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德妃(清穿) > 60-70
    第61章 第061章


    许是奴才们担心她的身子骨, 刻意在宁神香里加了药,困意顷刻间席卷而来,她渐渐陷入沉睡。


    此时屋内只剩下她呼急呼沉的呼吸声。


    房门被打开, 那个络腮胡子侍卫缓步入内, 坐在了床榻前。


    皇帝卸下所有伪装, 眸色复杂的将她怀里的枕头拿开, 将心爱的女人拥入怀中。


    “对不起…”


    “对不起…”皇帝眼中布满血丝, 哑着嗓子轻轻在她耳畔痛苦呢喃着。


    ……


    一夜好梦,吴雅苏醒之时, 怀里还抱着皇帝用过的枕头。


    简单吃过早膳之后,梁九功带着她来到城郊的早市。


    吴雅寻着记忆来到那家排队的小摊子前,买了与皇帝吃过的那些糕点。


    可当她欢喜的吃过几口,却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她怏怏不乐的转身准备离开,竟又看见那家开在石碑前的鹿肉馅饼摊子。


    吴雅三步并两步来到摊子前,买了一份烤鹿肝和鹿肉馅饼,她竟然下意识往怀里藏, 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手腕。


    “哎呦主子您这么糊涂了, 刚出锅的烤肉烫得很,可不能往怀里揣。”


    梁九功的语速很着急,他的话说得比乔装成侍卫的万岁爷慢些, 差一点就露馅了。


    “是我糊涂了…”


    吴雅尴尬的笑了笑,打开油纸包开始自顾自吃起来, 入口都是齁咸的肉腥味,这么难吃的东西, 他当时怎么都给吃光了?


    吴雅忽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连买个吃的都仿佛在对他投毒,她忍不住愧疚的捂着眼睛低声啜泣。


    梁九功初时还有些无措, 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忽然伤心哭泣的德妃,时不时用眼神探询乔装打扮成侍卫的万岁爷。


    兰翠第一时间发现了娘娘在泣血,顿时吓得用帕子擦拭娘娘脸上的血泪。


    “主子您泣血了,别再哭了。”


    “嗯,这烤鹿肝太难吃了…我真是笨,怎么买这种东西害他,我真是…什么都做不好,总是在连累他,当他的累赘。”


    眼看德妃开始咳血了,梁九功和兰翠吓得脸都白了,而万岁爷更是彻底乱了方寸,要不是梁九功拦着,万岁爷早就不管不顾凑到德妃面前。


    此时马车内,兰翠伺候娘娘服下稀释许多倍的红丸,娘娘才勉强好转。


    原本苍白灰暗的面容在红丸水入口没多久,忽然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在早市耽搁了半日之后,吴雅又在马车里歇息了许久,又忍不住饮下红丸水,才勉强缓过神来。


    待到回四九城内,已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今夜还是歇息在皇帝的私宅里。


    吃过晚膳之后,吴雅将梁九功叫到了面前。


    “梁公公,其实我很想唤您一句梁哥哥,自从我入宫,您就像哥哥般照拂我,我都还没来得及感激您。”


    “娘娘折煞奴才了,从前奴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个趋炎附势的玩意罢了。”


    “梁哥哥,今后还需劳烦您多在他身边规劝一二,他不高兴就会喝闷酒,你回头把给他的酒都换成养生的药酒,实在糊弄不过,就在酒里多加白水。”


    “他就是个闷葫芦,不开心也不知倾诉,你费心多对他唠叨几句,他其实很喜欢旁人对他嘘寒问暖。”


    “今后皇子们大了,免不得遇到糟心事,你记得提醒他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看开些,别自己生闷气。”


    “他…以后可能会不节制女色,你记得搬出祖宗家法多规劝,让他保证龙体。”


    “他秋日火气大,你多给泡些胎菊和决明子这些清肝明目的药茶,催着他多喝些。”


    “娘娘,这些奴才记不住,您今后自己提醒万岁爷吧。”梁九功哽咽的悄悄抹泪。


    “没有以后了,咳咳咳…”


    “待我走后,你想办法把我从前做的汗巾、剑穗、寝衣、暖帽、帕子那些东西统统毁了,一件都别留下,如此就不会睹物思人了。”


    “其实四阿哥不像我挺好的。”


    “娘娘饶了奴才吧,那些都是万岁爷最喜欢的东西,宝贝似的收着,奴才若真敢毁坏,定会被万岁爷砍了脑袋。”


    吴雅尴尬点点头,哑着嗓子道:“你说的也是,我回去自己处理吧。”


    “兰翠,扶我去墙根那坐一会,阿玛说今儿要给妹妹们烤肉,不知开始了吗?”


    “开始了,方才就吃上了,烤肉的味道都飘到咱这来了。”


    “那快去看看,我阿玛烤的鹿肉可好吃了。”


    梁九功忍不住凑上去插话:“娘娘,万岁爷烤的鹿肉也好吃,去狩猎之时,奴才曾经有幸吃过万岁爷烤的鹿肉,味道真是一绝。”


    “这辈子怕是没机会吃了,下辈子吧。”


    梁九功听到这句话,慌乱的看向站在门边的侍卫,此刻那侍卫正仰头看天,久久都不曾低下脑袋,像极了抬头将眼泪生生逼回眼眶。


    吴雅坐在墙根边上听了一会两个妹妹嬉闹着抢肉吃,也跟着捂嘴笑了起来。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不期而至。


    眼看着雨势愈发迅疾,吴雅无奈的早早回屋歇息。


    秋风渐起,阵阵凉意侵肌入骨。


    夜里她忍不住让兰翠多加了些炭盆,又让拿来两个汤婆子,却依旧冷的瑟瑟发抖。


    一夜无眠,吴雅早早的就打开窗子,坐在窗户前静静听着雨落下的声音。


    她凝眉看见那络腮胡子侍卫站在她的房门前,他身姿挺拔欣长,仰头正在看雨。


    雨势渐甚,今儿吴雅索性哪都没去,就这么裹着被子坐在软榻上,沉默的听雨。


    她忽而随口呢喃起后世自己喜欢的歌,名字好像叫《雪落下的声音》:


    假装那只是叮咛,泪尽也不能相信


    此生如纸般薄命,我慢慢地听雪落下的声音


    闭着眼睛幻想它不会停,你没办法靠近,决不是太薄情


    只是贪恋窗外好风景,我慢慢地品雪落下的声音,仿佛是你贴着我叫卿卿


    ……


    兰翠听着那如泣如诉悲凉陌生的曲调,忍不住潸然泪下。


    她还是头一回听到娘娘唱歌,可这首歌太过悲凉凄楚,听的人心里堵得慌,她宁愿这辈子都不听娘娘唱歌。


    “我们回宫吧,我想陪皇上一起用晚膳了,记得去南锣锅巷南边巷子口买几串带黑芝麻的糖葫芦。”


    梁九功垂着脑袋诶了一声,就去准备车马。


    回到紫禁城之时,才刚华灯初上,满目恢弘的亭台楼阁与红墙琉瓦,被蒙蒙雨丝冲刷的不再那般寒冷与庄严。


    回到养心殿之时,李德全说皇帝还在御书房里处理政务,吴雅趁机来到了皇帝的寝宫里,将放在抽屉里那些她做的帕子悄悄藏在了身上。


    她又将给皇帝做的剑穗从天子剑上取下藏好。


    她给皇帝做的零碎物件并不少,此刻她绷着神经四处翻找,却听到外头兰翠在提醒万岁爷来了。


    皇帝入内之时,还在整理箭袖,许是方才换了一身常服。


    “玩的可还尽兴?”皇帝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还成,万岁爷这两日都在做什么呢?”


    “在处理政务,过两日给自己休沐两日,都陪你。”


    皇帝忽然欺身压下,迫不及待吻着她的眉眼,吴雅赶忙推了推皇帝。


    “玛琭,朕想要你,现在就想要…”


    皇帝的语气带着哭腔。


    他这是怎么了?


    吴雅再舍不得推开他,由着皇帝将她抱到了龙榻上。


    皇帝今日很奇怪,只逮着她的眉眼和嘴唇忘情吻了许久,紧接着才缓缓下移,又开始吻她的每一寸肌肤。


    他很急迫,仿佛在争分夺秒似的,最后吴雅忍不住抱住了皇帝的脖子,仰头贴紧了他的脸颊。


    “皇上…玄烨,你这辈子不准再吻别人了,否则下辈子我即便化为风雨,不入轮回,也不想与你相遇了。”


    “好。”


    “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当个好皇帝。”


    “嗯…”


    “你不准宠幸那么多女人,我会醋的。”


    “不会了。”


    “玄烨…”


    “嗯…”


    “对不起…我不会再拖累你了。”


    “玛琭,你没有…”


    皇帝开始愈发急迫的要她,甚至低头吻住她的嘴,不准她继续说话。


    ……


    第二日一早,吴雅苏醒之时,皇帝已经去上朝了。


    趁着艳阳高照,吴雅准备在紫禁城里溜达溜达。


    她在紫禁城里数年,每回都低着头行色匆匆的当差,还没抬头仔细观察过这座她住了许久的地方。


    她从养心殿出来,被兰翠搀扶着往永寿宫方向缓缓前行,来到咸福宫前的宫道之时,却看见成贵人戴氏正抱着七阿哥含泪疾行。


    历史上成妃戴佳氏所出的七阿哥胤佑虽然天生腿疾,但却是个行军打仗的悍将,在军中颇有地位,且七阿哥虽然拥兵,但却没有参与九龙夺嫡。


    如此良善谦逊的性子,教导他的额娘肯定也差不到哪儿去。


    “成贵人,你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哪?”兰翠得了主子的眼神暗示,赶忙开口询问。


    “回德妃娘娘,臣妾的七阿哥在安嫔膝下抚养,可他发烧数日,臣妾着实忧心,想着今日带七阿哥回去照料几日,待痊愈了再送去安嫔娘娘宫里。”


    吴雅抬眸看了一眼瘦削的七阿哥,忍不住跟着心疼。


    小家伙本就腿有残疾,安嫔仗着是诸嫔之首和显赫的家世,性子素来跋扈。


    估摸着被安排抚养一个残疾的小阿哥,所以压根没有尽心尽力照料。


    她看到安嫔就想到章佳氏,若她以后离世,章佳氏定也会这般举步维艰,母子生离。


    “小安子,送成贵人和七阿哥歇息,本宫今日就与你结个善缘吧,今后七阿哥长大了也可与本宫的四阿哥多走动走动,一块玩耍。”


    “臣妾叩谢娘娘救命之恩,只是七阿哥天生残疾,臣妾哪里敢让他污了四阿哥的眼。”


    “成贵人,你是七阿哥的亲额娘,若你也觉得他只是个残缺之人,那这世间就再没有人瞧得起他。”


    “本宫并不觉得天生残疾就是罪过,说不定长生天只是为七阿哥关上了一扇小窗,却会在将来为他打开一扇更敞亮的大门。”


    “不能妄自菲薄。”


    “娘娘,呜呜…是,臣妾记住了。”


    吴雅俯身将成贵人搀扶起身,看到她素净的首饰和略显褪色的袖口,吴雅转头让兰翠去她的私库里取七八匹锦缎送去给成贵人。


    “你让内务府把成贵人屋里的东西都换新的,再换一波奴才伺候她,就说是本宫的意思。”


    成贵人身边都没个奴才跟着,显然她身边的奴才也因为七阿哥残疾,而对成贵人伺候的不尽心。


    “臣妾叩谢德妃娘娘大恩大德!”


    戴氏入宫没多久,还是头一回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后宫第一宠妃,从前她还嫉妒对方得宠,如今看尽人情冷暖,她却只剩下无尽的感激和钦佩。


    难怪她能得宠,德妃就是个活菩萨,浑身都仿佛发着让人忍不住靠近和折服的光。


    只可惜这样好的娘娘,却是个红颜薄命的。


    成贵人忍不住惋惜,当即就准备回去日日早晚给德妃诵经祈福,希望好人活长久。


    今日是成贵人这一辈子最幸运的日子,她才回到居所,乾清宫就派来了传旨太监,万岁爷下旨大封后宫。


    她的活菩萨德妃被晋为德贵妃,而她也被晋为成嫔,嫔位就能将自己的孩子养在身边,成嫔顿时抱着儿子喜极而泣。


    皇帝为了安抚家世显赫的安嫔,也晋了她的位份为安妃。


    而敏答应也被晋为敏嫔,章佳氏却并没有觉得欢喜,她知道是姐姐为她求来的嫔位,可若姐姐能长命百岁,她宁愿一辈子当个小答应。


    皇帝大封后宫的同时,还同时下旨限定了高位嫔妃的数量,规定废止庶妃和小福晋制度。


    后宫嫔妃等级按照一后,一皇贵妃,二贵妃,四妃、六嫔、贵人、答应、常在、官女子品级。


    从皇后到嫔级有定数,死后才能替补,而嫔以下则无定数。


    如今除了皇后,高位嫔妃都四角齐全了,再无替补的空缺。


    此举意味着再显赫的世家今后若想让自己的女儿入宫承宠,若不能为皇后,初封最尊贵的品级只有贵人,再无所谓的享受妃级别待遇的庶妃制度。


    吴雅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永和宫门口摘石榴吃。


    历史再次发生了偏移,但这种后妃制度并不会影响历史进程,毕竟九龙夺嫡的全部参赛选手都被历史强行就位。


    后宫变动,皇贵妃第一个坐不住了,于是拎着食盒来乾清宫刺探表哥的意思。


    “表哥,你怎么只封她当贵妃?我还以为你会封皇后呢。”


    “表妹,朕很担心…”


    “你说的对,朕克妻,朕不敢封她为皇后,朕怕克着她…”


    皇贵妃张了张嘴,愕然得不知该如何安慰表哥,他甚至开始相信这些戏言了。


    “表妹,一会把那匣子带回去藏好。”


    “什么宝贝?表哥今日怎么神神秘秘的。”


    皇贵妃好奇的打开了御案上的黑匣子,却震惊的瞪圆眼睛。


    “表哥你这是何意?”


    皇贵妃看着匣子里的虎符玉玺和传位诏书不知所措。


    “朕要带她去江南。”


    “表哥,江南到底有什么?你到底要去江南做甚?我总觉得江南凶险万分,你还是别去了。”


    “表妹,朕若回不来,你就好好辅佐胤禛登基,在朕驾崩的消息传来之前,你将这匣子藏好,谁都不能说。”


    皇贵妃忽而捂着嘴角哽咽道:“表哥,你从前那么讨厌我,怎么这会忽然如此信任我了?”


    “从前讨厌你,是因为你总是为了佟家做一些蠢事,现在…是因为她相信你,所以朕也信你。”


    “表哥,你放心,我就是舍了命,也会护着胤禛,要不您还是别去江南了可好?我听着害怕。”


    “表妹,今后当了太后,不准再偏袒娘家了,他们对你不好,你需善待自己。”


    “表哥…”皇贵妃没想到表哥会说出这般关切之言,顿时潸然泪下。


    “你去江南到底做什么!”


    “去做一件…数典忘祖,人神共愤,动摇国本,天下唾骂之事…”


    ……


    吴雅在永和宫门口摘了好些石榴和柿子之后,就来到承乾宫看四阿哥。


    小家伙才即将满百日,被皇贵妃照顾的白白胖胖煞是可爱。


    此时皇贵妃正拎着食盒不知从哪里回来。


    彩星见娘娘回来,凑上去要接过娘娘手里的食盒子,可皇贵妃却沉着脸径直入了寝殿内。


    待更衣之后,皇贵妃这才满眼笑意的来到乌雅氏身边。


    “玛禄,这几日紫禁城里琐事繁多,不如你在承乾宫里陪四阿哥几日,让本宫抽出空来理一理这些乱七八糟的账目可好?”


    “那自然是好的,兰翠,你去乾清宫与皇上说一声。”


    皇贵妃忽而开口道:“不用去了,我方才用胤禛为借口,把你借来承乾宫三四日,表哥答应了,他这些时日,正为了北边的战事焦头烂额,哪里有功夫陪你?”


    “那臣妾这几日就在承乾宫打扰您了。”


    “说的什么话,不许如此见外。”


    吴雅这几日身子骨愈发不舒坦,正好躲在承乾宫几日,免得皇帝看到她憔悴的容颜又要伤神。


    皇贵妃近来忙的不可开交,白日里都不怎么见着人,吴雅只一心一意的陪着四阿哥,不让皇贵妃分心。


    这日一早,皇贵妃又说去看看奉先殿的祭祀准备的如何了,此时吴雅抱着四阿哥在晒太阳。


    彩星端着一盘茶果子施施然来到她面前。


    “娘娘…”彩星忽而欲言又止。


    “咱从前也共事一场,有些事情奴才觉得还是要告诉您一声,万岁爷前两日已动身下江南了,可皇贵妃却下令对您封锁消息,不知是何意,您自己留神些吧,奴才先行告退。”


    吴雅闻言,顿时惊得站起身来,忍不住开始头晕目眩。


    兰翠赶忙接过娘娘怀里的小阿哥交给乳母。


    “小安子,去打听打听万岁爷圣驾到哪了,立即备船,本宫要立刻去江南!”


    “小春子,你立即将四阿哥抱到皇贵妃面前。”


    吴雅急急忙忙的就回到乾清宫里,梁九功正指挥小太监将万岁爷的藏书拿出来翻晒。


    万岁爷将他留在紫禁城里,就是为了与德妃娘娘斡旋,不让娘娘知道万岁爷的动向。


    可此时看到德妃面色惨白的朝他走来,梁九功意识到瞒不住了,于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吴雅看到梁九功什么都没说,就这么曲膝跪下,顿时心口都凉了半截,当即决定立即下江南。


    吴雅乘坐楼船从京杭大运河一路南下。


    梁九功被小安子和小春子二人盯死了,压根就没机会传递消息给万岁爷。


    楼船一路劈波斩浪,连夜里都在疾行。


    第四日,两艘直隶水师的舰船忽而将吴雅的楼船夹击在当中。


    “娘娘,来人说是奉旨送您回京。”


    “不必理会,继续南下。”


    吴雅坐在甲板上,裹紧了被子。


    “让他们滚,若再敢阻拦,本宫就从甲板上跳下去。”


    梁九功听到这句话脸都吓白了,赶忙让水师衙门的船跟在楼船后头护送。


    接下来的行程异常艰难,时不时有渔船堵住河口之事发生,吴雅知道,皇帝在阻拦她去江南。


    她愈发忐忑不安起来,于是让人从陆地上赶路,可陆地上不是滑坡就是断桥。


    吴雅气的再次登上楼船,却被告知前方河道在清剿水匪,朝廷封河了。


    “继续开!”


    吴雅气的走进船舱,拿刀横在了舵手的脖子上,楼船缓缓驶入浓雾迷漫的河道内。


    也不知过去多久,楼船忽而冲出了迷雾,眼前豁然开朗。


    眼前竟是绵延看不到尽头的御驾龙船在前方不远处缓缓航行。


    江岸上无数纤夫正倾斜着身子在拖动沉重的龙船。


    当看到皇帝站在龙船甲板上看向她之时,吴雅捂着心口松了一口气。


    幸亏浩浩荡荡的御驾队伍拖慢了皇帝的行程,否则她压根就追不上。


    可皇帝瞒着她,兴师动众带着文武百官去江南究竟要做什么?


    吴雅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于是赶忙来到龙船边上,准备登上龙船问清楚。


    可李德全却为难的挡住了她的去路。


    “娘娘,万岁爷有旨,让您立即回紫禁城,不得有误。”


    “本宫要见万岁爷。”吴雅愈发变得不安,皇帝甚至开始不愿意见她,还想赶她回京。


    “娘娘,您就别为难奴才了…”李德全皱着眉头不敢看德妃苍白的脸。


    “好,既不见,那本宫今日就自请废妃,自逐于天下!此刻开始,我再不是帝王妃妾!”


