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手上一顿,书盒滑落,里面的东西撒了出来,摔得到处都是。


    “怎么了?”


    丽薇闻声赶来,看见许知韵神色错愕,而地上散落的物件——


    一沓夹起来的机票、一张电影的票根、几朵干掉的雏菊、和一叠没有寄出的明信片。


    “他居然还留着这些东西啊……”


    丽薇望着地上的杂物喃喃,蹲身拾起那一沓厚厚的机票。


    许知韵问她,“这些……就是你说的,关于Leo的白月光……”


    “对呀。”丽薇点头,自顾自地翻看起那些机票。


    一、二、三、四……都是来回机票,一共十张,日期从七年前到三年前,从不间断。


    许知韵想起在飞往西西里的飞机上,偶然看见的严聿的护照。


    丽薇说,每一年严聿都会回国一趟,可是为什么来回的机票只有十张?


    许知韵没忍住,俯身翻看起来——


    第一张,是严聿来到伦敦的第三年。


    许知韵问丽薇,“你说Leo忘不掉国内的白月光,为什么第一次回国,会是在离开的两年后?”


    “因为刚来伦敦的时候,Leo过得并不好啊。”


    “过得不好……是什么意思?”


    丽薇叹气,“Leo虽然是阿姨的亲儿子,但和达西先生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会过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况且西区的圈子向来捧高踩低,Leo刚来的时候,那些人就算给达西先生面子,当面不说什么,背后一样的嚼舌根,说什么的都有。而且……”


    丽薇补充,“Leo学士听了达西先生的安排,读的是英法翻译,他英语水平虽然好,可法语几乎等于从头开始学习。为了达到达西先生的期望,大学头两年真的是蛮拼的。后来一直到了大三的时候,Leo越来越优秀,达西先生才算是真正的接纳了他。”


    许知韵沉默地听着,脑中却忍不住浮现那个曾经孤僻又骄傲的少年。


    所以,这世上哪有什么从天而降的“幸运”?


    有的不过是悄悄放下的骄傲,和不动声色的迎合。


    可是像严聿那样锋利的性子,他是怎么说服自己?又为什么要说服自己呢?


    许知韵眼眸低垂,听见丽薇继续道:“所以他第一次回中国是在他大三的时候,不过第一次回去不是寒假,是暑假。”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许知韵问。


    丽薇摇摇头,“他不肯说,只说想去看看一个特别重要的人。”


    “哦……”许知韵低低地应一声,声音有点发涩,“那结果呢?他有见到那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吗?”


    丽薇耸耸肩,“他才不肯告诉我,不过那次回来,Leo是真的高兴。我本来都以为事情成了  ,结果后来才知道,他那次回去根本连人都没见到。原因是那姑娘特别优秀,不仅拿到了国内顶尖大学的offer,还拿了全额奖学金,学校生怕人跑了,要求她提前去学校报到了。”


    “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那一年,是他喜欢的姑娘高考。他千里迢迢地飞回去,人没见到、话没说一句,就只去人家学校门口的光荣榜上,看了一眼姑娘的照片和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高考”这两个字,许知韵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因为从时间上算来,严聿第一次回国的时候,也正是她高考的那一年。


    “后来大四的时候,Leo忙着准备申请高翻院的硕士,没记错的话,那一年他因为太忙了也没回去,再回去就是硕一的时候了。不过这一次,可是让Leo吃够了苦头。”


    丽薇哼一声,有点生气的模样。


    “那次Leo是12月初走的,为了赶回去,还专程把一门课的期末考申请延后了。我从没见过Leo那么高兴的样子,那段时间他总是悄悄在研究什么。”


    “有一次我趁他不注意看了一眼,才发现原来他是在查表白的时候,可以送给女孩子的礼物。查了一大堆,最后专程托人从私人收藏家那里,买了一本珍藏版的莎士比亚诗集。”


    “我说怎么会有女生不喜欢首饰、包包和高定,居然喜欢这种老古董诗集?他说他喜欢的姑娘就是这么与众不同。我都无语了。”


    “结果后来呢?直接在国内大病一场,还瞒着我们,养得差不多好了才回来。问他什么情况也不说,只是那样子一看就是表白失败了,不然怎么可能孤伶伶一个人住院那么久都没人照顾?”


    “喏!就是这一次。”丽薇说着话,把一张机票递给许知韵。


    时间是五年前的12月初。


    忽然,许知韵摸到机票后面一团毛躁的东西——是一朵已经干掉的雏菊花笺。


    “哦,这个花。”丽薇说起来就生气,“也是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他是去看人家比赛的。”


    “据说那是人姑娘第一次参加比赛,发挥一般只拿了第四名。主委会会给前五名都颁发证书,但是只有前三名有花束和奖杯。”


    “他见不得姑娘手里空空,跑去给她买花,结果买完回来,就看见女孩被另一个男的在路灯下表白了!那人甚至没去看她的比赛,就连花也没准备一束!而且那姑娘当场就答应了!”


    说到这里,丽薇简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都还是后来有一次他喝醉了才被我打听到的。四年、八千公里、选礼物花了大半年、最后居然因为一束花被人给捷足先登了,你说这人是不是傻?”


    “更傻的是,往后的每一年,他还都去看那姑娘比赛。看着人家从第四名到第二名,最后终于拿到了第一名。他呢?年复一年地送花,送到最后,人家都不知道那花是他送的,还以为是比赛组委会给每个选手都会准备呢。”


    拈弄书盒的手微微收紧,一种惊讶的、错愕的、委屈的甜蜜,像汽水瓶里翻腾的气泡。


    她记得第一次参加口译大赛,是自己大二的时候。


    那一年她是新人,年龄小、经验浅,只拿了第四名。其实当时站在领奖台上,她满心都是对前三名的艳羡和钦佩,根本没觉得拿着证书的双手空空,只是一个劲儿地为别人鼓掌。


    原来,那一天只得了第四名的她,也是有花的。


    而自那时后的每一年,无论她是第四名还是第一名,许知韵站上舞台的时候,再也不会两手空空。


    因为有个笨蛋为了给她送花,每年都以赞助商的名义,给参赛的每一位选手都准备精美的花束。


    心头忽然漫起一丝涩意,许知韵垂眸掩饰,问丽薇,“可是如果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表白呢?”


    丽薇撇撇嘴,叹气,“我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的原话是,在自己没有把握的时候表白,除了给对方带去困扰,其余什么意义都没有。那我说万一人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心一软,就答应了呢?”


    “结果他特别不屑地问我,这样和道德绑架有什么区别?”丽薇耸耸肩,“可能特别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希望两人的关系是纯粹且平等的吧?”


    说完,她翻出那沓明信片,“这些都是他一张张收集的,就这么放着,不寄出去,大概也是怕让人觉得被打扰。可是……怎么会有人觉得,被Leo那样的人喜欢,是一种打扰呢?”


    许知韵笑笑,可是那些随之涌入脑海的回忆却让她鼻尖酸涩。


    她确实说过想逃离父母,去书里读到过的地方看看。


    她也说过不想被自己不喜欢的人纠缠,一来不想跟父母解释,二来也不想觉得对别人亏欠。


    所以学生时代,她才会把收到的糖果和礼物,都偷偷地塞进严聿家的信箱。


    “其实我觉得……”丽薇顿了顿,犹豫着继续,“Leo应该骨子里,是一个特别自卑的人,至少面对那姑娘的时候是这样的。”


    许知韵愕然地抬起头,听丽薇有些惋惜地道:“你不知道他爸爸的事情吧?”


    许知韵摇头。


    “我也是从阿姨那里知道的。”丽薇道:“就在Leo高考结束后没多久,他生父醉酒闹事,失手把人给打死了,法院判了过失杀人。哎……”


    丽薇叹气,“生母走了,生父又是个杀人犯。就算考上好的大学,有助学贷款和奖学金,往后多半也是只能靠自己勤工俭学还贷款的。这样的家境,跟人家姑娘在一起,不是拖累人家嘛?”


