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操之过急 运动啊,要循序渐进,不要操……


    隔天早晨, 祝茗给节目组发消息,问有没有轮椅,温先生走不了路了。


    节目组大惊失色, 以为“见微执祝”cp半夜互殴,武艺高强的小祝老师把文弱的温大经纪人打成了残废,彻底be。


    于茴亲自来送轮椅,看见两人好端端地坐在屋里化妆,松了口气:“温哥是怎么了?今天还能拍吗?”


    祝茗在旁边闭着眼, 也装得一脸关怀,忍着笑重复导演的问题:“对呀, 温先生是怎么了呢?昨天还好好的呢,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他明知故问意有所指,倒不是在暗示昨晚一夜快活, 让温执明难堪。


    指的是昨晚洗澡后, 温执明自觉好些了, 不愿意丢了身为前辈的面子,坚持要和他一起把脏衣服洗干净。


    祝茗当时劝他休息, 说:“温先生现在觉得还好,但不好好休息放松,等明天早上起来,搞不好连床都下不了。”


    温执明本来是有点逞强,听了这话更不服输, 坚称自己没事, 结果今早一睁眼, 果不其然又比昨夜更酸痛了几分。


    自己作的死,不论如何也得受着,温执明深吸气, 强迫自己压制住抽搐的嘴角,挺了挺腰板,瞬间脸色一白,但还是硬撑道:“受了点小伤,不碍事,他在跟你们开玩笑,可以正常拍。”


    于茴半信半疑:“真的?温哥,没病走两步。”


    温执明:……


    祝茗扑哧笑出声,在自家男友悲愤的视线里,还是收敛了笑意,好心维护男朋友的高大形象:“温先生太敬业了,轻伤不下火线,但我很担心他嘛,所以擅作主张要了轮椅。”


    于茴依旧狐疑:“受的什么伤啊?昨天回房间的时候不还没事吗?你们真的没打架吧?这播出去可是很不利于营销的。”


    温执明:“……没打架,就一点小伤,没事。”


    “对,”旁边传出温执明听来不亚于恶魔耳语般的声音,祝茗愉快地接过话茬,“他能走,他啊,就是昨天晚上……”


    温执明:……


    于茴:“昨天晚上?”


    温执明语速飞快语调抬高:“夜跑的时候拉伤了!”


    “哦哦,”于茴实在不知道这理由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但听起来还算合理,于是表示理解地点头,“没想到温哥还有夜跑的习惯啊,不过运动循序渐进比较好,我们行程还挺紧的,如果出问题不太好协调。”


    她留下轮椅,风风火火地离开,徒留温执明在原地心惊肉跳,试图在化妆师不注意的时候用眼刀去剜祝茗。


    ——幸亏嘴快,不然不知道祝嘉木要说出什么来。


    而祝将军笑得一脸纯良,仿佛自己没有一点坏心眼,看向耷拉着嘴角很不高兴的温执明,抑扬顿挫地开口:“温先生听到没,运动啊,要循序渐进,不要操之过急。”


    ——什么运动?什么操之过急?孩子学坏了,学会讲黄段子了!


    温执明全身一抖,化妆师赶紧按住他脑袋:“哎哎,温哥,说话可以,别动。”


    他不能瞪眼,只好憋着气:“我没有急。”


    祝茗从善如流:“好的,是我太慢了,以后快一点。”


    温执明:……


    听起来更怪了!


    祝茗是看他脸红觉得好玩,所以没忍住,这会儿也觉得大庭广众讲这种事有些不妥,反思了一下刚想哄两句,却见门被推开。


    于茴去而复返。


    导演的表情比送轮椅的时候更加严肃:“温哥,出事了。”


    ——


    这事出得很突然。


    究其原因,还是跟上回的舞台事故有关。


    上一期晚会把温执明放在末尾的大轴位置出演,却没能演成,观众的好奇心被吊到了最高点,吵着要让他重新表演。


    开始只是意思意思吵一下,但从刚才开始,舆论风向变得有些不对。


    一个名叫#温执明才是真凶#的词条上了热搜,点进去是有个博主逐帧分析了上期节目,故弄玄虚断章取义地做了阅读理解,把祝茗摔伤的锅扣到了温执明头上。


    大意是说他前期想要营销多才多艺的人设,故意吊人胃口,以退为进欺骗了单纯善良的其他嘉宾,让他们对自己的节目充满期待,放到了最重要的收尾位置。


    然而等他看过了彩排,心知自己技不如人,只会成为众人的笑柄,便心生嫉妒,想出了一个歹毒的主意——破坏升降台,让祝嘉木跌落舞台,既满足了自己阴暗的妒意,又能卖一波cp,还能让自己的表演只停留在众人的想象中,保住美好的人设。


    简直一石三鸟,心思深沉可见一斑。


    至于证据,该博主一推眼镜,语气耸人听闻,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名侦探:“连节目组都没反应过来,他却第一个就发现了升降台的故障,为什么?真相只有一个,升降台的故障,正是他暗中制造!”


    视频发出半小时后,立刻爆上热搜第一,词条之下白歌粉丝、理中客路人、祝嘉木粉丝还有见微执祝cp粉吵成了一锅粥,现在已经分不清敌我,人人都杀红了眼,但凡不是自己人的,不管说什么都一起骂。


    舆论甚嚣尘上,然而在知道内情的人看来,这都是无稽之谈,本就是玩票性质的演出,让温执明最后一个出场不是因为他技术有多高超,而是因为他的表演最有反差感和惊喜感。


    但温执明还是下意识看向祝嘉木,目光触及他凝重的脸色时大脑空白,辩解的话比思维更快地到达唇边:“不是我。”


    祝茗回过神,莫名其妙地向温执明眨眨眼:“我知道呀。”


    ——这还用说?不管是舞台事故,还是这次的舆论风波,背后操盘手必然都是天道,只是……


    祝茗皱起眉来,天道之前都是冲着他来的,这还是第一次明晃晃地开始攻击温执明。


    ——怎么会这样?温执明不有主角光环吗?


    温执明却已经定下心来——他不知天道存在,只是一时关心则乱,怕被恋人误解。


    此时抬眼看向于茴,语气恢复了温大经纪人的可靠:“节目组有什么安排?我都可以配合,如果你们信任我,也可以交给我来处理,只是恐怕今天的拍摄需要延后。”


    于茴虽着急,却已经拟好了计划,摇了摇头:“温哥,今天这座城市的茉莉节就要开始了,会在全城正中心的广场搭建舞台,欢迎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自由表演,我想让你和小祝老师一起登台演出。”


    “直播。”


    她补充道。


    茉莉节是这座香水之都最盛大的节日,长达十五天的庆典里,人们欢歌笑语,将茉莉花瓣洒满每一个街角,将茉莉花环赠与每一位带给他们欢笑的表演者。


    人类是很容易被人群裹挟的,在负面的声浪中就会产生阴暗的怀疑,节日的氛围自然能达到相反的效果。


    ——


    温执明被挂上热搜一小时后,《宿敌就是宿敌》节目组发出微博,预告今天下午将首次开启特别直播,糖渍小甜瓜第一时间转发,瞬间就让另一个词条冲到了热搜前排。


    #宿敌直播#。


    虽然一个字也没提到温执明,但选在这个时候直播,几乎已经是明码要回应这次舆论,节目组如此强硬果决,不论是粉丝还是黑粉都吻了上来,猜测着直播究竟是要维护温执明还是要与温执明割席。


    等到直播间亮起,鬣狗一样伺机而动的营销号、黑粉和水军被茉莉花劈头盖脸地砸了一顿,宛如被阳光照到的吸血鬼一样短暂陷入了沉默。


    屏幕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问号。


    等到花瓣落下,镜头里的景象才初现真容。


    那是一个临时搭建的舞台。


    纯黑的架子鼓位于舞台偏左的位置,演奏者一身黑红皮衣,缀满银光闪闪的链条和饰物,是埃罗尔热爱的设计风格,银色面具覆盖了下半张脸,黑发垂下来,看不真切他的外貌,等到举起鼓槌,才能看清他那双特征突出的锐利双眼。


    他没有开口,没有多余的动作,目光只是轻轻瞥过镜头,而后鼓点便砰然炸响。


    弹幕也跟着炸了,路人黑粉一拥而上。


    【这是温执明???我靠他之前也长这么带劲吗???】


    【天哪天哪天哪我们小祝吃太好了吧!这么帅难怪会移情别恋,我懂你!】


    【之前光觉得好看,但班味太重了,现在面罩一戴,这可以当场出道了!】


    【是的没错,恭喜大家正式认识我们S大法学院门面温执明!温学长私下就是这样的,超级才华横溢有想法的一个人,根本不是什么高冷精英好吗!完全是被白歌耽误了!】


    【实不相瞒,我是来审判他的,但没人告诉我他扮上这么权威啊!我要三观跟着五官走了有没有懂行的告诉我他敲的咋样啊!】


    【???前面的都疯了吗?之前怎么骂我们歌歌的都忘了?都是害人,怎么到黑心温这里就这么快原谅了?】


    【呵呵,我是架子鼓老师,告诉前面的,这是垃圾,两天速成的水平,也好意思压轴,好大的脸。】


    【?谁家架子鼓老师能两天速成到双跳200,在哪高就啊,改天把我家小孩也送过去学学。】


    【顶着莫家军粉籍路过,就一句话,温比小莫老师前乐队的鼓手水平高。】


    【???前面为了夸他脸都不要了,随便一个业余爱好者都能压轴?那我家隔壁学了两年的小学生是不是也能上?】


    【不是,前面的能不能了解了解再开麦,温执明能是随便一个业余爱好者?他可是我们S大架子鼓社的台柱子,拿过全国一等奖的,你家隔壁小学生也拿过?】


    【我靠祝嘉木!】


    一片混战之中,骤然涌现大片新的声音。


    纯白的青年闯入了纯黑的舞台。


    祝茗身披银色软甲,头戴银冠,贴身的剪裁勾勒出他的细腰长腿,衬得他意气风发。


    青年如一尾灵巧的白狐,踏着鼓点轻巧跃上舞台,落于舞台右侧,身躯挺拔如青竹,向着镜头的方向回眸一笑,秀丽的五官舒展,分明是小家碧玉的长相,却有十足洒脱张扬的气质,弹幕顿时哇声一片。


    【小将军小将军小将军!我从08年就开始等祝小将军落地了!!】


    【小将军又要舞剑吗!!!!天哪还好蹲直播了,如果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小将军我的人生将毫无意义!】


    【不好意思我刚才好像有点死了,这是天国吗,妈妈我看见天使了!】


    【啊啊啊啊啊啊是君善抚琴妾善舞的剧本吗?我们见微执祝吃太好了,一上来就是国宴啊!】


    【架子鼓配舞剑是不是太不伦不类了,黑心温祸害死我们歌歌还不够,又祸害别人?算了,祝嘉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锁死算了。】


    【前面的会嗑多嗑,恶人组合也好带感!】


    【姐妹们cp脑收一收,小祝好像没拿剑诶,拿的也是鼓!】


    是鼓。


    一种军鼓。


    彼时于茴提议了舞剑配架子鼓,效果的确如弹幕所言不伦不类,正在节目组打算放弃时,祝茗却无辜地眨眨眼:“我也会打鼓呀?”


    舞台上风格迥异的两人分别占据两侧,一白一黑,泾渭分明,却在短暂的安静中相视一笑。


    下一刻,祝茗手中鼓槌落下。


    惊雷骤响。


    第92章 天作之合 望着祝嘉木闪闪发亮的眼睛,……


    祝茗从来不是只会行军打仗。


    他幼时家境贫寒, 却与村中唯一的老秀才混成忘年交,跟着他去书院旁听,见过不少年轻书生坐而论道、琴歌酒赋。


    象牙塔里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活与锱铢必较的市井门头相去甚远, 不能说没有在他心里种下憧憬的种子。


    只是他自小便在军营摸爬滚打,连舞刀弄枪的本事都是在训练中磋磨出来的,对于不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的一点向往却比这更早地埋在了心里。


    军营里,同僚皆是只拿拳头说话的粗人,他那点为数不多的艺术熏陶就成了香饽饽式的存在, 不出三日便将军鼓的指令密码和谱面记得滚瓜烂熟,敲得像模像样, 被点进军鼓队, 得了上峰的青眼。


    “历史记载,舟阳一战中, 大夏军连战数日, 粮草匮乏, 精疲力竭,就在旌旗斜倒之际, 将军祝茗银甲披身,亲自擎起鼓槌,策马奔袭之间,一手执槌一手执枪,鼓声连绵不绝, 枪出如蛟龙入海, 一可抵百, 敌军皆被震慑,两股战战不能行,防线瞬间溃败, 被重整旗鼓的大夏军杀得片甲不留!”