    “梁九功,滚去龙船!”


    “哎呦哎呦,娘娘,您还是让奴才跟在您身边伺候吧,求您了。”


    梁九功把万岁爷交代的差事给办砸了,此刻哪里敢离开德妃身边半步。


    可他无论怎么求饶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被德妃身边的小太监给推到了岸边。


    眼看着德妃的楼船与御驾分道扬镳,绕过支流南下,梁九功顿时急的捶胸顿足。


    楼船之上,吴雅让舵手全速前往江南,此时她裹紧被子,坐在甲板上,愈发担心皇帝。


    “小安子,立即去信曹寅大人,说本宫要见朱耷。”


    皇帝那几日都在研读朱耷的画作,吴雅猜测皇帝此行肯定与朱耷有关。


    而朱耷是南明余孽,皇帝为何要研读朱耷的画作,还说要参透朱耷的脾气秉性?


    那只能说明皇帝此去江南,与朱耷有关。


    满人的皇帝和南明余孽有何关系?二人唯一的联系,恐怕就是她服下的明朝宫廷禁药。


    皇帝说先帝爷的董鄂妃也曾经吃过这种禁药,最后董鄂妃死了。


    吴雅心下骇然,这些凌乱的蛛丝马迹串联起来,她隐隐约约猜到了皇帝去江南的真实目的!


    吴雅愧疚落泪,他一意孤行去江南还能为了什么,他终究还是被她给拖累了。


    这让她无地自容的致命一击,刺得她心口一阵剜肉剔骨的剧痛。


    “主子…”兰翠看到娘娘又在迎风泣血,身型愈发摇摇欲坠,顿时吓得伸手要去搀扶。


    “你们都到二楼船舱内候着,本宫想自己在这冷静一会。”


    “是。”


    此时三层甲板只剩下吴雅一人,她寻来纸笔刷刷刷写下不要怪罪奴才的遗言,用镇纸将遗言压在石桌上。


    她含泪远眺在天际渐渐靠近的一线明黄色,缓缓走到楼船边缘,她实在没脸继续苟活着,将他彻底拖累,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她一言不发,含泪闭上眼,再无半点犹豫,从甲板上一跃而下。


    二楼船舱内,兰翠和小安子正在商量一会二人互相打掩护,到甲板上去守着娘娘。


    她担心风急浪高,娘娘身形不稳,会失足跌入江中。


    此时忽然传来噗通一声巨响,众人吓得拼命往甲板上狂奔,可哪里还有娘娘的身影。


    “娘娘!!”兰翠腿都吓软了,瘫坐在地上,死死抓住护栏,心急如焚往江面上逡巡。


    可湍急汹涌的风浪裹挟着飘摇的楼船浮沉,哪里还能寻到娘娘的身影。


    梁九功跟在万岁爷身后,乘着小楼船一路追来,远远的就看见德妃的楼船正停靠在江心,此刻楼船上的奴才们正绑着粗绳子,纷纷跃入江中在搜寻什么。


    梁九功心下一沉,顿时头皮发麻,赶忙嘱咐让楼船开块些,再开快些。


    待到楼船靠近些,就听到甲板上兰翠和清荷在哭嚎着喊娘娘。


    梁九功眼前一黑,完了!


    不待他站稳脚跟,就听噗通一声巨响,他一抬头,就看见万岁爷已然不管不顾的跃入江中。


    兰翠看到游过来的万岁爷,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劲的指着湍急的江水唤着娘娘。


    小安子在江中浮沉,紧张的呛了好几口水,浑身都在恐惧的颤抖。


    “万岁爷,德妃娘娘…落水了…”小安子的语气染着恐惧和愧疚的哭腔。


    他们护主不力,娘娘甚至担心他们被牵连,还留下了遗言绝笔,护奴才们周全。


    此刻小安子压根不敢说娘娘有可能是自戕,就怕被万岁爷灭了九族。


    小安子狠狠的甩了自己两耳光,他就不该离开娘娘半步!


    他再次潜入幽暗的水底拼命搜寻娘娘的踪影。


    梁九功问清楚兰翠之后,正准备跃入江中一道搜救,忽而瞧见不远处隐隐约约浮着一阙红衣。


    “万岁爷!奴才看见一阙红衣浮沉在您西北角两丈。”


    皇帝闻言,当即一头扎入江水中,当众人看到皇帝抱着一道红色身影,全都松了一口气。


    玄烨铁青着脸,将乌雅氏抱到船舱内,灭顶的绝望和恐惧狠狠撞击周身,他疼的不敢用力呼吸。


    她会凫水,从前与他在浴池内缱绻厮磨之时,她甚至还躲在水中闭气吓唬他。


    她会水却溺水于江中,显然心存死志,她要寻死!!


    皇帝此刻浑身湿漉漉,一身狼狈,剧烈喘息着。


    他目露沉痛,盯着太医在救治她。


    此时原本面色惨白的女人忽而难受的吐出几口水,开始痛苦的捂着心口咳嗽。


    吴雅被水呛的鼻腔里都是火烧般的酸楚,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搀扶着缓缓坐起身来,紧接着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床榻边上,浑身湿漉漉的皇帝。


    皇帝的眼眶发红,眼眸中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别的情绪,正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吴雅垂下脑袋不敢再与他对视,任由奴才们伺候她喝汤药。


    此时兰翠和清荷留在了房内,将她湿漉漉的衣衫褪尽,搀扶她起身去洗热水澡驱寒。


    皇帝依旧站在原地,他的眼神让吴雅头皮发麻,吴雅只敢低头看着地面,不着寸缕的被兰翠搀扶前行,坐在了浴桶里。


    兰翠和清荷二人替她沐浴,又一寸寸的将她僵硬冰冷的肌肤搓热,最后将她周身擦干,伺候她躺在床榻上。


    待二人离开后,房内只剩下吴雅和皇帝二人。


    皇帝依旧顶着湿漉漉的衣衫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他暴怒的前兆,就是这般冷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已是深秋,吴雅担心皇帝着凉,忍着恐惧艰难坐起身,却依旧心虚的不敢看皇帝。


    “呵…乌雅玛琭,你可知嫔妃自戕是株连你家人的死罪!”


    “臣妾…臣妾没有自戕,臣妾只是失足落水。”


    吴雅笃定她身边的奴才不是蠢货,不会将她自戕的事情挂在嘴边。


    “告诉朕,为何你会水却还溺水?”


    “万岁爷,人都说淹死的都是浪里白条的好手,臣妾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朕不想再听你砌词狡辩,立即回紫禁城!”


    “皇上,臣妾可不为嫔妃,但臣妾必须去江南。”


    “胡闹!!”皇帝万般无奈与愤怒只化为这一句怒喝。


    “我们一起回紫禁城可好?玄烨。”


    吴雅伸手抓住皇帝湿漉漉的袖子,却被皇帝板着脸甩开。


    “梁九功,送她回京。”


    皇帝二话不说转身拂袖而去,可他才走出几步,忽而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皇帝顿时满眼恐惧,焦急转身,就看到她一只脚已然跨出了甲板围栏。


    “玛琭!!”


    皇帝目眦欲裂,心跳都随着她的动作而变得狂乱起来。


    “回来,不准再动!好好好,朕带你去江南…”


    吴雅一只脚已然跨出了围栏,听到这句话,只含笑朝着皇帝点点头,准备再次跃入水中,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腰肢被攥紧。


    咚的一声,皇帝抱着她跌落在甲板上。


    “乌雅玛琭!你不准死!朕不准你死,再敢寻短见,朕就与你一起去。”


    听到皇帝这句威胁,吴雅顿时不敢再挣扎,再不敢去想自戕。


    “玄烨,你究竟去江南做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


    “娘娘…其实是…曹寅大人患了疟疾,万岁爷忧心不已,决定亲自去给大人送药。”


    李德全忽而壮着胆子说道。


    “可江南山高水长,万岁爷不想让您长途跋涉,这才瞒着您,您不信去瞧,曹寅大人的药都带着呢。”


    “还有就是…就是曹寅大人在江宁城给万岁爷准备了江南瘦马,万岁爷…万岁爷怕您拈酸吃醋。”


    “您若不信,奴才这就去龙舟上把那几个瘦马请来作证。”


    梁九功暗暗松一口气,给李德全这个机灵的老伙计默默竖起大拇指。


    吴雅记得历史上曹寅的确得了疟疾,皇帝着急的八百里加急给曹寅送药。


    她再联想到皇帝对曹寅的特殊,甚至连在奏折上都画暧昧的小红花。


    她又联想到后世那些关于康熙和曹寅男男酱酱酿酿爱情的野史,顿时腾的涨红脸。


    只要皇帝在她死后还有精神寄托,只要皇帝与那人两情相悦,对方是男是女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只是吴雅心里却矛盾的隔应,原来她的情敌竟然是曹寅……


    吴雅捂脸,她开始满脑子黄色废料,猜测皇帝和曹寅谁是1谁是0这么无聊的问题,皇帝那么强势和霸道,应该是1吧…


    曹寅是皇帝的伴读哈哈珠子,又因为是汉人,生的神清骨秀,俊美出尘。


    古代的伴读书童本就并非是单纯的伴读作用,偶尔还要给主子解决生理问题泻火用。


    吴雅再不能直视书童这个词儿了。


    皇帝和曹寅自幼相识,是竹马竹马…


    吴雅在脑海里脑补了一场少年皇帝与俊俏书童之间的爱恨纠葛,忽而就释然了。


    历史上皇帝六下江南,几乎都住在了曹家,对曹寅还真是千恩万宠,若非二人之间的爱恋是禁忌,皇后也未必就是女子。


    此时皇帝沉默的将她抱回了船舱内,又在梁九功的伺候下沐浴更衣。


    吴雅侧躺在床榻里侧,闭着眼睛在暗自伤感,可伤感过后,她却又在劝说自己不能斤斤计较,她都快死了,不能再拈酸吃醋了。


    此时皇帝掀开被子,躺在了她的身侧。


    “在想什么?”


    “曹寅…”吴雅下意识脱口而出,顿时尴尬的捂嘴。


    皇帝忽而伸手将她翻过身来与他对视。


    “你与子清很熟?”


    子清是曹寅的表字,只有亲近之人才能这么叫,吴雅被皇帝温柔的子清二字噎的说不出话来。


    “不算熟,之前去乾清宫侍疾之时,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曹大人生的俊朗非凡,万岁爷着实好眼光。”


    皇帝不置可否的笑着点头道:“嗯,他与朕亲如一家。”


    听到这句让她嫉妒的话,吴雅顿时如鲠在喉。


    “万岁爷着实有眼光。”


    “那自然。”被自己的女人夸赞他慧眼识人,皇帝不免飘飘然。


    可听在吴雅眼里,却是皇帝很满意她夸赞了曹寅。


    “万岁爷和曹大人,何时在一起的?这次去江南,臣妾可替你们二人掩人耳目,以解您和曹大人相思之苦。”


    “????”


    皇帝被乌雅氏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气的坐起身来,恼怒的瞪着她。


    “谁告诉你朕与曹寅有私情?”


    “好好好,是臣妾说错话了,您与曹大人清清白白,是臣妾说错话了。”


    吴雅心想皇帝肯定觉得被她当面戳破他与曹寅的禁忌之恋很丢面子,于是赶忙讨好的附和道。


    “乌雅玛琭!朕不是兔儿爷!不准污蔑朕!可恶!”


    皇帝被她那句似是而非的话,气的浑身发抖,她到底哪只眼睛看到他与曹寅有私情!


    “没心没肺的女人!迟早被你气死!”


    皇帝再不想去做任何徒劳的解释,伸手撕扯开她的衣衫径直入内。


    吴雅被皇帝的举动惊着了,以为皇帝恼羞成怒,吓得抱紧了皇帝的脖子任他予取予求。


    皇帝今晚真是气坏了,一个劲的让她道歉,吴雅嗓子都喊哑了,可皇帝却责备她道歉没有诚意。


    这一晚,清醒与昏沉不断交替往复,直到清晨时分,皇帝再次咬着她的耳朵宣泄,吴雅最后没出息的昏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时日,皇帝几乎与吴雅形影不离,甚至在召见大臣之时,也让她坐在幔帐后陪伴。


    他并没有继续解释与曹寅之间的关系,反而授意身边的奴才故意误导乌雅氏,分散她的注意力,免得她知道真相后,不堪重负。


    康熙十九年十月二十一,恰逢孟冬时节,秦淮河上。


    吴雅站在甲板上,伸手接住江南细雪,忽而感慨了一句:“都说江南春好,偏我来时不逢春,偏我去时春满城,真是恼人。”


    “那就春日里在江南多留几日,让你阅尽江南春色,你喜欢江南?”


    “臣妾不喜欢江南,江南太多吴侬软语的美人儿,臣妾这五大三粗的满女哪里敢在美人堆里献丑。”


    吴雅正酸溜溜的说着,忽而看见河畔站着许多大小官员,远远的就看到了英俊潇洒的曹寅站在最前方。


    皇帝此刻也在看想曹寅,二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还真是一眼万年啊…


    吴雅默默的退到了皇帝的身后,免得耽误二人望眼欲穿一解相思之苦之苦的对视。


    皇帝下了龙船,就与曹寅说笑着离去,吴雅则被曹家的女眷簇拥着,前往江宁织造署下榻。


    皇帝一夜未归,只说与曹寅秉烛夜谈,吴雅这一晚失眠了,不用猜都知道皇帝和曹寅二人肯定在你侬我侬。


    此时吴雅烦躁的起身披衣,让小安子去安排一番,她要连夜见见朱耷。


    既然她来了江南,索性问问朱耷红丸一事。


    “记得避开万岁爷身边的奴才。”


    小安子诶了一声,很快就来回话了,还聪明的带回来一身太监的衣衫。


    吴雅换上太监衣衫之后,跟着小安子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处竹林内的草舍。


    寒夜里雪压竹枝,发出哔哔啵啵的细碎响声。


    草舍茅庵大门敞开,一个衣衫褴褛,脸颊消瘦,可目光却炯炯有神的道士正在泼墨挥毫。


    吴雅缓步凑上前去,果然看见了几只向天翻白眼的死鱼眼。


    “小太监,狗皇帝答应了吗?”


    第62章 第062章


    朱耷跛拉着一双草鞋, 狂放不羁的仰头灌下一壶酒,又开始哼哼唧唧的涂涂画画。


    此时吴雅看到朱耷左手边有一沓废稿,顿时好奇的探头。


    啧啧果然是清代有名的书画大家, 竟然会画素描和立体画。


    只不过拟态而非求真的写意国画, 与力求逼真写实的素描和立体画大相径庭。


    朱耷的水墨画虽颇有意境, 但却没有抓住素描和立体画的光影规则, 简直是东施效颦一塌糊涂。


    此时看到朱耷又在疯疯癫癫的吟诗, 吴雅索性取来一张白纸,用朱耷做的不规则炭笔, 开始在白纸上涂涂画画。


    画完之后,她漠然将画作放在了朱耷的右手边。


    此时朱耷哼哼唧唧了几句江南小调之后,忽而来了灵感,于是伸手去捉笔。


    兀的,他的手穿过了放在桌上的黑色羊毫笔。


    朱耷不以为意,再次伸手去捉笔,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朱耷难以置信的揉着眼睛, 将那画的惟妙惟肖以假乱真的毛笔画捧到眼前。


    “奇才, 奇才啊,你…这是你画的?”


    朱耷满眼震惊和兴奋的冲到了那小太监面前,语气满是欣喜。


    “嗯, 我还会画洋人的画像,也可以假乱真,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我都快死了,画这些没用。”


    “你得什么病了?”朱耷伸手抓过小太监的手腕为他切脉, 顿时诧异的凝眉。


    “你不是太监, 你是女子,你是谁?你为何会身中此毒?中毒之人不应该是你才对。”


    “不对, 你是那个满狗的宠妃!”


    吴雅听到朱耷一口一个满狗,顿时不悦的凝眉。


    “滚!那满狗一日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不会给你解药,你就等死吧!”


    “死又何惧?先生若非觉得我是贪生怕死之人?”


    吴雅施施然走到书桌前,又开始涂涂画画,不一会,朱耷气急败坏的脸就跃然纸上。


    “粗俗不堪的满女也能如此精通工笔,还真是罕见。”


    “那又如何?还不是要被你毒死了?先生,紫禁城里那么多嫔妃,为何你就逮着我一人迫害?你不知我日日都泣血吐血的多煎熬,差点没命到江南。”


    “因为皇帝喜欢你,就像皇太极喜欢海兰珠,顺治喜欢董鄂妃那般沉沦。”


    吴雅莞尔:“先生,那又如何?你们当年也给董鄂妃下毒,可曾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哦也对,若你们得到了想要的,哪里会再对我下毒啊。”


    “可这一回,估摸着您又要失望了,我并没有那么您想象中那么重要。”


    “那也未必,没想到满狗异族也能出情种,谁能想到呢,我也没想到。”


    此时朱耷忽而癫狂的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胜负未定,说不定你就是那匹黑马呢?你若不重要,满狗又为何会来江南,可他还是来了,哈哈哈哈。”


    听到朱耷这句话,吴雅顿时心下一沉,于是焦急追问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他没告诉你啊?啧啧,还真是痴情种子。”


    “什么意思?”吴雅此时紧张的浑身绷紧。


    “啧啧,你瞧,满狗派人送消息来了,今夜你来,让我现在能确定一定是好好消息了。”


    吴雅顺着朱耷的目光,看到梁九功提灯往草舍走来,她惊的当即躲到了书桌下。


    朱耷此时满眼兴奋,拔步迫不及待的走到了门口。


    “朱先生,万岁爷答应了那件事,明日午时,您可前往明孝陵。”梁九功语气愤恨,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我终于在有生之年看到了!哈哈哈哈!好啊!”


    朱耷忽而癫狂的又蹦又跳,继而在雪中转圈跳舞。


    梁九功眼眶发红,垂头丧气的转身离开。


    此时朱耷愈发癫狂,开始边喝酒变唱着靡靡之音,在雪中狂舞。


    吴雅此刻被恐惧充斥周身,她钻出桌底,冲到了朱耷的面前,抡起拳头将他一拳打倒在地。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朱耷依旧在高歌,却没有理会她。


    吴雅情急之下,抓过放在桌上的毛笔,狠狠的戳到自己的心口。


    “朱耷!我不管你们想对他做什么,都不会如愿的,我不会成为他的把柄!”


    “满女!你疯了!不不不!你现在还不能死,你必须熬过明日!”


    朱耷没想到这满狗的宠妃疯起来比他还不要命,竟然生生的将半截毛笔都戳到了心口,压根不给自己留活路。


    他吓得面色煞白,顿时取来银针替她止血。


    他们这些遗民数代人前仆后继的愿景,还指望着眼前这满女实现,无论如何这满女都不能死!


    待替那满女处理伤口之时,朱耷更是惊出了一声冷汗,吓得跌坐在雪地里。


    “你你你…你来真的啊!你可知你再多用一分力气,你的心脉就会被戳断,你会死的!”