    “所以,后来阿姨回国找他的时候,Leo想也没想,果断同意了出国。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完完全全地跟过去告别,然后坦坦荡荡地再站在那姑娘面前。”


    “他刚来伦敦的那段时间,读书真是不要命了。其实也不全是为了得到达西先生的认可和接纳,更重要的是,Leo觉得这是他唯一能够挣脱过去,变得能配得上那姑娘的机会。”


    眼泪在眼眶打转,慢慢模糊了视线。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不被父母所爱,故而格外抗拒表达。


    求而不得,是一个多么可怜的词汇,所以她逃避、隔离,用厚厚的、坚硬的铠甲包裹自己。


    因为只有这样,那些所谓的爱,才不是求不得,而是她不想要。


    可是许知韵从未想过,在自己未曾察觉的地方,有一个人炽烈坚定,却又小心翼翼地爱着她。


    而他的爱意可能比丽薇所察觉的还要早,不是18岁刚来伦敦的时候,也不是20岁第一次回国的时候……


    而是早在17岁的那个夏天,他偷偷在画纸上描摹她的时候。


    17到27岁,是他的整整十年。


    是他落寞孤寂,不为人所知的十年。


    “证据”一张张翻开,拼凑出那些她从不知晓的过去——


    高考、第一次口译大赛、第二次口译大赛、第三次口译大赛……


    原来她每一次的重要时刻,严聿都有默默地参与,只是从不宣扬、悄无声息。


    “这张机票是他最后一次回国。”


    丽薇道:“那一年,Leo已经成功进入外交部了。后来回了趟国,说什么都要辞掉外交部的工作,说要回国发展。把阿姨和达西先生都气得……”


    “没记错的话,那次Leo和他们闹挺僵的。我从没见过Leo用那样的态度和达西先生说话,好像之前的那些努力和隐忍,他都不在乎了。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  ,没过多久,Leo就再也不提回国的事了,也再没有回去过。”


    “诶?”丽薇扯出一张发黄的电影票问许知韵,“你看这日期是不是和Leo最后一次回国的机票能对上?”


    许知韵接过来一看——


    22年的6月25日,在靠近许知韵大学的一家电影院,严聿看了一场午夜电影。


    而那天播放的电影,正是石头姐主演的《爱乐之城》。


    记忆忽然被拉出一道豁口,眼泪再也止不住。


    原来陶尔米纳的那晚,他所说的午夜电影,就是这一场。


    原来在许知韵以为自己再次被抛弃,变得孤零零的时候,她并不是一个人。


    在昏暗的电影院、在那个从不曾被她注意到的角落,严聿一直守在那里,陪她笑,也陪她哭。


    原来那个永远张扬肆意、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人,也有这么隐忍又孤独的时候。


    原来她缺席掉的、属于严聿的那十年青春,严聿从来没有从她的世界消失。


    沉浸在自己回忆的丽薇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泪如雨下的许知韵,目瞪口呆。


    “你……哭什么啊?”


    丽薇不知所措地给她递纸,还不忘安慰,“Leo的初恋确实挺感人的,但……但但你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你、你你快别哭了……你再哭,我都想哭了呜呜呜……”


    丽薇说着,声音也跟着染上了哭腔。


    然而就在眼泪落下的前一秒,一直放着的录音机里传来排山倒海的掌声。


    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报了幕。


    丽薇收了声音,周遭霎时很静。


    她有些恍惚又有些错愕地看向许知韵,听见磁带里那个清亮且熟悉的女音。


    她说:“各位观众、各位评委大家晚上好,我是来自华大的选手许知韵,你们也可以叫我——Zinnia。”


    震惊、沉默、张口结舌……


    丽薇听着耳边的录音,瞪大眼睛看看许知韵,再看看录音机,看看许知韵,再看看录音机……


    问她,“你……有没有听到里面那人……在说什么?”


    “嗯。”


    许知韵点点头,情绪已经从一开始的激动缓和了一些。


    “所以……”丽薇反复确认,支吾了半天,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Leo一直喜欢的人……是你吗?”


    “嗯。”


    脑中的线索归位,终于从一团乱麻里扯出一根线头。


    丽薇把地上的证据浏览一遍,又问:“那些他看过的比赛、准备的花束、积攒的明信片、和努力想要追赶的人……全部、全部都是你啊?”


    “嗯。”许知韵再次点头。


    “妈呀……”丽薇捂着脑袋,呆若木鸡地躺在一旁的沙发。


    良久,才自顾自地道:“那怪不得三年前,Leo就不再回去了,是因为你来伦敦读书了吧?”


    “还有那首肖邦的《E大调练习曲》……”


    许知韵愣了愣,“可是我不会弹钢琴啊。”


    丽薇坐起来,眨巴着眼睛看她,“你不知道这首曲子有另一个更通俗的名字吗?”


    许知韵摇摇头。


    “《E大调练习曲》被大家更为熟知的名字叫……”


    “《离别练习曲》。”


    第62章


    生病和药物让严聿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


    梦里的许知韵还在吃那个“白月光”的醋,哭着说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当替身也没关系,没名份也没关系,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凶他打他不理他。


    接着,许知韵就拿出手机,当着严聿的面把Dylan、劳伦斯、Remo、还有那个沈谦礼,删除拉黑一条龙。


    她转头对严聿说,在一起之后,每天三次杏生活,还要开灯做。


    上次试了浴室、客厅和落地窗,之后还可以试试厨房、对镜、办公室……


    总之一切地方他说了算,哪种play他都可以选。


    说完眼泪一擦,许知韵解着衬衣的扣子,眼色迷离地对严聿说:“随时都可以,现在就可以。”


    然后径直朝他扑了过来。


    严聿就是在这时,热汗淋漓地醒过来。


    药物消减了上腹的痛意,却让别处隐隐有些胀感。


    严聿翻身平复呼吸,顺带遮掩一下让他感到尴尬的地方。


    都病到住院了还能想东想西,严聿无奈扶额,不得不承认身为男人的劣根性。


    病房的门在这时被推开了。


    严聿从床上撑起来,却看见进来的人只有丽薇。


    “Zinnia呢?没跟你一起?”


    “嗷。”丽薇的目光有些游移,背身放下手里的东西对严聿道:“她说她还有事就先回家了,托我把你要的东西带过来。”


    “有事?”严聿蹙眉,“这么晚了,她还能有什么事?”


    丽薇摇摇头,留下句她也不知道,就脚底抹油地逃走了。


    心思都在另一人身上,严聿根本没注意到丽薇的反常。


    空荡的病房安静下来,严聿拨通了许知韵的手机。


    很好,至少给他解除了拉黑。


    等待音响了一会儿,对面传来某人冷冷淡淡的声音。


    “什么事?”


    严聿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差点被气笑了。


    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翻脸像翻书一样快的女人,严聿自诩这二十多年来,许知韵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于是他有意呛她,问:“这句话该我问你的吧?托你去拿东西人却跑了,还借口有事?那忙碌的Zinnia小姐,请问你有什么急事是非要现在去做的?”


    对面的人安静一秒,不咸不淡地反问:“那我没有急事又怎么样?难不成还能在你病房里过夜?”


    严聿笑一声,“也不是不可以。”


    “以什么名义呢?TROSOL中英组译员许知韵吗?”


    不知道为什么,严聿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点罕见的醋意。


    他忽然就有点开心,问她,“怎么?想当女朋友?”


    “不想。”


    对面哂了一声,补充,“你那白月光没解释清楚之前,我们最好都不要再私下联系。”


    说完,斩钉截铁地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的时候,严聿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他看看自动锁屏的手机,点开,又给许知韵拨了过去。


    可惜听筒里传来空号的提示音,他这是……


    又被许知韵给拉黑了?


    严聿怔忡片刻,想起刚才许知韵是跟着丽薇去公寓拿的东西。


    丽薇那个没心没肺的大嘴巴,难不成是跟许知韵胡说了些什么?


    电话里的丽薇支支吾吾,说:“就是你那个苦恋的白月光,Zinnia说她好奇,我就把知道的都告诉她了。”


    果然……


    严聿神色沉郁地挂断了电话。


    可是事已至此,他再想想,也并不觉得如何紧张。


    不过是再等几天。


    等他出了院,亲自跟许知韵解释。


    她现在越是吃醋,说明她越是在意,那往后反转的时候就会越震撼。


    思及此,严聿已经能够想象许知韵知道真相后,埋在他怀里感动落泪的样子了。


    于是收好手机,不慌不忙地躺回了床上。


    *


    另一边,看着再次被一键拉黑的某人,许知韵是真的给气笑了。


    其实在看见严聿那些过往证据的时候,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是情绪的浪潮过后,许知韵冷静下来,慢慢就从他这悄无声息的十年里,品出点应有的怒意。


    她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能别扭成这样?


    就算当初他顾及两人异国的距离没有表白,那至少在她来了英国,跟他进了同一间公司之后,但凡严聿能表现得像个人,他两也不至于这么兜兜转转,磨磨蹭蹭了大半年都没有进展。


    况且,在知道她因为“白月光”吃醋的时候,这狗哔当时那爽上天的眼神,许知韵想想就觉得窝火。


    气死了气死了!


    许知韵觉得,严聿能母胎单身直到现在,这全是他自己欠揍作的。


    也亏得是她这种人美心软的大善人,才能不计前嫌接纳他。


    但一定不能是她主动。


    严聿那狗哔得跪下来跟她道歉还差不多。


    行啊,憋着不说打哑谜是吧?


