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薄荷酒 > 11、Chapter 011
    一个约莫五十岁出头的妇女探出身来,手里拎着个鼓鼓的垃圾袋。看到谢久两人,她一愣,一边把手里的垃圾放到门口,一边打量她。


    目光挪到她正在对准锁芯插孔的钥匙上,立马喜笑颜开。


    “哎哟,回来啦?”


    妇人的普通话不算标准,带着明显外地口音。她拍了拍手,还没等谢久回话,就又热情地说道:“你就是我女儿的房东吧?”


    谢久局促地点点头:“阿姨好,我是谢久。”她闻到了从门缝里飘出的炖肉香气,混合着淡淡的葱姜味。


    “哎呀,等你半天,可算见着面了。”


    妇女突然转身往屋里走,“你等等啊。”


    兔子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远去,很快又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老家带来的特产,周黑鸭和一些新鲜蔬菜,不值钱的东西,你拿去尝尝。”


    谢久受宠若惊,连忙推辞:“这怎么好意思……”


    “客气啥!”妇女不由分说地把袋子塞进谢久手里,“那丫头平时多亏你照顾了,性子皮,又淘气得很,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多包涵。”


    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得罪的地方?


    那天晚上的画面突然浮现在脑海。她醉眼朦胧地坐在浴室里,衬衫领口微敞,发丝湿答答地垂在额前,伸出舌尖轻轻掠过她的下巴……


    身体里突然便流窜着一股无名热火。


    她端着友好的笑容,下意识看向室内,周疏意人不在家,“阿姨你这是哪里的话,她人挺好相处的。”


    好相处到对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人投怀送抱。


    得亏她不是什么坏人,还有点原则。


    不然,被吃干抹净事小,被掏心掏肺就严重了。


    “那就好,你们都是年轻人,能玩到一块去。”妇人放下心来,说着说着,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她最近有没有交男朋友呀,你跟我说说。”


    谢久摇摇头,“这个我倒是不了解。”


    妇女有点失落,自顾自地说:“那孩子一直嚷嚷以后不结婚,不交男朋友,还非跟我说是什么……算了,随她吧。”


    没说完的话被她咽进肚子里了,但谢久能猜出来她打算说什么。


    老一辈就是这样,表达欲旺盛起来差点到口无遮拦的程度,跟她妈还有点像,啥破事都要往外扯。


    这点让谢久觉得有些无奈又好笑。


    旁边的徐可言忽然吸了吸鼻子,问道:“屋里是不是什么烧焦了?”


    一股焦糊味弥漫出来。


    “哎哟,是我锅里的肉!老周,你不会帮忙看着一下吗?”


    妇女慌慌张张地往屋里跑,边骂边不忘回头叮嘱,“小姑娘,记得趁新鲜吃啊,放久了会坏的!”


    “好。”


    门关上的瞬间,谢久拧动钥匙,可算是开了自家门。她拎着沉甸甸的特产走进屋里,徐可言跟在后边进来,边脱鞋边问她。


    “久姐,隔壁这套房也是你的吗?”


    “嗯。”


    “那租客的妈妈看着还挺面善。”


    她没说的是,总感觉哪里见过。


    也只是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荒唐想法,连自己都不太相信,说出口难免会显得疑神疑鬼。


    那妇人显而易见的外地口音。她这辈子除了嫁去四川外,都没出过几次杭州,周边也都是些本地朋友,怎么可能见过呢。


    “你家里这么空呀,感觉都可以再睡十个我了。”


    徐可言的指尖抚过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面,这屋子干净得近乎刻板,没有任何多余的摆件。


    不像她,过去会时不时买一些盲盒摆件,虽然没什么用,但只要是摆在那儿就足够让她满足。


    徐可言忍不住感慨,“这么多年都见你是一个人,不觉得孤单吗?”


    “习惯了。”她递过水杯,杯壁上立刻凝起一层水雾,“一个人反倒清净。”


    徐可言不一样,她是个害怕孤独的人,非得缠着些什么才能活。但拧巴的是,她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总感觉那样就成了感情的下位。


    她常常痛恨自己这个性格,因此十分羡慕谢久。


    “那你……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结婚?”