    吴雅看到朱耷焦急的眼神,顿时绝望的潸然泪下。


    原来皇帝一意孤行来江南,的确与她有关,亏她还被所有人误导,以为皇帝真是来江南看曹寅的。


    所有人都帮着皇帝骗她,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是为了她才来江南,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对她矢志不渝。


    此时吴雅绝望愧疚的伸出食指,咬牙就要狠狠的戳向心口。


    她虽然不知道朱耷让皇帝做什么,可那段时间皇帝的痛苦和绝望,她却感同身受。


    能让皇帝如此为难和痛苦,定是什么身败名裂之事,她绝对不能再拖累皇帝了。


    忽而虎口处传来一阵剧痛,吴雅的手被朱耷用银针戳了几下,她再没有提起手的力气来。


    她又气又急,正准备张嘴咬舌自尽,可朱耷却似乎料到了她想寻死,扬手一记手刀将她劈晕。


    朱耷气喘吁吁的坐在一侧,盯着那倔强的满女,眸色复杂。


    难怪满人的铁蹄能踏碎大明河山,满人女子这般气势着实让人折服。


    吴雅被抬回来之时,皇帝也匆匆赶到。


    看着她心口还在渗血的窟窿,听着她的奴才在声泪俱下的诉说,她是如何决绝的将毛笔戳向心口,又是如何准备用手指继续自戕。


    皇帝攥着心爱的女人愈发冰冷的手,将她的手掌贴紧了脸颊,沉默的在床榻边守了一整晚。


    ……


    吴雅苏醒之时,梁九功正守在她床边,没有看到皇帝的身影,她顿时慌了手脚。


    “梁九功,万岁爷何在!!”


    “娘娘,您身子骨不好,万岁爷让您先歇息,晚膳之时,万岁爷就回来了。”


    “我问你万岁爷在哪?”吴雅语气慌乱,忍不住伸手抓住梁九功的衣襟拼命摇晃。


    吴雅愈发心慌,梁九功越是顾左右而言他,她心里就越慌张与恐惧。


    “娘娘,万岁爷已下罪己诏,承认大清入关之时,满人在江南对汉人实行的扬州十日与嘉定三屠有罪,并下旨减免这两地赋税十年。”


    “什么??”


    吴雅满眼震惊与惊恐,皇帝是满人的皇帝,他此举,无疑是推翻和打脸先祖南征的功勋,数典忘祖,也彻底打脸了所有满蒙军旗勋贵的脸面。


    他发布罪己诏,承认了满人在江南的残暴战争是错的!


    吴雅捂着剧痛的心口绝望恸哭,他此举无疑会让满蒙军旗失望,他今后该如何坐稳大清江山!他竟然连江山都不顾了。


    历史上康熙对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很是避讳,只象征性的减免这两地的赋税,并没有下罪己诏,可如今皇帝却…难怪他那段时间如此意志消沉,若换成是她,早就被逼疯了。


    “娘娘,万岁爷眼下…正在明朝朱元璋的明孝陵…带着群臣在棂星门外下御辇,并对明朝十三座帝王陵,行三跪九拜之礼。”


    梁九功再也绷不住眼泪,曲膝跪在地上哭诉道。


    吴雅眼前一黑,险些被这噩耗吓晕,天下人都知道三跪九叩对大清皇帝意味着什么,他亲手打断了大清皇帝站着的尊严,跪在明朝皇帝的陵墓前认罪。


    吴雅捂着嘴角泪流满面。


    此时她才愕然反应过来,为何顺治爷宁愿眼睁睁看着心爱的董鄂妃死,宁愿与心爱的女人一起死,也不愿意妥协。


    难怪皇帝那段时间如此痛苦和煎熬,他要被迫做这数典忘祖被人戳脊梁骨之事,与全天下满蒙人为敌之事,怎能不痛苦和煎熬。


    吴雅正伤心欲绝,忽而止住了哭声。


    她忽然想起来,历史上在康熙二十三年,康熙帝的确跪拜过朱元璋的陵墓,可如今他却要对十三座帝王陵行三拜九叩之礼!吴雅崩溃无助的啜泣。


    不不不,她不能自乱阵脚,吴雅伸手用力掐自己的手背,迫使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她沉吟许久,忽而附耳在梁九功耳边密语了许久。


    紧接着她又让人立即准备一身汉女的白衣,匆匆赶往明孝陵。


    吴雅一路纵马,在孝陵外下马之后,就解开了斗篷,露出一身汉女的所穿的白色中衣,又开始当众脱簪脱鞋。


    此时孝陵早就聚集了大批江南百姓,有好奇的百姓甚至爬到数丈高的梧桐树上眺望陵内。


    “快看快看,这是谁啊?”


    “这是康熙爷的宠妃德贵妃,好像是奴才出身。啧啧,她怎么东施效颦,效仿我们汉人除服脱簪,赤足请罪了?”


    此时乔装成老百姓的梁九功忽而忍不住惊叹了一句:“哎呦,大清的皇帝都来拜谒大明的皇帝了,看来他的确很想让满汉一家亲。”


    打扮成村姑的兰翠忍不住慨叹:“当今陛下励精图治,登基没多久,就开始整顿吏治,重用汉人,你瞧瞧如今朝堂上的高官,汉人重臣都好多。”


    “哼,只不过是惺惺作态,从前满人不也是这么装腔作势?”


    “我才不管谁当皇帝,我只知道我现在的日子比从前过的滋润,古往今来王朝更迭频繁,难道天下万民宁愿效忠玩蟋蟀和当木匠的皇帝,也不愿让异族明君治理天下?”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仍是历历在目,我如今孤家寡人,都拜满人所赐,国仇家恨不共戴天!不能被满人的装腔作势迷惑。”


    “当年豫亲王多铎亲率大清铁骑攻陷扬州城,满蒙联军在扬州城内十日不封刀的杀人。


    彼时扬州城变成了修罗屠场,城内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一切社会秩序和准则都不复存在。”


    “听侥幸活下来的的收尸和尚说,扬州女子长索系颈,累累如贯珠,一步一跌,遍身染血的被满人糟蹋致死。满地皆惨死的扬州百姓尸首,满城甚至安静的听不见哭声。”


    “我们没有资格替逝去之人原谅。”


    “你这句话我不敢苟同,那你怎么不恨蒙古人?还有胡人,胡人都快把咱汉人吃灭种了。”


    “魏晋还吃人呢,咱汉人都快被胡人快吃光了,汉人女子甚至被胡人充作军粮,魏晋时期女人少的甚至盛行分桃断袖男风。”


    “当时咱北方的汉人被杀的只剩下几百万人,胡人每到一城便大肆屠城,吃掉城中的汉人。”


    “咱汉人的肉都被分成了具体的类型,小孩的肉嫩,连骨肉都煮烂了叫和骨烂,女人的肉叫不羡羊,甚至胡人还把你们汉人的肉做成肉干,称为两脚羊。”


    “怎么你就如此厚此薄彼,只记恨满人,这不公平。”


    “这不一样,女真人欺辱咱汉人不是一两回,女真的的大金国,对待宋朝战俘的方式更是气人。”


    “女真人建立的大金国,甚至将宋徽宗的尸首都炼了尸油。还将宋徽宗的头盖骨当酒具来用,还有牵羊礼,如果你想被牵羊,就当我没说。”


    “亡国灭种的仇恨,岂能真的满汉一家亲,谁人不知满蒙才是真的一家亲。”


    人群中的江南仕林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大明朝是闯王李自成灭的,满人为了大明报仇雪恨打败了李自成,又不是大清推翻大明,古往今来王朝更替是常事,大清只是顺应天命,何错之有?”


    “呵呵,你祖上没有扬州和嘉定的亲戚吧,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都死光了,你听过十日不封刀吗?知道是何意吗?意思就是满人当年拿着屠刀,屠尽一切扬州城内的活物。”


    “我说句公道话成不?明成祖的靖难之役,死的人也不少。”


    “就是就是,大清朝到如今都没有昏君。明朝的昏君可多了,明朝嘉靖皇帝崇信道教,迷信方士,专注炼丹修仙,差点因壬寅宫变死在宫女手里。”


    “还有那明光宗,更是荒唐的服下红丸暴毙而亡,简直荒唐至极。”


    “对对对,听说前朝的万历皇帝在位四十八年,其中竟然有二十八年不曾上朝。”


    “你可别忘了大明还有了大名鼎鼎木匠天启帝,他重用阉党,制造了多少起冤狱啊,我祖上就是死于当年的乙丑昭狱。”


    “那大明最后一位君主崇祯帝,更是因猜忌多疑的性情,让无数忠臣良将成为刀下亡魂,这才让闯王李自成攻破紫禁城,自缢于景山!”


    “大清还替大明报仇了,又不是大清推翻的明朝,明明就是闯王李自成害了大明朝。”


    “啊快看,皇帝的宠妃跪下了。”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满人皇帝的宠妃在明朝皇陵前脱簪请罪,赤足拜谒。


    古往今来,汉人王朝的后妃只有犯下过错,才会摘去簪珥珠饰,散开头发,换上白衣素服,下跪脱簪请罪。


    而今日这满人宠妃不但素服脱簪,甚至还赤了足,汉人女子重视双足不能随意裸露。


    露足是一种侮辱性惩罚,更是最为崇高的请罪方式,相当于“负荆请罪”。


    而在场的满蒙百姓却有些羞耻和愤恨,他们尊贵的皇妃,竟然素面朝天脱簪请罪,身着白衣,甚至赤足叩拜前朝帝王陵墓,把大清的面子和里子,亲手丢了个干净。


    “丢死人了,她祖宗的脸面都被她丢光了。”一个旗人女子忽而捂着眼睛眼不见为净。


    “朝廷总说满汉一家亲,今日…我倒是真真儿的看见了。”一个汉人老翁忍不住热泪盈眶。


    而在场的江南士族豪绅却一个个面色凝重。


    那满人宠妃今日若成事,将让江南百姓归心,满汉彻底一家亲。


    皇帝正接过奴才递来的三柱清香,准备三鞠躬进香,忽而身后传来嘈杂的惊呼声。


    皇帝转身,忽而满眼震惊。


    当看到心爱的女人除服脱簪,披头散发,一步一叩首朝他走来,皇帝攥紧了手里的清香。


    皇帝含泪急步冲到她面前,此时身后的百姓开始纷纷下跪,山呼吾皇万岁。


    皇帝愕然看向匍匐在他脚下的乌雅氏,忽而释然的松了一口气。


    他屈膝跪在心爱的女人身侧,与她一道行三拜九叩大礼。


    此时人群中又发出了一阵阵惊呼。


    “快看,皇上竟然给明朝帝王陵行三拜九叩大礼!”


    “啧啧,大清皇帝真的下跪了,还有两江总督,还有好多一品大员和亲王,他们都在跪大明朝的皇帝。”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万岁爷是满人异族,竟然用这至尊之礼,拜谒前朝帝王陵,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天呐!那可是当今天子啊!听说皇帝只有祭拜先祖,才会用三拜九叩的大礼。”


    江南仕林们深谙儒家礼仪,此时更是被这位异族帝王宽广的胸襟和对汉人发自肺腑的尊敬,深深震撼。


    皇帝和宠妃真诚的放低了姿态,用拜谒汉人建立的明朝帝王陵,郑重安抚汉人,怎能不让人动容。


    时隔多年,他们终于等来了道歉,等来了满人的统治者来拜谒明朝帝王陵,自从大名亡国之后,明朝帝王陵就成为天下汉人对正统的精神寄托。


    古来异族统治从不会被坚韧的汉人认同,上一个异族政权元朝,仅仅维持了数十年短暂的统治,就千疮百孔的走向了覆灭。


    江南的官绅和士大夫们因万岁爷领着满朝满蒙权贵,三拜九叩明朝帝王陵,一个个感动的热泪盈眶。


    明朝帝王陵,是汉人被满人踩在脚底多年,最后的气节和精神寄托。


    今日万岁爷在明十三陵这惊天一跪,彻底跪进了汉人士绅的心里,终于有一位大清皇帝,不再只是将满汉一家挂在嘴边说说而已。


    许多汉臣和江南百姓开始含泪跟在万岁爷之后,一道拜谒明朝帝王陵。


    此刻开始,他们才真正在朝堂上有了归属感,打心眼里想要效忠大清,想要让自己的国家成为歌舞升平的盛世国度。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此起彼伏的山呼万岁爷和万民臣服在地,旗人们也渐渐的后知后觉,万岁爷这惊天一跪,跪出了今后江南的盛世长安。


    大清将士再不用在江南统治的岌岌可危,枕戈待旦。


    他们忽而很自豪,能为如此深明大义的万岁爷效忠,一个个骄傲的跟着匍匐在地。


    突兀的站在人群里的朱耷气的破口大骂。


    “混账!你们都是混账!软骨头!”


    他想不明白,他绞尽脑汁想的办法,明明是羞辱大清皇帝的妙计,怎么会阴差阳错,让清廷成功收服江南仕林的忠心?


    朱耷站在匍匐在地的万民中,眼睁睁看着无数匍匐在地的走狗,气的直跺脚。


    完了,大明最后一片净土,此刻彻底将不复存在。


    人群中不知是谁伸手将他拽倒,将他的脑袋按在了地上。


    在阵阵嘹亮的山呼万岁中,吴雅渐渐因为体力不支,吐血昏厥,让在场的众人无不热泪盈眶。


    吴雅苏醒之时,下意识要起身跪下,忽而手掌被攥紧。


    她这才回过神,抬眸就看到皇帝坐在她身边,此时皇帝面色苍白,额头都是淤青。


    她心疼的伸手去抚摸皇帝额间渗出的血,感动的潸然泪下。


    她才祭拜两三座陵寝就如此难受,皇帝却对十三座大明帝王陵寝,行最隆重的三拜九叩之礼。


    “我们分开可好?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嫁别人。”


    吴雅愧疚的含泪收回手,这一次的危机已经让她胆战心惊,她实在不想让自己成为旁人攻击皇帝的靶子。


    “乌雅玛琭,除非朕驾崩,否则你此生只能待在朕身边。”


    皇帝的脑海里浮现她为了他的江山,不管不顾的赤足脱簪请罪,满头散落的青丝落在泥泞浑浊的污泥浊水中,忽而百感交集的俯身与她拥吻。


    吴雅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彻底沦陷在这段感情中,面对心爱之人,她哪里会不想靠近与亲昵。


    情浓之时,皇帝竟开始小心翼翼的吻着她心口的血迹。


    吴雅正觉得有些酥酥麻麻的发痒,忽而感觉一阵阵发热,她仰头竟然发现皇帝正将脸颊轻轻贴在她伤口旁,悄无声息的落泪。


    “是臣妾受伤,万岁爷为何哭?万岁爷想让臣妾主动献吻就明说嘛,呜…”


    皇帝以吻封缄,沉身与她融在一起,二人再难舍难分。


    此时梁九功愁眉苦脸的正准备敲门,忽而听到屋内久违的男女欢好之声,于是压下担忧,安静的与李德全一道守在门口。


    也不知过去多久,主子们极乐的喟叹之后,就摇铃唤水了。


    皇帝沐浴更衣后,看梁九功欲言又止,正准备起身离开,忽而袖子被攥紧。


    “皇上,您和梁公公眉来眼去许久,是要背着臣妾说什么悄悄话呢?”


    “哎…”吴雅什么都没多说,只捂着心口蹙眉,委屈的叹息了一声。


    皇帝凝眉,再次坐回了她的身侧,扣紧她的手掌。


    “何事?”


    “万岁爷,咱被那朱耷耍了。他说解药早就被药人吃光了。”


    万岁爷素来谨慎,他是见过同样服下红丸的药人在吃下朱耷给的解药之后痊愈,才会不管不顾的去拜谒明朝帝王陵。


    可如今朱耷却出尔反尔,着实让人恼怒。


    “呵,立即把他带到校场。”


    “玛琭,朕自会解决,你先歇息,一会朕带解药来看你。”


    “皇上…”


    吴雅还想说什么,可皇帝却俯身吻了上来,此时她其实身上也不好受,于是只能乖乖的躺回床榻上。


    皇帝面色肃杀的来到校场,但见朱耷那混账还在拿着酒葫芦癫狂跳舞。


    皇帝轻蔑的冷笑了一声,振袖扬手间,校场里一人高的靶子忽然统统转了过来。


    “朱耷,朕今日必须得到解药。”


    “狗皇帝,你不可能江山与美人兼得,你既得了江南万民归心,就不能再贪心美人,天下间哪儿有两全法。”


    朱耷醉醺醺的转了个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忽然传来阵阵孩子的哭声,朱耷脸上的笑容僵在嘴角,颤抖着转过身,却看见靶子前统统站着被五花大绑的人。


    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又少,统统都是他熟悉之人,那些都是朱家族人。


    “满狗!你这断子绝孙的王八蛋!襟裾马牛,衣冠狗彘!你到底想做甚!”


    皇帝嘴角始终浮着一丝轻蔑的冷笑,开始挽弓射杀那些明朝皇族余孽。


    随着几声凄厉的箭矢破空声和痛苦的哀嚎声传来,朱耷满眼惊恐的瞪着被皇帝一箭爆头射死的族人。


    “朕还需感谢你,朱耷,若非你羞辱朕下跪,朕也无法如此迅速挖掘出潜藏在江南多年的明朝皇族。”


    皇帝嘴角嗜血的冷笑愈甚,再次挽弓,三箭齐发。


    此时梁九功也开始皮笑肉不笑:“朱先生,感谢您为大清作出的贡献啊,你既出尔反尔,咱总要以牙还牙吧。”


    “哎呦哎呦真没想到,潜藏在江南的明朝皇室竟然这么多,我们在人群里抓都抓不完,还跑了好多。”


    “可惜了,今儿在校场有名有姓的明朝皇氏近远支,才五十多人呢,啧啧,那四十多个孩子是不是还没来得及上你们老朱家的族谱啊?回头您记得把名字写清楚,免得不知道如何给他们立碑。”


    “哦,忘了告诉您,今儿这校场着实不宽敞,只能让您一百三十二个亲戚来这,还有六百三十一个没地站了,还关着呢。”


    “畜生!你们入关就已经屠杀我们大明皇族一万余人,连李自成那莽夫都尚且人性未泯,没舍得杀崇祯帝三个皇子,却被你们杀了干净!你们一定会断子绝孙的。”


    皇帝还在沉默的挽弓射杀那些明朝皇族,眼看着一个个至亲倒在血泊中,朱耷彻底崩溃了,开始歇斯底里的怒骂喊叫。


    错错错,他错的离谱,原以为能折辱满人,到头来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此时皇帝开始焦躁不耐烦,拔出腰间佩戴的天子剑来到靶子前,如切菜砍瓜般,开始对那些余孽进行屠杀。


    “住手啊!”朱耷被几个侍卫按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血流成河,那屠夫浑身浴血,正在抡屠刀杀害他的族人。


    “传朕旨意,将明朝余孽中的宗室女统统灌绝子汤,发配军中为妓,犒赏我大清满蒙儿郎。”


    “另将男子统统阉割,发配宁古塔予披甲人为奴。”


    梁九功听到万岁爷的旨意,忍不住哆嗦了两下,复而幽幽道:“哎呦宁古塔为苦寒之地,披甲人哪里见过这般貌美的汉人啊,又是锦衣玉食的前朝皇族子弟,即便是男子,披甲人也定会殷勤怜爱疼惜的。”


    “你…”朱耷意识到眼前这暴君的恶毒,愈发胆战心惊。


    “狗皇帝,你还是杀了他们吧!你这个恶魔!”


    “呵,朕希望你们都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皇帝说话间,并没有停下砍杀的屠刀,此时他满脸溅满血迹,就像是地狱来的嗜血罗刹。


    朱耷被狗皇帝这句令人发指的话吓得浑身发抖。


    “来人,把朱三太子朱慈焕全家带上来!将他们五马分尸!”