    许知韵冷笑,那就不妨来看看,他俩到底谁先憋不住。


    *


    老板复工的第一天,TROSOL就迎来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今年公司收益翻倍,董事会决定给大家的年终奖和薪资都做出相应的调整,由部门领导主持考核评估,按照分数给予调薪


    建议。


    于是老板复工的第一件事,就成了开展部门的年终考核评估。


    身为全欧洲最大的翻译公司,TROSOL一共有中、法、德、意、西、俄、和阿拉伯语七个翻译组。


    评估当然是由部门领导主持就行,偏偏重新返工的严聿像新官上任,突发奇想要抽查参与部门面谈。


    好好的周五,非弄得人心惶惶,害怕面谈出岔子,就被他给了低分,从而痛失一大笔年终奖金。


    而这场面谈也不负众望地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下午,直到下班前的最后一分钟,许知韵桌上的内部电话才终于响了起来。


    “喂?”


    对面传来软萌的女声。


    严聿顿了顿,问佐伊,“怎么是你在接她的工作电话?Zinnia呢?”


    “Zinnia?”佐伊看了眼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回:“她走了啊,现在已经超过下班时间三秒种了诶。”


    “她不知道要跟我面谈?”


    “啊?”佐伊错愕,“可现在不是都下班了吗?”


    严聿选择跳过这个问题,“你现在打电话把她叫回来,就说面谈还没做,过时不候。”


    “啊……这样不好的吧?”佐伊有点为难,“下班以后还要谈工作,这样的老板会被大家讨厌的哦。而且……”


    她补充说:“Zinnia刚还说她今天有别的事呢。”


    *


    苏荷区,Swift酒吧。


    尤莉娅下巴脱臼的样子望向许知韵,问:“什么?!原来整这老半天,Leo那个神秘的白月光……居然就是你?”


    许知韵埋头搅动酒杯,算是默认。


    “对呀对呀!”


    吃瓜第一线的丽薇眼神熠熠,“那么多年呢!把我们每个人都瞒得死死的,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呢!”


    “妈呀……”尤莉娅瘫在卡座上感叹,“这是什么绝美暗恋酸涩小说的情节?没想到Leo这么高冷又Dom的性格,居然是个搞暗恋的纯情大Boy?”


    “我的妈呀……”尤莉娅捂住胸口,“这绝美的极致反差感,我都有点噗通噗通了。”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尤莉娅凑过去问许知韵,“那你今早为什么还给他甩脸子?白月光不是解决了吗?”


    许知韵乜她一眼,不慌不忙地道:“问题是解决了,但是情绪还没解决。”


    “情绪?”


    “对呀,情绪。”许知韵解释,“虽然爱意是真心的,但气人也是真心的。谈恋爱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吗?所以要先解决情绪,才能再说别的。”


    “哦……”尤莉娅似懂非懂地点头,“那你准备怎么办?”


    “没想好。”


    “……”尤莉娅无语,但也只能感叹,“你们两都好奇怪哦。”


    说完又自己嘿嘿笑起来,“但是也都好可爱、好带感哦。”


    “对对对!”丽薇冷不防跟着附和,“好像那种对抗路情侣,人前吵架人后炒菜,边吵边做,床板都能做塌,嘿嘿!”


    尤莉娅:“……”


    许知韵:“……”


    尤莉娅一言难尽地看她,问:“你不是对Leo有意思吗?怎么还瞎凑热闹嗑起CP了?”


    “啊?”丽薇眨眼,“我也还好吧……毕竟喜欢Leo这么多年,也没影响我跟别人谈恋爱?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嗑CP有意思嘿嘿!”


    说完转过来,对许知韵抛一个媚眼。


    “诶?怎么Zinnia你也有这个链子啊?”丽薇拨了拨许知韵腕上的手链,“你这手链和Leo有什么渊源吗?”


    “什么?”许知韵蹙眉,“这是我去年才买的,本来有两只锦鲤,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一只。”


    “两只……锦鲤吗?”丽薇愣愣的,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许知韵问她,“你干嘛这个表情?”


    “我、不不……就是……好吧。”


    挣扎无果,丽薇决定坦白,“上周去Leo家帮他拿东西的时候,我看到他的那堆东西里有条小鱼,以为那也是他的什么珍藏,就……一起给他放回那个盒子里了。”


    气氛突然安静了。


    周围的人声和音乐变成轰隆的巨雷响在头顶,许知韵怔忡地看向丽薇,一时竟面如菜色。


    她下意识瞥一眼时间,问丽薇,“Leo今晚加班吗?”


    丽薇摇头,笃定道:“今晚阿姨和达西先生叫他吃饭的,不仅不加班,一般还会呆到差不多九点才离开。”


    “谢谢。”许知韵二话不说,抓起包包就走。


    “诶诶!干什么去呀?”丽薇一脸懵懂地扯住她,被尤莉娅给拽回来了。


    “还能干什么?害怕被Leo发现偷看他的秘密,救场去了。”


    “哦……”丽薇有点惋惜,“那今晚没了Zinnia和Leo的八卦,就不好玩了呀。”


    “啧!”


    尤莉娅蹙眉飞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问她,“想嗑CP是吧?”


    丽薇点头。


    尤莉娅问:“你说他俩什么时候才能说开,然后完成生命的大和谐?”


    “啊?……”丽薇愣了愣,“他两这么别扭,那得很折腾吧。”


    “嘻嘻!”尤莉娅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笑得狡黠,“我说今晚就能成。”


    “今晚?”丽薇挑眉,“那也太快了,我不信。”


    “嘿嘿,”尤莉娅笑起来,问丽薇,“借你手机用一下,保管让你的CP……”


    “今夜负距离。”


    第63章


    晚上八点半,严聿在切尔西的庄园阳台上接到了丽薇的电话。


    “有事?”


    有点生硬的语气,态度和心情都说不上好,对面的人支吾着问他,“来喝酒吗?苏荷区。”


    “不去。”


    言简意赅,兴致缺缺。


    丽薇劝说:“来吧,不然Zinnia点多的一份酒就没人喝了。”


    严聿蹙眉,“她也在?”


    “嗯……”丽薇忖到,“之前在的,不过这会儿已经走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丽薇补充,“可能回家收拾东西睡美容觉?毕竟买了机票,明天要飞热那亚呢。”


    “什么?”严聿纳闷,“她周末去热那亚做什么?”


    丽薇顿了顿,“她没说,不过我猜的话,她去热那亚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找Remo啊,周末有两天呢,要做点什么也够了。”


    “她想做什么?”严聿语气有点冷。


    丽薇抿唇看着尤莉娅给她的提示,声情并茂地反问:“两个互相有意思的男女在一起,还能做什么?”


    对面果然不说话了。


    尤莉娅趁热打铁,又打了一段话递给丽薇,“不过Zinnia也有可能就是去散散心,毕竟发现某人暗恋她十年的事,可能情感上是需要消化一下。”


    丽薇战战兢兢地摊了牌,对面的人突然不说话了。


    她有点慌,眼神瞟向尤莉娅,看见她又飞快打出一行字,“Leo你别生气啊,其实那天跟她去你那里拿东西的时候,Zinnia就发现了你藏起来的那些东西。她不说,是因为想听你亲口告诉她。”


    严聿笑一声,揶揄丽薇,“挺行啊,现在胳膊肘都学会朝外拐了。”


    丽薇忽略他的阴阳怪气,“主要Zinnia说自己不喜欢嘴比基硬的男人,处起来太累了。所以想试试不一样的,看能不能找到感觉。”


    完了又作死地补充,“我看Remo就挺好。”


    一口气堵在胸口,严聿冷笑,“哪里好?”


    “其实关键不是人好不好,”丽薇猛


    猛添火,“得看Zinnia自己喜欢。”


    “她喜欢那种脑子少根筋的清澈白痴?”


    “不是啊,”丽薇争辩,“Zinnia说她喜欢坦荡直白,想做就做的男人,特别man。”


    “想做就做?”


    “对啊,”丽薇点头,“强势、主动一点的。”


    严聿哂了一声,没头没脑地回了句,“行。”


    丽薇愣住,从这句掷地有声的“行”里,听出点莫名的狠戾。


    她跟旁边带着另一半耳机的尤莉娅对望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出点后知后觉的胆寒。


    电话里响起很轻的提示音,“嘀”的一声。


    丽薇看看手机,发现不是自己的,还没回过神,严聿就在那边说:“行了,你的事我往后再跟你计较,还有事,先不聊了。”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酒吧里,尤莉娅问丽薇,“咱两这把火会不会添得太过了?我有点担心我姐们儿。”


    “不会的,”丽薇宽慰她,“Leo这么绅士又克制的人,再怎么胡来也不会过头的,我拿自己对Leo的真心保证。”


    “你对Leo有真心?”尤莉娅问她。


    丽薇想了想,两根手指捏出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缝,“有吧,至少有这么多。”


    尤莉娅:“……”


    那这担保还真是聊胜于无。


    挂断电话,严聿看着手机上公寓有人进入的提示,差点气笑。


    开锁提示是指纹,那个顶层公寓,一共就只录入过两个人的指纹,现在谁在他家,一目了然。


    不是要去热那亚找男人吗?


