好,肯定能挺过来。


    最终,在反复确认她一个人可以、并答应一有消息立刻通知后,才一步三挪地离开。


    ……


    夜更深了。


    指针和分针咬合之时,手术室紧闭的的门,终于滑开。


    意识混沌的少女浑身一凛,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死盯着门口,看着穿着绿褂子的医生率先走了出来,扯下沾着血污的口罩,脸上刻满疲惫。


    “林徵的家属?”医生目光扫过空荡的等候区后,朝她确认。


    “是,我是他女儿。”林栖雾声音陡然绷紧,尾音飘着颤,“医生,我爸爸……他怎么样?”


    他看着少女那双盛满恐惧和祈求的眼睛,缓了语调:“手术耗时比较长,中间一度有些凶险,不过……”他顿了顿,给了林栖雾一个定心的眼神,“有惊无险,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你父亲很坚强,挺过来了。”


    “暂时……脱离危险?”林栖雾重复。


    “对,手术本身是成功的,清除了主要压迫脑组织的血块。”医生颔首,随即沉下脸。


    “但是,”他咬字重了些,目光钉住她,“颅腔里贴近脑干的位置,还有一小片淤血。位置太深,牵筋动骨,凭借国内现有的技术手段,我们不敢贸然动它。”


    “医生……您的意思是?”


    “保守治疗,观察一段时间,希望淤血能自行吸收一部分,这是最好的情况。”医生吁了口气,“但风险很大。这片淤血就像不稳定的炸弹,一旦再发生移位或者增大,压迫到关键区域……”


    他收住话尾,但言语里的未尽之意,足以让林栖雾浑身冰凉,“我们建议,等病人情况稳定一些,最好三个月内,去国外找顶尖的神经外科团队做开颅手术,清除干净。否则——”


    医生再次停顿,摇了摇头,“生命危险依然存在,而且随时可能发生。”


    “谢谢医生……我明白了。”


    她下意识地撑着旁边的椅背,才支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时间模糊而缓慢。


    林栖雾小跑着跟在病床旁边,目光胶着在父亲蜡黄的脸上,直到进入安静的单间病房。


    她就窝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护士进进出出,调整仪器,换点滴,听着心电监护仪规律单调的嘀嗒声,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滚着医生刚才的话。


    夜色依旧浓重如墨,直到天边泛起一层鱼肚白。


    手机在口袋里突兀地震动,是一条陌生的短信。


    [林栖雾小姐,恭喜您顺利通过我院的最终面试!请您于明日上午九点,携带相关证件到人事部办理入职手续。]


    林栖雾捏着手机,一时发懵。


    这原本是她期盼已久、全力以赴争取的机会。可当它真的降临在这个时刻,喜悦却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阻隔了,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病房里依旧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嘀嗒声和林徵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随即,指尖飞快地敲击屏幕,编辑拒绝的短信。


    正要发送的瞬间——


    床上的人眼皮抖了几下,缓缓掀开了眼。视线有些模糊,他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到床边的人影上。


    他喉咙里发出干涩沙哑的音节,罩着氧气面罩,声音含混。


    “爸!你醒了?”林栖雾立刻扑过去,嗓音裹着惊喜和后怕,“难不难受?头疼不疼?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小心翼翼避开父亲头上裹着的纱布,想碰触又不敢,手指无措地悬在半空。


    林徵的目光慢吞吞地移动,落定在女儿脸上。那张灰败的脸刻满疲惫,眼睛下面青黑,嘴唇干裂起皮。


    他费力地挣起没输液的那只手,极其缓慢地,拍了拍林栖雾搁在床沿的手背。


    “没……事……”他挤出两个字,浑浊的目光仔细刮过女儿憔悴的小脸,尤其是她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愁色。


    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她从小就不是个能藏得住心事的孩子。


    他嘴唇翕动,氧气面罩上的白雾更浓,“囡仔……告诉阿爸……是不是……受……受委屈了?”*


    林栖雾心口一揪,下意识地想摇头否认,想扯出笑容告诉父亲一切都好,却倏地哽住,一时哑声。


    林徵合了合眼,似乎在积蓄一点力气。过了片刻,他才重新睁开,眼神里带着近乎执拗的恳切:“……阿爸……这辈子……没……什么大出息……就……就死守着这点……祖宗传下来的……老调子……”


    他喘得厉害,胸口起伏。林栖雾连忙俯低身体贴近父亲,话里浸着泪:“爸,您别费劲说话了,先休息。”


    林徵却犟着摇了摇头,眼神牢牢锁住她:“听……阿爸说……我就盼着……你能……有个好归宿……别……别像我……”


    他停住,大口倒气,额上渗出冷汗,却依旧固执地盯着女儿:“别……别被我……牵绊住……你……要往前走……”


    “别被我牵绊住,你要往前走。”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