    033大声念出屏幕上检索出的不知名野史,兴奋地飞来飞去:“原来野史是真的吗,祝茗?!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当然不是。


    仅凭击鼓逆转战局,顶多活在神话传说或者历史同人文里,流传后世算是一段佳话,但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多少有点离谱。


    祝茗在心里对没见过世面的033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明明是我凭本事打下来的仗,右相那个糟老头子实在编不出黑料,为了把我抹黑成不通兵法的花瓶也是煞费苦心,什么时候打个鼓就能把敌军吓破胆了?打仗要是这么容易,皇帝老儿要把他亲儿子送上前线历练,怎么还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033:……


    行吧。


    033折服:“不过祝茗,你的鼓打得真的很好。”


    这句话倒是实实在在地夸在了点子上。


    的确很好。


    军鼓之铿锵激昂与架子鼓相比,丝毫不显见绌。只是架子鼓和军鼓隶属东西,到底风格不同,水火不容。祝茗与温执明各行其是、互不相容,似乎毫无交集,分别在各自的时空里奏响古战场的战魂和钢铁丛林的节奏。


    弹幕的嘲讽之声不绝于耳:


    【这什么东西?这两种鼓根本不融合好吗,你争我抢的,这和谐吗?想搞中西合璧,显得自己很有文化的样子,实际各打各的,有种互不相干的美感,贻笑大方了哈。】


    【上一期卖见微执祝尝到甜头了,能理解节目组想别出心裁炒CP,但是这有点用力过猛了吧?搞双人舞台也要考虑节目效果啊,观众的耳朵也是耳朵,不伦不类的干啥呢?】


    【祝嘉木还是回去舞剑吧,做多错多,老出风头容易翻车,没人觉得这俩人这段时间有点太跳了吗?这节目改名见微执祝宣传片算了。】


    祝茗看不到这些弹幕,也懒得听033的播报。他心无旁骛,眼里只有手中有力的鼓槌,耳中只有连欢呼声都足以掩盖的轰鸣。


    他的节奏并不快,却足够摄人心魄,如千军列阵,步步踏来。鼓面之上,尘封千年的厚重历史向异国展开了自己的怀抱,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风沙漫天,黄土之下,落日孤悬,战马扬蹄嘶鸣,风中旌旗猎猎。


    而温执明的架子鼓如一阵轻快电流,狂风骤雨般的节拍如雨点落下,金属与马蹄相击,钢铁与长枪相触,两种不同的节奏短兵相接,铿锵如雷鸣,迸溅出无形的火花。


    不知从何时开始,二者的节奏竟悄然贴合。


    军鼓的节奏愈发坚定有力,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属于现代的金属节奏交错齐鸣,如闪电般穿梭于战阵之中,恍若金戈铁马背后压阵的雷云,为苍茫战场勾勒出更为饱满的轮廓。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钢铁丛林交叠于古代战场之上,赛博朋克的脉搏撞击着历史厚重的心跳。


    在所有人眼前,两幅画面渐渐重合,在此刻完成了一场跨时代的碰撞。


    弹幕越来越少,甚至有一瞬间的空屏,路演场地周围汇聚的观众越来越多,却听不见一点耳语之声。在举办茉莉节的香水之都,在人潮汹涌的中央教堂广场上,只有看似迥然相异的节奏在炸响,只有东方战场和西方雷电亲吻的余韵在回荡。


    人群是死一般的寂静。


    高潮骤至。


    祝茗的双手高擎,举过头顶,一秒滞空过后,猝然下落。


    军鼓重击,如山崩地裂,连鼓架都在微微晃动。几乎半秒之间,温执明的鼓棒跟上了节奏。


    鼓点如连珠炸响,又如号角齐鸣。双鼓合击,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人群寂静了三秒,掌声如雷,久久不息。


    直播间里,花花绿绿的弹幕如潮水般覆盖了屏幕。右上角的播放量以惊人的速度指数增长,密密麻麻的文字几乎完全遮盖了画面,甚至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卡顿。


    【妈呀……】


    【卧槽……我已经失语了。】


    【我感觉我被净化了。】


    【谁说不融合的?根本没有谁压着谁好吗,是两种文明的共鸣啊!这场可以算得上我的人生live top10了!】


    【不是,情敌配合这么默契是合理的吗?他俩私下肯定练过吧?这如果没练过,那我只能用天作之合来形容了啊啊啊啊啊!】


    【卧槽卧槽,他俩刚刚对视了有人截图吗?什么绝美相视一笑我真的疯了,温执明笑了啊!我这辈子就没见他笑过!他对白歌都没笑过吧?!】


    【前面的,笑过,但都是营业微笑,刚刚笑得有点太暧昧了很难不多想……谁会这样看情敌啊……】


    【温执明的眼神太纯爱了心脏受不了,小祝的回应也好甜啊,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吧,见微执祝是不是锤了?!】


    现场的反响比弹幕更甚。


    且不说节目组自带的修音一定程度上削薄了鼓声的厚度,现场听到的演奏本就比转播震撼许多,F国居民更不曾领略过东方军鼓的魅力,听得如痴如醉,半天都合不上嘴巴,人群中不断冒出“bravo”的赞叹,将手中的茉莉花瓣抛向舞台正中的两位演奏者。


    ——轰!


    雷声炸响,暴雨骤至。


    祝茗和温执明谁也没有躲避。他们一左一右,一黑一白,隔着雨帘望着对方的眼睛。


    两个人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着雨水划过眼角,几乎睁不开眼,撞击着胸腔的猛烈心跳与犹在耳畔回响的鼓声共鸣,奏响了狂热的悸动。


    他们在暴雨中大笑。


    温执明从未有过如此畅快的心情,仿佛洗经伐髓,重塑筋骨。


    他想,祝嘉木是对的,他不该用自己的生命与白歌对赌,不该向命运的枷锁低头,为了莫须有的过错奉上自己的一生。


    他是活着的,真切地、鲜活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应该在暴雨的异国街头打架子鼓,因为每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和祝嘉木闹别扭,也应该在凌晨四点的海边看一场日出。


    年少时的愿望有关H大,但更多有关自由热烈的人生。多年以来,温执明几乎忘记了少时的期许,但在二十五岁的F国街头,望着祝嘉木闪闪发亮的眼睛,他忽然觉得这个愿望好像兜兜转转地实现了。


    他还要染回杀马特的黄毛,戴着墨镜骑摩托在海边狂飙。


    祝茗的心理活动很简单,简单到后来温执明问起他的想法,祝将军只是说“我觉得我好帅”,把人惹急眼了才肯把心声和盘托出。


    在炎夏的异国街头,穿过浓郁的茉莉花香,穿过好多好多个他未曾参与的夏天,他看到了十八岁的温执明。


    于茴顾不上眼神拉丝的两位嘉宾,忙着指挥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把怕水的设备搬到棚里,碎碎念:“完蛋,天气预报明明一周都是大晴天,怎么突然下暴雨了?这些设备都不能进水,快搭把手,等下淋坏了就全完了!”


    香水之都的人们像埃罗尔一样热情,不用她说也主动抢着过来帮忙,用蹙脚的中文艰难地沟通:“夏天天气不稳定,没关系,这些东西我们来搬就好,你们快带嘉宾去躲雨,不要淋感冒了!”


    于茴感激地双手合十:“谢谢大家,请不要担心,各位嘉宾都配备了伞和雨衣,我们稍后会先暂停录制。”


    F国居民略显疑惑:“诶?真的吗?那边那个戴口罩的东方帅哥不是你们节目组的人?我还以为他也是。”


    于茴:?


    她环顾四周。


    暴雨没有浇退现场观众的热情,庆典中狂欢的人群都迎着暴风雨冲向舞台,争先恐后地和两位演奏者合影。


    糖渍小甜瓜笑眯眯地接过手机,充当了摄影师的角色,三人组忙着和临时收割的粉丝团合影,剩下两组嘉宾都穿着雨衣帮节目组收拾东西,整整七个人,一个不少。


    ——哪里有戴口罩的东方帅哥?


    于茴道:“您看错了吧?可能是游客?”


    F国居民环视一周,没在原来的地方找到那人的踪迹,疑惑地蹙眉,手舞足蹈地比划:“不,不是游客,前呼后拥的,一看就是大明星。而且看他的眼睛,好像有一点眼熟。”


    于茴打开因为下雨而一直没来得及打开的手机。


    一条不久前的新消息赫然跃入眼帘。


    【于导,我的人已经到场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拍完了哦,请拿好您的手机~”


    小甜瓜不亦乐乎地把手机交还到最后一个要求拍照的观众手里,一只手挽着一位朋友准备下台,却发现祝茗的表情不太对劲。


    “祝嘉木?你怎么啦,没拍够?”


    祝茗罕见地没有回答小甜瓜的问题。


    那种熟悉的被窥视感卷土重来了。这一次,它比上一次更近,也更加确定。


    放眼望去,台下的观众仍然依依不舍,雨势转小,天色几乎有了放晴的趋势。欢呼、笑闹声不绝于耳,茉莉花瓣撒了满天,F国的街头仍然无比热闹。


    不远处,于茴拼命跳起来,向他和温执明挥手。


    “导演好像有事找,”温执明主动握住他的手,向他露出一个安抚意味的笑,半是安慰半是玩笑道,“没事的,这里有这么多人,不会让觊觎你美貌的人靠近,走吧。”


    人多眼杂,祝茗一时无法找到视线源头,便收了心思,假作害怕地撒娇:“那温先生可要好好保护我呀……”


    换来温执明嫌弃的一瞥。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往台下走,一道声音却突兀响起,把他们都钉在原地。


    “好无情啊,”那声音说,“不和我拍张合影吗,温、执、明?”


    那是一道很熟悉的声音,熟悉到令人头皮发麻,熟悉到尽管这个声音已经远离他们的生活,但祝茗永远不会忘记它。


    他转过头。


    高瘦的青年男人面对着他,冷锐眼眸如淬了血般猩红。


    他摘下了口罩。


    第93章 更大图谋 白歌老师,温先生不想你,我……


    ——果然是他。


    从昨天早上开始, 他感受到的那抹令人生厌的视线,就是白歌。


    有天道做后台就是不一样,想必白歌根本就没有等待流程, 而是在脱罪的那天就违规离开了看守所。


    而小甜瓜老师的搭档迟迟不公布,是为了等着他正式恢复自由身,合理合法地出现在公众面前。


    祝茗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这几日以来隐隐约约的烦忧落了地,变得明晰起来, 反倒没那么扰人了。


    一切水落石出尘埃落定,接下来便只需要盯紧敌人, 将对方出的招一一破解, 总会有一线转机。


    但温执明不能像祝嘉木那般乐观镇静。


    他认识白歌将近二十年,在彻底戳破那份自欺欺人的幻想之后, 为白歌的自私残酷感到极度的愤怒与胆寒。


    时至今日, 再次看到这张脸的时候, 那种毒蛇窥伺在侧的恶心感仍未彻底消退。


    他的反应激烈到无法在镜头前掩盖,下意识将祝茗牢牢挡在身后, 近乎应激地对白歌露出警惕神色:“你来做什么?这两天一直盯着祝嘉木的,就是你?”


    白歌的眼里瞬间喷薄出怒火,却在触及镜头时收敛,冶丽面容之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破碎:“温执明,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说话?你那么久都不来看我, 我不怨你, 可是……久别重逢,你就是这样的态度吗?”


    年纪轻轻就荣获影帝奖项的青年演员,不论人品如何, 到底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大概是在牢里受过磋磨,他身上那股唯我独尊的气势削弱了,看起来倒是比以前像正常人,骗过综艺的镜头绰绰有余。


    可是骗不过祝将军的火眼金睛。


    ——哕,恶心。


    祝茗暗暗翻了个白眼,把脑袋从温执明的肩膀上探出来,向他露出异常灿烂的笑脸,抑扬顿挫地恶心回去:“白歌老师,白歌老师,温先生不想你,我想你呀,我想死你了!看守所里的日子很辛苦吧,好心疼你呀,我每天晚上都心疼得睡不着觉!”


    他眼角瞥见镜头朝自己推过来,演得愈发情真意切,语重心长:“白歌老师,既然出来了,就要重新改造,好好做人,我知道我很有魅力,你想看我,就大大方方地看嘛,跟白歌老师不一样,我和粉丝的关系可是非常亲密的哦~”


    他搂着温执明的腰,将下巴摆在青年单薄的肩头,这是一个十分亲密却不算越界的姿势,说是暧昧也行,说是朋友也未尝不可。


    可是这样简单的动作,白歌却再也不可能做成了,祝将军露出挑衅般的狡黠微笑,欠揍地送出一个wink。


    要比阴阳怪气和绿茶,白歌在他面前只能算是战五渣,那副伪装出来的脆弱神色瞬间被阴鸷掩盖。


    却也只有一瞬。


    下一刻,白歌眼里猩红的杀意被轻易压了下去,他平静地勾起唇角,语气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温和:“祝嘉木,多谢你帮我照顾我的经纪人。”


    祝茗:……


    温执明:……


    小甜瓜:……


    节目组:……


    好恶心,原来只觉得他目中无人眼高于顶的态度恶心,没想到这家伙假装有礼貌的样子更恶心啊!


    ——


    于茴火急火燎地指挥节目组架好机器,看着现场以防发生什么不测,自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给倒霉催的投资人拨去了电话。


    投资人浑厚的男声从听筒里传来,听起来十分悠哉且得意:“于导,白歌老师已经到位了,对吗?”