    那大晚上的去他家里做什么?


    严聿扣上手机点燃引擎,油门轰鸣,宾利在夜色中驰出,划下一道残影。


    *


    梅菲尔区的天际公寓里,许知韵蹑手蹑脚地进了严聿的书房。


    快速定位到严聿的珍藏书盒,抽开,果然在机票重叠的缝隙里,找到了那只失踪已久的小锦鲤。


    大功告成,许知韵把严聿的东西按原位放好,书盒放进书柜,再用厨房的抽纸小心湮灭掉指纹和脚印。


    一套流程大约十分钟,看着万无一失的现场,许知韵拍拍手,准备收工。


    然而电梯就是在这时响起来的。


    许知韵看着提示板上那个定位到顶楼的数字,心跳骤停。


    可丽薇明明说过,严聿会在他继父那里呆到九点,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心头打鼓,偏偏无路可逃。


    扫视偌大的公寓一圈,最后,她决定躲进之前自己住过的卧室。


    “叮——”


    电梯传来到达的声音。


    许知韵赶紧撤退,转身推开了客卧的门。


    “喀哒!”


    是灯具开关的响声。


    辉煌的光线从下面的门缝漫进来,许知韵听见男人沉急的脚步。


    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一路,不时还有衣料摩擦的响动。


    然后,那声音在与她一门之隔的地方停住了。


    许知韵倒抽一口凉气,但很快又捂嘴,把没出口的惊呼堵了回去。


    男人的影子从门板下面的空隙透进来,沉沉的压迫感,许知韵后退几步,借着月光打量自己该藏去哪里,门外的影子却在这时走开了。


    悬到嗓子眼的心落回肚里,许知韵松了口气,觉得手脚都在发软。


    门却在这时打开了。


    强烈的光线漫进来,心脏骤停,许知韵转头,看见穿着衬衣和马甲的严聿。


    他还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模样,扣到最后一颗的扣子、温莎结的领带、灰黑色协调的搭配,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更添一份斯文败类的气质。


    只是许知韵抬头对上他的眼——漆黑幽深,却热烈直辣地落在她的颈侧,像锁定猎物的野兽。


    她忽然就有点心虚。


    “我过来……拿点东西。”


    她囫囵着解释,并没有什么说服力。说话间,错身往外,想从严聿强大的压迫感中逃离。


    一股强力拉得她踉跄一步。


    严聿上前扶住她的腰,倾身就吻了下去。


    他的吻带着急切,像饿久的凶兽扑咬猎物,还带着那么点凶狠,堵得许知韵惊呼一声。


    然而声音全都被他吞进唇齿。


    他把着许知韵的腰,另一手扶在耳侧,钳制得她动弹不得。


    “看过我的书盒了?”


    紧实的手臂向下,严聿把她抱起来,许知韵被他放在沙发的扶手上。


    气还没喘匀,听见严聿这么问,脸颊腾得热起来。


    及膝裙因为坐姿上移,露出两条笔直的长月退,温热的手在上面游移,什么东西跟着心跳,往外涌了一下。


    中央空调静悄悄的,却有凉风在湿掉的地方来回,一冷一热,让人心猿意马。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严聿没打算放过,步步紧逼。


    他掰过她的脸,呼吸和舌尖都贴在侧颈,张口咬下去。


    许知韵从没见过这样的严聿,有点强势,有点失控,还有点野性。


    “都看过了还故意逗我?”


    手指扣上喉结下的温莎结,扯开,他在她耳边喘气,“怎么?惹我生气很开心?嘴比基硬?还喜欢想做就做的男人?”


    “什么?”


    许知韵迟疑,手腕已经落入他的掌控。他动作很快地将人捆起来,把许知韵翻过身去。


    背对的姿势,看不到人,让许知韵没有一点安全感。


    偏偏他又在此时慢下来,温热的手掌攀过衬衣和及膝裙,温柔地安抚她每一寸颤栗。


    唇落在她耳后、侧颈、蝴蝶谷、脊柱沟……缠绵又轻柔。


    许知韵呼吸加重,却忍住没有出声。


    “我记得你说过自己喜欢什么。”


    他在耳边蛊惑,一字一句地重复,“Bondage,Mildforce-play,Orgasmcontrol,andDirtytalk?”


    猛然的失重,上半身扑进沙发,许知韵撑臂回头,看见严聿眼神狠戾地解开马甲。


    眼前画面和那一晚的照片重叠,而这次开着灯,让她能轻易窥得全貌。


    只是撑臂扭头的姿势实在是累,没坚持多久,许知韵只能任由自己跌回沙发。


    后背和腰上的束缚松了,湿漉漉的地方有点凉,但另一个热源覆上来,许知韵很快就热起来。


    热的满的帐的。


    乱七八糟的感觉,许知韵趴得大头朝下,像砧板上的鱼。


    沙发闷闷地响,许知韵力气都没了。也亏得是质量好的东西,不然照他这折腾的架势,早都该塌了。


    “还要去热那亚吗?”


    他问她,声音绷着,汗水落在腰上。


    “严聿!”许知韵反击,“谁要去热那亚?你是不是有病?”


    严聿憋着股气,狠狠地,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喘着气问:“不去找那个意大利弟弟?”


    意大利弟弟?


    这下许知韵知道了,这狗哔怕是又吃了什么飞醋。


    可是看他这样,许知韵真开心。她撑起上半身回击,专戳他痛处,“原来是怕自己比不过弟弟,我说怎么气急败坏呢。”


    动作停下来,许知韵看到严聿的眼神变了。


    心头一紧,许知韵挣扎着往前爬了两步,下一秒就被捉住脚踝拖了回去。


    像落入虎口的小兽,许知韵拼命抵抗,最后拽着严聿,两人又滚到了地上。


    手护着她的头,严聿把人紧扣在怀里,落地的时候,自愿给她当了肉垫。


    可是某人不领情,张嘴往他肩上就是一口。


    严聿嘶一声,用自己的方式报复回去。


    一下是一下,没有技巧,全是狠劲,然后等到怀里的人安分下来,双脚绷直的时候又不动了  。反复好几次,许知韵忍不了了。


    她张牙舞爪地骂他,各种难听的话,严聿也不气,好整以暇地端详她崩溃的样子,还坏心眼地问:“不是喜欢延迟?”


    “这样延迟得够不够?”


    “还是再等一等?”


    动作随着问题深入,走走停停,真是要了人老命。


    许知韵全程气咻咻地瞪他,腿上用力一勾,把他往里猛然拉进,全部吞了下去,绞紧。耳边响起某人想克制,却又克制不住的声音。


    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终于在许知韵的一记反杀下划上了句号。


    两人身上都是汗,躺在地板上都没缓过气。


    许知韵看着严聿有点发愣的眼神,噗嗤笑出来,用脚踢踢他的小腿戏谑,“就这点定力还想玩延迟?再等等吧你。”


    话没说完,又想起现在两人的状态,激怒严聿似乎没有好处,算来算去都是她吃亏。


    还好她动作快,用牙齿扯掉领带,翻身就往浴室跑,还不忘边跑边喊,“一身的汗还滚地板,太脏了太脏了。”


    然而刚推开淋浴间的门,一只手臂从后面横过来。


    严聿把她往怀里一捞,贴着她,把人推进了浴室。


    花洒打开,凉水在身上乱窜。


    许知韵打了个哆嗦,下意识贴上身后的热源。严聿把她转过来面对着面,两粒纽扣遇冷蹭在皮肤上,又痒又酥。


    “我定力不行?”


    恶狠狠地逼问,许知韵喜欢看他破防,故意挑衅地回:“就是不行。”


    严聿冷笑,那样子有点凶狠。


    “好啊,”他缓缓蹲下去,补充,“那就看看到底是谁不行。”


    许知韵垂眸看着,反应过来,一只脚已经踩上严聿的肩膀。那人蹲在身前,视线里的起落被他抓了满手,在掌心一阵乱颤,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在顶头缓慢地划着圈。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许知韵这下才知道慌乱。


    哪有这样的比试?单方面攻击,毫无还手的机会,严聿他分明就是犯规!