    “够了!!”朱耷跌坐在地泪流满面,俨然已经崩溃了。


    朱三太子一脉,是崇祯皇帝最后的直系血脉,随着朱三太子全家在他面前被五马分尸,朱耷绝望而凄厉的开始尖叫,崇祯皇帝正统一脉全部后代,今日彻底消灭殆尽。


    他们这些皇族隐姓埋名多年,若非他们怨念太重,哪里会遭遇今日这般灭族的劫难。


    再没有人能阻拦这暴君的恶行了吗?绝望之际,朱耷忽然听到一句轻呼。


    “玄烨,你在做什么?快些住手,那只是个和胤禛一般大的孩子,她是无辜的!”


    吴雅不放心的前来校场找皇帝,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


    此时浑身染血的皇帝正在发狂的砍杀活人,甚至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曾放过。


    吴雅满眼惊恐和心疼,飞奔到皇帝的面前,抱住了他的腰。


    “玄烨,你别为我杀人可好,我害怕。”


    “梁九功,你快些把这些人统统待下去,好生对待,不得怠慢。”吴雅走到皇帝的面前,伸手夺过血迹斑斑的佩剑。


    “玄烨,我们回紫禁城吧,我不要你为我杀人,我想立即回家看胤禛。”吴雅扑进皇帝满是血腥气息的怀抱,抱紧了他的腰。


    原本狂怒的皇帝嗜杀暴戾的眼神渐渐柔和几许,他正要伸手拥抱心爱的女人,却皱眉张开双手,舍不得触碰。


    梁九功会意了,于是取来帕子伺候万岁爷擦干净满手的血迹,这才见万岁爷伸手将娘娘搂紧。


    此时朱耷忽而癫狂的仰天大笑起来,继而含泪指着吴雅,开始笑得前俯后仰说不出话来。


    “啊哈哈哈,疯子,疯子,你是疯狗,哈哈哈疯狗,疯狗要狗绳拴住,啊哈哈哈,你是他的狗绳,啊哈哈哈。”


    “狗绳,狗绳不能死啊哈哈哈哈。”


    朱耷晃晃悠悠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摘下了挂在腰间的酒葫芦。


    此时他踉踉跄跄的赤脚踏着族人的血,来到堆叠成山的族人尸骸前,开始采集看着像是童女尸骸的血。


    梁九功一扬手,就有几个小太监上前帮着一起搜寻童女尸骸。


    也不知过去多久,朱耷捧着染血的酒葫芦走到了吴雅面前。


    “这是解药,你…一定要长命百岁,至少一定要熬死暴君!”


    “朱先生,是你们做的太过分了,不给人活路,王朝兴衰更替古来有之,明朝也并非一夕而亡,如今天下太平河清海晏,大清并未亏待汉人,我们万岁爷并非暴君。”


    吴雅忍不住替皇帝辩解道。


    “总之你一定要熬死皇帝。”


    吴雅皱眉,不悦道:“无论生死,我总要陪着他,无需朱先生关心。”


    梁九功将那壶酒倒出一碗,给服了红丸的药人试药。


    真没想到取材自处子血的红丸,解药竟然也是处子血。


    只不过这药引是朱家女子的处子血,难怪太医查探出解药是以人血为药引,但即便用尽各种血,却依旧无计可施。


    “皇上,这红丸药引特殊,您今日若将朱家人赶尽杀绝,万一今后臣妾再中毒可如何是好啊,就再无朱家血脉为解药了。”


    吴雅仰头看向皇帝。


    皇帝哪里不知道她的妇人之仁,无奈的扶额,最后抬眸与她对视。


    “嗯,朕会为他们寻一处隐居之所安居乐业。”


    “那臣妾谢过万岁爷。”吴雅知道皇帝宠着她,才会对这些人网开一面,于是乖巧的窝在皇帝的怀里。


    “万岁爷,那朱耷疯疯癫癫的,但字儿写的真好看,臣妾喜欢他画的画。”


    皇帝无奈笑道:“你之前不是说他画的都是死鱼眼厌世脸,”


    吴雅尴尬的朝着皇帝挤眉弄眼:“那臣妾现在忽然就喜欢上了。”


    “无妨,朕也会画。”


    吴雅见皇帝不依不饶想赐死朱耷,于是也不再装了,在皇帝怀里胡乱蹭着,开始撒娇。


    此时梁九功端着一盏猩红的药前来,方才药人已经试过,这药并无不妥。


    吴雅捏着鼻子喝下了那晚腥臭的药,只觉得一股暖意直达五脏六腑,整个人如洗髓伐毛,通体舒畅。


    “她今后还会比寻常人更畏寒怕热,这是后遗症,无解,温养得当,活个三四十年无碍。”此时朱耷忽而幽幽说了一句。


    眼看着皇帝的眼神逐渐暴怒,吴雅赶忙抓住了皇帝的手。


    “万岁爷息怒,臣妾白赚了三四十年正好,三十年后臣妾都五十多了,也活够本了,若臣妾今后七老八十,白发苍苍一身褶子,还在万岁爷面前晃悠,万岁爷该看烦了臣妾。”


    “说什么胡话,谁敢嫌弃你。”


    “古人云,色衰而爱弛,眼下万岁爷都不爱臣妾了,臣妾只是不想万岁爷杀人而已,万岁爷连这点小要求都不答应臣妾,哎……”


    “看来万岁爷的确是不喜欢臣妾了,前些时日,臣妾看到曹寅大人又给万岁爷送了好些娇美的汉女,难怪那几日夜里都没回来陪臣妾,呜呜呜……”


    “玛琭,朕绝对没有碰那些女人,朕只是想误导你,让你…”


    “好啊,万岁爷用女人误导臣妾?我看万岁爷是让她们侍寝了吧,难怪你回来之时一身脂粉气,呜呜呜……”


    “玛琭,那都是故意骗你的…”


    “真好,万岁爷都会骗臣妾了,臣妾不知万岁爷现下是不是又在骗我,臣妾先告退了。”


    “玛琭!”


    眼看着心爱的女人满眼愤恨拂袖而去,皇帝顿时方寸大乱,急急追着她的脚步离开。


    “哈哈哈哈……”朱耷看到方才还杀人如麻的皇帝,此时憋屈的放下身段,跟在女人身后哄女人,顿时揶揄的大笑起来。


    梁九功抱着手臂,看着万岁爷眉眼间宠溺温柔的笑意,也跟着欢喜的咧嘴笑起来。


    “朱先生,你差点自掘坟墓了,知道吗?你还差点顺便把我们所有人的救命稻草也害了。”


    “万岁爷若真要对你们朱家赶尽杀绝,满朝文武都劝不住,只有娘娘可以,若没了娘娘,那就是你我的末日。”


    梁九功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乐呵呵追着万岁爷的脚步,离开了血流成河的校场。


    吴雅担心皇帝留在校场继续杀人,所以此刻脚下的步伐飞快。


    她不用猜就知道皇帝肯定会紧随而来,于是捂着嘴角偷笑。


    “玛琭,杭州下雪了,朕带你去看断桥残雪可好?”


    “去夫子庙逛集市也好,江宁美食琳琅满目,朕带你去品尝一番。”


    吴雅停住脚步,转身朝着皇帝张开了双臂。


    皇帝箭步来到心爱的女人面前,折腰搂紧她的腰肢,将她托举着抱在了怀里。


    紧随其后的奴才和太医们看到万岁爷抱着娘娘在雪地里转圈,于是安静的退到一旁等候。


    此时吴雅心口忽而有些难受,忍不住蹙眉捂着心口,皇帝顿时骇然,焦急让太医前来诊脉。


    随着太医几针落下,壅塞在心脉许久的毒淤随着吴雅几声咳嗽,被呕出了体外。


    此时吴雅再没有从前窒息的感觉,她能清晰感觉到身体渐渐恢复从前的生机,顿时欣喜不已。


    “万岁爷,臣妾想去夫子庙吃江南美食。”


    第63章 第063章


    皇帝正要回应, 忽而梁九功焦急提醒:“万岁爷,今晚您和曹大人,马齐大人和纳兰大人有政务要商议, 可要奴才去更改时间?”


    皇帝愣怔片刻, 忽而摇头:“不必改时间。”


    “玛琭, 今日风饕雪虐, 你先歇息歇息, 朕明日再带你去出去游玩。”


    此时替德贵妃诊脉的太医一个个的都满眼喜色,显然娘娘的身子骨大安。


    “万岁爷, 娘娘大病初愈,不免有些气虚,并无大碍。”


    “甚好。”


    皇帝龙颜大悦,所有奴才统统都赏赐了厚礼。


    而此时吴雅却有些忐忑不安。


    “那…本宫还能有孕吗?”吴雅忍不住焦急追问。


    后宫里都是多子多福,她才胤禛一个孩子,今后免不得被人指摘。


    “这…”太医为难的看向万岁爷。


    “无妨,朕不在意这些。”皇帝将她散开的披风拢紧, 牵着她的手一道回了居所。


    “皇上, 对不起,臣妾再无法为你延绵子嗣。”


    “玛琭,朕要你并非只想让你延绵子嗣, 你不用做任何事,只需陪在朕身边。


    你已经为朕诞育了未来新帝, 还有,朕不喜欢孩子, 你该知道。”


    “那臣妾的孩子也不喜欢吗?”


    “玛琭…朕只是不想让你再遭受孕育子嗣的艰辛。”


    “朕从前以为海兰珠和董鄂妃命薄无福, 所以子息单薄,直到朕有了你。”


    “啊?”吴雅被皇帝这句话说蒙了。


    “汗阿玛舍不得让董鄂妃再遭生产之痛。朕亦如是。”


    吴雅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顺治帝舍不得让心爱的女人生孩子,所以在董鄂妃生下四皇子之后,顺治又和别的女人诞育了五六七八皇子和一堆公主。


    这都是什么神仙出轨逻辑。


    吴雅压下心中不适,与皇帝吃了午膳之后,又情不自禁与皇帝温存缠绵了两回。


    云收雨歇之后,皇帝换了一身微服。


    此刻吴雅软着身子,身上只裹着毯子,诧异凝眉道:“万岁爷不是要商议政事?”


    “嗯,涉及机密,朕与他们约在外头商议。”


    吴雅困顿的揉着惺忪睡眼,慵懒哦了一声,就闭眼补眠。


    皇帝出门之时又忍不住与她拥吻片刻,这才离开。


    晚膳之时,吴雅独自一人坐在桌前用膳,兰翠禀报说马齐的福晋西林觉罗氏求见。


    “快让西林姐姐进来说话,多加双筷子。”


    马齐的福晋西林觉罗氏性子爽朗率真,下江南之时,吴雅常常与她一块闲聊说体己话,每回都能相谈甚欢。


    西林觉罗氏一进来,吴雅就看到她忧心忡忡的直皱眉。


    “奴才西林觉罗氏,给贵妃娘娘请安。”


    “西林姐姐无需多礼,怎地今日看你心事重重?”


    “娘娘,奴才家那位一早就穿的花枝招展出门去了,说是要与万岁爷商议政务,可奴才与他夫妻十几载,何时见过他今日这般孔雀开屏般的显摆?所以奴才就悄悄跟了去。”


    “娘娘,秦淮河畔还真是纸醉金迷,让君王不早朝的温柔乡啊,眼看那一个个娇滴滴吴侬软语,唱小曲裹小脚的江南美人儿,奴才真是自惭形秽。”


    吴雅心下一沉,顿时听明白了西林氏的暗示。


    “他们现下在哪?”


    “奴才回来之时,几个爷们正在花船上与莺莺燕燕好不快活,现在估摸着都滚到床上去了吧,奴才担心,马齐他们皮糙肉厚倒是不打紧,可烟花柳巷的姑娘若过了脏病给万岁爷该如何是好?”


    “娘娘是唯一陪伴君侧南巡的嫔妃,按照祖宗规矩,您该去规劝规劝才是。”


    吴雅只觉得心如刀割,他出门前还与她温存缠绵,沉沦情事,可转头却在花船上寻花问柳。


    而她身为妃妾,反而还要自取其辱的去规劝狎妓的君臣。


    吴雅只觉得伤心欲绝,含泪让人更衣。


    秦淮河畔,历经几世繁华竞逐,首尾相连的花船时不时传来嬉笑声和靡靡之音,简直歌尽盛世繁华。


    此时吴雅坐在船头,让人将乌篷船的灯笼统统熄灭,悄无声息的靠近独自停在芦苇遍的花船。


    几艘护卫在暗处的小舟划来,见坐在船头之人是德贵妃,于是悄然划走。


    靠近些,女子娇媚的嬉笑惊呼声不绝于耳。


    吴雅抬眸看到数名美艳的汉女光着莲足,穿着半遮不遮的纱衣,正被几个小太监拿假蛇吓唬的花容失色,迈着翩跹莲足躲避。


    此时马齐和曹寅二人正左拥右抱好不惬意,曹寅更是醉眼迷离的在抚摸汉女的小脚。


    而皇帝的身侧,则坐着两个最为美艳清丽的女子,他倒是正襟危坐,可目光时不时的落向汉女的小脚,似是很好奇。


    当看到皇帝用手握住三寸金莲把玩之时,吴雅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捂着嘴角开始干呕。


    历史上清初孝庄太后曾经下旨反对缠足女子入宫,违令者斩,大清也曾颁布缠足禁令,可到了康熙七年却作罢。


    原来是大清的皇帝喜欢缠足,难怪缠足之风愈发盛行,屡禁不止。


    他若拿出留发不留头的狠劲来,哪里还会禁不住缠足陋习!


    历史上康熙就很喜欢小脚女人,康熙帝晚年更是广纳裹小脚的嫔妃。


    吴雅此刻心如死灰,难道历史轨迹无法改变,皇帝终将沉沦在汉女的三寸金莲之下吗?


    “娘娘,听说曹寅特意甄选了数名民籍汉女赠予万岁爷,估摸着要送入宫中承欢。”


    西林觉罗氏忍不住提醒,她才不想看到南蛮子狐媚子入宫当主子娘娘,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兰翠,去准备裹脚布来。”吴雅含泪赌气道。


    此时花船上,皇帝正与几个发小挚友在夜游秦淮河,与他们在一块游玩自是惬意,不必拘束。


    此时看着曹寅和马齐在与美人儿嬉戏打闹,皇帝只笑着开始自顾自的喝酒。


    皇帝低头时,忽而有些好奇为何汉臣都喜欢莲足,于是好奇的伸手去查探,此时他并无半点欲念,只是好奇这莲足为何如此让汉臣着迷。


    忽而梁九功贱兮兮的凑上前,笑嘻嘻道:“爷,奴才听说裹脚女子那儿紧致异常,是男人都喜欢,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心驰神往…”


    “爷,后头准备了雅间,您要不也试试?”梁九功压低声音,暗示皇帝可以试试莲足的玄妙。


    皇帝闻言,脑海里瞬间浮现乌雅氏泪眼盈盈的委屈模样,顿时惊的松开那莲足,再不敢去探究半分。


    此时皇帝满脑子都是她今日婉转承欢的娇柔模样,渐渐的开始心不在焉,想着早些回去陪她。


    就在此时,耳畔忽而传来一声痛苦的啜泣。


    皇帝抬眸竟然看见不远处的小舟上,有人在拿着布带,似乎在缠足,可待到看清楚那缠足之人的容貌之后,皇帝顿时惊的起身冲到了甲板上。


    “玛琭,你在做甚!快住手!”


    “小安子小春子,你们没吃饭吗?今儿高低必须把我的脚板压断,爷既喜欢三寸金莲,我就必须懂事儿。”


    众人哪里敢窥视,一个个吓得面面相觑,统统背过身去。


    此时只剩下吴雅和皇帝在对视,吴雅别开眼不去看他,赌气的开始挽裤腿。


    “哦,我在这打扰爷们商议政事了吧,那我去别的地方继续缠。”


    吴雅把裤腿挽起,一直挽到膝盖之上,露出莹白的双腿,直到彻底不能往上卷才作罢。


    此时她膝盖上还是皇帝今日落下的绵密吻痕,就这么大剌剌的展露在皇帝的面前。


    “看什么?我又不是汉女,我的脚你们随便看,不打紧。”


    “爷,我本不欲打扰您的雅兴,可祖宗家法摆在那,我不得不来啰嗦两句,但我知道您也是不会听的,那就这样吧,各过各的,如此甚好,我也去处理政事了。”


    吴雅边赌气的坐在船头继续缠足,边让小安子把小舟开到秦淮河西边的小倌楼船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干脆各自寻欢作乐也好。


    轻便的一叶扁舟穿梭在楼船间隙,很快就没了踪影。


    梁九功此刻压根不敢去看万岁爷的脸,德贵妃被万岁爷专宠之后,愈发恃宠而骄了。


    这会也不知道去哪了。


    “梁九功,传令,江宁城立即宵禁。”


    ……


    此时西林氏站在满是俊俏小倌的花船上,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她们满女本就直率,可这还是她头一回逛花楼。


    “娘娘…德妹妹,要不咱还是回家吧,若要爷们知道我们来这,定会大发雷霆。”


    “西林姐姐怕什么?我们行得正坐的直,又不似那些臭男人行龌蹉事,怎么就不能来?”


    “姐姐,这家楚馆的绝技是美容揉肩,咱今儿干脆去试试吧,找最俊俏的小倌来伺候咱。”


    “这…你一说美容我就走不动道了,不瞒你说,我在京中也会偶尔去敷面美容,那些简直就是销金窟,但效果着实立竿见影,太医院里拿来的珍珠粉都没那么好的效果。”


    “那咱这就去,今儿我请客。”


    吴雅领着众人入了花楼内,不得不说,不管在什么朝代,女人的钱永远最好赚。


    此时不大的楼船俨然挤满了人,小安子打点了许久,吴雅才被领入一间雅室内。


    吴雅豪气的让伙计将最受欢迎的项目都来一遍,除了那种搂搂抱抱的贴身服务之外。


    她还有理智,气归气,但哪里敢给皇帝戴绿帽子。


    “这位姑娘,我们卖艺不卖身,您若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就请您离开了。”


    此时一个丹凤眼的白皙少年忽而板着脸说道。


    吴雅尴尬的点头道歉,没想到这家花楼还是正经人开的。


    此时一个俊逸潇洒,剑眉星目的青年温柔款款朝她走来。


    “姑娘,在下卿冉,现在开始伺候姑娘。”


    吴雅忍不住偷眼看那生的面冠如玉的翩翩公子,这家店真是精准的拿捏了她的喜好,竟然猜到她喜欢这一挂的男子。


    此时卿冉松开她的发髻,开始帮她洗头。


    他全程保持着温柔的笑意,还时不时的温言软语问她水够不够热,洗头的手法是否舒服。


    如果他话再少些,别一个劲的给她推销他们店里畅销江南的香膏就更完美了。


    果然是吃这行饭的,卿冉的洗头指法舒服的吴雅眯瞪起了眼睛,顿时满眼笑意。


    美人一笑,卿冉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恢复职业笑容,只是今晚这位女子,美得简直摄人心魄,让人脸红心跳。


    他在这花楼上见过莺莺燕燕无数,也有大家闺秀和达官贵人家的女子前来,却从无一人能及眼前姿容绝美的女子一半美貌。


    可他再偷眼看那女子身边那些穿着华贵绸衫的仆从们,就知道这女子非富即贵,是他压根不敢肖想的层级。


    可越是靠近这女子,他就越发意乱情迷,最后忍着悸动,开始帮她揉肩。


    她的身子很软很软,薄肩细骨,他指尖所过之处,都是前所未有的滑腻莹润。


    此时他开始用调制好的药膏仔细替她敷面,越是靠近,他越是震惊于那女子绝美的容颜。


    他忍不住低头俯视美人的脸,愈发心醉神迷。


    而此刻吴雅被小倌伺候洗头敷脸和揉肩,整个人都松弛惬意极了,她开始闭目养神,纵情享受放松时刻。


    小倌说了句开始伺候她洗脚,吴雅舒服的哼哼了句,就感觉到双脚被小倌轻轻抓着,放进了洗脚盆,她似乎还触碰到了花瓣。


    “您的身子骨似乎有些虚,一会揉脚之时可能会有些疼,若难受就哼两声。”


    皇帝匆匆赶到之时,看到她与马齐的福晋正披散着头发,靠在躺椅上敷面。


    此时一个陌生男人正在把玩乌雅氏的玉足,联想到汉臣把玩女子玉足的龌龊含义,皇帝顿时气的面色铁青。


    而此时吴雅正好被小倌按到了脚底板的某个穴位,顿时疼的嘤咛了一声,她的声音本就娇媚,放松后更是带着慵懒的妩媚。


    她尴尬的抿紧了嘴巴。


    只听那小倌低沉的嗯了一句,就开始用帕子替她搓脚。


    可他的指法忽而变得狂暴起来,吴雅疼的直皱眉,忍不住睁开眼睛,顿时吓得坐起身来。


    此时雅室内哪里还有旁人,只剩下她,和正发狠搓揉她双脚的皇帝。


    “皇上,轻些,臣妾的脚都要被搓破了。”


    吴雅看着被皇帝搓红的双脚欲哭无泪,想要抽离,可皇帝却抓住了她的脚踝。


    “他还碰过你哪里!乌雅玛琭,你到底想做甚!”