    这句彻底打散了于茴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她无可奈何地回答:“对。”


    “我对你们节目有很高的期待,”投资人并不在意她语气里的抗拒,不容置喙道,“这是白歌回归大众视野的第一步,你们要给他一个良好的、完美的形象。”


    甲方一句话,乙方跑断腿,资方和节目组并不完全是甲乙方的关系,但以于茴在圈内的话语权,尚没有底气违抗这位站在资本顶端的男人,她只能咬住牙,忍住问候投资人祖宗十八代的冲动:“我们会尽力。”


    “哦,还有,那个背叛了他的经纪人,我希望……”


    投资人慢条斯理的说了几句话,于茴皱了皱眉,不解其意,谨慎道:“我会尽量安排,但是,真人秀的魅力就是不可预知性,我不能保证……”


    “没关系,”男人在电话另一端笑了,“我可以保证。”


    电话挂断了。


    于茴抬眼看向那个站在雨中跟三个人对峙的男人,又低头看看手机屏幕上投资人的名字,一口老血就要往外喷。


    ——这些资本能不能做个人!资本家的丑孩子也就算了,资本家的疯孩子就不要塞进来了吧?!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要塞,也得提前跟她知会一声啊?!哪有这样半路突然杀进来的!


    然而来都来了,她也不能说我们玩得不愉快想退货,只能照常拍下去。


    “咳,白歌老师,您好,很荣幸能邀请到您来参加我们的节目,”于茴一咬牙一跺脚,抄起伞冲进雨幕,插进四个人之间,痛苦地微笑着,语速飞快,“哈哈,正如你们看到的那样,我们这次神秘的第二位飞行嘉宾就是白歌老师,忙碌的白歌老师终于调开了档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意外是挺意外的,但显然没人惊喜,小甜瓜的表情简直变成了小苦瓜,他在娱乐圈横行霸道,口无遮拦,一张嘴就要提反对意见:“他是我的搭档?我的老天,我不要跟他一组。”


    温执明眉心一跳,戳了下小甜瓜的肩膀,给他使眼色让他少说两句。


    虽然小甜瓜以前就对白歌发出过不少毫不留情的锐评,但那时候毕竟隔着网线,白歌再怎么暴躁也没法对他下手。


    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米,白歌一步跨过来就能把他打扁。


    但小甜瓜老师如果能看懂眼色,就不至于在昨天搅和在两位闹别扭的好朋友之间还丝毫没觉得不对了。他奇怪地看了一眼温执明,委屈地瞥向笑容僵硬的白歌:“晚上还要睡一个房间,我怕他突发恶疾,把我勒死在密室里。”


    祝茗:……


    朋友,他可能本来没想勒死你,但你这么一说,那就说不准了。


    于茴快碎了——她的节目可以搞事,但不能搞出大事——连忙给人打圆场:“啊哈哈,小甜瓜老师真是太幽默了,白歌老师您吃午饭了吗?您想吃什么?节目组这边可以为您单独准备。”


    语气堪称卑微,生怕这尊大佛一怒之下出手殴打另一尊大佛。


    糖渍小甜瓜的后台虽不比白歌的后台硬,但跟她这个普普通通的综艺名导比起来,也是坚硬如铁。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白歌对小甜瓜的嫌弃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只是扬起下巴冷嗤一声,转头看向于茴,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假笑:“不用,我知道你们都吃过饭了,我随便吃点就可以。”


    他做出一副半是忧伤半是脆弱的表情,抬眼看向摄像头:“因为不管是什么,我相信都比那里的饭菜可口,尝过了忍饥挨饿的滋味之后,我什么都吃得下。”


    众人再次:……


    太装了。


    但偏偏粉丝就吃这一套,搞不好曾经退坑的粉丝,看到自家哥哥如此凄惨可怜的样子之后,就又奋不顾身地跳入火坑。


    槽多无口,于茴挥手叫场务去买饭,把三个嘉宾赶上车,气若游丝:“好了回去吧,下午你们暂且休息,有什么事等晚上他们两组回来再一起说。”


    ——


    一上车,小甜瓜就把两个人拉到一块,小声跟他们说悄悄话:“这下我真的有点相信白歌是脑子有病了,他以前可不会这么装可怜,装得也不像,看着怪膈应人的。”


    祝茗无语地斜他一眼:“……知道他脑子有病你还敢怼他呀,长点心吧小甜瓜老师,白歌老师他报仇可是没轻没重的,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要不是身板结实,这会儿说不定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温执明不安地动了动手指,声音低得像耳语:“祝嘉木,别说那种话。”


    这话只有祝茗听见了,他一边随口应着小甜瓜的话,一边偏头去看温执明的表情。


    青年浑身湿透了,此时被车里的空调一吹,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但状态比祝茗想象的要好一些,脸上虽然挂着些许焦躁,却不算太严重,尚有心情回复他一个难为情的微笑。


    这是好事,祝茗心想,温执明受白歌影响越来越小了,他开始没那么在意白歌对他的道德绑架,也没那么害怕白歌的失控,他逐渐将那个束缚着他的人从生命里剔除,真正地开始为自己而活。


    033趴在他脑门上,听见他的心声,有些迟疑地开口:“可是,宿主,你好像还是很紧张。”


    祝茗摇了摇头,在心里回答它:“我总觉得不对劲。”


    白歌没有精神疾病,但这不能说明他正常。


    这人极其自负又自卑,认为这世上的一切都该围绕自己而旋转,是天道高高捧起的帝王,他向来随心所欲,从不委屈自己。如今刚遭过一番牢狱之灾,脱了层皮才得以脱身,正该是心气不平,满心愤懑的时候,先是自己戏弄他,紧接着是小甜瓜当面落他面子,可白歌竟然没有发火,还克制了自己的行为,露出一副无害的样子。


    033觉得自家宿主有点疑神疑鬼了:“或许他只是为了挽回自己的名声吧?白歌可是主角攻,他虽然有点自负,但又不傻,这种时候再不忍,岂不是把主角光环拱手送给你吗?”


    祝茗不甘不愿地承认:“好吧,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但他心里始终有一种隐忧。


    上次他见到白歌忍耐怒火是什么时候?


    是白歌对他的威亚动了手脚,准备将他踹下房顶的时候。


    如果只有为了更大的图谋、更狠辣的报复,白歌才愿意暂且收敛自己的脾气。


    ——那这一次,他策划了什么?


    第94章 互换宿敌 我纯爱战神受不了这个!……


    如果说祝嘉木是热搜体质, 那再叠加上“白歌”这个名字,就是妥妥的流量密码。


    路演直播结束后,三个齐头并进的热搜跃上榜单前排, 用血红的“爆”字明晃晃地宣告着这位前任影帝一骑绝尘的公众讨论度。


    #宿敌飞行嘉宾白歌#


    #白歌出狱#


    #祝嘉木温执明白歌三角恋#


    评论区完全吵成了一锅粥,几个曾经被封号的白歌大粉重出江湖,大马金刀地杀穿了微博广场,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呜呜呜呜呜我们歌歌受苦了,他说他在看守所里忍饥挨饿了, 瘦了好多,出来之后对饮食都没有要求了, 好心疼呜呜呜, 都怪杀千刀的黑心温诬陷我们歌歌,这种人下十八层地狱走好不送哈。】


    【歌歌之前多么清高骄傲的一个人, 出来之后锋芒都弱了很多, 在里面肯定没少受罪, 温执明和祝嘉木联手搞这一出,现在人出来了可以坐实诬告陷害了吧?还不赶紧封杀?】


    【他对温执明好痴情啊……都这样了还惦记温执明呢, 都被害过一次了能不能长点心?歌歌我们心疼你,别盯着那个得不到的黑心温了。】


    【大家,联手把这个词条#祝嘉木温执明诬告陷害#顶上去!歌歌粉丝联合起来,要让害人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真恶心。”


    糖渍小甜瓜如是说。


    晚上八点,四组嘉宾在住处一层集合, 等待导演于茴发布接下来的活动任务。


    小甜瓜身体力行地演绎了什么叫真宿敌, 丝毫不顾节目效果, 和白歌分别坐在长沙发的两头,中间夹着不会看眼色的金毛大型犬和一脸淡淡死感的周影帝,俨然一张世界名画。


    小甜瓜老师永远5G冲浪, 和埃罗尔挤在一起刷热搜,漂亮的眉眼拧在一起:“恶心死了,我要发一条微博,和这些脑残大战三百回合!”


    埃罗尔的智商很单纯,和小甜瓜一拍即合:“窝赞同,现在就发,窝看好泥!”


    被与世无争的周衍一人弹了一个脑瓜崩:“乱搞也不看看风向,看不出来别人背后有资本?”


    三个人谁也没有降低音量,完全把坐在一边的白歌当空气,白歌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微笑着转动脖子:“你们是在说我吗?”


    周衍的丹凤眼微微上挑,毫不客气地瞪回去:“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白歌:……


    白歌哑火了。


    再怎么样,他也不能当着镜头的面承认他背后有资本。一旦权威的投资人被曝光在镜头下,精神鉴定的真实性就会大打折扣。


    他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小甜瓜快乐地朝周衍比了个大拇指:“还得是你,不愧是被我发小作文夸过三次的男人。”


    祝茗和温执明下楼的时候,看到的场景十分清奇。


    小甜瓜和埃罗尔挤在一起大声密谋,不用偷听也知道是在蛐蛐白歌,周老师满脸班味地插在两人中间,适时制止两个小学生的过激举动,白歌一个人缩在长沙发一角,视线低垂,搔首弄姿地抿了一口桌上的咖啡,硬是从一杯平平无奇的香草拿铁里品出了三分凄苦三分悲凉四分漫不经心,俨然一个被校园霸凌的文艺青年。


    033发出花痴的赞叹:“好帅。”


    祝茗磨了磨牙:“他还是我?”


    033:“……你,你。”


    甜瓜老师两眼放光,弹射起步窜到两人身边:“我的妈呀,你们总算来了,祝嘉木,你都不知道,刚刚大厅里就我和白歌两个人,尴尬得要命,幸好周老师和埃罗尔来救场,不然我能和他打起来。”


    祝茗:……


    祝茗和温执明对视一眼,狐疑地盯着没脑壳的朋友:“什么叫大厅里就你和白歌两个人?你们下午没在一个房间?”


    小甜瓜天真无邪地摇摇头:“没有啊,我说我没办法和陌生人睡一张床,他就让我在房间休息,他出来睡沙发。”


    祝茗挑起一边眉毛。


    ——好家伙,白影帝的演技这就开始发力了,演这么过头真的好吗?不怕哪天一个不小心原形毕露OOC?


    祝茗:“所以你就在房间睡了?”


    小甜瓜满不在乎:“当然,他要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哦对了,我还把两张房卡都拿走了,就算他反悔了,也进不来房间。”


    他十分得意地挑眉,顶了顶祝茗的肩膀:“怎么样?够不够意思?”


    祝茗:……


    够意思,太够意思了,就是有点担心明天早上见不到你。


    033适时地冒出来,戳了戳祝茗的肩膀:“看到没有?还得是主角攻高风亮节,你们反派的节操和主角不能比。”


    祝茗对此的回复是三个字:“下水道。”


    033:“……我错了。”


    祝将军满意地收回视线,正打算敲打敲打缺根弦的小甜瓜老师,却被温执明抢先:“白歌总不能在沙发上躺一整晚,你今晚来和我们睡一个房间吧,卧室里没有摄像头,明天一早再回去就好了。”


    他皱着眉,看了看远处忧郁地托着下巴的白歌,压低声音:“现在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小心为上。”


    小甜瓜老师才不在乎这些,雄赳赳气昂昂地斜了一眼白歌,比了个ok的手势:“没事,我后台硬,还怕他不成?”


    小甜瓜丝毫不避讳的动作迅速引起了白歌的注意,缩在沙发一角假装忧郁青年的白影帝缓缓抬头,扬起一个礼貌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微笑:“嘉木,执明,甜瓜老师,你们在说什么呢?如果是与我有关的话题,可以让我也参与进来吗?”


    温执明:……


    祝茗:……


    您还是连名带姓地叫我吧,瘆得慌。


    小甜瓜更是当场翻白眼:“不可以。”


    白歌脸上的笑容抽动了一瞬,但立刻就被礼貌的假面覆盖:“甜瓜老师,我觉得你说话的态度不是很好,这样很容易被互联网上不知情的人网暴。”


    小甜瓜但凡在乎网暴,也不会被骂炸了五个号还能连夜转生,他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切了一声:“随便网暴,我不在乎,吃了苍蝇还不让人打差评了?”


    祝茗恨不得捂住小甜瓜的嘴。


    ——不是,别这么直白啊朋友,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白歌突然变礼貌,只能说明他憋了个大的。


    果然,白歌嘴角弯曲的弧度加深,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是吗?即使是在直播镜头下,甜瓜老师也不在乎吗?”