    热水终于进来,蒸腾的热气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许知韵头晕目眩,又觉得这样的犯规,她好喜欢。


    玻璃上白茫茫的一片,一只手落在上面,指尖蜷起粉白,很快被另一只手拽走,只留下个歪歪扭扭的掌印。


    这一晚,两人都有点过。


    那间主卧的浴室进去三次,不是没干净多久就又脏了,就是外面干净但里面又脏了。


    最后许知韵也忘了是怎么收的尾,反正两胜两负,不分伯仲。可许知韵总觉得,这一次是严聿侥幸。


    要不是家里的小雨帽没有了,哪能便宜他捡个平手?


    毕竟只有累死的牛,可没有耕坏的地呢!


    第64章


    两人拉扯对抗到后半夜,总算是消停。


    第二天早上醒来,许知韵倒没有浑身酸痛,但累是真的累。


    她愣了好久才意识归位,伸腿一蹬,发现身侧的位置是空的。


    想到那人有晨跑的习惯没错,可昨晚上折腾成那样,早上还能起来跑步?


    许知韵揉一把乱糟糟的头发,有点想收回“只有累死的牛”这句话。


    手机在这时亮起来,一个叫做“美男捕获群”的群弹了出来。


    塘主殿下:【这里这里,能看到吗?】


    丽丽薇安:【在的在的!以后这个就是我们三个的秘密小群了吗?】


    塘主殿下:【嗯嗯,吐槽八卦情感咨询,应有尽有,进了这个群,以后就是自己人。】


    丽丽薇安:【好的殿下!只是现在都快九点了,Zinnia怎么还没起?】


    塘主殿下:【再等等吧,毕竟昨晚大战三百回合,得消耗不少体力。】


    丽丽薇安:【嗯嗯,耐心等待jpg.好想知道昨晚到底怎么样……】


    屏幕前,许知韵的瞌睡顿时就醒了大半。


    早该想到昨晚怎么会那么凑巧,原来不是敌人太神,而是自己内部出了叛徒。


    许知韵冷笑,发去一个撇嘴嫌弃的表情。


    小幸韵:【昨晚是谁的主意?@丽丽薇安@塘主殿下】


    丽丽薇安:【出现了!@塘主殿下你说过要罩我的!】


    塘主殿下:【咳咳!这件事,是在我的多方努力之下,和丽薇同学达成的友好共识。】


    小幸韵:【出卖我?还是不是姐妹?】


    塘主殿下:【这怎么是出卖你?明明是帮助你!你看要是没有我和丽薇的添柴,你昨晚能拥有这么火热的杏生活?怎么样?坏笑jpg.展开说说?】


    丽丽薇安:【对对,怎么样啊?认识Leo这么久,我可太好奇了!】


    塘主殿下:【对对,这次跟用五破一的那次比?还有Leo的身材,真的像照片上那么顶吗?】


    丽丽薇安:【什么用五破一?什么身材?我好像错过了很多?快说快说!】


    塘主殿下:【快说快说!】


    “……”许知韵无语,但回味一下,好像昨晚那几场较量,确实是可圈可点的。


    许知韵想想,比较委婉的回了句:【还行吧】


    塘主殿下:【怎么听起来有点勉强?】


    丽丽薇安:【不会是为了顾及Leo的面子,不行说行吧?】


    塘主殿下:【几次?】


    丽丽薇安:【姿势?】


    塘主殿下:【尺寸?】


    丽丽薇安:【时长?】


    ……


    屏幕上不断跳出的新消息让许知韵眼花,她想了想,简单回了个热狗的小表情。


    丽丽薇安:【!!!!】


    塘主殿下:【果然是ExtraLarge】


    丽丽薇安:【嗯?难道Zinnia指的,不是里面那根两指粗的小香肠?】


    塘主殿下:【……我谢谢你,原来Leo在你心里是这样……】


    丽丽薇安:【!!!所以!是小香肠加大面包吗?】


    丽丽薇安:【OMG!可Leo看起来不像啊!】


    塘主殿下:【哪里不像?我平时看他就觉得他不是人!原来不仅床下不是人,床上更不是!】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许知韵根本插不上话。


    外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熟悉的脚步停在中岛台的地方,许知韵回了句:【有事,我先撤】就退出了聊天对话框。


    响动还在门外。


    许知韵从床上飞扑下来,跑去浴室里快速地漱了个口。


    照照镜子,还好她平时注意护肤,本身又天生丽质,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皮肤是绝对的光泽水润,没有腮红,就干脆在苹果肌上拧了两下。


    微卷的长发随意抓上两把,许知韵深吸口气,对镜子里的自己给予绝对的肯定。


    “你在干什么?”


    身后响起严聿的声音。


    许知韵踉跄一步,转身被他抓住了手臂。


    严聿才跑步回来,头发和身体还沾着湿漉漉的潮气,热腾腾的,怎么看都有点秀色可餐的意思。


    他笑一声,问许知韵,“为了见我,还提前修整自己?”


    “……”小九九被揭穿,许知韵有点恼火,二话不说往他腿上踹一脚。


    年轻男人毛发旺盛,汗毛擦过脚背有点痒,许知韵忽然就想起,严聿那处理得一毛不剩的地方,脸就莫名又烧起来。


    严聿呢?


    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笑,像要把眼前的人盯出个洞来。


    许知韵被看得心里发毛,凶他,“看什么看!像个变态一样。”


    严聿哂一声,拎着她身上仅有的T恤往上提,“到底谁是变态?”


    想到昨晚这人的战绩,许知韵有点怂了,她“啪”一声拍开严聿的手,正要发难,却被一双手臂捞了过去。


    “穿好衣服跟我出去。”


    “去哪里?”许知韵问。


    “商场。”


    “去商场干什么?”


    严聿脱下汗湿的上衣,回头看许知韵,那眼神古古怪怪,好像在说“要买什么你不知道”?


    许知韵还真不知道。


    严聿坏笑都堆在脸上,问她,“昨晚喷废我一个定制的床垫,怎么?今晚打算睡地上?”


    “……”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许知韵后悔问那一句。


    “还愣着干什么?”严聿说着话,弯腰把人直接扛了起来,往淋浴间走。


    “你也还没洗澡吧?那就一起吧,节省时间。”


    “你……严聿你、你你又要干什么?!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洗!快放开我啊!啊啊啊!”


    *


    事实证明,两个人一起洗澡会节省时间这种说法,根本就是屁话。


    等到


    许知韵从浴室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严聿开车带她去了附近的商场,并没有去看什么床垫,而是带着她逛起了家居超市。


    周末的商场,人来人往。


    两人并肩走着,俨然就是一对来为新家采买的小夫妻。


    严聿推着个购物车,倒是坦然,许知韵却不知怎的,心里的那股劲还是没扯顺溜。


    毕竟关于那段过去,两人还没有开诚布公地谈过,许知韵依然没有从严聿口中听到想要的答案。


    这样模模糊糊的顺水推舟,许知韵不乐意。


    想得入神,手臂忽然被拉了一下,许知韵踉跄一步,回头,看见严聿一脸无奈地问她,“怎么走个路还能自己往货架上撞?莫非这脑袋还能做硬度测试?”


    说完,屈指就往她头顶敲了两下。


    “你干什么?”


    许知韵捂头瞪他,却被严聿往怀里塞了一把东西,问:“这套睡衣和这个拖鞋喜欢吗?”


    又软又滑的质地,许知韵摸不出是什么,但看一眼吊牌的价格,吓得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你疯了吧?买这么贵的睡衣,钱多没处花可以给我。”


    “不正给你花着呢吗?”


    严聿说着话,把睡衣和拖鞋都放进了购物袋。


    睡衣有冬春两季的各两套,拖鞋也是冬夏款式各两双,毛巾、浴巾、情侣款牙刷、水杯和小抱枕,就连居家袜都拿了好几双。


    许知韵故意装傻,“你一下买这么多,我要怎么带回去?”


    “谁让你带回去了?”严聿回头瞅她,“这些都是放在我那里的。”


    “你那里?”许知韵撇嘴,“我又没说过要去你那里住。”


    严聿笑一声,点头说:“行,你不去我家,那我去你家也行。”


    “你去我家干什么?”许知韵一万个拒绝,“我是和尤莉娅合租,你过去像什么样子?”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严聿把人拎到面前,“第二次了,又想跟上次一样提裤子不认?”


    切入主题,许知韵哂了一声,说:“认啊!谁说我不认?当然认。以后不如这样,固定周五周六就去你家过夜?”


    严聿脸色沉下来,“你把我当周末床伴?”


    见他这炸毛的样子,许知韵心情愉悦,笑嘻嘻反问:“不然呢?”