    “呵,只许皇帝放火,倒是不许我点灯了,臣妾光明正大在洗头敷面洗脚都不成了?”


    “放肆!!”皇帝气的扬手将洗脚盆掀翻在地。


    “放肆就放肆吧,要不您还是废了我吧。”吴雅边哭边随便挽起发髻,连袜子都顾不得穿,起身准备离开。


    她再不想月黑风高之时,吹着冷风来抓奸,还要大度的规劝皇帝别狎妓。


    “玛琭…朕只是与挚友夜游,男人间免不得调笑几句,所以约好都不带女人,没想到今晚曹寅那小子召了瘦马助兴。”


    “朕没有乱性,朕一整晚都只想你,别气了,朕错了…”皇帝自知理亏,拉下脸面主动道歉。


    “皇上,臣妾方才也没有乱性,臣妾也只想万岁爷,对不起,行了吧。”


    “若无别的吩咐,臣妾先告退。”


    吴雅开门径直离开,又随手抓了一坛酒,边走边仰头借酒浇愁。


    半坛子酒喝下之后,她整个人都开始晕晕乎乎,难怪皇帝心情不好之时,喜欢买醉,还真是一醉解千愁。


    吴雅拎着酒坛子踉踉跄跄的坐在了小舟船舱内。


    “走,今晚我也要夜游秦淮河,现在就走啊…走…”吴雅醉醺醺催促道。


    奴才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梁九功挑起了大梁,猫着腰拿起了船桨,站在了船头。


    船舱内,吴雅醉眼迷离仰躺着,正看着被四方的窗户束缚的星空。


    此时皇帝忽而俯身钻入船舱内,吴雅含泪转身,再不想去看他。


    随着酒意逐渐上头,她开始藏不住情绪,捂着眼睛痛哭流涕。


    “我想回家,呜呜呜……”


    “这里的一切我都不想要,我全都不要了,连你和孩子都不要了,我要回家呜呜呜…”


    “为什么爱一个人全部都是痛苦和背叛,全都是欺骗和谎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呜呜呜…”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吴雅醉眼迷离的爬起身,踉踉跄跄的就要冲出船舱,一跃而下。


    “玛琭!玄烨错了,玄烨真的知错了,别不要我。”


    “我不是乌雅玛琭,我是吴雅,我不是放开我,你让我走吧,我走了乌雅玛琭就能回来,求你让我走吧…”


    “不要了,我都不要了,好痛,我好痛苦啊呜呜呜……”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为什么身心不能只属于彼此,你走开别碰我,脏…”


    “我…我不要你了,玄烨,呵呵呵呵…”


    皇帝正方寸大乱,不知该如何安慰伤心流泪的乌雅氏,却见她忽然扑到他怀里,坐在了他的身上。


    “玛琭…对不起,玄烨该死,今后不会了,对不起。”


    皇帝抓住她的手,让她躺在他怀里。


    她喝醉之后,竟然反常的开始主动的求欢,此时她褪去自己的衣衫之后又开始拼命撕扯他的衣衫。


    皇帝顿时哭笑不得,配合着她对他用强。


    “玄烨,说你只爱我一个,快说啊。”


    坐在船头的梁九功被船舱里的动静惊的瞠目结舌。


    他还是头一回遇到乌雅氏这般侍寝的时候。


    此时小舟晃荡开来,梁九功被晃荡的有些头晕,于是抓了两个棉花团堵住耳朵。


    一整晚他都在听皇帝哑着嗓子不断重复着说只爱玛琭,梁九功还是头一回遇到皇帝被嫔妃用强,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咬着唇拼命憋笑。


    直到天将破晓之时,极速漾起的水波渐渐平息,梁九功朝着停在不远处的楼船招招手,楼船缓缓而来。


    梁九功取来干净的衣衫和斗篷、了事帕子等一应物件,背着身,将东西送入了船舱内。


    此时江面上渐渐热闹起来,百舸争流间,皇帝穿戴整齐,怀里抱着用斗篷裹紧,只露出半张脸的女人,踏入楼船内。


    吴雅苏醒之时,只感觉头晕目眩,迷糊间,忽而感觉到那传来丝丝凉意。


    她吓得睁开眼,就看见皇帝正拿着一盒药膏在帮她那上药。


    她惊的缩回双脚,忽而红着脸吃痛的轻呼了一声。


    “昨晚…朕孟浪了些,这是消肿止疼的药,一会你记得再擦一次。”


    吴雅捂脸,昨晚她喝断片了,只记得零星不堪入目的片段,她大概记得孟浪之人不是皇帝,而是她。


    此时她红着脸夺过皇帝手里的药膏,躲进了被窝里装死。


    “可要喝些醒酒汤?”


    “不…不用…”


    “朕不喜欢那些女人,朕只是好奇为何汉臣都喜欢三寸金莲,再无别的杂念。”


    “不许缠足折腾自己,朕喜欢你的玉足,很可爱。”


    吴雅感觉到皇帝在把玩她的双脚,顿时惊的开始挣扎。


    “万岁爷还是别口是心非了,若不喜欢缠足,为何废止缠足禁令!您明明就很喜欢。”


    “玛琭,满汉矛盾本就水火不容,剃发留头更是激化满汉矛盾,缠足是汉女千年陋习,岂能一招废止,朕可下旨不准命官与宗室女缠足,缠足者不封诰命夫人,官员皇族不得纳娶莲足女子。”


    “但缠足不可一刀切,会引起汉人逆反心态,不利江山社稷。”


    “皇上又是在骗臣妾的吧,反正皇上没少骗臣妾。”


    “哎呦娘娘,万岁爷方才已下旨昭告天下了,绝对没骗您。”梁九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吴雅闻言,这才破涕为笑,掀开被子看向皇帝。


    此时见皇帝还在摸她的脚,吴雅俏皮的把脚掌按在皇帝的怀里。


    “皇上,臣妾的天足与三寸金莲,孰美?”


    “朕更喜欢这个。”皇帝勾唇笑着,却并未回应,而是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咬痕。


    吴雅顿时满脸通红,昨晚她真是中邪了,拉着皇帝要与她做啮臂盟,在皇帝的手臂上咬了好几口。


    此时看着好几个清晰的血红牙印子,吴雅又忍不住心疼的轻轻吹气。


    啮臂盟就是男女海誓山盟,私定婚姻之约,情浓之时在手臂上啮咬留下的痕迹。


    还有个成语叫啮臂之盟,用来形容男女之间坚定的爱情承诺,这不是虐待的咬人,而是暧昧的情咬。


    此时吴雅挽起袖子,羞涩的看着自己左臂上清晰的咬痕,不敢再去看皇帝两只手臂的咬痕。


    相比于情咬,她身上更多的是皇帝忘情时留下的密密麻麻“嘬俏痧”,又叫吻痕。


    “皇上,臣妾乏了,臣妾想再睡会。”


    吴雅满脸通红,再次盖住脑袋装死,耳畔传来皇帝低沉愉悦的笑声,她把脚伸出被子,悄悄的踹了踹皇帝,却被他抓住脚踝轻轻摩挲起来。


    皇帝的手竟然顺着她的脚踝游移而上,声音愈发喑哑低沉:“可还疼?”


    吴雅心中淬了一句,紫禁城里的太医们救人的医术一般,但捣鼓这些闺房之物倒是人才,还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想起皇帝明日要去江南水师绿营里巡视,又要两日不见,吴雅掀开了被子,目光灼灼与皇帝对视:“要不…皇上帮瞧瞧…”


    皇帝眸中笑意愈甚,俯身拥着心爱的女人再不舍松开。


    守在门外的梁九功早就习惯了万岁爷面对乌雅氏之时,总是情难自控,只能乖乖的守在门口。


    皇帝要了她两回,吴雅与他吃过早膳之后,他就去忙政事了。


    吴雅还没睡醒,送走皇帝之后,又倒头继续补眠。


    日薄西山之时,吴雅刚沐浴更衣完,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皇帝恰好也回来用晚膳。


    吴雅此刻正拿着篦子在打理满头青丝,见皇帝回来,于是赶忙让兰翠帮忙挽发。


    “挽汉女妇人发髻,今晚朕带你去夫子庙逛夜市。”


    “真的啊~”吴雅可太高兴了,来江南这么多日,都没有好好出门游玩。


    于是她赶忙催着兰翠梳头,就怕皇帝又被乱入的政事拖住脚步。


    为了多吃点好吃的江南美食,吴雅晚膳都在敷衍,并没有认真吃饭,最后被皇帝发现,让她喝下一碗燕窝粥才肯作罢。


    梁九功最怕女人逛街了,德贵妃今晚可谓是满载而归,奴才们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马车里都塞不下了。


    而此时吴雅边吃梅花糕,边走进了一家胭脂铺里。


    不得不说江南秀美,连江南的胭脂水粉都染着江南温婉的韵味,此时吴雅正在雅间里试用口脂。


    为了节省时间,吴雅在两边唇瓣涂抹的口脂不同,此时她满心欢喜的指着嘴唇上的口脂看向皇帝。


    “爷,哪个更美?”


    “都买。”皇帝有些为难,实在看不出红色的口脂有何区别。


    “不成,爷今儿必须帮着掌掌眼,上唇是嫩吴香,下唇的口脂颜色叫石榴娇,哪个好看?”


    皇帝头一回纠结的扶额,在他眼里女人的口脂只有红色一种,就比如她此刻说唇上有两种不同的口脂颜色,可在皇帝眼里却只能红色,并无太大的区别。


    此时看着她莹润的唇,皇帝心微动,忽而眸色一闪。


    吴雅见皇帝凑向她,于是极为配合的主动嘟唇,让皇帝看仔细。


    兀地,她的后脑勺猛的被皇帝扣住,他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吻了过来。


    唇齿相依间,皇帝的唇开始轮番扫过她的唇瓣,甚至还暧昧的咬了几下。


    吴雅被皇帝孟浪的举动惊的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怔了好一会,才想起推开皇帝。


    此时皇帝轻抿了抿唇,温声道:“石榴娇更好些。”


    “……”


    “哪里好??”


    “爷尝起来味道更淡雅些。”


    “……爷,哪儿有人这么选口脂的。”吴雅哭笑不得取了帕子,擦干净皇帝薄唇上的口脂印子。


    “虽是你用,但最后还是爷尝你唇上的口脂多,爷觉得石榴娇好吃些。”


    “嘤嘤嘤,快别说了,也不怕人笑话。”


    守在门外的梁九功和兰翠此刻拼命憋笑,兰翠憋的眼泪都挤出来了,赶忙伸手掐自己的胳膊,不敢笑出声来。


    万岁爷跟娘娘二人私下在一块之时,就像个妻奴似的,但却是个对娘娘百依百顺千恩万宠的好夫君。


    “都买。”皇帝扶额,决定不再给她任何刁难自己的机会。


    “好好好,爷我们快走吧。”


    “不看胭脂水粉了?”皇帝抱着手臂好整以暇。


    吴雅想到皇帝那暧昧的测试方法,哪里还敢继续测试,顿时捂着脸溜之大吉,皇帝开窍后真是越来越会了。


    一整晚二人都在闲逛买买买。


    期间吴雅悄悄的买了好些点心藏起来,不让梁九功乱撒盐,回到马车后,吴雅笑眯眯的将藏好的食物拿给皇帝。


    皇帝下意识慌张的去检查她有没有受伤,显然上一回烫伤的经历,让皇帝印象深刻。


    “不准再带,朕不喜欢吃这些。”


    “真不喜欢吗?”吴雅看见皇帝还在嘴硬,于是咬着一块花影糕,凑到皇帝面前。


    “你…”皇帝眉眼含笑,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俯身与她一起享用那块糕点。


    眼看着她又咬着一块点心,皇帝笑着再次吻住她的唇。


    二人就这般一道分享了江南美食,别有一番缱绻风味。


    回到居所之后,吴雅与皇帝一块沐浴更衣,就累的相拥而眠,再没有精力做别的。


    第二天一早,吴雅才睁开眼,皇帝就忍不住欺身覆了上来。


    想着他两日都在军营里见不到人,吴雅愈发殷勤的取悦他。


    可最后看到皇帝离开的身影,吴雅却绷不住了,她许久都没和皇帝分开那么久了。


    此时她难受的在忍泪揉眼睛,一抬头,却看见皇帝不知何时站在面前。


    “怎么又回来了?”吴雅纳闷,以为皇帝忘了带东西,于是起身准备帮着皇帝一起找找。


    “换上太监衣衫,跟在朕身边可好?”


    皇帝刚才一出门就反悔了,一想到要与她分开两日,他就觉煎熬无比。


    待到反应过来之时,他已控制不住转身回到了她身边。


    此时看到她也在难过的泪眼盈盈,皇帝愈发坚定不想与她分开。


    “皇上,女子不得入军营,臣妾不能坏了规矩,臣妾这两日寻马齐的福晋一块出去逛逛,消磨消磨时间等皇上回来。”


    皇帝轻叹一口气,又道:“玛琭,别总是生疏的唤皇上,只你我二人可直接唤朕的名字。”


    吴雅点点头,推了推皇帝:“玄烨你快些去,早去早回,一会我让马齐的福晋与我去鸡鸣寺进香。”


    皇帝闷闷的应了一句,这才转身不舍的离开。


    吴雅送别皇帝之后,就把马齐的福晋西林觉罗氏请来下棋。


    二人都是不折不扣的臭棋篓子,才下了几局就索然无味起来。


    此时马齐的福晋忽而开始聊起了家常,不觉间提起了曹寅家的八卦。


    “曹大人府里的事儿,连话本子都不敢那么编排,听说他们家里一个女眷和公公爬灰,还真是臊的慌。”


    “人都说曹大人家白玉为堂金作马,珍珠如土金如铁,前几日曹夫人送了奴才一颗合浦明珠,有拳头大小,可稀罕了。”


    “他们家后宅的污糟肮脏事简直不堪其说,估摸着唯一干净的只有曹寅家门口那两尊石狮子。”


    吴雅看着马齐福晋叽叽喳喳的在编排曹家,无奈的垂下了眼帘。


    马齐和曹寅都是皇帝的发小,这二人素来交好,可坏就坏在曹寅曾赠送给马齐戏子和瘦马,气得马齐福晋回了娘家。


    眼下马齐福晋在她面前碎嘴,估摸着也是想离间她和曹家的关系。


    “这些事儿咱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左不过是人家关起门来的家事,对了那日离开花船之后,你和马齐还好吗?没被本宫连累吧。”


    吴雅忍不住岔开话题。


    “娘娘不必担心,他这个人虽然脾气火爆,但从不打女人,与我拌嘴两天就好了。”


    “娘娘,曹夫人前来觐见。”此时兰翠在门外提醒道。


    西林氏忽而掩嘴笑了一声。


    “娘娘,这曹李氏前来,估摸着是想来讨好您的,娘娘,奴才在这估摸着她不敢说体己话,奴才先回避一番。”


    吴雅点点头,马齐福晋就被小太监领着从后门离开。


    曹寅的原配顾氏早卒,后娶了李煦父李士祯族弟李月桂之女李氏。


    这曹李氏精明能干,难怪能撑起曹家那些污糟的里子和荣耀的门面。


    “奴才曹李氏,给娘娘请安。”


    “曹夫人快些免礼。”


    吴雅一开口,兰翠就亲自上前,将曹夫人搀扶起身。


    “娘娘,奴才前些时日偶然得了一对儿鸽子蛋大小的东珠,想着此等华贵之物才能勉强配得上娘娘高华气度,就想着立即把这对儿东珠送来给娘娘。”


    东珠对满人有特殊的地位象征和致命的吸引力,更何况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鸽子蛋的诱惑。


    此时看到眼前这对璀璨的东珠,吴雅都忍不住捂着嘴角满眼震惊和欢喜。


    曹家还真是有心,竟然将鸽子蛋大小的东珠镶嵌在了花盆底绣鞋上,那绣鞋用的也是最好的苏绣,穿在脚上简直熠熠生辉。


    只可惜这两颗东珠的大小规格远超过贵妃的制式,俨然是皇后才能用的规格,吴雅哪里敢收下这僭越之物。


    曹家还真是天子宠臣,连东珠这种贡品都能拿到,难怪今后曹家会被抄家。


    此时曹李氏看到德贵妃并不愿意收下那僭越之物,于是又取出了三对儿花生米大小的东珠耳坠子。


    满女一二三钳,三对正好是一副。


    吴雅见曹李氏着实殷勤,方才自己已经拒绝了她的鸽子蛋珍珠,再不好意思继续拒绝了。


    虽然花生米大小的东珠耳坠子也算僭越之物,但没有鸽子蛋珍珠那般夸张和逾越。


    她私心想着不能再驳人的面子,于是让兰翠取来一套头面首饰回礼。就收下了耳坠子。


    送走曹夫人之后,吴雅就百无聊赖的坐在软榻上给胤禛绣暖帽,再过几日就要启程回家了,待做好了暖帽,刚好给胤禛过年戴。


    一整日她都没出门,是夜,吴雅沐浴更衣之后,正独自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忽而看到今儿曹夫人送来东珠耳坠子。


    她最喜欢的珠宝就是针织,尤其是珍珠耳坠耳钉之类的饰物。


    此时吴雅忍不住开始臭美的将耳坠子统统戴上,她正在独自欣赏秀雅别致的珍珠耳坠子,忽而门外传来奴才给皇帝请安的声音。


    吴雅顿时做贼心虚的焦急脱下耳坠子,可随着皇帝的脚步越发清晰,吴雅越是手忙脚乱,最后不小心失控一扯,顿时疼的眼泪汪汪。


    她正要将染血的珍珠耳坠子藏好,可皇帝却在此时推门而入。


    她吓得赶忙将耳坠子窝在了手心里,另外一只手着忍不住吃痛的捂着抽疼的耳朵。


    皇帝推门而入之后,就看到她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正捂着淌血的耳朵。


    “玛琭!传太医!!”皇帝顿时目眦欲裂,以为她余毒未清,再次发作,惊得一个箭步冲到了她面前。


    “玄烨,我没事,我只是刚才摘耳坠子的时候,耳朵不小心刮了一下。”


    吴雅心虚的准备取帕子擦拭干净耳朵上的血迹,忽而手一松,一个染血的东珠耳坠子就这么咕噜噜滚到了皇帝的脚下。


    吴雅此刻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垂头丧气的站在皇帝的面前。


    “我…今儿曹夫人送了东珠耳坠子,我…我方才只是…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偷偷佩戴了一会,就一小会儿…”


    完了完了,皇帝肯定觉得她狼子野心,私藏僭越的东珠。


    此时吴雅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帝忽而恼怒的取来帕子擦拭她滴血的耳朵,继而抬腿将那耳坠子踹飞。


    “哼!这般普通成色的东珠,曹家也敢送来!你若喜欢东珠,紫禁城多的是,你尽管去内务府要。”


    吴雅听到皇帝这句宠溺的话,顿时喜极而泣,赶忙扑到皇帝的怀里。


    “玄烨,你别误会曹家,今儿曹夫人还送来了鸽子大那么大的东珠,镶嵌在花盆底鞋面上,我没敢要。”


    “这还差不多,朕就说曹寅这小子何时如此愚钝,梁九功,明日让曹家把那双绣鞋送来。”


    门外伺候的梁九功诶了一声,曹家素来出手阔绰,连他们这些奴才们都得了曹家不少的好东西,免不得在御前为曹家说好话。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不是说要在军营待两日?”