    他的眼神转动,视线定格在正前方的直播设备上。


    在那里,铺天盖地的弹幕覆盖了整块屏幕,五颜六色的字体仿佛炸开的烟花,裹挟着不堪入目的肮脏语言撞进视野。


    【小甜瓜有病吧?白歌哪里惹他了要处处为难,白歌倒是很大方,还担心小甜瓜的名誉,有点路转粉了。】


    【呜呜呜我们歌歌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人啊,他之前只是被疾病控制,这才是他的本色,歌歌我们别参加这个综艺了回家吧,这群人不值得。】


    【祝嘉木真是心机深沉会拉拢人心,这才多长时间,不光小甜瓜,所有嘉宾都跟他站一头了,联合起来霸凌白歌,恶心透顶,白歌简直是顶级美强惨,我一个路人都怜爱了。】


    【扣1为白歌正名!这不就是经典打脸复仇小说主角吗?年纪轻轻就当选影帝,却被潜伏在身边多年的渣男暗算,联合小三送进监狱,这次,他带着精神鉴定书卷土重来,誓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加油白歌,我看好你!】


    在这个时代,舆论风评的反转比翻书还要快。


    除了对白歌的盛赞之外,还夹杂着无数对其他嘉宾的恶毒辱骂,除了祝嘉木和温执明这两个“罪魁祸首”之外,首当其冲的就是处处针对白歌的小甜瓜,连对白歌出言不善的周衍和埃罗尔也被卷入其中,用词之肮脏、言语之激烈非常人所能忍受。


    033简直要疯:“我说什么来着,你的努力只会让白歌从天龙人小说主角变成重生复仇小说主角,不管怎么样,主角的属性都是不会改变的,还有更多人怜爱他了!”


    祝茗不关心这个问题,与之相比,他更关心的是为什么节目组又一次打开了直播。


    后台很硬的甜瓜老师看见那些弹幕,当场炸成了甜瓜瓤:“有没有搞错!只有他知道在直播,其他人全都不知道,难怪他今天这么虚伪,原来是早有准备!说好的真人秀,结果只有我们是真人,他是秀?!你们节目组什么意思?我要让我家里人撤资!”


    于茴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临时开直播的馊主意是白歌背后的资本提出来的,问就是主打一个出其不意,把其他人对白歌的敌意一刀不剪地放给观众,打造白歌以德报怨的美强惨形象,虐一波粉,顺便收割一波路人缘。


    当然,为了确保在镜头前表演出百分之二百的善意,直播这件事白歌完全知情。


    这事的确有点不地道,但一不违法,二不背俗,综艺录着录着突然开直播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于茴总觉得自己的良心隐隐作痛,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好一番犹豫。


    白歌幕后的资本,那可是……


    只是想一想那个名字,于茴就冷汗直冒,为了这档综艺能不胎死腹中,她还是做出了违背祖宗的决定。


    但糖渍小甜瓜也不是她惹得起的人物。


    小甜瓜老师能在圈内横行霸道,自然不是没人撑腰,圈内传闻,他和某知名传媒公司老总关系匪浅,那人虽不比白歌背后资本强硬,但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动一动手指就能让她的综艺内容从海岛度假变成荒野求生。


    于茴额上缓缓流下一滴冷汗。


    她把学生时代习得的口才艺术发挥到淋漓尽致,拼命给甜瓜老师顺毛:“……哈哈,甜瓜老师说什么呢,主要是因为白歌老师下午一直待在客厅,才提前知道会直播的,这不是现在就告诉你们了嘛,哈哈。”


    弹幕嘲讽之声更甚。


    【笑死我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不针对白歌,能害怕节目组突然开直播?】


    【真的是,祝嘉木的表情也好精彩,本来面目被公之于众了,急了吧?】


    祝茗的表情的确很精彩,却不是为了节目组突然直播的事。


    在场所有人,都是拿着自己的真实个性实名闯荡娱乐圈,茶也茶得坦坦荡荡,使的都是摆在台面上的阳谋,只有一个白歌会惧怕镜头,所谓的突袭直播,也就只能让识人不清的白歌粉丝掀起狂欢罢了。


    所以天道这一招,注定起不到多大作用。


    只是,白歌的手段越可笑,反倒越让他起疑。


    他在想,天道大费周章,虚构出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巨无霸资本,难不成就为了做这点事?


    温执明的视线在他脸上停顿片刻,从背后握住他的手,镇定自若地转向于茴:“没关系,都是为了综艺效果,小甜瓜老师也别生气,我们配合节目组工作。”


    【呦呵黑心温这就装上了,演技满分啊,原地出道吧。】


    【还得是黑心温,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啊,祝嘉木还得再练练,好好跟他学学哈。】


    【温执明这人真是太可怕了,根本没法从脸上看出来他在想什么,我们歌歌那么单纯没心机的人,怪不得被他骗到裤衩子都不剩。】


    花花绿绿的弹幕接连不断地从眼前滚过,于茴只能假装瞎子,假笑着无视了这些污言秽语,拿出专业态度cue流程:“谢谢温哥理解。莫老师和陆老师也到位了,我们就宣读接下来的活动任务吧。我刚刚听到你们在聊天,说甜瓜老师今晚打算住在小祝的房间?”


    她停顿了一秒,笑得嘴角都在抽动:“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哦。从明天开始,我们的节目要开启新玩法……”


    一个糊了张A4纸的破纸箱被摆在镜头之前,于茴指着纸上四个油性笔写的大字,一字一顿。


    “【互换宿敌】。”


    祝茗:……


    这什么换/妻play啊?!你们节目组是不是太重口了一点?!我纯爱战神受不了这个!


    第95章 哆啦X梦 等到后天,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于茴心虚地避开了祝茗的视线, 将纸箱捧起来,清了清嗓子:“咳,请各位嘉宾现在过来抽签, 让命运决定未来的伙伴,明天各组新搭档将被分别投放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各自探索香水之都的神秘碎片。也就是说,自开拍以来形影不离的宿敌们,将首次分隔两地, 离开与你纠缠不休的宿敌,旅程是否会变得更加精彩呢?我们拭目以待吧。”


    她干巴巴地补上一声笑:“哈哈。”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宿敌”是节目的主题, 观众想看的就是两位关系微妙的搭档之间产生的火花,如果突然抽签交换, 相当于推翻了整档综艺的前提, 和诈骗没什么两样。


    于茴在心中叹气。


    可是, 那位投资人就在电话里向她提出了这样一个古怪的、蛮不讲理的要求。


    “明天下午三点钟,白歌和温执明要单独出现在圣玛丽大道与樱桃路交叉的十字路口。”


    那通电话的内容只有于茴一个人知道, 但在场众人除了埃罗尔和小甜瓜,要么是综艺老手要么就是人精,猜也猜得到这局是为祝嘉木和温执明两个人而设。


    此刻统一阵线,把两个脑子不好使的捂了嘴拉下去,谁也不肯上前抽签。


    莫凌风挽着陆远声的胳膊, 笑眯眯道:“凭什么换呀?”


    陆远声:……


    陆远声最近被她甜枣加大棒钓得脑壳疼, 面露纠结, 但大局为重,还是忍辱负重地帮腔:“对,凭什么?”


    周衍没理由, 但他说话用不着理由,单手紧紧箍着埃罗尔的嘴以防他出声,坐在沙发上打哈欠,消极怠工道:“不换会怎样?”


    于茴知道他们并非真的要和节目组对着干,只是在帮见微执祝分散火力,加上节目组刚才理亏过一次,也没了平时装npc的欠揍劲儿了,无声看向始终没有表态的两人。


    祝茗与温执明早已交换了眼神,对白歌的目的都有所猜测。


    只是祝茗知道天道和主线剧情的存在,比温执明多想了一层。


    ——单独行动这条听起来实在可疑,无非是想借他和温执明分开的机会除掉他,或是撮合白歌和温执明重归于好,也可能两者兼有。


    祝茗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贼老天。


    天道显然很狡猾,它隔着于茴和整个节目组向两人施压,就是笃定他们不能、也不会为了自己的便利而让这么多人陪他们一起抵抗资本的力量。


    这是个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圈套,可是这两颗聪明的脑袋,也只能主动伸进圈套里,再做打算。


    白歌看着众人神色各异,却无可奈何上前抽签的样子,一瞬间流露出阴狠的鄙夷之色。


    ——果然,这些瞧不起他的人,都是些虚伪的、踩高捧低的小人,只要展露出一点权势的力量,就会乖乖收起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包括温执明,他的好哥哥。


    ——但是没关系,他会把温执明抢回来,


    惩罚他,教训他,告诉他什么才是对的,让他的眼睛只能看着自己,不能看这个肮脏的世界。


    在直播镜头扫过来的时候,白歌不慌不忙地低下头,掩住了眼中熊熊燃烧的偏执怒火,异常温和地从箱子里拿出最后一张签,对着镜头装腔作势:“希望我的新搭档,不会太讨厌我。”


    弹幕又是一□□风哭泣心疼哥哥,看得祝茗龇牙咧嘴,连亲身上阵给他演示什么叫真正的绿茶的兴致都没了,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奉给白歌,生怕把晚饭吐出来。


    白歌自己对着弹幕演了一会儿,发现现实中根本没人理他,只好含恨作罢,跟其他人一起展开那张折成了三角形的签纸。


    分组结果毫不意外,祝茗和小甜瓜,温执明和白歌,周衍和莫凌风,埃罗尔和陆远声。


    大概出于配合资本做局的愧疚,于茴并没有要求新组合晚上睡同一个房间,甚至还同意小甜瓜挤进祝茗和温执明房间睡觉。


    白歌用那双阴冷的桃花眼盯着两人看了一眼,没有反对。


    ——


    “他有什么可反对的?”小甜瓜不屑一顾,“让他一个人睡那么大房间,睡我睡过的床,真是便宜他了!应该给他收费才对!”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发现两个好朋友没有应和,当即不满:“你们怎么不说话?”


    祝茗看了他一眼,憋不住了:“……你非要睡在我们两个中间吗?”


    一进屋,小甜瓜就指挥两个人把两张单人床拼到一起,兴奋地爬到正中间,拍拍两边床铺叫人上来睡,自然得宛如在自己家。


    自从确定关系,祝茗和温执明从来没有分开超过一小时,明天眼看着男友要以身涉险,他难得生出了一点焦虑,想多和温执明牵牵手,亲亲脸蛋,一边诉说思念之情一边商议如何确保心上人的安全的大事。


    这下可好,三个人并排躺在床上,六只眼睛齐刷刷盯着天花板,变小学生春游了。


    小学生自有自己的一套理由:“那当然,不睡在中间的话,我想跟你们两个讲话怎么办?多不方便啊。”


    祝茗:……


    你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要说!


    温执明忍不住笑出声。


    祝将军隔着小甜瓜瞪过去,愤愤不平:还笑!温大经纪人平常黏我黏那么紧,稍微离远一点都要闹别扭,到了这种危机时刻反而不主动了,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


    温执明低下头,嘴角翘得很高,爬起来推推小甜瓜,温和地问他能否跟自己换个位置。


    小甜瓜自然不乐意,但温先生瞥了一眼旁边的男友,脸上浮现一层薄红,声音很轻,语气却很笃定:“我和嘉木要牵着手睡,不然睡不着……”


    他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叹了口气,尾音藏进了轻飘飘的叹息里,祝茗瞪大了眼,感觉心脏被毛茸茸的东西勾了一下,瞬间软得不像话。


    ——救命,温大经纪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小甜瓜:……


    小甜瓜受不了甜蜜暴击,从中间爬下来,怒气冲冲地卷走了被子:“好好好,两个见色忘友的坏蛋,你们亲热去吧,我自己睡一张床!”


    两个见色忘友的坏蛋立刻顺杆爬地把他的床推远,祝茗还假惺惺地关心:“哎呀,不是不想交流感情,只是我睡相不好,怕挤到小甜瓜老师。”


    一听就是借口,但俗话说,妨碍别人谈恋爱要被驴踢,小甜瓜老师忍气吞声地认了,气咻咻地道了声晚安。


    祝茗拽着温执明钻进另一个被窝,跟人面对面侧躺着,也不说话,就盯着温执明的脸看。


    温执明垂下视线,轻哼道:“满意了?”


    “……不满意,”祝茗拉下脸来撇嘴,“明天你要和白歌一起行动,我都要担心死了,你倒好,只会撒娇哄我。”


    温执明:“……我没有撒娇。”


    祝将军目光如炬:“但是哄我了。”


    温大经纪人的目光心虚地飘了一下:“不用担心,明天有节目组那么多人跟着,他又做不了什么,顶多说几句难听的,引导弹幕骂人而已,我又不怕那个。”


    舆论是最容易被人当成刀的东西,但温执明作为一流的经纪人,从来是握刀的人,如臂指使,早已不会被几句刺耳的话伤害。


    祝茗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白歌的暴力倾向。


    别人在直播镜头前可能会克制自己的行为,但白歌这人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下毒手的前科,实在很难相信这对他有什么约束力,更别说他还很有可能在天道的干预下避开镜头。


    温执明身体差得四处漏风,跑不了两步就会开始喘,白歌要是想动手,自家男朋友就真的只有挨打的份。


    祝将军越想越担心,翻身坐起来,从床头柜里扒拉出来一个瓶子,递到温执明手里:“不行,你拿着这个。”


    温执明低头一看,白色的喷雾瓶上书五个大字——酷毙小辣椒。


    他那个生着一张清纯脸蛋的男朋友满脸正直严肃:“辣椒水,他如果打你,你往他脸上喷。”


    温执明:……


    什么东西啊?!


    祝茗继续往外掏:“还有这个,闻一下就心跳加速手脚发软的香水,往他脸上喷!”


    “这个,贴在身上就会引来蝴蝶和蜜蜂的神奇小贴纸,往他脸上贴,蛰死他!”


    “这个,能让人眼前一黑看不见路的手电筒,往他脸上照!”