    话出口的一瞬,她又有点后悔了。


    因为眼前的男人眉眼阴沉,眼神危险,让她想起昨晚被整个举起,面对着面坐在他肩上的样子。


    “我、我我我提醒你这里是公共场合啊!有什么回家再说。”


    特别硬气的威胁,一边还给自己找补,“要买什么快一点。这里逛完了还要去超市,晚了就来不及做午餐了。”


    说完脚底抹油就想溜。


    严聿却一把将人捞过来,沉默着牵起了许知韵的手。


    接下来的超市购物,严聿俨然化身家庭煮夫。


    他买东西的时候格外认真,是食材会看日期,调料会看配方的程度。


    许知韵一路跟着他,隐约从那样的认真里,看出点这个人的另一种温柔,好像跟他在一起,日子也会过得比从前丰盈。


    这么想着,两人配合默契地装满了一个购物车。


    走过一个转角的时候,许知韵听到严聿叫她。


    “怎么?”她拐过去,看见严聿站在超市的药房专柜前面,神情严肃地端详着什么。


    “你买药啊?生病啦?”许知韵问。


    严聿眼睛落在面前的一排小盒,很大声地问她,“看看这些,你喜欢哪种?”


    靠墙的货架上,玲琅满目地摆满了各种款式的小雨帽。


    旁边有两个独自采购的小哥看过来,对许知韵露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许知韵立马就明白严聿想干什么。


    这狗哔真是有仇当场就报,连一秒钟都等不了。


    可许知韵不想陪他玩,脚步一转,说:“你看着随便买就好。”


    严聿当然不可能让她走了,伸手给人捞回来,挺认真地用英文说:“这种事怎么能随便?你精力花样那么多,随便了岂不是欲求不满?”


    声音不大不小,但足以让旁边的人听到。


    许知韵头皮一炸,转头果然对上小哥惊讶又好奇的眼神。


    见许知韵没回应,严聿又拿起一盒递给她,“这跟你上次拿的那种差不多,你拿的是螺旋纹的,这是颗粒型的,最刺激的款式,你最喜欢。”


    “……”许知韵无语,捏紧的拳头有斗大。


    好啊,跟她玩儿阴的是吧?


    心头的斗志被莫名点燃,许知韵大方接招,也用英文回他,“买这么多干什么?你一个月也应不了几次,不如多拿点那个蓝色药丸,我看你上次买的十盒都快用光了。”


    “还有这个,”许知韵拿起一盒不知道什么款式的递过去,胡诌,“这个加了麻醉剂成分,能让你不要每次都那么快。”


    身边人意料之中的沉默了。


    掌心下男人的小臂正在缓缓绷紧,许知韵抬头,对上严聿阴云密布的眼神。


    而旁边看热闹的小哥,此时已经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严聿身上。


    那眼神震惊、疑惑、惋惜、连尴尬的礼貌都不装了。


    彻底扳回一局,许知韵心情大好,走的时候还不忘跟两个小哥笑着点了点头。


    等到收银台结账的时候,许知韵看着结账台上堆成小山的小雨帽,傻了眼了。


    倒是严聿面色如常、云淡风轻,告诉收银员这些要和食物分开装另一个袋子。


    收银员偷瞄两人,好心提醒,“避孕套都是有保质期的。”


    严聿点头“嗯”一声,说:“没关系的,都能用完。”


    “……”忐忑的心终于死了。


    许知韵麻木地看着小姐姐一盒一盒结算,在心里把那个从小到大都不做人的严某哔骂了一万遍。


    然后,她看见收银员拿出一盒她刚才随意扔给严聿款式,跟两人科普,“这是新的内置型隐形款,提前十分钟放进去,效果能达到92%以上,但就是不能过于频繁使用,我建议换别的,或者别买这么多。”


    严聿瞥一眼许知韵,笑容温沉地跟收银员解释,“这是那位小姐自己挑的。”


    许知韵:“???”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许知韵,特别欠揍地问她,“原来跟我负距离不够,你还想零隔阂?”


    “哦!差点忘了,”严聿一顿,附身跟她耳语,“你说过你喜欢甜食。”


    “最喜欢的还是奶油派。”


    第65章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了公寓。


    那口气没顺下去,许知韵又有点累到了,就自己开了瓶果汁靠在中岛台上喝,看着严聿整理冰箱。


    他真是个奇怪的人。


    瓶瓶罐罐按高度依次排放,颜色和日期也要分类,就连标签都对着同一个方向,带着种近乎偏执的规整。


    心绪就这么被轻轻地拨了一下,许知韵忽然就懂了,那份被他藏了十年的喜欢,大概也是这样的收纳和珍藏着,像整理一个不容错漏的空间。


    细致地维护,耐心地等待,小心地珍藏,直现在才肯让她看见。


    喉头像咽下一颗未熟的橄榄,生涩的滋味,让人鼻酸,心口软了一下,许知韵伸腿踢了踢蹲在面前的严聿。


    她克制住声音里的微颤,骄矜地命令,“刚在外面你想说的事,现在可以说了。”


    严聿看她一眼,却掂着手里一盒酸奶停下了,“这盒都快临期了,买的时候怎么总是不看。”


    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许知韵愣了一下。


    严聿笑一声,把酸奶随手放在了灶台,“还记得有一次你问我为什么牛奶是酸的,我拿过来一看,都过期半个月了。”


    “好像是的哦。”


    许知韵怔忡,发现自己好像就是这样,总是忽略掉细节,永远记不住时间。


    心里忽然有点酸涩,许知韵却冷眼怼他,“这种小事都还记得,你烦不烦?”


    严聿难得坦然,“因为那时候总是在等你啊。等你上学、等你下课、等你注意到我,等得久了,就总要捡些事情记着,不然连时间怎么过的都不知道。”


    那时候两人在同一所学校,严聿在高中部,许知韵在初中部。


    无论是上学还是下课,严聿都会早早地等在校门对面的书店,有时是家门口的路灯下。


    其实大多数的时候,许知韵并没有给过他回应,也许是没注意,也许是单纯不想搭理。


    可是严聿都


    觉得无所谓,只要今天见到了她,那这一天就是圆满的。


    “我知道你为什么委屈。”


    严聿把弄着手里的酸奶,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显得有些落寞。


    “我爸的事,或许丽薇向你透露过了?”


    许知韵点头。


    他努力调整着表情,缓了好久才继续,“也许你现在会觉得是我想的太多,可是你不会知道自卑对于感情来说,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情绪。”


    它就像是站在玻璃幕墙外看到的光。


    知道那片明亮里有自己渴望的温度,却不敢靠近,害怕影子都会打扰光的存在。而那片玻璃幕墙就永远隔在那儿,不敢打碎。


    “也许你会因为心软,或者同情,去接受一个不那么好的人。可是你那么好,那么优秀,如果对你来说我只是个拖累,那我一定会离你远远的。因为我希望你拥有更好的人生,遇见更好的人,哪怕那个人不是我。”


    “所以在看见我答应沈谦礼之后……你就退却了吗?”


    “不是退却。”


    严聿把人搂过来,拭着她湿润的眼角,“那时我还在读书,我需要达西先生,也需要那个文凭。我们隔着一整个欧亚大陆,我可以表白,可是然后呢?既然已经有另一个人陪伴你、安慰你,你那么好,值得拥有让你开心的一切,我不想打扰你的快乐。”


    他的话像软刀子,那么温柔,却扎得她心口生疼。


    许知韵往他胸口锤了一拳,“可是你就不怕我真的跟别人在一起,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吗?”


    “不怕,”严聿握住她的手,笑到,“因为等一切就绪,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许知韵不服气,“可是万一我已经找到特别合适,对我也特别好的人了,你怎么办?”


    “如果他真的对你很好,比我还好,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也能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那个他一直在的,默默守护的位置。


    脑海中忽然浮现很多年前,那个晚自习后总跟着她回家的影子。


    他的喜欢一直那么安静、隐密、却又无处不在,让人安心。


    可是,他们已经浪费了十年啊。


    人生中最宝贵、最美好的十年啊。


    心头早就软烂,嘴上却还抽抽噎噎地控诉,“那为什么我都来伦敦了,跟你在一间公司了,你都还磨磨唧唧嘴巴犯贱?”


    严聿被当面骂了也好脾气,笑着反问:“那当初是谁见了我就绕道走的?面对面了还装不认识,那时候我就想,要不还是老样子吧。与其让你猜来猜去,不如先用最熟悉的方式相处。至少这样,你不会躲着我。”


    “还是怪你!都怪你!”


    说是这么说,眼泪却是再也止不住,许知韵埋在严聿胸膛,不让他看见自己现在这幅丢脸的样子。


    “好,怪我。”


    严聿笑起来,温声哄她,“那请问这位鼻涕擦在我领口的小姐,能给个机会,让我正式地做你的男朋友吗?”


    “不能。”


    许知韵抹一把眼泪,瞪他,“机会是自己争取的。”


    严聿挑眉,“那我要怎么争取?”