    “不婚主义呗。”谢久搬出惯常搪塞人的理由来。


    想到她事业有成,再加上父母房产不少,徐可言默默低头:“也是,我要跟你一样有底气就好了。”


    这话没明说,但显然意有所指。


    一路走来是什么滋味,谢久再了解不过。她淡淡笑了一声,不觉得自己该被羡慕,“这不光是底气的事,人还要有底线。”


    这回徐可言沉默了。


    “水在厨房,你自己倒点喝吧,要是太热就把空调打起来,我去阳台收个衣服。”


    “好。”


    谢久推开阳台玻璃门时,隔壁动静热得像沸腾的水,正哐当作响。五月的风挟着橙花香劈面而来,她略一偏头,便瞧见周疏意弯着腰在洗拖把。


    今天她穿着条棉麻质地的白裙子,很简单的款式,也不收腰,却把整个人显得瘦小伶仃。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纤细的脚踝,下面也是穿着一双可爱得近乎幼稚的小猪拖鞋。


    “哗啦”一声,水流急速冲走。周疏意下意识回头,一愣,两人隔着围栏四目相对。


    今天她没有化妆,很居家日常的装扮。头发随意挽着,鬓边还沾着些水汽,朦胧中透着几分雨打梨花的清艳。


    谢久喉头发紧,梦里荒唐画面突然侵袭。


    那只蜷在讲台下咬她的小狗,湿热的鼻息,潮红氤氲的脸,与此刻面前的人完全对上。


    ……只是梦,谢久。


    只是一个乱七八糟的梦。


    “我妈……”


    “你妈……”


    话音相撞,又齐齐卡在唇齿之间。周疏意先笑了,嘴角陷下去一个小小的涡。


    “刚才阿姨送了点特产,”谢久错开眼,“都还没来得及道谢,麻烦你替我跟她说声谢谢。”


    “嗯……她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打扰你吧?”


    “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这算奇怪吗?”


    周疏意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下次别搭理她。”


    “这不好吧。”


    “那你就说我男朋友多得能组个足球队。”


    谢久用调笑的口吻说:“女朋友也是吗?”


    她脸色霎时涨红,“当然不是……”顿了一顿,她又满脸严肃地望着谢久。


    “那天晚上我只是喝多了,行为有点失礼,你别误会我对你有什么想法。……我把你当朋友的。”


    语气郑重,“朋友”二字却轻飘飘盖过,想说服谁?


    但谢久脸上的笑容还是因这话而凝结住,而后满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当然,我也把你当朋友。”


    “嗯……那就好。”


    看她微微失神,谢久也觉得空气似乎沉默了一瞬。


    拿过晾衣杆对她说:“好了,你的朋友要收拾衣服了。”


    “行,那我先进去忙了。”


    谢久抬了抬下巴,没应,转过身去,一声不吭地收衣服。听见她推窗,进门,拖鞋声渐行渐远。


    “久姐!”


    徐可言有些急促地走过来,推开玻璃门,对面阳台上的人已经退回屋内,只剩纱帘翻飞,一片裙角如白鸽掠过。


    她怔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手掌心,痛了都不觉。


    谢久侧目看她,“怎么了?”


    “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对面的租客。”


    那道声音太过熟悉,像是从记忆深海中慢慢浮上来的气泡,带着往日的体温与气息,擦过耳际。


    而后在某一刻突然迸裂,让她忍不住心惊。


    她想说服自己只是太累,执念太深,或许只是幻听,却又实在不甘心。


    哪怕真的只是妄想,也试图确认一番,好让她死心。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是吗?”她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我没事……”


    目光不经意下滑到对面阳台,紧靠围栏摆着一个花架,密密麻麻放着绿植。整齐有序的多肉排成一条,长得正好,圆润如翡翠,其余绿植花卉都油光发亮。


    是个热爱生活且有情调的租客。


    当年挤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她信誓旦旦地对她说,以后要买个大房子,有阳台,要种很多花花草草。


    最后她只在她的书桌上养了一株小小的薄荷,没多久就见不到阳光枯死了。


    遗憾太多,她竟然细数不完。


    断续的碎片也变得格外锋利,划得她心口生疼。


    她勉强压下胸口的滞涩,故作随意地开口,“姐,你的那个租户……叫什么名字?”


    谢久正把最后一件衣服手下,闻言动作一滞,蹙紧眉头,“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还不待徐可言说话,下一秒,兜里激烈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拿出手机,屏幕上一个未命名的手机号疯狂跃动着。


    是她丈夫。


    她冷着脸按了接听,语气并不友好:“什么事?”


    “徐!可!言!”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粗粝的吼叫,震得听筒嗡嗡作响,“你死哪去了?大老远回来一趟不陪你妈也就算了,还夜不归宿!”


    “我有事。”


    “多大事都给我立刻回来!我订了机票,得马上回一趟成都。"


    她心底一沉,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出什么事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