    “朕怕有人哭鼻子。”


    吴雅娇嗔的伸手戳了戳皇帝的心口,正要帮皇帝拂开落在肩上的残雪,却被皇帝轻轻推开手。


    “朕自己来,你别着凉。”


    皇帝说着,就自顾自的绕道耳房沐浴更衣。


    吴雅方才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于是红着脸悄悄的入了耳房。


    此时皇帝正褪去衣衫,坐在浴池内沐浴,见她来了,于是凫水朝她靠近。


    单薄的寝衣滑落,吴雅不着寸缕入了浴池内,钻进了皇帝的怀里。


    皇帝已然能熟练替她挽发髻,用玉簪发。


    吴雅散开皇帝的发辫,仔细替他清洗擦拭辫子。


    此时忽而看到皇帝手臂上的牙印,她顿时心疼的伸手轻抚。


    “明知我是醉鬼,都不知躲开些。”


    吴雅正心疼,忽而腰肢被皇帝搂紧,压向他的怀里贴紧。


    第64章 第064章


    “今日, 朕去江南绿营巡查,见过十一批大小官员,朕巡查了二十三艘各式战船, 今日雪停了四次, 又下了四次。”


    “玛琭…”


    皇帝的吻不断落在她的腮边唇上, 眼角眉梢, 最后游移到她耳畔, 喑哑道:“其实朕想说…今日朕甚是想…你。”


    吴雅心间漾开甜丝丝的悸动,他说情话的样子笨拙而忐忑, 甚至把他自己都说脸红了。


    她感觉到皇帝在努力尝试着好好爱一个人,他甚至开始放下身段哄她,说寻常夫妻间缠绵的情话。


    她笑眼盈盈,朝皇帝怀里挪了挪身子,主动盈满他的壮硕。


    “玄烨,我也很想你…”


    随着浴池里传来的男女欢好声传来,守在门外的梁九功麻溜而熟练的取出棉花团, 堵住耳朵。


    此时兰翠正端着一盏茶准备入内, 却被梁九功嘿嘿笑着拦阻。


    兰翠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她羞赧的看了梁九功一眼,顿时涨红脸。


    她接过梁九功递过来的棉花团子, 堵住耳朵。


    忽而兰翠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半旧的荷包递给梁九功,低声细语:“你的荷包缝好了, 昨儿就想着给你。”


    “有劳兰翠妹妹,对了, 这是昨儿杂家在路上看到的珊瑚手串, 你皮肤白皙,杂家觉得你戴着显白。”


    梁九功将一串做工精致的红珊瑚手串递给了兰翠。


    兰翠诶了一句, 就把手串戴在左手腕上。


    皇帝宣泄之后,吴雅就软着身子任由皇帝伺候,此时二人换上寝衣,正依偎在床榻上说体己话。


    “梁九功那狗奴才近来不对劲,与你身边的奴才眉来眼去许久。”


    皇帝忽而幽幽道。


    他自幼习武,耳聪目明异于寻常人,即便在欢好之时,他也会下意识保持对身周环境的警惕性。


    是以,方才那两个奴才即便刻意压低声音,也悉数传入了皇帝耳中。


    吴雅心下一惊,其实梁九功和兰翠之间的勾勾搭搭,她哪里会不知情,她私下里甚至暗示过兰翠,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她可赐婚。


    可那丫头却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


    有一回吴雅看见她在绣男子用的荷包,最后那荷包挂在了梁九功的身上,吴雅这才惊觉这二人有私情。


    “玄烨,太监虽不算男人,但也是人,人都有七情,就许你我二人两情相悦,让身边的奴才们形单影只,这不公平。”


    皇帝本还对梁九功这狗奴才觊觎宫女之心耿耿于怀,听到她吹的枕边风,却是释然了,索性不再理会那二人之间的龃龉。


    只要梁九功不仗着御前奴才的身份强迫那奴婢,二人又的确两情相悦,就随他去吧。


    此时皇帝忽而想起一件事,于是起身披衣,踱步来到桌案前。


    吴雅见皇帝在研墨,顿时好奇的起身来到皇帝身边。


    “万岁爷要写什么?”


    “给朱元璋陵墓题字。”


    皇帝笔走龙蛇写下“治隆唐宋”四个大字。


    “哼,你心里定不是真如此觉得朱元璋比肩唐宋盛世,为明朝歌功颂德,肯定又在牟足劲筹谋什么。”


    见自己的心思被心爱的女人点破,皇帝也不否认,只轻蔑笑道:“朕意欲访察朱氏皇族后裔,授以职衔,俾其世守打理明陵祀事。”


    吴雅心下一惊,顿时反应过来皇帝这是在钓鱼执法,用授以职衔打理明朝的帝陵,来做样子给江南的汉人看,顺便将潜藏在暗处的朱家人引出,再一网打尽。


    看来皇帝在明朝帝王陵的三拜九叩,虽收服了全天下汉人的心,但皇帝却与朱家皇族后裔彻底结下梁子。


    吴雅本还想劝说几句,但看到皇帝脸上阴鸷的表情和阴测测的笑容,顿时毛骨悚然,再不敢说任何话了。


    毕竟朱家实在做的太过分,将皇帝逼得差点丢了江山,甚至逼着皇帝下跪,尊严沦丧。


    皇帝将那墨迹未干的宣纸随手一折,就沉声让梁九功拿走,明日挂在明孝陵。


    再转身之时,皇帝脸上依旧是款款温柔,与她对视。


    “玄烨,只你我二人之时,你不要总是戴着面具,你歇会吧。”


    皇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郑重的点点头,折腰将她打横抱入床榻。


    夜色尚浅,只浅尝即止的一回,压根无法浇熄他的欲念。


    眼看着皇帝再次不知疲惫的索取,吴雅羞的抱紧了他的脖子。


    皇帝自幼习武,体魄健壮,体力更是充沛的惊人,他除了处理国家大事,也并没有太过热衷的消遣方式,唯一热衷的只有她,总要让他的旺盛的精力宣泄才是,免得憋坏了身子。


    到最后吴雅累的手指头都抬不动了,开始默默吐槽,难怪历史上康熙帝的生育能力超强,她真的快招架不住了。


    他在床榻上的时候,与平日里温文尔雅,不苟言笑的刻板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这种强大的反差感,让吴雅又忍不住沉沦其间,乐不思蜀。


    第二日一早,当吴雅苏醒之时,枕边早就空空如也,兰翠说皇帝一早就去军营了。


    吴雅裹着被子坐起身来,青丝散落间,又是一身新旧交叠的欢爱痕迹。


    吴雅红着脸,让兰翠先出去,她自己清理好之后,才让她继续伺候。


    如今江南乱局已初定,皇帝留下两位亲王继续善后安定江南事宜,后日即将启程回京。


    回京恰好也到了年关,吴雅赶忙拉上马齐的福晋,二人在繁华似锦的江宁城里逛了一整日,买了好些新春礼物,准备带回宫去送人。


    回到居所之时,马齐福晋身边的嬷嬷忽而匆匆来寻她。


    主仆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悄悄话,吴雅眼看着西林氏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逐渐被愤怒取代。


    此时西林氏垂首施施然来到她面前,愤然道:“娘娘,曹家还真是有心,准备了江南的美人儿送给万岁爷和那几个发小,奴才家也被送来两个貌美如花的民籍汉女。”


    “听说曹寅送给万岁爷的汉女那才真叫国色天香,其中知县王国正之女更是生得闭月羞花,倾国倾城。”


    吴雅想起来历史上康熙帝那些小脚汉女嫔妃,大多数都是曹寅这家伙在江南甄选,给皇帝拉皮条。


    此时听到知县王国正之女,吴雅顿时愣怔在原地。


    历史上康熙帝的密嫔王氏就是苏州民籍,康熙对她极尽宠爱。


    密嫔甚至诞育下康熙帝第二十五皇子多罗愉恪郡王胤禑、第二十六皇子和硕庄恪亲王胤禄、第二十八皇子胤衸。


    此时吴雅听到王氏,顿时开始窝火的冒酸气。


    按照历史轨迹,皇帝注定会将这几个汉女带回去,然后宠幸王氏,让她怀孕生子。


    而曹寅着实好心办坏事,他压根就不知道万岁爷在明朝皇陵的惊天一跪,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


    再说那日,他明明看到皇帝很是痴迷温婉的汉女和三寸金莲,德贵妃甚至还拈酸吃醋的要缠足,可见皇帝对三寸金莲的喜爱。


    曹寅回去之后,就让人立即去物色姿容绝佳的小脚美女,进献给皇帝和要好的发小好兄弟当新春礼物。


    此时马齐的福晋欲哭无泪,只愤恨的跺脚,直嚷嚷说留下没意思,她现在就要自己回京城,免得打扰了马齐和那些汉女的雅兴。


    此时马齐福晋忽而幽幽道了一句:“听说万岁爷收下了那些汉女,娘娘您可得留神些,别让南蛮子把万岁爷的心勾走了。”


    吴雅听到皇帝收下了王氏,顿觉如遭雷击,她垂下脑袋,伤心的悄悄忍泪。


    皇帝没有拒绝曹寅送江南美人,显然是贼心不死,显然他说的那些承诺都是空诺。


    吴雅伤心欲绝,一想到回去之时,皇帝又会像骗傻子似的哄骗她,回头又与王氏缠绵悱恻,她再不想继续留着自取其辱。


    于是当即就与马齐福晋二人乘坐楼船,黯然回京。


    奴才们都傻眼了,昨儿夜里万岁爷还和娘娘蜜里调油,今儿娘娘听到曹寅给万岁爷送江南美人,就拈酸吃醋的独自回京了。


    吴雅身边的奴才都是她自己选的心腹,哪里敢去给皇帝通风报信,于是收拾了行装,依照娘娘的吩咐,留下一个小太监等万岁爷今晚回来再告知一声,一行人就悄悄离开了江宁织造署。


    吴雅临走前,出于礼节,让人带着礼物去给曹夫人践行。


    曹家很快就得了贵妃离开的消息,此时曹夫人顿时乱了手脚,担心给皇帝送美人,得罪风头正盛的德贵妃。


    奈何夫君曹寅正在御前伺候,她一时没了主意,于是赶忙去请婆母曹孙氏拿主意。


    孙氏是康熙爷的乳母,康熙爷对她极为尊敬,甚至称她是“吾家老人”。


    前些时日,皇帝还御笔亲书“萱瑞堂”匾额,亲自赠予孙氏,表示她如同母亲一般重要。


    如今曹家有这般荣景,孙氏可谓是功不可没,曹家大事,几乎都要问过老祖宗孙氏的意见。


    此时曹孙氏正在与孙儿一道吃茶,听到曹家献给万岁爷美人之后,德贵妃就托词提前回京,再听到乌雅氏竟敢拒绝曹家送的礼物,顿时怒不可遏。


    “她算是个什么东西,包衣奴才出身的奴婢还敢拿乔,不必理会,我就看她能猖狂到几时。”


    “皇上是我哺育的,我还不了解皇上的性子吗?如此善妒跋扈的女人,皇上宠不了多久。”


    “子清还是太年轻,竟然觉得这种卑劣德行的女子会生出什么好孩子,你让子清再多权衡一番,良禽择木而栖,曹家今后总要跟着最有前途的皇子,才能永世辉煌。”


    “那王氏是我依照万岁爷的喜好精心挑选,他一定会喜欢的紧,放心吧,出不了错,若有王氏分宠,乌雅氏失宠只是迟早之事。”


    “你该想着法子让王氏尽快给皇上侍寝,再多准备些助孕之药,让王氏早日怀上皇子,今后我们曹家在后宫,也能多几个在御前锦上添花的喉舌。”


    “王姑娘今后就记在我名下当干孙女。”


    曹夫人初时还有些忐忑不安,待被婆母一顿说教之后,也觉得是自己眼皮子浅,鼠目寸光。


    毕竟从前婆母出的主意从没错漏过,才有了如今江南新贵曹氏举足轻重的地位。


    于是曹夫人再没把德贵妃离开之事放在心上,转头就去婆母千挑万选的王元春姑娘身边照应去了。


    殊不知今日婆媳二人揣摩错了圣意,曾经煊赫一时的曹家,终是因今日的疏漏,在不久后分崩离析,树倒猢狲散。


    这边厢马齐正陪伴在御前视察河堤,忽而小厮来报,说他那大嗓门的福晋因曹寅送来的两个美妾大发雷霆,气的自己回京了。


    这不打紧,要命的是福晋她竟然撺掇德贵妃一块回京了。


    此时马齐吓得冷汗涔涔,大气都不敢喘。


    马齐不敢直接和皇帝说,于是拐弯抹角的寻到梁九功,支支吾吾的将这个要命的消息告诉梁九功,请他委婉的转达万岁爷。


    梁九功一听到德贵妃被曹寅送来的汉女气跑了,顿时也惊出一身冷汗,他就说那几个汉女不能收,一定会出事儿的。


    可曹家老夫人是万岁爷半个额娘,素来亲厚,万岁爷拗不过老人家,只能无奈收下。


    万岁爷算盘倒是打的如意,说是紫禁城里不缺那几双吃饭的筷子,收下养着便是,不打紧,不能辜负老人家一番心意。


    如今倒好,醋坛子倒是没翻,直接被气跑了。


    梁九功又悄悄的知会了老伙计李德全几句,让他一会帮着顶顶雷,这才敢将此事告诉万岁爷。


    皇帝此时正趁着接见官员间隙在饮茶,忽而听到乌雅氏因为乳母送来的女人不知分寸的独自回京,顿时怒不可遏。


    “放肆!!”


    皇帝气的砸碎了手里的茶盏,梁九功和李德全二人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地上,谁也没敢吭声。


    “哼!朕是不是太过骄纵她了?”


    梁九功和李德全偷眼对视了一番,俱是面面相觑,心想哪里是骄纵,简直就宠得无底线了。


    “万岁爷,奴才们觉得…好像似乎的确是有些骄纵了…”


    皇帝自觉没有任何错处,他已独宠了她,难道收下几个唱曲儿解闷的汉女都不成了?他并无半点背叛她的行为!


    皇帝此刻气的来回踱步,最后一咬牙,决定振一回夫纲,不能再如此骄纵她。


    “她既要先回去,那就先回去吧,沿途多派人护送,不必再来报朕。”


    梁九功听出万岁爷这是想给贵妃下马威,敲打贵妃收着骄纵的性子。


    他不敢再劝导,但转头却让人提前准备好车马和干粮,没准用得上。


    皇帝压下怒意,并没有遂了她的心思,巴巴儿的去追赶她的脚步,而是继续巡视。


    而此时吴雅则与马齐的福晋乘坐楼船,沿着京杭运河一路北上。


    下江南之时一路阻拦重重,回去之时却顺风顺水。


    吴雅身边的奴才们都觉得万岁爷一定会追来,可直到楼船停在京西码头,都不见万岁爷的踪影。


    吴雅一路上都怏怏不乐,此时她正心不在焉的下楼船,忽而看见码头上有几个凶神恶煞之人,在殴打一个衣衫破烂的清隽男子。


    那男子看着很是熟悉,竟然是那日在花船上伺候她的男子,好像叫什么卿来着,一听就知道是花名。


    此时她看到那男子被几个彪形大汉围殴,怒骂他吃白食,要打断他的手脚,那男子一个劲的在辩驳。


    为了一顿饭就要被打断手脚,若他有钱,岂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吴雅转头让小安子去替他解围,并送上一百两银子,毕竟那人那日被她连累,让皇帝身边的奴才揍了一顿。


    吴雅吩咐完之后,转身就入了马车内。


    可马车还没走两步,忽而马车外头传来那小倌的声音。


    “姑娘,在下赴京赶考时盘缠在路上被偷了,今日因实在饿的走不动道,才想着吃几个包子,再帮店家洗碗抵债,不成想折辱了读书人的斯文。”


    “这一百两算是在下向您借的,在下可立字据,不知今后去哪里还您的银子?”


    没想到这小倌还挺有气节,吴雅不免高看了这风尘男一眼。


    “不必客气,那日也是因为我才让你挨了打,这就算赔礼道歉吧。”


    吴雅将马车帘子放下来,并没有再和那穷书生再有任何交集。


    “在下本名田文镜,今后无论姑娘在何时何地听到这个名字,可随时来寻我,在下愿意为姑娘做任何事。”


    听到田文镜这个名字,吴雅顿时惊的捂着嘴角。


    没想到未来权臣田文镜年少时竟然是个托尼…不是,竟然是个伺候女人的正经小倌。


    原来他并非堕落,而是为了凑进京赶考的盘缠。


    吴雅当即就激动的让小安子再取一千两银票给田文镜。


    这位权臣虽然在康熙朝不知为何,始终被打压在底层当无名小吏,可到了她儿子雍正朝,却一飞冲天,成为一代权臣。


    为了胤禛,她今日必须卯足劲结善缘。


    “田先生,我姓乌雅氏。幸会,这一千两您拿着吧,祝您本届春闱科考一鸣惊人,金榜题名。”


    “姑娘,一百两足矣,在下无功不受禄,在下就此别过,珍重。”


    听到田文镜拒绝她的好意,吴雅赶忙掀开马车帘子,可只能看到那人笔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吴雅回到紫禁城之后,就有太医要来诊平安脉搏,其实就是来检查她是不是把紫禁城外头的疾病带入宫,早发现早治疗。


    此时吴雅随手拿起一个小香梨,放到腋下夹紧。


    “娘娘您在做什么呢?为何把香梨藏在腋下?”


    吴雅莞尔一笑:“紫禁城里多少人盼着本宫这病秧子一命呜呼,总要让她们有个盼头,免得她们生出别的歪门邪道心思,让本宫防不胜防。”


    吴雅深知紫禁城里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敌人只是念在她是短命鬼,懒得与她争斗。


    她也乐得在人前当个随时会升天的病西施,躲避明枪暗箭。


    谁不让她舒坦,她就在那人面前呕几口鸡血,再倒下碰瓷,吓死她!