    “追我。”


    许知韵梗着脖子,说得义正言辞,“我要被猛烈热烈激烈地追求。”


    严聿被她的模样逗笑,温声应了句,“好。”


    “许知韵,”他郑重其事地叫她的名字,说:“下个十年,下下个十年,从今往后的每一个十年,都会有我和你一起的。”


    我会做你的依靠,也会做你的后路。


    我会牵着你的手,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一个人硬撑。


    *


    这个周末的两天,许知韵是在严聿的公寓过的。


    考察的第一项就是厨艺。


    不得不说严聿真是十项全能,厨房炒菜和床上炒菜的技术都是一流,把某人的两张嘴都喂得饱饱的。


    两人吃吃睡睡胡天胡地,严聿还问她要不要用那个隐形款做奶油派,被许知韵一脚踹出了卧室。


    周一的时候,许知韵依然在距离公司一个拐角的地方下车。


    她坚持跟严聿分头行动,故意在大厅里等了好一会儿才去搭乘电梯,结果刚到就遇见满脸坏笑的尤莉娅。


    两天没回家的室友去了哪里,尤莉娅心里门儿清。


    看见她鬼鬼祟祟地过来,这人还挑眉跟她邀功,“为了给你打掩护,我专程在这儿等呢。怎么样?姐们儿我够意思吧?”


    许知韵心虚地说了“谢谢”,可想起群里尤莉娅和丽薇的讨论,不知怎么就有点脸红。


    电梯门在这时候滑开了。


    早高峰的时期,里面有好些同事,佐伊、乔安娜、查理,还有刚才在路口分开的某个人。


    他站在人群最后,眼神瞟过许知韵,像往常一样的冷淡。


    跟电梯里的同事问过好,许知韵顺着拐走进了电梯。她故意站在严聿的对角,生怕一个眼神就出卖了两人间隐密的关系。


    一旁看戏的尤莉娅却早就乐开了花。


    “Leo早啊!”她挽着许知韵跟严聿打招呼,明知故问,“怎么今天看起来这么容光焕发?跟采补了什么灵气似的?”


    严聿乜她,冷着脸回:“嗯,采补了你的年终绩效完成率,我跟Fiona说一声,就充作部门活动经费了。”


    “……”尤莉娅没占着便宜,转头抓着许知韵哼哼,“今晚下班去苏荷区喝两杯吧?有家店新签了批男模,那样貌和身材啧啧!关键还都是弟弟,水嫩水嫩的,一口一个姐姐喊得哟!不像有些男人半只脚跨进三十,人老珠黄,嘴还比鸡硬,哎……”


    说完还特别应景地摇了摇头。


    电梯里的气氛霎时就很可怕。


    佐伊几人看着严聿黑沉的脸,有点发怵地站远了些。尤莉娅却嘿嘿两声,错身把许知韵挤了过去。


    换气扇在头顶呜呜地吹,身边那团火一样的热源贴上来,许知韵很快就有些心猿意马。


    这时电梯到站,有人下去的时候退了一下,许知韵往后一步,手背碰到那只熟悉的大手。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严聿握住了。


    掌心温热,指尖微凉,攥住她的时候用了些力,大拇指刮擦她的掌心,一下一下,好像有细微的电流在那里游走。


    逼仄的电梯好像升了温,许知韵绷直脊背,连呼吸都忘了。


    她怔愣地盯着缓慢跳动的楼层数字,直到被尤莉娅转身拉了一把。


    “站这么直干什么?”


    她笑着挽起许知韵,挑衅似的瞥了严聿一眼,然后大大方方地揽过许知韵的肩,走了。


    想着手臂搂着的是阎王爷都只敢偷偷拉小手的女人,尤莉娅简直乐开了花,生出一种太岁头上动土的刺激,于是掰过许知韵的脑袋,在她脸上“吧唧”又是一口。


    还耀武扬威地回头,对着严聿笑得眉眼弯弯。


    拐进中文组的办公区,尤莉娅看着桌上的东西傻了眼,“这是什么?”


    许知韵哪知道,只看见桌上一杯咖啡、一个纸包,扯开一看,居然是个还热乎着的帕尼尼。


    “是有人送我们的早餐吗?”


    许知韵狐疑,环顾一圈,发现所有同事的工位上,都放着同样的食物。


    “是公司为大家准备的早餐。”


    人资部的琳达走过来,笑着跟大家解释,“这是老板们体恤大家工作辛苦,向董事会申请的一项新的员工福利,每日早餐供应。大家可以关注一下这家店的ins,一杯咖啡、一份早点还有一份甜点,可以自行选择,提前一天点好,第二天自己去前台认领就行。”


    “哇!——”


    欢呼声里,办公室炸


    开了锅。


    大家纷纷猜测是哪个老板这么贴心,说要在年终上行评估的时候,给老板多写点好话。


    许知韵端详着手里的拿铁,温热、重奶、五分糖——全都是她平时喝咖啡的偏好,就连帕尼尼都加了个煎蛋……


    想着某人为了给她送花,连续赞助主办方三年的光辉事迹,许知韵偷偷往严聿的办公室瞄了一眼。


    结果某人醉心工作,神情严肃地盯着面前的屏幕,根本没空分给她一个眼神。


    许知韵撇撇嘴,心道自己怎么也开始自作多情起来?


    难不成是被严聿这个狗哔给同化了?


    桌上的手机却在这时亮起来。


    LeoDarcy:【上班时间,请专心工作,不要总是偷瞄老板。】


    许知韵表情一僵,还没想好怎么回,那人的第二条信息又跳了出来。


    LeoDarcy:【要看请正大光明地看,来我办公室看。】


    小幸韵:【别自作多情了!谁要看你!只是想问一下,那个早餐是怎么回事?】


    LeoDarcy:【怎么?被我的贴心感动,决定现在就给我转正了?】


    小幸韵:【好好说话,别发烧(微笑jpg.】


    LeoDarcy:【怎么样?早餐喜欢吗?省得你上班时间住得远又起得晚,下次不吃早餐再晕倒试试?】


    小幸韵:【你就怎样?】


    LeoDarcy:【就当众给你做人工呼吸。】


    小幸韵:【……低血糖晕倒不需要人工呼吸,谢谢。】


    严聿安静了一会儿,发来一个翻着白眼哼哼的emoji。


    正准备锁屏,对话框又弹出一条带着图片的消息。


    许知韵点开,看见两个怪模怪样的绿色硅胶物体。


    小幸韵:【这是什么?】


    LeoDarcy:【情侣双人用的晴趣跳旦,可以远程遥控的。】


    小幸韵:【……你刚对着电脑就是在选这个?】


    LeoDarcy:【想什么呢?我能用公司的电脑逛这个?】


    LeoDarcy:【昨晚你睡着的时候选的,今早忘了问你,现在补上。】


    “……”许知韵无语,想说这人一天到晚不睡觉都在想些什么龌龊的事情。


    结果思绪一跑远,有人经过的时候锁屏就慢了一些。


    佐伊脚步顿了顿,歪着头好奇,“Leo给你发的那个图片,是JeJoue新出的双人遥控晴趣跳旦吗?”


    第66章


    “……”


    什么晴趣跳旦,许知韵真是服了佐伊的火眼金睛。


    手机锁屏藏到身后,许知韵努力挤出一个真诚的笑,说:“当然不是,你看错了。”


    “不会啊。”


    佐伊眨巴着一双大眼儿,摸出自己的手机递给许知韵,“我最近就在看这款,看了好久挺想下手的,但是没人跟我一起用,就觉得没意思。”


    许知韵“哦”一声,狡辩,“我说发我图片的人不是Leo,怎么可能是Leo。”


    “可那个名字……”佐伊顿了顿,恍然点头,“对对对,怎么可能是Leo,我真是最近加班把脑子加坏了,差点就成了谣言散播者,真是!”


    佐伊嘀嘀咕咕地走了,留下一身冷汗的许知韵,又悄悄摸出手机。


    看来聊天标注全名还是太危险了。


    许知韵想了想,把严聿的标注改成了稳妥的“严狗哔”。


    *


    午休时间,许知韵刚扣上电脑,手机屏幕上“严狗哔”的对话框就跳了出来。


    【点了你想吃的川菜,意语组茶水间见。】


    许知韵皱眉:【说了在公司要低调,不怕被人看见?】


    严狗哔:【意语组今天来了新人,中午他们部门都会去员工餐区,那边的茶水间很安全。】


    许知韵犹豫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她快速收拾好办公桌,趁没人注意先去了意语组。


    格子间已经稀稀落落没什么人了,严聿要去楼下取外卖,来得晚点。


    许知韵先进去摆好两个人的位置,冷不防听见身后响起一声惊喜的“Zinnia!”


    粽发绿眼,加上看狗都深情的眼睛——


    这不是热那亚分部的Remo又是谁?


    “Zinnia!我们真是太有缘了!”