    祝茗逼问过033,这些有实体的道具虽然在他手里会被主角光环抵消,但如果由温执明使用,可能会被判定为“情侣之间的小情趣”,从而绕过天道的防线,出其不意给白歌致命打击,遂豪掷千金,买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温执明:……


    不是,你哪来的这些鬼东西,这都合法吗这些东西?!怎么过的海关啊!这些东西平常就放在床头柜里吗?!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怀里快要抱不下这些哆啦X梦的神奇小道具了,温执明深吸一口气,按住祝茗的手:“嘉木,真的不用担心,我有脚,有嘴,如果他要打我,我会跑,会喊。”


    祝茗充耳不闻,最后掏出一个小包,把东西都塞进去,挂在温执明身上,满意地拍拍手:“好了,明天就这么带着。”


    温执明:……


    好吧。


    温大经纪人无可奈何,又觉得向来狡猾得像狐狸的男朋友紧张的样子很新奇,抑制不住地想笑。


    祝茗瞪他:“严肃一点。”


    温执明牵起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轻轻蹭了一下,笑意愈深,两眼都弯起来:“带着呢,不要担心。”


    “睡吧,”他说,“等到后天,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第96章 狗血情节 早上还在他耳边轻笑的恋人,……


    第二天一早, 节目组就给各组嘉宾带上了眼罩,送往城市的不同角落。


    祝茗偷偷摸摸地往温执明腰上摸,被人发现, 勾了勾小拇指,耳边传来男友轻飘飘的耳语:“都带着啦。”


    祝将军眉开眼笑,跟着工作人员的指引上了车。


    两个人都看不见,没发现自己的小动作被直播镜头捕捉到。


    【啊啊啊啊啊啊我靠偷情感好重,没想到白歌来了之后是这种风味, 我吃我吃我吃吃吃!】


    【情敌变情人这块见微执祝还是太权威了啊啊啊啊啊!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允许白歌作为媒人坐主桌!】


    cp粉闻讯赶来,但直播早已被白歌的疯狂毒唯占领, 几乎转瞬之间就被铺天盖地的辱骂覆盖。


    【????谁要去你们狗男男的婚礼, 建议冥婚哈。】


    【别太恶心这两个人,之前一个立忠心不二人设一个立狂热粉丝人设, 现在当着歌歌的面在这拉拉扯扯干什么?脏死了!】


    【呜呜呜呜歌歌好可怜, 被这对狗男男骗了感情毁了事业, 吃了那么多苦,歌歌现在还这么温柔地笑着, 真的好坚强……】


    节目组工作人员全都冷汗直冒,试图引导弹幕平和一些,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白歌在与温执明的相处中,总是做出一副“虽然你背叛了我,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到我身边”的深情舔狗样, 而温执明冷脸做任务, 惹得弹幕群情激奋,越吵越凶。


    【黑心温什么时候死?我每天恨得牙痒痒,他凭什么对歌歌这副表情?我们歌歌都没有责怪他和外人沆瀣一气, 他在这里摆什么脸色?!】


    【这还不明显吗?恨我们歌歌没在牢里关一辈子,他和他那小情人没法吃着歌歌的遗产逍遥快活了呗,没良心的白眼狼!】


    【白眼狼!支持温执明和祝嘉木不得好死!】


    于茴瞥见这一条,皱了皱眉:“怎么回事?这种诅咒怎么能过平台的审核?”


    就在这话出口的下一刻,猩红的“不得好死”密密麻麻,顷刻盖满整个屏幕,宛如三流恐怖片里的画面。


    于茴不由爆了句粗口,从吓傻了的工作人员手中抢过设备,赶紧把弹幕关闭。


    然而就在弹幕清空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屏幕上只剩下路人和蛛网一般狭窄而四通八达的巷道,没有两位嘉宾的身影。


    手机急促地响起来,跟拍摄像焦急的声音传来:“导演,刚才突然块广告牌掉下来,我们躲了一下,再抬眼就跟丢了!”


    于茴余光瞥到挂在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心中咯噔一下。


    14:53。


    距离投资人要求“下午三点”,只差七分钟。


    ——


    温执明脚步一顿。


    眼前是一条死路,被杂物堆满了,像是许久没人经过。


    身后响起白歌的声音。


    “温执明,我们谈谈。”


    他折起被人做过手脚的地图,叹了口气,转身面对着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觉得陌生的妖冶面孔。


    ——如他所想,白歌背后空无一人,没有看不见半个工作人员的踪迹。


    温执明抬眼,神色平静无波,复杂的眼神一闪而过:“我先说吧。”


    “欠你母亲的恩情我永远还不清,但一码归一码,别再拿这个来要挟我。这么多年,你私下做过的恶事我都已经查得很清楚,不止祝嘉木这一桩,我对你的纵容和退让导致了今天的恶果,所以能还的,我都会一桩桩去还。”


    “从今往后,不管你要指责我忘恩负义也好,用自己的性命威胁我也好,都无所谓,”青年站得很直,语气沉着而平和,那张仍然苍白的脸上眉头舒展,几乎看不见往日的忧虑和痛苦,“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过我自己的日子,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自有法律来审判。”


    白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维持不住低眉顺眼的假面,眼角染上艳丽的红色。


    他举步向前,音色嘶哑:“我不想跟你谈这个。”


    温执明后退,背抵在墙上:“你想谈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吗?温执明?”白歌扯住他的领口,神色偏执而癫狂,“你真的不知道吗?!是,我有罪,我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可是这是为什么?因为我爱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属于我!为了让你永远无法离开我!让你的眼睛只能看向我一个人!”


    温执明露出惊愕的神色。


    他感到匪夷所思,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爱你,远比祝嘉木要早,远比祝嘉木要深!你为什么选择了他?不选择我?!”


    如果不是扼在咽喉的手指越收越紧,紧得呼吸都开始不畅,温执明简直要气笑了。


    荒谬。不正常。脑子有问题。


    他竟然妄图跟这种家伙讲道理。


    白歌没有发现温执明的变化,神经质地逼近他:“我甚至不在乎你是个唯利是图的、忘恩负义的、趋炎附势的小人,不在乎你背叛过我,只要你愿意回来,回到我身边,我就原谅你!”


    回答他的是一个白色的瓶子。


    酷毙小辣椒。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白歌惨叫一声捂住眼睛,下意识松开了双手。


    温执明果断转身,推开他往巷口奔去。


    “温执明!”背后传来的声音阴狠嘶哑,如杜鹃泣血,“就算是死,你也要选择祝嘉木吗?!”


    温执明已经跑到了巷口,眼前是明亮的大道,车辆川流不息,人群熙熙攘攘。


    他回过头,看向站在阴影中的人,无比肯定地作答:“对。”


    白歌喘着粗气,两眼流下猩红的血泪,神色狰狞,却忽然咧开诡异的笑容。


    “那就去死吧。”


    鸣笛声骤然划破宁静的上空。


    接着是钢铁撞击□□的沉闷声响。


    “……温执明!”


    ——


    “小三三,你针对我。”


    祝茗看着第八百次丢失信号的隐形摄像头,笑容越发和善。


    033快要吓得停机了,超怂地离他八丈远,朝他脑子里尖叫:“我没有!都跟你说过了,这类道具对白歌不起效,温执明一直和白歌在一起,没法找到他的准确位置!”


    “啧。”


    祝茗吐出一口浊气,定了定神。


    他很少发出这种粗鲁的声音,只是随着断联时间的延长,越来越强烈的不安不断刺激着他的大脑皮层,让他难得产生了焦躁的情绪。


    “好耶!”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没心没肺的小甜瓜老师正欢呼着从花店店主手里接过拼图,与手中的所有碎片拼合,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形。


    工作人员及时上前,递上一个信封:“恭喜小祝老师和甜瓜老师,你们已经解锁城市传说的全部碎片,信封里是最后一个任务地点,请尽快启程吧。”


    “嗯?哦,好的,”祝茗正神游天外,被新搭档不满地拍了肩膀才回过神来,伸手接过信封,他摸了摸鼻尖,还是没忍住眨巴眨巴眼睛,摆出自己最真诚的表情,软声问,“那个,导演姐姐,我想问一下,温先生那一组的任务进度如何呀?”


    工作人员一愣:“啊?”


    她犹豫片刻,实在招架不住祝茗亮晶晶的圆眼睛,举手投降:“我帮你看一下……诶?!”


    刚掏出手机,工作人员就发出了疑惑的惊呼:“天哪,温先生和白歌老师走丢了!”


    祝茗豁然向前一步:“什么?!”


    小甜瓜惊恐万分:“走、走丢了?这么大个人怎么会丢?你们说什么啊?!”


    祝茗没有心思安抚朋友,也绷不住可爱的表情,他抿着唇,瞳仁微微收紧,顷刻间散发出凛冽干脆的气场,与方才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判若两人:“在哪里?在什么位置丢的?!我现在就去找他!”


    他和温执明关系有多亲近,节目组的人最清楚,工作人员不再犹豫,当机立断:“小祝老师别着急,跟我来,坐节目组的车,很快就能到!”


    ——


    很快,很快,可还是迟了。


    祝茗看见温执明的身影出现在巷口,看见他扶着墙角躬下身体大口喘气,看见他回头向后望去,露出决然的眼神,张口说了一个字。


    然而就在下一刻,那个身影被疾驰而来的汽车撞倒,单薄的身体腾空飞起,仿佛流水线偶像剧里的慢放镜头,向后滚落在地。


    “……温执明!”


    那一瞬间祝茗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行动却果决得仿佛不需要思考。


    他叮嘱节目组报警、拨急救电话,然后从正在行驶的汽车上飞身跃下,踩过对面驶来的车的前盖,越过车流,转瞬间越过半条马路,来到自己的恋人身边。


    一向爱惜形象的祝将军滚了满身的血和尘土,狼狈不堪,眼睛里只看得到那个没了声息的青年。


    温执明侧躺在人行道上,方才还明亮的眼睛失去了光彩,胸口每一次起伏好像都让血流得更汹涌,鲜红的颜色不断从他的身体里向外蔓延,染红了灰白色的地砖。


    祝茗跪坐在他面前,伸手去扶他的肩膀,想要检查他的伤势,身体像是到此时才反应过来一样,突然令人难以置信地颤抖起来。


    “没事的,温执明,没事的……”


    他喃喃自语,稳住抖个不停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青年的身体。


    尽管以为自己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心脏仍然落空了一拍,浑身的血液倒流着冲进胸腔,眼前一阵阵发黑。


    手底下的身体软得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沉甸甸地坠在臂弯,不见半分回应的力道,仿佛灵魂已经从这具躯壳中脱离。


    祝茗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回过神来时已经有一滴泪落在了温执明脸上,顺着他苍白脸颊下滑,晕开一抹血色。


    “温、温执明,你别这样,不要吓我……”


    战无不胜的祝将军从未真心实意地吐露过如此软弱的言语,他捧着恋人的脸颊,托起那节绵软的脖颈,试图分辨怀中人是否还存有生命的迹象。


    但指尖由于惊慌而麻木,几乎失去了触觉,他引以为傲的灵敏五感在这一刻帮不上忙,反倒拉扯着心脏不断向下坠落。


    指尖触摸到的肌肤仍是温热的,温执明仰在他的臂弯,神情平静安宁,和睡着的时候没有分别,却无法回应他的呼唤,只能用不断涌出的鲜血去浸染他的衣襟。


    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渐渐靠近,祝茗垂下头,徒劳地亲吻那双毫无血色的唇瓣,泪水再度模糊了视线。


    明天就该回家了啊。


    可是早上还在他耳边轻笑的恋人,现在却气息奄奄地躺在这里,生死不知。


    第97章 放弃抢救 温先生的车祸,的确和你有关……


    车祸发生在市中心, 救护车来得很快,白歌执意要跟车去医院,节目组不敢得罪他, 只好派了名工作人员陪同,给祝茗和小甜瓜安排了另一辆车,于茴千叮咛万嘱咐,让司机务必跟紧救护车,第一时间把两人送到医院。


    但救护车毕竟能够无视信号灯优先通行, 司机师傅再怎么快马加鞭,也足足落下了两个红绿灯, 等祝茗和小甜瓜赶到医院门口, 温执明已经被推进了急诊外科。


    祝茗顾不上和司机道谢,拉着小甜瓜就往医院里冲, 两个不懂外语的人费了半天劲才找到科室入口, 祝茗的手机忽然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小祝老师!”


    年轻的哭腔冲进耳膜, 祝茗的心猛地揪起。


    来电人化名小李,是于茴派来和白歌一起跟救护车的助理, 少年年纪尚浅,被派来跟车只是出于祝茗和于茴对白歌的不放心,他没经历过这种事,急得声音都在颤抖,几乎要哭出来。


    祝茗被他惊恐的语气扼住了呼吸, 大脑一片空白, 下意识的问句脱口而出:“怎么了?温先生他……”


    声音戛然而止。


    祝将军在沙场上杀敌无数, 以为自己对生死之事早已看淡,甚至连险些坠崖而亡时都未曾有过多的恐惧和遗憾。


    但此时此刻,他甚至不敢说出那个悬在嘴边的词语。


    “温哥、温哥他没事, ”小李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他现在在急救室门口,是白歌老师……白歌老师他……”


    祝茗皱眉:“白歌怎么了?”