    手臂腋下是动脉,用东西夹紧在腋下,就能压迫动脉,让血液暂时不通畅,就会让太医把脉的时候感觉道她的脉搏虚弱无力,跳动不明显,断定她是个病秧子。


    果然几名太医来请脉之后,一个个都忧心忡忡的回去了,没有人知道德贵妃到底得了什么病,但她的脉像却是让人胆战心惊的死脉。


    有头脑灵活的老油条太医开始盘算着避开给德贵妃请脉,就怕轮到他给德贵妃请脉之时,孱弱的德贵妃忽然死在他面前。


    只因她的脉象的确看着随时会死,谁在她死的时候恰好遇上,就算谁倒霉。


    皇帝并未下旨修葺永和宫,而是将景仁宫赐给她。


    如今景仁宫已然修葺一新,吴雅当日就住进了熟悉的景仁宫里。


    安顿好之后,她带着礼物立即赶往承乾宫接胤禛。


    原以为小半年没见到那孩子,他会认生,可当看到伺候胤禛的奴才们脸上都顶着她的画像,吴雅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


    胤禛刚满六个月,此时带着围兜满嘴的哈喇子,照顾的嬷嬷说他快萌乳牙了。


    皇贵妃原本在奉先殿和坤宁宫里忙碌年关祭祀琐事,听闻乌雅氏独自归来,顿时诧异的匆匆赶回承乾宫。


    此时皇贵妃看乌雅氏情绪低落,正在把玩她手里的面具画像,于是缓缓走到了她身侧。


    “是不是将你画的惟妙惟肖?颇具神韵?这是表哥出门之时亲自画的,让伺候胤禛的奴才平日里都戴着你的画像伺候胤禛,如此胤禛就不会对你生疏。”


    吴雅含泪抱着正在她怀里笑个不停的胤禛,忍不住在儿子的脑袋上吻了几下。


    “你是不是和表哥吵架了?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本宫得到的消息是表哥五日后才回京。”


    “没吵,只是他新纳了好些小脚美人,我不想扫他的兴致,就提早回来陪胤禛了。”


    “玛琭,本宫并未帮着表哥说话,但表哥好歹是皇帝,压根不可能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你需看开些。”


    “如今你有了胤禛,凡事都需为了胤禛着想。”


    “娘娘教训的是,是臣妾贪心不足,今后再不会这般任性了。”


    “对了,方才本宫听太医院说你身子骨不好了,你怎么样了?”


    “臣妾只想当个病秧子,如此能省去不少麻烦。”


    “吓死本宫了,你没事就好。”


    皇贵妃听出乌雅氏在装病,于是松了一口气,又温柔的取了帕子,擦干净胤禛嘴角的口水。


    “玛琭,本宫实在分身乏术,既然你回来了,要不你就把胤禛带回去自己照顾可好?本宫想腾出手来,好好打理后宫琐事。”


    “娘娘…”吴雅满脸错愕,她没料到皇贵妃竟然会主动提出把孩子还给她。


    此时她对皇贵妃愈发愧疚和感激,不知该如何报答她的恩情。


    “玛琭,本宫肩上有自己的责任和担子,本宫入宫并不是为了当妻妾或额娘的,你无需自责或者内疚,难道你今后再不让胤禛来本宫这玩了吗?那本宫可就不依了。”


    “娘娘,臣妾和胤禛定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等您得空了,臣妾就将胤禛带来陪伴在您膝下。”


    “一个月少说也要见上您十天半个月的才够。”


    “有你这句话足矣,本宫没白疼胤禛一场,你快些回去吧,本宫还有一堆烂账要处理呢。”


    “娘娘,臣妾闲着无事,不如和您一块处理琐事可好?”


    皇贵妃正揉着眉心头疼,此时听到乌雅氏这句话,顿时眼前一亮,当即让人将承乾宫西配殿收拾出来,让乌雅氏母子入住。


    于是这日开始,吴雅就住在了承乾宫西配殿里,边带孩子边帮着皇贵妃处理后宫琐事,日子倒也充实。


    这日晚膳之后,皇贵妃又急急忙忙去坤宁宫盯着喇嘛祭祀的流程。


    吴雅正独自在承乾宫里与胤禛玩耍,忽而慈宁宫的苏麻喇姑前来,说太皇太后请她去一趟。


    吴雅正要找借口推搪,可苏麻喇姑却眼疾手快的抱起来四阿哥,转身疾步离开,吴雅顿时吓得追上前去。


    苏麻喇姑是练家子,此刻简直是脚下生风,一溜烟就看不到人影。


    吴雅又气又急,一路狂奔到了慈宁宫里。


    到了慈宁宫门口,吴雅装作体力不支,忽而痛苦的咳嗽起来,待到在嘴角擦了些血迹,她才踉踉跄跄的入了慈宁宫里。


    皇帝不在紫禁城里,慈宁宫就说了算。


    吴雅此刻头皮发麻,但为了胤禛,还是忐忑来到了太皇太后的面前。


    此刻太皇太后正抱着胤禛在看鱼缸里的金鱼儿。


    只是她抱着孩子的时候,时不时的把他往空中抛起,再抓着他的胳膊,让胤禛如倒栽葱似的落在她的手里。


    小家伙此刻被吓得哇哇大哭,吴雅心疼的只落泪。


    “太皇太后,胤禛还是孩子,求您宽恕,有什么事情臣妾这个额娘愿意领罚,咳咳咳咳…”


    “怎么?你不是服了解药?还在哀家面前装模作样?”太皇太后抓着胤禛的一只脚,将孩子径直丢给乌雅氏。


    吴雅吓得惊呼一声,赶忙起身一把抱住四阿哥,忽而脚下一崴,她的左脚踝顿时传来一阵钻心剧痛。


    “哀家倒是看走眼了,此次江南之行,倒是让皇帝歪打正着,彻底收服了江南汉人的民心,你倒也没那般罪无可恕。”


    吴雅一看到太皇太后就毛骨悚然,此时她抱紧还在吓得哇哇大哭的胤禛,颤抖着手,轻轻拍着胤禛的背安抚孩子。


    “不知太皇太后今日寻臣妾母子前来,有何要事?”


    “你与董鄂妃那只知狐媚皇帝的矫揉造作女子,似乎不一样。”此时太皇太后眸色复杂看着眼前的满女。


    她一直就知道乌雅氏很聪明,可却从未想过乌雅氏身上的聪慧通透和深明大义,比她这个见惯风浪的太皇太后更甚一筹。


    她不免产生强者间的惺惺相惜。


    只是这般狡猾聪慧的女子,甚至能蛊惑人心,着实不能再留在她的孙儿身边。


    是以今日得到乌雅氏回来的消息,她已然装都不想再装了,当即就让人将她带来慈宁宫,准备将她处置了,免得她迷惑孙儿。


    如今南边的乱局一定,玄烨已然能腾出手来全心全意处理草原乱局。


    为了草原能最后苟延残喘,她必须戳痛玄烨,让他彻底一蹶不振,再无心思觊觎草原,就像福临那般,为了女人沦为废物。


    她要让玄烨和皇太极那般,为了海兰珠舍弃入关称帝的机会,最好让玄烨学他汗阿玛,为了女人甘心退位让贤,自甘堕落。


    女人最能打击雄主明君,尤其是大清的君王,一个个更是仿佛中了女人的魔咒,触之即死。


    眼看数名大力太监凶神恶煞朝她扑来,吴雅绝望的搂紧了胤禛,拔出发簪自保,命悬一线之时,她只能为自己的孩子活到最后一刻。


    没想到回紫禁城就要面临一场杀局,此时吴雅对孩子愧疚万分,今日怕是要连累胤禛与她一道赴死了。


    那些个大力太监都是练家子,吴雅抱着孩子全无半点招架之力。


    此时她将胤禛紧紧的抱在怀里,拼命挥舞着手里的发簪。


    可孤儿寡母哪里是这些魁梧太监的对手,吴雅只觉得手腕一阵吃痛,她的手腕就被大力太监打的脱臼了,发簪也应声落地。


    她索性双手将孩子紧紧护在怀里,忽而肩膀传开咔哒一声脆响,她的胳膊被打的脱臼了。


    这些人显然是想拽断她的胳膊虐杀她和孩子。


    绝望之际,大门忽而传来一阵轰鸣声。


    “放开她!!”


    吴雅搂紧孩子转身看去,就看到皇帝气喘吁吁的冲向她。


    太皇太后此刻懊恼至极,早知道皇帝会忽然提早三日回来,方才她就不该想着将乌雅氏母子大卸八块虐杀泄愤,而是该立即将这对母子斩首示众。


    皇帝此刻目眦欲裂,冲到乌雅氏母子身边,将身上染血和嚎啕大哭的母子二人拥入怀中。


    此刻皇帝的胸膛剧烈起伏喘息,一双墨眸阴鸷地看着他的皇玛嬷。


    “传朕旨意,宁寿宫除太后,其余人等全部斩杀,慈宁宫,除苏麻喇姑和朕的皇玛嬷,其余人等,杀无赦。”


    太皇太后忽而扶着拐杖冷笑起来:“孙儿,南方才刚平息,你就如此迫不及待要把手伸向草原了吗?”


    “如今连哀家的脸面都不给了,真是哀家的好孙儿。”


    此时慈宁宫里都是正黄旗兵士在穿梭,时不时传来惨叫和哀嚎声。


    皇帝将受惊吓的小阿哥交给一旁的太医和啼哭的皇贵妃,搂紧怀里瑟瑟发抖的女人。


    吴雅此刻惊魂未定,紧紧抱着皇帝的腰,依偎在他怀里浑身发颤。


    鼻息间都是浓烈的血腥气息,很快一具具尸首被拖出了慈宁宫。


    “皇玛嬷,早知今日,您是不是后悔没将解药交给朕?感谢您的铁石心肠,才能让朕腾出精力整顿草原。”


    此时太皇太后面色颓丧,只苦笑着摇头否认:“哀家不知你在说什么。”


    皇帝冷笑着垂眸,折腰将心爱的女人抱在怀里,转身离开。


    “皇玛嬷,您和太后将是草原留在紫禁城里最后的荣光,在朕彻底让草原归心之前,请您务必在慈宁宫生不如死的活着!”


    “朕会日日将草原捷报送到您面前,让您看到您的荣光是如何熄灭,彻底沦为朕的奴才!”


    “您若想不开,朕就将博尔济吉特一族统统送到地狱,让他们亲自告诉您,朕是如何斩断尊贵的黄金血脉。”


    “你!!”太皇太后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此刻万般后悔没有立即要了那对母子的命。


    完了,今后再无人能阻拦玄烨染指草原,全完了!


    梁九功目送万岁爷离开之后,一扬手,就有数名伺候的新奴才鱼贯入内,顶替那些死去的奴才,留在慈宁宫里监视。


    太后颓然跌坐在地上,今后她和太皇太后将被软禁,再无任何权力。


    “老祖宗,皇帝方才那句话是何意?他是不是都知道了?早知道当初就该将解药给她,哎…”


    “哀家也没想到,他竟然是个疯子,比福临还疯狂的疯子!完了…草原完了…”


    太皇太后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脚跟,她没料到当年甚至连福临都没选择去江南求解药,可玄烨却数典忘祖,一意孤行。


    当年她用红丸要了董鄂妃的命,就料定福临不会为董鄂妃彻底弃江山而不顾,结果证明她赌对了。


    原以为福临为江山舍弃董鄂妃,在董鄂妃死后,会幡然醒悟成为一代雄主,可万万没想到,他却在董鄂妃死后大彻大悟,为女人殉了情。


    原以为她最骄傲的孙儿不会做的比福临更差,没想到他才是真情种。


    福临虽对不起董鄂妃,但却并未辜负大清江山社稷。


    可如今她呕心沥血辅佐的孙子,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此时太后甚至开始后悔选择一身反骨的玄烨为新帝。


    若当初选择别的皇子为新君,哪怕是忍着恶心选择董鄂一族的皇子为新帝,也不会是如今这般作茧自缚,养虎为患的下场。


    此时养心殿内,吴雅死死咬着唇,忍受脱臼复位的剧痛。


    皇帝贴着她耳畔,时不时哽咽的亲吻她的耳鬓,温声安慰着。


    皇帝此时还在后怕,要不是接到她脉象病危的噩耗,他悲痛欲绝星夜兼程赶回紫禁城,他将彻底与妻儿天人永隔。


    此时皇帝懊悔不已,颤着指尖擦拭她满头的冷汗。


    小阿哥服下定惊散之后,已沉沉入睡,玄烨看着胤禛小手腕上的青紫掐痕,目光怨毒抬眸看向慈宁宫。


    吴雅此刻愧疚万分,抱着小阿哥浑身还在瑟瑟发抖。


    “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去找小阿哥,我不该回宫,我该死…对不起胤禛…对不起…”


    吴雅无助呢喃着。


    “玛琭,今后紫禁城里再无人敢威胁你们母子二人,朕发誓!”皇帝的语气满是愧疚与哽咽。


    “不必了,帝王之爱就是催命符,臣妾如今只想为了四阿哥好好活着,皇上身边不缺臣妾一个女人,求皇上放过臣妾。”


    吴雅失魂落魄的抱紧胤禛。


    “你还在怪朕?孙氏对朕有恩,是朕的乳母,若没有孙氏,朕早就死于天花,朕只是不想让她老人家伤心,朕并不打算临幸那些汉女,你不必耿耿于怀。”


    “皇上,臣妾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是皇上的第一选择?”


    吴雅忽而含泪绝望的冷笑起来。


    “臣妾母子今日九死一生,身心俱疲,请恕臣妾无法伺候皇上,臣妾告退。”


    吴雅将小阿哥小心翼翼交给乳母,自己则一瘸一拐的缓缓离开养心殿。


    可紫禁城虽大,却依旧是个牢笼,她又能躲到哪儿去?


    今后还有无数个赵钱孙李氏给皇帝送女人,他都会权衡利弊之后照单全收。


    他今日不碰那些女人,那以后呢?永远都有数不清的女人靠近他。


    甚至他如今才集齐不到一半历史上有名有姓有记载的妃妾。


    只是这些女人,她就已经崩溃了,可这只是开始,只是冰山一角。


    吴雅不想永远都活在背叛和谎言里,她幻想自己能被坚定的选择,而非权衡利弊后的抉择,她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窒息和疲惫。


    也许过了今晚,她该顺应历史轨迹,好好当他的妃妾,彻底断情绝爱。


    只是好遗憾啊,她和他,似乎也只能如此结局了。


    “玛琭,朕已经把那些女人送给岳乐那些亲王宗室,朕没有带她们回宫。”


    皇帝的心中有怨气,甚至觉得憋屈,他是皇帝,却为了她一再忍让,可她却变本加厉要得更多。


    “皇上,臣妾以后都不会再任性了,皇上不必再有任何怨气。”


    吴雅忍着脚踝钻心剧痛,缓缓往门边挪去。


    就在此时,她忽而脚下一轻,被皇帝打横抱到了龙榻上。


    “你为何会出现死脉?哪里不舒服?”


    “方才回宫之时,朕买了你喜欢吃的豌豆黄,还有带芝麻的糖葫芦,要不要尝尝?”


    吴雅抬眸忍泪看向皇帝,他竟然开始僵硬而别扭的岔开话题了。


    “你别气,朕错了,玄烨错了,玛琭。”


    吴雅满眼无奈看向皇帝,忽而哽咽道:“你不要再哄我了,我很贪心,我要的是妻,不是皇后也不是贵妃,我要的是妻。”


    皇帝愕然看向她,他从未料到她在意的是当他的妻子,而非至尊的皇后。


    “今后臣妾再不会痴心妄想,也请皇上不要做出任何让臣妾误会您将臣妾当妻子的举动,臣妾会自作多情信以为真,到最后只会让臣妾自取其辱。”


    “与万岁爷过去种种,都是臣妾心甘情愿,臣妾不悔更无怨,万岁爷不必弥补臣妾任何事情,臣妾愚钝,始终认为若两情相悦之时,无需计较得失,衡量利弊。”


    “万岁爷若觉得为臣妾受了委屈,可将对臣妾的种种付出罗列成册,回头臣妾定逐一对照偿还。”


    皇帝此刻无地自容,她竟然察觉出他对她的怨气和憋屈。


    可权衡利弊是帝王之术,是他唯一的行事准则。


    虽然她是他唯一的例外和孤注一掷。


    但他是皇帝,他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任何人与他平起平坐,不允许任何人拂逆他。


    即便是他心爱的枕边人,也必须臣服于他,不准忤逆他的意思。


    皇帝这些时日憋着怨气,她总是胆大包天的忤逆他,今日他终于寻到了根源。


    原来她只是将他当成相濡以沫的夫君,而非生杀予夺的皇帝。


    她竟然觉得夫君比皇帝更珍贵,甚至不屑当他的皇后,而是心心念念想着当他的妻子。


    他觉得最珍贵的地位和宠爱,原来在她眼里一文不值,甚至没有妻子的身份珍贵。


    原来她想当他的妻。


    皇帝此刻无地自容,甚至觉得羞耻。


    她爱的纯粹而炙热,而他,却始终高高在上的用帝王之心,俯视她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第65章 第065章


    “皇上, 今日是臣妾最后一次说糊涂话,请您恕罪,臣妾今后会努力当合格的妃妾, 请给臣妾一些时间。”


    “今后, 也请万岁爷您不必浪费时间训练臣妾的服从性, 臣妾再不会忤逆您任何事。”


    吴雅哪里看不出皇帝其实在欲擒故纵, 他可是十四岁就亲政, 十六岁就能智擒鳌拜的狠角色!


    如今他更是彻底没有任何束缚,成为手握实权的主宰, 他怎么可能是只沉溺情爱不可自拔的情种?


    就连他在跪拜明朝帝王陵之时,都还在对朱家后人赶尽杀绝。


    只要他不愿意,曹寅哪里能让那些瘦马放在御前献媚?


    曹孙氏又如何能将小脚美人送到皇帝面前,皇帝却照单全收。


    他真的很有心机,甚至在一步步的试探她容忍的底限和服从性。


    如果她对瘦马和小脚美人没有作出任何抗拒的举动,那么皇帝就会循序渐进,接下来就会一步步用处心积虑的手段, 对她进行更过分的试探。


    皇帝从不做无用功, 也很少说废话,他所做的每一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其实都是在试探她的底线在哪。


    他想让她在不知不觉间, 接受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的结果,而且她还得心怀感激, 求着皇帝的恩宠。


    在阴谋和算计里,吴雅自认比不上皇帝的帝王之术。


    可在感情里算计和筹谋, 却是让她最无法容忍之事。


    他一步步咄咄逼人的试探, 让她觉得失望,变得愈发不安和患得患失。


    不是因为皇帝身边不断有女人出现, 她不信任他,她并没有这般是非不分,歇斯底里。


    而是…她意识到皇帝在驯服她,一点点的试探和摧毁她的底限,他就像驯狗般,想让她在不经意间丧失自我,彻底被同化。


    吴雅始终明白她和皇帝之间的阶级差距。


    皇帝做的一切,都会经过权衡利弊和深思熟虑。


    他是古代的皇帝,宠谁爱谁,都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即便是武则天,唐高宗愿意与她并立为二圣,与她一道上朝让她干政,爱的甚至愿意与她共治江山,都不影响李治宠幸武则天的亲姐姐和外甥女。


    还有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朱元璋与马皇后,甚至皇太极和海兰珠,顺治与董鄂妃,即便再爱又如何?


    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又出了几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高皇后与宋英宗、明孝宗朱祐樘与张皇后?


    他只是纯粹的古人,他的思想也是古人的思想,他做的每一件事都符合古人的逻辑。


    他才是符合这个封建时代的正常人思维,异类从来只是她自己!


    皇帝才是正常人,而她才是世所不容的疯子,一个正常人又如何会被同化成一个疯子?