    Remo眉飞色舞,蹦过来的那几步,让许知韵幻视了他身后疯狂摇晃的大尾巴。


    “本来说午休时间过来中文组问候大家的,没想到竟然提前遇见你了。”


    许知韵礼貌微笑,有点心虚地应了句,“是呀。”


    Remo看一眼茶水间的岛台,有些疑惑地问她,“你没带午餐吗?”


    “啊?……”许知韵有点尴尬,总不能说严聿下去拿了。


    “那不如跟我一起去员工餐区吧?”


    Remo盛情邀请,“他们今天准备了特别丰盛的意式大餐,多两个人没问题的,再说我也跟你比较熟一点,大家可以顺便联络感情。”


    有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许知韵背心一凛,赶紧点头答应了。


    她扯着Remo往员工餐区走,故意绕开了可能会遇见严聿的区域。


    果然,刚到餐区不久,许知韵就接到严聿的信息。


    严狗哔:【人呢?还不过来?】


    许知韵飞快打字:【刚在茶水间遇到个熟人,为了不暴露就跟他去员工餐区了,你自己吃吧。】


    对面沉默片刻,严聿发来一个巨大的问号。


    严狗哔:【他?】


    “……”许知韵无语,心道这人怎么老盯着这些细节?


    Remo很快取了餐回来,许知韵不想再跟严聿纠缠,囫囵着回了句【好好吃饭】就锁屏了手机。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先拿了这些。”


    Remo把满满一桌的食物放在许知韵面前,“据说是伦敦最好的意式餐厅,应该不难吃的。”


    “哦,谢谢。”


    许知韵接过来,拿起块披萨正要入口,一片阴影突然从身后罩了下来。


    “Emo?真是太巧了,原来意语组新来的员工就是你吗?”


    熟悉的声线,熟悉的腔调。


    许知韵心跳一滞,回头果然看见笑意不达眼底的严聿。


    “刚好找不到人一起吃饭,就一起吧?”


    他晃晃手里的外卖,自顾自就在许知韵身边坐下了。


    等Remo反应过来,严聿已经把桌子的另一半摆满了餐盒,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有点尴尬地纠正了一句,“我叫Remo。”


    严聿“嗯”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到。


    他手上动作不停,埋头打开菜品,一时麻辣鲜香扑鼻。


    许知韵看得食指大动,听见严聿问:“Emo能吃辣吗?”


    “我不吃辣,”Remo摇摇头,并再次强调,“我叫Remo。”


    “嗯好的,”严聿答得敷衍,提起一袋红油凉拌鸡的汤料扯开,“哗啦”一声,全都给倒了进去。


    “……”看着他这一系列的骚操作,许知韵惊呆了。


    可这人还挺真诚地一声“啊呀”,解释说:“刚才不小心手抖了一下。”


    “……”


    这哪是什么手抖?


    这怕是突发帕金森晚期才能抖成这样吧?


    放在一旁的手机在这时却突然亮了一下,是Fiona发来的通知下午开会的消息。


    这本来没什么,可是随着这条消息的出现,上面那条许知韵没来得及查看的消息,也跟着显示了出来——


    严狗哔:【你在哪里?我现在过去。】


    心跳咯噔一下,许知韵头皮发麻。


    反应过来的一瞬,她赶快摁下锁屏键,然而无济于事,某人正用那双阴沉又含笑的眼睛看她。


    忐忑的心终于死了。


    许知韵不敢说话,埋头准备咬一口披萨缓解尴尬——


    “Zinnia你不是对芝士过敏吗?”


    “啊?”


    张开的那口没咬下去,许知韵懵懂地看向严聿。


    却见他特别自然地夹起一块红油拌鸡,放进她的餐盘,“吃这个吧,我买得挺多,R


    emo吃不了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


    接下来的午餐,严聿俨然这场聚会的主导。


    单纯清澈的Remo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是这只老狗的对手,看得许知韵都有些不忍心。


    终于,许知韵抓住机会对Remo借口道:“下午的部门会议提前了,我得赶紧回去准备一下,你们……慢用,我就先走了。”


    “等等。”


    严聿叫住她,问:“是那个项目翻译选拔的会议吗?”


    许知韵还能说什么?


    只能点头说“是”。


    “那个会我也要参加,”严聿整了整外套起身,对Remo致歉,“不好意思,恐怕我也要先走了,你自己慢慢吃吧Emo。”


    说完,他一本正经地看一眼许知韵,说:“走吧。”


    许知韵挺不好意思地跟Remo道别,听见他特别emo地在背后嘀咕,“我叫Remo……”


    眼看某个坏蛋欺负小朋友却不能制止,许知韵生出点负罪感,回办公区的一路都心不在焉地跟着严聿。


    直到路过电梯口,许知韵忽觉手臂一紧,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严聿拽进了旁边的楼梯间。


    眼前顿时黑了一片。


    那声惊呼堵在喉头,严聿不说话,发了狠地吻她。灵巧的舌头撬开齿关,水声啧啧,津液交换,像一头凶蛮的野兽。


    紧张之下,许知韵连呼吸都忘了。


    她只觉后脑和腰被人扣住,狠狠将她抵向那个熟悉的胸膛,呼吸喘急,心跳砰訇,脑海里空白一片。


    他们跟外面的电梯间,只隔了一道可以轻易推开的防火门,有喧哗的人声和脚步经过。


    许知韵听见Remo的声音。


    他用意大利语在跟人说着什么,似乎还朝着楼梯间靠了过来。


    “……别!会被、会被发现的。”


    断断续续的句子,声音也是极轻极细。


    这样和老板躲在跟同事只有一门之隔的地方接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许知韵有一种偷晴的紧张。


    严聿却在这时笑了一声,贴在她耳边低低地问:“严狗哔?”


    呼吸热热的,直往她耳道里钻。


    许知韵早已是丢盔弃甲,只能睁眼胡诌,“这……这其实是情侣之间的爱称。”


    严聿哂笑,问她,“你猜我信不信?”


    “真的是爱称,你看这个狗字……小狗多可爱呀!”


    “那这个哔是什么意思?”


    “……”许知韵顿了顿,继续编,“这个字没有意思啊,就像之乎者也焉?你可以把它看作任何你想看作的词。”


    “比如?”


    “比如……严狗勾?严狗宝?”


    终于,严聿没忍住,抱紧许知韵笑出了声。


    许知韵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这狗哔又欠揍逗她玩儿呢!


    于是攥起拳头,对着他的小腹就是一下。


    严聿被锤得闷哼一声,抓住某人不知轻重的手警告,“你可别乱来啊!打废了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


    许知韵才不听,踹他一脚把人推开,特别冷酷地说:“打废了就换呗?没名没份的,怎么还指望我养你一辈子吗?”


    说完整了整衬衣和铅笔裙,推开防火门走了。


    *


    下午开部门会议的时候,果不其然,许知韵又在会议室看到了严聿。


    他坐在正中间的主会席,埋头整理文件的时候,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下滑,露出点散漫不经。


    西装笔挺、矜贵疏离。


    但谁又能想到这样的严聿,刚才还在楼梯间抵着她,激吻缠绵,像个衣冠禽兽。


    四目交汇,严聿忽然抬头看她。


    许知韵怔忡,盯着他嘴角一抹可疑的红痕傻了眼。


    珊瑚色的哑光款,和她嘴上的这一款完全能对上……难道是刚才接吻不小心弄上去的?


    许知韵顿时就有点慌。


    她赶紧清了清嗓,手指一遍遍扫过下颌的右边,若无其事地暗示给他。


    严聿怔了怔,伸手在下巴上抹一把,然后低头无声地笑了一下。


    心跳漏了一拍。


    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怎么看都觉得欠的人,因为刚才的那个笑,无端多出几分温柔,让许知韵莫名又心猿意马起来。


    她匆匆移开目光,脸颊却因为这份两个人的秘密而炙热。


    “上周外交部来函,指定TROSOL派出三名口译人员,参与下周在白金汉宫举行的重要私人午宴。”


    严聿的开场说明拉回思绪。


    会议现场安静一瞬,立即开始了窸窸窣窣的议论。


    能在白金汉宫举行的私人午宴是什么级别,在场所有人都无比清楚。


    这样的机会,对于所有翻译从业人员来说,都是近乎殿堂级的高光时刻,是能放进职业履历最顶端、炫耀一辈子的机会。


    只是这样的机会,以往都是由公司内部决定,然后举荐。


    按照严聿所说的三个名额,除开严聿,剩下的两人应该就是工作时间最长、行业经验最丰富的Fiona和乔安娜。


    旁边的佐伊已经开始叹气,向两人投去艳羡的目光。


    然而等严聿点开邮箱里的信函,投屏上显示外交部的回信——


    他们选择的另外两名翻译员是Fiona和许知韵。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