    小李刚入行不久,对白歌背后的资本并没有太多惧怕,一咬牙,最朴素的正义感占了上风,冲口而出:“白歌老师他……他说自己是温哥的亲属,有权放弃抢救!”


    ——


    话音落地的瞬间,电话被挂断。


    男人凶神恶煞的脸出现在小李眼前,朝他勾起阴鸷的微笑:“你在干什么?搬救兵吗?把祝嘉木找来又有什么用?这里这么多人,只有我一个人是温执明的家属,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改不了温执明的命。”


    他冷笑一声,转向推着病床的医生,眼神冷厉,逼得人步步后退:“我说不救,就是不救。”


    病人那么年轻,只要积极抢救,很快就能脱离危险,病人家属却要放弃。医生只在某些信仰异教的教徒身上见过这阵仗,却从没听过东方人也有这种古怪的信仰,一时感到难以理解,操着蹙脚的中文努力沟通:“伤员送来得很及时,救活的可能性很大,为什么要放弃抢救?”


    白歌抬眼,冷冽眉眼失去了镜头下的伪装,显得无比阴狠:“温执明要去死,是他自己选的,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即使这里是F国,我也有一万种办法让你丢了这份工作。”


    医生在急诊忙了一整天,万万没想到积极救人还能碰上医闹的,对眼前青年的不满瞬间爆棚,放弃和他讲道理,搬出杀手锏:“你说你是他家属,需要拿出证据证明,不然岂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让其他病人放弃抢救?这不合理。”


    白歌沉默了。


    他早早对温执明动了念头,始终没有答应温家的收养。两人只是名义上的兄弟,一没有血缘纽带,二没有法律认证,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似乎都没有权利干预温执明的生死。


    ——该死!早知道就让那个人连户口本也伪造一份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怎么好意思一个劲地给他打电话?


    白歌烦躁地把手伸进口袋,按断了今天的第无数个未接来电。


    事发之前,那人给他和温执明设计了一套“完美”的剧本。


    他施压要求于茴在节目里互换搭档,给白歌和温执明独处的机会,然后恰到好处地设计一场车祸,让白歌表演一出英雄救美,略施苦肉计,再次利用温执明的愧疚,让这个容易心软的人重新回到白歌身边。


    只可惜,因为白歌的偏执和疯狂,一切都偏离了预定的轨道。


    白歌冷哼一声,他知道那个人想问什么。为什么被车撞伤的不是他,而是温执明?为什么说好的英雄救美根本没有上演,他几乎放任了这场车祸的发生?


    他的手指在口袋里长按,彻底关闭了手机。


    ——这怎么能怪他呢?


    ——他是想让温执明回到自己身边的,是温执明自己执迷不悟,宁愿死也要和祝嘉木那个混蛋同流合污,他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怨?


    得不到的人,宁愿毁掉,也不能拱手让给别人。


    更何况,温执明欠他妈妈一条命,也是该还的时候了。


    白歌抬起头,刚刚的凶戾神色消散无余,仅余一丝装模作样的礼貌。


    “医生,”他假做恳求,眼中一抹狡诈神色一闪即逝,“我们不是本国人,回国取证明比较麻烦,这样吧,您先等一会,我找人去取,行不行?”


    ——取证明时间很长,拖也能把人拖死,然后再找人伪造一份□□,不就大功告成了?


    他几乎表演出了自己有生以来最诚恳的表情,甚至假惺惺地挤出几滴眼泪,声情并茂地打感情牌:“医生,他是我哥哥,一直对我很不好,还联合外人把我送进监狱,算计我的财产。现在他恶有恶报,我是他唯一的亲人,虽然我很舍不得他,但我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地狱里去……”


    F国的医生不吃这套,干脆利落地打断他:“我很同情你,但他是我的病人,你没有证明,想要放弃抢救,这不符合规范。我现在要去救人,如果你再纠缠不休,我会叫保安来把你驱逐出去。”


    说着,摆摆手就要把人往抢救室里推,白歌的眼泪瞬间止住,脸色笼上一层阴云,伸手挡住医生的脚步:“你说什么?”


    医生道:“我要去救人。”


    “好啊,救人,”白歌的右手缓缓下移,嘴角浮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我让你救人。”


    拳风即将袭向医生面门的瞬间,在距离鼻梁仅几公分的位置戛然而止。


    医生惊魂未定,半眯着眼看向千钧一发之际赶来的人。


    青年身量细窄,长相清秀,表情却是与外貌不符的果断,看上去像个刚刚抽条的大学生,却仅用两根手指就制住了眼前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腕,使他的拳头无法再前进分毫。


    他微微侧过头,没有多余的话,只露出满是担忧与愤怒的眼睛。


    “这里交给我吧,”祝茗声音很轻,却又像是有千钧重量,“医生,请你救救他。”


    医生向祝茗点点头,趁白歌被限制住无法行动,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把温执明推进抢救室,砰地关上了大门。


    白歌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杀气四溢:“祝嘉木,我给你三秒钟时间,松手,不然我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操!”


    话音未落,后脑勺的头发猛地被人揪住,狠狠往下一扯:“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有我在这,什么都不会发生,敢惹我朋友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白歌在看守所里剃了寸头,为了在镜头下维持美好的光辉形象,出来之后戴的都是假发,这一拽立刻现了原形,手上的力道乍然松懈,顶着一颗光秃秃的卤蛋,拔剑四顾心茫然:“谁?!”


    糖渍小甜瓜好整以暇地把白歌的假发抛进垃圾桶,双手抱臂:“诶?白歌老师怎么变成秃瓢了?是得了绝症吗?还是吃过牢饭呀?真不好意思,本来只是想让你摔个仰八叉,没想到你这头发也是假的。”


    他踮起脚,倾身向前,朝白歌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你说你这从头到脚,有哪样东西是真的呀?”


    白歌的脸色一寸一寸沉下来,双目迸射出野兽般的凶光:“你再说一遍。”


    小甜瓜嘿嘿笑了一声,自顾自地用手指绕着自己的长发:“哎,我这头秀发可是货真价实的,羡不羡慕?白歌老师这么生气,不会是嫉妒我……!”


    惹火的话没能说完。


    白歌阻碍抢救无果,又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嘲讽,再也压不住骨子里的暴力基因,忍无可忍,挥拳直击小甜瓜命门。


    ——咔嚓。


    电光石火之间,拳头又一次被祝茗拦了下来。


    祝茗五指搭在对方青筋暴露的拳头上,骨节纤细精巧,白皙如玉,这样一双艺术品般的手轻轻一托一推,眨眼间将白歌掀翻在地。


    他脸上挂着毫无瑕疵的微笑,笑意不达眼底:“白歌老师,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白歌杀红了眼,从地上一跃而起,喉咙里咕哝出野兽般的咆哮:“祝嘉木!你这个无耻小人!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你根本不知道我和温执明之间发生过什么,温执明他本来就该死……呃!”


    一只拳头猝不及防地从正下方袭来,结结实实地砸在下巴上,迫使他的上下牙紧紧咬合。


    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嚓声,白歌眼前一黑,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唇齿之间。他踉跄着退后两步,下意识捂住下巴,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你敢打我?!”


    033尖叫:“祝茗!不要攻击主角啊!!”


    周围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作鸟兽散,尖叫之声不绝于耳,值班医师把SOS按钮按爆了表,拎起电话大喊:“三楼!三楼!请安保人员尽快到位!”


    祝茗对混乱的场景视若无睹。他分不出精力去安抚四散的人群,也没有心情向任何人解释。


    他一向认为只有无能之人才会事事诉诸于暴力,然而白歌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温执明和死联系在一起,挑战他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祝茗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微笑,红了眼圈,露出了痛苦隐忍的神色——尽管他知道这只会让白歌感到快意。


    他收回直击白歌下巴的拳头,伸手按住他胸前的肋骨,步步相逼,将怒如疯牛的男人抵在墙面上:“我不仅打你,还要问你,白歌,温先生为什么会出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白歌愣住了。


    肇事车辆是那个人派来的,把人撞了之后就一早逃逸,整个节目组都没人发现异常,为什么祝嘉木会提出这个问题?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关你什么事?!祝嘉木,我告诉你,诬陷是要坐牢的——!”


    按着他肋骨的力道又加重几分,白歌忍无可忍地尖叫出声:“操!你想干什么?想让我死吗!”


    “当然想。”


    三个字语调不见起伏,像刀锋一样刮过白歌的耳廓,祝茗冷然道:“但我跟你不一样,白歌。”


    祝茗是名垂青史的大将,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战功赫赫,长枪遍染鲜血,穿透过无数敌人的胸膛,却从未因私仇杀死过任何一个人。


    昔日权势在握时尚且如此,如今更不可能不管不顾地犯下此等罪行。


    他咽下胸中激荡的血气,轻描淡写地抬起眼,清凌凌的音色宛如审判,直刺入在场所有人心头:“你的第一反应是‘我在诬陷你’。可我只是在问,温先生为什么会出事。”


    “看来,温先生的车祸,的确和你有关。”


    第98章 大起大落 我的名字是祝嘉木,我们的关……


    悚然的冷意在人群中蔓延。


    白歌被祝嘉木眼中近乎纯粹的杀意震慑, 短暂陷入了僵直,下意识贴紧了墙面。


    直到警卫赶来将二人分开,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恐惧, 顷刻间怒意突破了理智的界限,白歌怒吼出声:“你以为我还会怕你?!你大可以报警,告诉警察是我指使那辆车撞死温执明,看他们会不会相信!”


    祝茗不愿再给他半个眼神,侧身让过他的拳风, 轻巧出手,将他双臂反折到背后, 转身把人交到满脸惊艳的警卫手中。


    若是平时, 他肯定要搔首弄姿地摆个POSE臭美几句,但温执明奄奄一息的模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坠得他心口发疼, 没有心情玩笑, 只能勉强勾起礼貌性的笑容:“能否你们帮忙告诉警察,那场车祸或许不是意外, 而是谋杀,这个人就是凶手之一。”


    警卫们来之前就已经掌握了情况,知道这人似乎是个有精神问题的明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一位伤患送命, 为此, 急诊外科的莱格里斯医生险些挨了一记勾拳。


    只是他们没想到, 事情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恶劣。


    一群人听完小李的翻译顿时严肃起来,郑重其事地向祝茗表示会帮忙传达,在警方干预之前, 一定严格看管这个嫌疑人,绝不会让他有任何可乘之机。


    说完,也不管白歌在乱吼乱叫些什么——反正他们也听不懂——直接用塑料扎带把他两手反绑,雄赳赳气昂昂地拖着男人离开了现场。


    祝茗站在原地没动,挺得笔直的肩背微微往下垮了一点,那副压迫感十足的气势消散了,微微泛红的眼睛抬起来,视线落在紧闭的大门上,清瘦的身形看上去有些落寞。


    小李犹豫着想安慰他一下,还没来得及出声,身边一阵香风刮了过去。


    小甜瓜蹦跳着冲上前,一把搂住发愣的好友,欢呼胜利:“天哪,你太棒了!我回去要发万字长文给你的身手吹彩虹屁!”


    “等温执明醒过来,我亲自向他描绘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帅气表现!”他说话的语气相当自然,仿佛温执明不是出了事故正在抢救,而是午后小憩一下,马上就能从床上起身,来到他们身边。


    ——等温执明醒过来。


    祝茗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感觉从中得到了一点力量,自己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脏终于开始慢慢归位。


    他找回了几分往日的乐观心态,勾了勾唇角,有意缓解沉重的情绪:“那你得好好说,实在不行找医院问问有没有监控,等……等他醒了放给他看,让他知道我有多爱他,狠狠讨上百八十个好处。”


    小甜瓜很仗义,跟他击掌:“我也要!”


    然后拉过小李:“小李也要!”


    小李:……要什么?!


    这两个人完全不需要安慰啊!


    ——


    不需要安慰,不代表心里不慌。


    手术已经进行了五个多小时,于茴带着节目组来过一次,但这么多人,不能都一直耗在医院,于是只有小李和于茴自己留在了这里,陪他一起等待。


    祝茗肉眼可见的越发焦急。


    他站在手术室外面,紧张地盯着那盏红灯,时间一久,脑子里又忍不住开始飘一些很不像他的胡思乱想。


    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出来?是不是很严重?究竟伤了哪儿?他流了那么多血,是不是需要输血?如果、如果……


    灯灭了。


    思绪戛然而止,祝茗拽着临时翻译小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看着那扇缓缓打开的大门,分明没等几个小时,却无端生出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惶恐。


    先出来的是那位医生,手术服上溅着血迹,蓬松的金发被手术帽压塌了,但在看见祝茗的时候,他眼中露出了笑意:“手术很成功,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他的伤势比我们预计的轻,好好休养,完全可以康复。”


    像是印证他的话,滚轮的声音渐渐接近,护工推着床来到门边,祝茗霎时间听不见医生的话,也忘记了所有礼节,着急忙慌地扑到床边,探出头去,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恋人。


    温执明仍然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身上缠满了各种导线和管路,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了,露出白得像纸的肤色,头上包着纱布,半张脸都被呼吸面罩掩盖着,只能透过面罩上浮动的雾气感受到一点点生命的迹象。


    直到此刻,被强行压下去的恐慌瞬间反噬,祝茗才终于开始感觉手脚发软,鼻酸眼热,两手撑着床边的护栏转头问医生,声音带上点哽咽:“我、我可以带他去病房了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祝将军真的要落泪了。


    他扶着床栏,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温执明的手腕。


    柔软,冰凉,但隔着薄薄的皮肤,终于能触摸到微弱却平稳的脉搏。


    于茴叹了口气,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总觉得温执明出事和投资人脱不开干系,心里的沉重不比祝嘉木轻,带着懊悔和负罪感说:“费用我来负责,小祝老师在这里陪着温哥,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叫我。”


    祝茗满心牵挂着温执明,胡乱点点头,跟着医生护士一路将床推进了单人病房。


    ——


    手术再怎么成功,和那种疾驰的铁块碰撞,对于身体的损伤终究是巨大的。


    肋骨骨折,肱骨骨折,脾破裂,肺挫伤,应激性胃出血,颅骨轻微骨折,还有浑身上下不计其数的伤口和大量失血。


    成串的专业名词小李也翻译不出来,祝茗只听了个大概,模模糊糊知道若是在他那个世界,温执明恐怕熬不过这一劫。


    他忧心忡忡地守在床边,不敢闭眼,一遍遍查看监护设备,生怕一眼没看住,温执明就出了什么意外。


    直到第二天的晚上,安静昏睡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祝茗一天一夜没睡,反应却依旧敏捷,第一时间捕捉到恋人眼睫微弱的颤动,立刻握紧了掌心的那节手腕,倾身上前,惊喜地叫出声:“温执明!”


    苍白的青年皱起眉,疼痛比清醒先一步抵达大脑皮层,呼吸的节奏瞬间被打乱,求生的本能让他艰难喘息着睁开双眼。


    视野是模糊的,他看不清眼前的人影,只能在扰人的耳鸣中勉强分辨出对方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要赶紧……醒过来。


    ——不然……不然的话……


    尚未完全清醒的大脑中仿佛有两种力量在角逐,一个声音让他睁开眼,对眼前的人影露出笑容,另一个声音告诉他这只是梦境,催促他坠入黑暗。


    钻心的剧痛顷刻间席卷脑海。


    一瞬间,心率和呼吸都升高到了极其危险的数值,床边的监护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温执明?!”一口气还没松下就又提了起来,祝茗按响床边的呼叫铃,惊慌地伸出手去,擦拭着温执明额上密密麻麻的冷汗和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怎么了呀?哪里不舒服?哪里疼?坚持一下,医生马上就来了,温执明……”


    ——不然的话……会怎么样?


    骤然响起的警报声又骤然消失,被管线环绕在中央的青年渐渐平息了剧烈的颤动,眼神缓缓聚焦,变得清明的目光落在床边人的脸上,下意识露出笑意。


    祝茗一屁股坐在陪护椅上,声音都打着颤:“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醒了就好,医生一会儿就来,你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喝点水?你失血过多,应该会很渴吧?这会儿可以喝一点了,但这边医院都是冰水,我……”


    “请问……”


    青年的声音很沙哑,很低微,闷在呼吸面罩中听不真切,但区区两个字却像惊雷一样劈中了祝茗,让他瞬间掐断了自己的啰嗦,难以置信地看向床上的人。


    ——这是什么语气?温执明为什么要跟他说“请问”?谁会在重伤醒来的时候跟自己的男朋友说“请问”?


    作为素材学习的狗血偶像剧又一次派上了用场,一个离奇的猜想渐渐成型。


    而温执明的表现和他的猜测不谋而合。


    他眨着眼,目光礼貌疏离,语气里带着困惑:“请问你是……?我这是……怎么了?”


    祝茗:……


    祝茗:…………


    我才想问你这是怎么了好不好?!!!!


    车祸+失忆这款套餐是不是太老套了啊?!


    退货!贼老天!我要退货!把我家男朋友还给我!


    ——


    “……医生说温哥其他的伤情都还算平稳,只是暂时不宜挪动,需要静养,可能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没法回国了。”医生的中文不足以支撑他向祝茗交代病情,于是小李帮忙翻译。


    祝茗的心放下了一半,但表情还是绷着,隐隐有点咬牙切齿:“但是?”


    小李:……


    小李同情地看着他:“咳,但是神经科的医生说,温哥脑子里有一点点出血,需要慢慢吸收,可能是出血影响了脑功能,导致温哥失去了半年左右的记忆。”


    祝茗的后槽牙发出一声响。


    “原来如此,影响了脑功能,就刚好把记忆倒退到认识我之前,真是好、巧、呢。”


    ——贼!老!天!我信你个鬼!


    小李:……


    小李安慰他:“没、没事的,说不定等积血吸收了,温哥就能想起来了!”


    不管在心里辱骂几百遍天道,温执明失忆的现状也无法改变,祝茗深吸一口气,感谢了医生和小李,推门回到病房。


    温执明还不能起身,精神也不算很好,合着眼昏昏欲睡,被他进门的动静的惊醒,下意识就露出礼节性的微笑。


    ——昨天早上,温执明对他还不是这样笑的!


    昨天早晨温执明被他偷亲了一口,没睁眼就开始笑,有点羞涩的笑容又软又漂亮,跟现在这种毫无生气的笑脸完全不一样。


    祝将军恨得牙痒痒,一屁股坐在陪护椅上,暗自怄气,却也不忍心让自己对天道的怒火波及到刚刚脱离危险的恋人。


    他软下声音:“温先生,怎么了?”


    温执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神色似有些苦恼:“抱歉……我好像不记得你了。”


    祝茗:“……我知道。”


    不用再说一遍!


    他深吸一口气,稳定住自己的表情:“温先生,你的记忆出了些问题,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我的名字是祝嘉木,我们的关系有一点复杂。”


    “我是你的艺人,你的搭档,你的情敌,你的……”


    祝茗微微一顿。


    这会儿的温执明脑子还没脱离白歌的毒害,若是直接说恋人,搞不好会把人吓跑,美其名曰“担心他受到伤害”然后拼命远离他。


    祝将军果断换了话术,含情脉脉地看向温执明的眼睛:“你包养的情人。”


    温执明:……


    什么?


    温执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不好意思,请……”


    祝茗接话:“没错,情人,包养的,你给我十五万,签了合约,包养我,说要把我捧红。”


    他眨了眨眼,露出泫然欲泣的可怜神色:“温先生,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很需要……你、你不能始乱终弃,不能说话不算数呀。”


    温执明:……


    我失忆之前到底都做了什么啊?!


    第99章 初次交锋 难道我、我就是这么一个狂野……


    眼前的青年生得清秀漂亮, 有一双天真单纯、不谙世事的眼睛,看上去顶多二十岁,像是尚未踏入社会的学生。


    这双眼睛就这样盯着自己, 露出被抛弃的小狗一般的眼神:“温先生,您嫌我烦了吗?果然,像我这样的人……”


    温执明:……


    温执明眼神虚无:“没、没有……”


    过去的我真是罪大恶极啊!


    祝茗乘胜追击:“我从小家境贫寒,家里人欠了一大把赌债,我打了四年零工才勉强还上一小部分, 要不是温先生给我十五万,我早就流落街头……”


    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糖渍小甜瓜俏丽的笑脸挤进门缝, 两手抱着巨大的纸袋:“祝嘉木,告诉你个好消息, 甜瓜老师一线情报, 《大夏风云》的片酬尾款马上就要结算了!”


    温执明懵懵地看着他:?


    祝茗:……


    草。


    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祝将军抬高声音岔开话题:“啊,甜瓜老师来了!你去干什么了今天天气真不错让我看看你拿了些什么好东西……”


    然而为时已晚, 甜瓜老师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十分不会读空气地眨眨眼:“我去给你买晚饭了,别打岔,猜猜你能拿到多少钱?”


    他把装有食物的纸袋放在床头柜上,兴高采烈地举起双手比了个数字:“锵锵!一百二十万!本来预定的片酬是一百万, 但商导觉得你演技实在太好了, 临时加了二十万奖金给你……诶, 你怎么不说话?”


    祝茗哀怨地瞪他。


    本来要说的,但现在舞台都被拆完了,这戏还怎么唱。


    温执明看看小甜瓜, 又看看他,不明所以地眨眼:“那个,嘉木,那你刚刚跟我说的‘真的很需要这笔钱’……”


    祝茗:……


    温执明:“还有流落街头……”


    祝茗:…………


    小甜瓜:“啊?祝嘉木,你流落街头了?什么时候的事?你很需要这一百二十万吗?你需要钱怎么不开口啊?商导说打款还需要一个礼拜,我可以先借你……唔唔!”


    甜瓜老师莫名其妙被捂了嘴,愤怒地叽里咕噜:“不借惹!”


    祝茗冷酷无情地松手:“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温执明:?


    温执明的视线在祝茗和小甜瓜之间逡巡,忍了又忍,还是戳了戳祝茗,小声问:“这位是?”


    “啊?”小甜瓜这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什么意思?温执明,你不记得我了?”


    他指向祝茗:“那他呢?你连他也不认识了?!”


    温执明面露为难,歉疚地低下头:“抱歉,我有点记不清了。”


    小甜瓜完全无视了他的歉意,磨刀霍霍:“那白歌呢?你记得白歌吗?”


    温执明愣住了。


    这个名字背后的记忆实在不算愉快,被猛一提及,刻在潜意识中的画面像残破的默片一般在脑海中闪现,仿佛有无数条触手缠住他的思绪,强行把碎片的记忆拼接成整体,叫嚣着、挣扎着要浮出水面。


    一阵钝痛从后脑勺蔓延开来,好像有无数根针密密匝匝地碾过,又像是被铁锤重重敲击,眼前的光线开始扭曲,耳边响起不属于现实的回音。


    祝茗看见他额上开始冒冷汗,一下收了笑意:“温执明?”


    小甜瓜也被吓到,立马噤声:“我、我说错话了?”


    祝茗托着温执明的后背给他喂水,感到有些古怪。


    天道删除了温执明的记忆,他本以为对方会恢复到最初与自己相识时的模样,可那时的温执明,即使面对在片场撒泼打人破坏公物的白歌,也能像个事先编写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冷静运转。


    如今看来,记忆没了,对白歌的反感却或许并没有消失,这种离奇的错位与矛盾,让现在的温执明一提到白歌就会头痛。


    ——天道的计划失败了,至少此时此刻,是失败的。


    祝茗心情稍微好转了一点,熟练地轻抚恋人的后背,柔声安抚:“好啦好啦,温先生,我们不想那个人了好不好?看看美味的晚餐,看看好看的电视剧,看看你包养的情人……”


    小甜瓜震撼地张大嘴巴:“这是什么play?我都错过了什么啊?!”


    温执明脸上痛苦的表情凝固了。


    ——怎么夹带私货啊这孩子?!还有,他哄人为什么这么熟练?就好像、就好像……


    他微微红了脸,移开视线:“咳,我没事了,祝嘉木,你不要好像……”


    “好像哄小孩一样。”他小声说。


    祝将军安抚成功,笑盈盈地坐回原位,云淡风轻地抛出重磅炸弹:“可是温先生失忆之前都是要求我这样哄的,要勾勾手指、摸摸头、亲亲嘴角,还有讲睡前故事……”


    “咳咳咳咳咳!!”


    病号险些被一口水呛死,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是什么话!就算真的是、真的是这样,也不能……也不能……”


    他斜眼瞥着小甜瓜,气若游丝。


    ——也不能当着外人说出来啊!一点都不知道检点!我失忆之前到底受了多大刺激,包养了这么一个死孩子?!


    温执明的记忆彻底混乱了,崩溃地陷入自我怀疑。


    ——这对吗?难道我、我就是这么一个狂野的人?


    祝茗从温执明的眼神变化中读出他的心声,笑嘻嘻地指了指小甜瓜:“没关系,温先生,他不是外人哦。”


    温执明深吸气:“他是谁?”


    祝茗狐狸微笑:“我老板。”


    温执明:?


    小甜瓜:?


    祝茗眨眼:“温先生不记得了吗?你就是从他手里把我买来的呀。”


    温执明目眦欲裂:“什么?!”


    他就不该问。


    他就不该问!!!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无法撤回,缺心眼的小甜瓜偏偏只有这种时候突然变得机灵。


    他接过祝茗的眼神暗示,绕着头发嫣然一笑,眼神暧昧拉丝:“我呀,开了一个洗脚城,祝嘉木原先就在我手底下打工,洗脚城你懂的吧?辛苦是辛苦了点,但赚得多呀,他要给家里人还赌债,没有办法。”


    温执明:……


    我不懂。


    小甜瓜不管他懂不懂,抑扬顿挫:“某一天,一位金主爸爸突然降临,一下就看上了他,点名跟我说他的服务特别好,想把他买下来,你猜是谁说的?”


    “……谁说都不行,买卖人口是违法的。”


    温执明心如死灰,机械式地扯开话题,但三观已经被过去的自己震碎。


    ——去洗脚城,见色起意,豪掷十五万包养小白脸……


    ——还服务特别好,什么服务啊?哪方面的服务啊?!你们这个服务它是正经服务吗?!


    罪魁祸首祝将军无辜纯善地微笑,发出在温执明听来不亚于恶魔耳语的声音:“洗脚服务。”


    温执明:……


    这孩子会读心术吗?


    恶魔耳语还在继续:“不然温先生以为,是什么其他服务?”


    温执明小小地吸了口气,给自己戴上氧气面罩。


    ——够了。


    他悲痛欲绝地捂住脸,接受了现实:“嘉木,你和你……老板先去吃晚饭,我想静静。”


    祝将军心满意足地偃旗息鼓,戳戳他的脸颊:“好哦,温先生好好休息,等想明白了,千万记得把我带回家哦~”


    温执明:“……知道了!!!”


    有包养play玩不代表祝茗原谅了贼老天,趁温执明休息的空当,打算把033喊出来兴师问罪,才发现自家话痨小系统自打温执明醒了就没说过话。


    祝将军秉持着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的法则,疑惑地戳了戳后台:“怎么这么安静?你们系统数据库里连包养都算违禁词吗?”


    小屏幕委委屈屈地从桌子底下冒出来,显示出一个巨大的TUT:“完蛋了。”


    祝茗愣住:“怎么?被我的深情感动哭了?你也太感性了,我刚刚有很帅吗?”


    033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尖叫:“谁感动了啊!!!祝茗,你知道你捅了多大篓子吗?!主系统要亲自和你谈话!”


    祝茗眼睛一亮:“诶?”


    剧情崩坏成这样,他本来就揣着一箩筐问题要问,但033只是个打工统,对许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之前每次有话要问,小系统最多起到一个传话筒的作用,皮球踢来踢去烦不胜烦,现在直属领导亲自下场,正中祝将军下怀。


    他惊喜道:“还有这种好事?!”


    033:……


    033:“什么叫好事啊!!!我带过这么多本书,从来没见过主系统亲自下场!如果只是普通的剧情崩坏,主系统只会发出指令惩罚宿主和系统,从来不会露面的!现在它主动要求和宿主谈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祝茗眨眼:“……意味着我很牛?”


    033心如死灰:“呵呵,意味着我要变赛博垃圾,你要变物理垃圾了。都洗洗睡吧。”


    祝茗:……


    那未必吧!你未免也太悲观了!


    “你的芯片是不是该升级了?”他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033,“就像你说的,如果主系统只是想让我们变成垃圾,根本不需要露面,动动手指的事,何必要和我谈判?谈判说明什么?说明我身上有它需要的东西,大家手里都有筹码,谁怕谁?喊你们管事的来上号。”


    033缩了缩屏幕:“真、真的?”


    它选中屏幕上的TUT,加粗了一圈:“……可是主系统和你交流需要暂时把我挤下去,如果、如果出了问题,我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祝茗信誓旦旦:“你放心,你的狗命在我手上,妥妥的!”


    033:……


    有你这句话,好像更不放心了呢。


    但它别无选择,只能把身体让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切号之前恋恋不舍地叮嘱:“求你了,祝茗,不要小瞧我们之间的羁绊啊!”


    祝茗:。


    为什么突然燃起来啊!一百斤数据库,九十九斤烂梗!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系统黑屏又亮起。数据重新载入的过程中,祝茗才有了一点危险的实感,心脏久违地开始突突。


    主系统是个什么角色?在033的描述里,它神秘莫测、冷酷无情,一言不合就把下属格式化,心地之恶毒、下手之狠辣和右相那厮不相上下,堪称职场破坏王。


    说归说闹归闹,对付这种完蛋玩意儿,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可不行,毕竟一不小心容易死。


    进度条读满了。


    屏幕上缓缓浮现出一个熟悉的颜文字:(^ v ^)


    祝将军如临大敌地盯着那个阴阳怪气的表情,随时准备出击。


    在他颇具气势的注视下,主系统开口了:


    “喵。”


    祝茗:……


    ——什么东西啊!切错号了吧!谁家赛博黑客切到我这来了啊!!!


    第100章 我是海王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到底对……


    祝茗感觉自己全力以赴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但一个成熟的将军, 不会因为第一印象就放松警惕,他目光如炬,试探着打了个招呼:“你好?”


    主系统:“(^ω^)你好喵。”


    祝茗:……


    喵到底是个什么口癖!好在意, 真的好在意啊!


    不行……不能只顾着吐槽,被对方把节奏带跑了。


    祝茗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发制人:“我听033说,您想与我谈话,我猜, 一定是要谈之前我请033提出的申请吧。”


    他礼貌抛出质疑:“您始终没有处理,是因为申请中有什么不方便说的问题吗?”


    主系统换了个眨眼的动图颜文字, 祝茗脑子里响起毫无起伏的系统默认声音:“哈欠喵。”


    祝茗:……这辈子头一次听这么字正腔圆的哈欠。


    话说033都有自己的声音, 主系统却在用这个系统默认女声吗?是不是有点太懒了啊!


    “没有处理你的申请,”主系统缓缓开口, “是因为, 还没有处理到你的申请喵。”


    祝茗:……真是听君一席话, 胜读一席话呢。


    将他无语的表情判读为怀疑,主系统将后台数据投屏给他看, 为自己正名:“你的申请序号为本季度015348号,目前处理进度是……000102号喵。”


    祝茗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忍不住大喊出声:“……你根本就没有在工作吧?!”


    所、以、说,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揣测上意!


    他和033在这里猜来猜去, 一个认为主系统坐山观虎斗, 一个认为主系统高冷又残酷, 谁知道这家伙根本什么都没想,只是磨洋工!


    主系统仍然慢悠悠,毫不着急, 平板的声音令人火大:“这是误解,我的工作,很复杂,维持平行宇宙的稳定,需要耗费大量算力,和能量,我没有太多时间,这些千奇百怪的申请,没有快捷回复,必须谨慎思考,处理起来非常麻烦,喵。”


    它切换画面:“你看喵。”


    屏幕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排在第一条的是“求你了,主系统,请让我的系统变成穿着西装短裤和吊带袜的兔耳美少年,年龄不要超过14岁”。


    祝茗:……


    祝茗:…………


    突然觉得自己和温先生玩的包养play没那么刺激了。


    主系统说:“捏兔耳美少年,很费力喵。”


    祝茗:“……你倒是别答应这种变态的奇怪要求啊!!!!!怎么这么好说话啊你?!这就是你谨慎思考的结果吗?!还有不要再喵了,搭配你说话的内容显得更变态了!”


    主系统歪了歪屏幕,从善如流地改口:“我听说,这样会比较平易近人,上次见宿主的时候,那位宿主是这样说的。”


    祝茗:……


    真是好难猜到是哪位宿主呢,首先排除提出兔耳美少年请求的那位吧,哈哈。


    “算了,”祝将军吐槽到身心俱疲气喘吁吁,扶着膝盖盘腿坐下,语气失去尊敬,“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总不能就是来汇报一下处理进度吧?


    屏幕上浮现出一个圆形进度条,等加载到100%后,主系统说出了它出现以来最长的句子:“昨天下午,这个世界的能量出现了巨大波动,我查阅了你所有的任务记录,寻找波动出现的原因,同时检索到你要求提出的这条申请。”


    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回到了正题,祝茗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但本能地捕捉到一个关键的时间。


    ——昨天下午。


    昨天下午只发生了两件事。


    温执明和白歌在镜头里消失了七分钟,以及温执明被车撞成重伤。


    从肇事者的反应到白歌的所言所行,看得出车祸一定是事先安排的。


    但最初的目的必然不是谋害温执明或让他失忆,天道再怎么狂,也不可能让白歌在综艺节目的录制过程中杀人放火。


    只是可能那七分钟里,温执明的行动出乎他们的意料,导致世界能量波动,也导致了天道不得不出手抹去温执明的记忆。


    他猜测着,冷不丁问出口的却是另一个问题:“温执明的主角光环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天道是世界的意志,温执明和白歌头顶主角光环,本该是它守护的对象,但自从温执明成为他的男友,天道屡次对他动手,一次比一次狠辣。


    主系统停顿了很久:“……你很敏锐,我可以回答你,是的,这也是我决定帮助你的原因。”


    “温执明的人设核心,是年上的隐忍与无下限的纵容,根据这段时间的表现,世界意志判定他主角失格,试图剥夺他的主角光环。”


    祝茗撇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听听这话,核心是隐忍和纵容,不忍了就是主角失格,这把温执明当人了吗?分明是当成一个好用的工具!


    主系统温吞补充:“而我发现,温执明对你,非常隐忍,非常纵容。”


    祝茗:……


    怎么骂到自己头上了。


    祝茗拍案而起:“胡说!”


    主系统:(^v^)


    祝将军被区区颜文字给看心虚了,重新坐下,诚实地双手合十道:“好吧,也有几分道理,你继续说。”


    “你提出,要取代主角攻,与主角受一起走完剧情,维持世界的稳定,”主系统慢吞吞地投屏出一个大拇指,“很有趣的提议,对你我而言,是双赢,我可以为你提供帮助。”


    屏幕上的大拇指变成了一行字——《影帝他以下克上了》,影帝和以下克上两个被被黑体加粗标红。


    “这是主角攻最重要的两个标签,以下克上你已经做得很好,结局之前成为影帝,你在白歌面前,就会有一战之力,到时,如果温执明选择了你,主角光环就会降临在你们头上,如何呢?是不是,非常简单?”主系统说。


    祝茗点点头,微笑:“喔,只要成为影帝,听起来很合理……个大西瓜。”


    主系统:?


    祝茗抓住它,屏幕朝下疯狂摇晃,试图再晃出两句话来:“没了?就这?结局之前成为影帝?我吗?靠什么成为影帝?我连男主角都没演过,靠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吗?!”


    主系统稀里哗啦地坚强回复:“我没有嘴……”


    祝茗:“不准再说冷笑话了!”


    033那九十九斤烂梗全是从主系统这里继承的吧,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一顿鸡飞狗跳。


    一人一统呼哧带喘地暂且休战,祝茗举起手,把主系统高高拎起来,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主系统阁下,我们各退一步,我知道你比天道厉害,事成之前你帮我拦着点它,不要让它再搞事,影帝的事,我可以自己想办法,怎么样?”


    屏幕上雪花点乱闪,半晌缓缓浮现出“OK”的表情。


    “你还有六个月的时间,祝茗,请注意,在明年二月的华彩奖上,拿不到影帝,你和这个世界,都死定了。”


    古井无波的机械电子音缓缓说出恐怖的话语,祝茗隐约感觉自己听出了一点威胁。


    ——


    不论如何,心头大事终于有了眉目,祝茗把劫后余生上蹿下跳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033卷吧卷吧塞回口袋,带着前所未有的好心情回到病房。


    他先是把依依不舍的小甜瓜劝回了节目组,又和主系统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回到病房时却发现温执明还没睡,正倚在床头,皱眉盯着手机。


    脸上还挂着氧气面罩,看起来无比身残志坚。


    祝茗看出他心事重重,便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轻声叫他:“温先生,您怎么了?”


    温执明闻声抬头,习惯性露出安抚性的笑容:“没事,有些工作要处理。”


    “什么工作非要现在处理?你才刚醒诶,要不是因为单人病房空出来了,你现在应该还住在重症监护室呢,”祝茗不满意地嘀嘀咕咕,走到床边坐下,伸了伸脖子想看他在干什么,又觉得这种行为不尊重人,不情不愿地停了动作,转头可怜巴巴地看男朋友,“弄好了吗?休息一会嘛,我很担心你……”


    他夹出最软和的声音,露出最湿漉漉的眼神:“虽然我只是你包养的情人,没资格管你,但是……”


    温执明指尖一颤,险些按错了键,恍惚间理解了什么叫“美色误事”,连忙把手机锁屏,脸颊微微有点红:“别把什么包、包养挂在嘴边上!”


    说实话,他现在看见这孩子就心虚。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幸运,因为录制,出事的时候他的手机放在工作人员身上,没有和他一起被车撞飞。


    刚才一拿到手机,他就开始翻聊天记录,先是工作微信,置顶第一位明晃晃地挂着“没良心的恋爱脑”,头像是个可爱的Q版小狐狸。


    温执明:?谁?


    点开个人资料,昵称那栏写着“南方有嘉木”。


    ——好的,是祝嘉木。


    这没什么。


    他深深吸了口氧气。


    ——最该死的是他给祝嘉木的这行奇怪备注后面,标了三个爱心。


    温执明:……


    坏了。


    他一鼓作气地点进去,聊天记录翻到顶。


    第一条,转账五万。


    第二条,祝嘉木先生,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我深表抱歉,医药费我会帮您垫付,如果这些钱不够,请务必告知我,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温执明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又要晕倒了。


    谁能告诉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到底对这孩子做了什么,以至于需要付医药费。


    也许是误会。


    他说服自己,再往后翻,祝嘉木发来一只名表的图片,紧接着就是语音通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结合上下文,可能是送给白歌的礼物——这种事,温执明很熟,有不少被白歌表象蒙骗的小粉丝,都会找他帮忙转交礼物。


    但接下来的发展变得离奇起来。


    自己又给祝嘉木转了十万,说这表就算自己买下的,还说要去医院看他。


    他越看聊天记录越眼熟,直到翻到下面那张自己戴上表拍的照,终于想起眼熟在哪了。


    圈里那些在情场里冲浪的海王,都是这么哄骗年轻单纯的小孩的,假装自己可以帮他见到偶像,逐步骗身骗心,最后始乱终弃。


    温执明:……


    一切都完蛋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