    她这个现代人的灵魂被生搬硬套在古人的躯壳里,被封建教条主义不断的鞭挞和同化。


    她始终在拼命挣扎着,不让自己的灵魂也彻底沦为古人。


    她和皇帝之间的感情是真的,但这段感情就像触之即碎,满是裂隙的琉璃脆玉,经不起任何风浪。


    二人之间仿佛错位时空相爱的恋人。


    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是生不逢时。


    在错误的时间爱上彼此,二人相爱,都只能让彼此痛苦,除非一方被对方彻底同化。


    吴雅含泪仰头看向窗外孤月,她不是个只为爱情活着的恋爱脑,皇帝一步步处心积虑的试探,击碎的是她所剩无几的尊严,让她很失望。


    她不是野性难驯的狗,或者丧失自我的附庸品。


    她可以当皇帝的走狗奴才,但她宁愿死,也不愿意被枕边人当奴才和听话的狗驯服。


    如今她有了孩子当寄托,没有爱情也能好好过每一日。


    她想给自己最后的尊严和体面。


    所以不想再投入感情,让这段错爱的孽缘继续,否则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面目全非的狰狞样子。


    “皇上,您没有错,错的从来都是臣妾,是臣妾痴人说梦,痴心妄想,今后不会了,臣妾告退。”


    吴雅抱紧了四阿哥,含泪转身离开。


    忽而脚下一轻,她被皇帝打横抱起,她怀里还抱着胤禛,不敢太过挣扎,怕吓着孩子。


    此时她垂着脑袋,将胤禛抱给站在一侧的梁九功之后,就闭上眼,任由皇帝将她抱到龙榻上,她的宠妃之路,就从今晚这场与爱无关的侍寝开始吧。


    皇帝将她抱到龙榻上,从后抱紧了她,将脸颊贴在她耳畔,再无旁的举动。


    二人就这么侧躺着,看不见彼此的表情。


    吴雅只感觉到皇帝灼热的呼吸始终落在她的耳畔,湿热温暖,就像她和皇帝笑中带泪的感情,让人唏嘘。


    此时皇帝从后抱紧心爱的女人,他尚未从愕然和愧疚中回过神来。


    她要的竟然是天下普通男子都能给的东西。


    但却是他这个帝王觉得最为离经叛道,永远不可能给的东西。


    他可以给她至尊的皇后之位,今后还能让她当太后,可…她要的却是妻。


    皇后不等妻子,他的前两位皇后,只是皇后,但从不是他的妻子。


    他宁愿她的执念是皇后,可她要的竟然是妻的身份。


    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非他在偷换概念,温水煮青蛙的训练她习惯和服从他妻妾成群。


    可他已经够宠爱她了,他已然在独宠她,让后宫形同虚设,他不能再做出任何荒谬之事。


    为了巩固前朝安定,他不会停下充盈后宫的脚步。


    可他不允许自己再做任何出格之事。


    他是皇帝,他还有许多抱负和雄心壮志未实现,不能只守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团团转,再无任何彪炳史册的千古功绩。


    爱一人很简单,但没有人能保证一生只爱一人,他也不例外。


    只是原来他权衡利弊和处心积虑的驯服,她都知道,却从不曾戳破他的谎言。


    此刻皇帝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索性对这件事避而不谈,不再回应她咄咄逼人的诘问。


    她是他现在最喜欢的女人,他不想虚伪的欺骗她一生只爱她一人,她总要慢慢的适应她的身份和责任。


    一夜无话,吴雅今夜服了汤药,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她苏醒之时,枕边已经空空如也,这个时辰皇帝该去上朝了。


    吴雅也默然回到景仁宫,年关将至,死气沉沉的紫禁城里,也渐渐的开始有了些许年味儿。


    吴雅正在景仁宫廊下抱着小阿哥晒太阳。


    “兰翠,一会去问问承乾宫娘娘身边的奴才,看今儿有没有空,本宫要请娘娘来景仁宫过小年。”


    “娘娘喜欢吃辣菜,你准备几道娘娘喜欢吃的川菜,再去酒窖温一壶药酒。”


    “你别忘了吩咐小厨房做麻辣手撕鸡的辣椒用小米辣,娘娘爱吃。”


    兰翠诶了一声,转身去了承乾宫。


    皇帝下朝之时,下意识往景仁宫的方向走,却被李德全提醒,说皇贵妃正在景仁宫里。


    皇帝闷闷的哦了一声,折步回了乾清宫。


    入夜之后,吴雅有些心神不宁和忐忑不安,她并没有再让人去敬事房撤掉她的绿头牌,毕竟为了胤禛,她也不能让自己彻底与皇帝对立。


    她绝定当个走历史剧情的配角,一个不会再动情的npc。


    是夜,皇帝翻了皇贵妃的牌子。


    当兰翠把皇贵妃今晚侍寝的消息告诉她时,吴雅诧异凝眉,忽而又苦笑的摇头,这不就是她今后每一日在紫禁城里的缩影吗?


    她必须尽快适应今后每一个凄清孤独的冷夜,毕竟还有漫长的几十年煎熬。


    清醒之后,吴雅不再困守于情爱,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于是取来布老虎与胤禛戏耍起来。


    奴才们也在使尽浑身解数逗小阿哥,母子二人俱是发出欢快的笑声来。


    景仁宫与乾清宫就隔着一条宫道,母子二人嬉戏的笑声,隐隐传到了乾清宫里。


    梁九功听到有嬉笑声惊扰,正准备让人去提醒一番,可听清楚那嬉笑声从哪儿传来之时,顿时也跟着眉开眼笑。


    乾清宫内,皇贵妃正打着哈欠,与表哥下棋打发时间,准备到点就回自己的承乾宫歇息。


    今晚表哥始终板着脸,此刻却忽而手上一松,罕见的落错了棋子。


    此时表哥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嬉笑声,嘴角顿时噙着笑意,眉眼说不出的温柔。


    “表哥,你们这又是何必呢?”


    皇帝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忽而沉沉道:“朕即便再喜欢,也有不容触碰的底线和原则,朕会耐心等她自己想通。”


    皇贵妃默默的在心间翻了个白眼,她就等着表哥到最后彻底沦为妻奴。


    皇贵妃“侍寝”离开之后,皇帝独自枯坐在龙椅上,最后闷闷不乐的独自就寝。


    梦里他总是被怀里空空如也的冰冷惊醒,下意识伸手要将心爱的女人搂紧入怀。


    半梦半醒间,皇帝数次惊醒,无奈的扶额,睁着眼躺到了上朝之时。


    皇帝卯足劲不准备妥协,他坐拥四海,让天下都臣服在他脚下,他决不允许自己征服不了自己的女人。


    他有信心,她迟早也会臣服于他,再不去想着那些离经叛道,让他丢了夫纲,沦为可耻妻奴之事。


    吴雅夜里抱着胤禛入睡,一夜好梦。


    吃过早膳之后,兰翠来报,说咸福宫的成嫔前来,紧接着又说永和宫敏嫔前来。


    吴雅欣喜不已,赶忙让人将二人一道请入正殿内。


    此时成嫔抱着七阿哥胤佑,敏嫔抱着十三阿哥胤祥有说有笑的入内。


    吴雅去江南之时,曾经撮合过章佳氏和戴佳氏二人时常走动,显然这二人如今的关系不错。


    “姐姐,前些时日,臣妾的娘家给臣妾送了一块火狐皮料子,臣妾给您绣了一副暖手筒,今儿正好带来给您瞧瞧,若绣的不好,臣妾再带回去改改。”


    戴佳氏将一副精致的毛绒暖手筒捧到了她的面前。


    “二位妹妹来的真巧了,本宫正准备这几日将从江南带来的礼物送给你们。”


    吴雅一抬手,小太监就将吴雅从江南采买的礼物统统搬上来。


    章佳氏忍不住欢喜的看着半人高的檀木箱子里琳琅满目的稀罕物件,登时牵着乌雅姐姐的手不住的感谢。


    “二位妹妹,胤禛一个人难免无聊,你们平日里多带小阿哥来与胤禛一块玩耍,或者打从今儿开始,我们带孩子互相串门也好。”


    “那敢情好,姐姐明儿来我宫里可好?我宫里小厨房的厨子是江南人,做的淮扬菜比御膳房做得好。”


    此时三个孩子在吴雅做的软垫围栏里正咿咿呀呀的说婴语,小七和小十三二人跟着胤禛在围栏里爬来爬去,煞是可爱。


    “哎呀,小十三昨儿还爬的不利索,今儿都能四肢协调爬这么远了。”


    章佳氏欢喜的疾步走到围栏前,俯身给小家伙擦口水。


    章佳氏替小十三擦好口水之后,就笑着继续落座。


    “姐姐,除夕家宴你准备穿什么衣衫首饰?紫禁城里那些人这段时间都在打听你那日的行头,都不敢与你争锋,那些人都悄悄的问到我宫里了,我也得避讳避讳。”


    吴雅端茶的手顿了顿,她原本还想去除夕宫宴打卡完成任务的,但没想到后宫那些女人都盯着她,她若再要去,岂不是在出风头显摆?


    她无奈的摇摇头:“本宫才从江南回来,这两日身子骨总觉得不爽利,一会本宫就去向皇贵妃告假,就不去了。”


    敏嫔和成嫔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担忧之色。


    “姐姐,这两日万岁爷都翻了旁人的牌子,你是不是和万岁爷吵架了?”


    章佳氏最知晓乌雅姐姐的脾气,她担心姐姐性子直率,会惹怒皇帝,失了宠爱。


    吴雅忽而朗声笑起来:“帝王恩宠有时尽,万岁爷想宠谁,想让谁侍寝,我们做妃妾的又如何能有微辞?难道我失了宠,你们就不与我往来了吗?”


    “姐姐,君恩如流水,谁知道会流到哪儿去,您若真的失了宠,我们姐妹三个今后就一块守着小阿哥做伴儿。”


    “就是就是,如今有皇子傍身,我们熬到小皇子长大就能享清福,这日子都有盼头了。”


    二人心中隐隐猜到乌雅姐姐可能失了宠,于是不住的说好话安慰她。


    章佳氏甚至还庆幸乌雅姐姐早日清醒,不会被虚伪的帝王之爱蒙蔽双眼。


    “除夕夜你们早些从宫宴回来可好?我在景仁宫里准备一桌席面,我们一块热闹热闹如何?”


    “那自然是极好的,姐姐不知道除夕宫宴吃的有多难受,我甚至都不敢多吃,就怕众目睽睽之下失了规矩。”


    “对了姐姐,你安排何时让家里入宫探亲,我想着你大妹妹和我弟弟明年开春即将成婚,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出宫喝喜酒,想着请你们一家来我宫里,与我家里吃顿饭。”


    “我家里明日晌午会入宫,两家人聚在一起最好不过,咱两家人许久没在一块吃饭了。”


    吴雅忍不住感慨,从前章佳氏一家和她家时常会小聚,还会相邀去野营和打猎。


    自从入宫之后,再回不去从前惬意的生活。


    “成,那我这就去和皇贵妃说,我也明日让家里入宫探亲。”


    三人又叽叽喳喳的开始聊着育儿,时间愈发飞逝。


    第二日是吴雅的家人入宫探亲的日子。


    她弟弟白启特意领着未来的弟媳富察青芳一道前来,她二妹妹也带着章佳氏的弟弟章佳卿尚一道前来。


    她阿玛和玛法为了抱四阿哥,父子二人都争红了眼,吴雅直捂着嘴角偷笑。


    吴雅头一回见未来的弟媳,她看着珠圆玉润,说话和和气气,该是个好相与的。


    富察氏羞哒哒的唤了句长姐,又毕恭毕敬的奉了茶,吴雅将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弟媳。


    大妹妹的未婚夫是知根知底的老熟人,凡事都与大妹妹有商有量,二人敬了茶之后,吴雅将准备好的礼物一并送给二人。


    今日二叔一家也来了。


    吴雅瞧着二婶婶时不时的看着她手腕上的紫玉镯子,索性将那镯子直接送给了二婶婶。


    全家人都欢声笑语的,吴雅却发现二妹妹有些怏怏不乐。


    趁着家里人在景仁宫里参观,吴雅将小妹叫到跟前。


    “有心事?家里谁欺负你了?还是阿灵阿欺负你了?”


    “才不是,他对我可好了,只是…只是他上个月就到宫里当差了,他家里让他在紫禁城当侍卫磨砺,我都一个多月没见着他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吴雅瞧着二妹妹眼睛发红,不住的捂嘴啜泣,顿时于心不忍,于是立即将兰翠叫来,让她去打听打听钮祜禄贵妃的弟弟阿灵阿在紫禁城哪儿当差。


    八旗子弟免不得会入宫当侍卫历练,顺便与皇帝套近乎表忠心。


    阿灵阿入宫哪里会吃苦,再说他还有个贵妃姐姐,就更不会受累。


    兰翠很快就打听到阿灵阿在太极殿当差。


    吴雅本想让人将阿灵阿请来,可阿灵阿毕竟是钮祜禄贵妃的弟弟,她不好意思使唤,于是拉着妹妹的手,与妹妹去看一眼阿灵阿。


    妹妹离开时,还悄悄的将家里带来的豌豆黄用帕子包好,藏在了手心里。


    太极殿就在永寿宫边上,想来是钮祜禄贵妃想将弟弟放在眼皮子底下照拂。


    姐妹二人逆着无尽风雪,来到了太极殿大门口,远远的就看到正在太极殿门口站得笔直的阿灵阿。


    才几年不见,他已然长成了清俊少年,此时她的二妹妹几乎飞奔着朝那少年冲去。


    二妹妹哭着扑进阿灵阿的怀里,而那小少年眉眼温柔,正忍不住要吻她的脸颊,却舍不得触碰,只克制的轻抚着她的袖子,柔声细语的与二妹妹说话。


    二妹妹似乎被阿灵阿提醒了,此时红着脸依依不舍从他怀里离开,又取出藏在手心一路的豌豆黄喂他,似乎还塞了帕子和香囊给他。


    少年眉眼满是宠溺笑意,脸颊染着一丝微红的羞意,俯身折腰,方便心爱的姑娘投喂。


    吴雅并没上前打扰这对恩爱缱绻的少艾男女,反而忍不住感动和羡慕。


    “娘娘,二小姐和阿令阿大人还真是年少情深。”擒伞的兰翠忍不住羡慕道。


    “本宫也很羡慕,本宫希望妹妹被阿灵阿这般宠爱一生,最好将妹妹宠得一辈子天真烂漫,不用算计那些琐事之事,本宫希望妹妹就这般纯粹的与心爱之人厮守一辈子。”


    吴雅低头,用帕子悄悄擦拭眼角的泪痕。


    此时阿灵阿也发现了她站在远处,远远的朝着她跪下行了礼,她二妹妹忽而也挽着阿灵阿的手,与他一道行了跪拜礼。


    吴雅朝着阿灵阿含笑点头,就转过身回避。


    她一转身,就看到皇帝坐着御撵不知何时停在了她身后。


    显然方才阿灵阿和妹妹在向皇帝行礼。


    吴雅正要下跪行礼,可皇帝忽而冷哼了一声,梁九功眼疾手快的将她搀扶着不让她跪下。


    此刻皇帝居高临下看着她,心里愈发置气,这几日,她不在他身边反而过的愈发滋润,呼朋唤友笑逐颜开。


    此刻皇帝忽然意识到,她的生命里似乎没有他参与,也能过的很好,他俨然成为可有可无的存在。


    反而是他,为了她茶不思饭不想,日日孤枕难眠。


    皇帝越想越气,于是板着脸,微抬下巴让奴才们继续前行。


    吴雅发现自己完全可以对皇帝的出现毫无波澜,她知道皇帝的征服欲又在作祟了,他妄图征服她,让她丧失自我,沦为他的附属品。


    可一旦她从这场错误的情爱里清醒,开始渐渐抽身而退,她甚至可以试着亲自给皇帝挑选女人用来固宠。


    御驾路过景仁宫,正准备入乾清宫之时,皇帝听到景仁宫里嘈杂的男女低语笑声,忽而想起来今日是她家人入宫探望的日子。


    皇帝抿唇不语,默默良久,忽而叹口气,让奴才摆驾景仁宫,他竟然在担心他不出现,会让人觉得她失了宠,让她委屈。


    妹妹与阿灵阿二人缱绻道别之后,吴雅带着妹妹回景仁宫里。


    转过宫道,她却愕然发现皇帝的御驾竟停在了景仁宫门口。


    吴雅有一瞬间愕然,心口忍不住弥漫开酸涩的疼痛。


    不知他今日的温情,又是在筹谋什么驯服她的手段。


    吴雅苦笑摇头,再抬头之时,脸上也换上一副虚伪的笑容,皇帝的演技精湛,她也不能示弱。


    乌雅威武初时还在担心紫禁城里流传德贵妃失宠的消息是真的,可今日看到皇帝对女儿如珠如玉的宠爱,一颗心顿时放下。


    可离开紫禁城之后,乌雅额森却将儿子威武叫到了书房,面色凝重。


    “今日在紫禁城里,你瞧出雅雅不对劲了吗?”


    威武挠头,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皇帝甚至还给女儿夹菜,甚至亲自剥虾,极尽宠爱。


    “阿玛,我倒是没瞧出哪里不对劲,只不过雅雅身子骨孱弱,再无法孕育龙嗣却是致命的硬伤,她如今还年轻貌美,再过几年,若年老色衰,估摸着也不复如今的恩宠。”


    “你真没瞧出来?雅雅今儿的笑容虚伪极了,就像戴着面具似的,她不开心。”


    额森最是疼爱这个孙女,小家伙从小就善于伪装情绪,入了宫之后伪装情绪的功夫更是如火纯青。


    若非她不高兴之时,偶尔会笑着咬筷子头,他也看不出孙女的心思。


    额森今日都见孙女不经意间咬了两下筷子头,显然她心情很低落。


    “啊…我今儿只顾着看外孙,还真没认真去看女儿神情,是我疏忽了。”


    乌雅威武懊悔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阿玛,这该如何是好?”


    “哎,这丫头将两个亲妹妹从紫禁城那大染缸里摘出来,但自己却陷入紫禁城里的漩涡和争斗,哪里会真的开心?”


    “哎,那可怎么办?急死我了,若她嫁的是寻常人家,我现在就冲过去接她回娘家,我养着她们母子二人,绝不让雅儿受委屈。”


    乌雅威武急的直跳脚。


    “她一人在紫禁城里也没个依靠,你回头让海宽家的悄悄去与敏嫔说一声,让敏嫔去开导一番。”


    “你让二丫头在宫里多陪陪她长姐,别着急回家。”


    ……


    景仁宫里,吴雅看二妹妹临走之前满面愁容,就知道二妹妹舍不得阿灵阿,于是借口留她在紫禁城里解闷,将她留在了景仁宫。


    才吃过晚膳,这丫头就巴巴儿的拎着食盒去寻阿灵阿。


    吴雅担心妹妹在紫禁城里人生地不熟,会冲撞了哪位嫔妃,于是挽着妹妹的手一道前去。


    二妹妹走的着急,又没穿花盆底,很快就被残雪融湿了鞋面。


    阿灵阿却是比二妹妹更着急的,惊得背起二妹妹就往景仁宫去。


    吴雅赶忙让兰翠和小安子去给二人打伞和引路,她踩着花盆底鞋,缓缓地跟在二人身后。


    今夜风雪肆虐,宫道上埋头扫雪的奴才扫雪的速度都赶不上残雪堆积的速度。


    吴雅小心翼翼踩着松软的残雪,扶着朱红宫墙往景仁宫赶去。


    路过乾清宫夹道之时,身后传来凤鸾春恩车的银铃声。


    吴雅脚步顿了顿,并未回头,而是继续扶着墙角前行。


    前几日开始,她就让兰翠不必告诉她皇帝又翻了谁的牌子。


    待到凤鸾春恩车离开之后,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温婉的声音:“德贵妃姐姐妆安,这大下雪天,姐姐怎地一人在这踽踽前行?”


    吴雅抬眸,就看到定妃万琉哈氏正坐在步辇上对她行礼。


    “嗯,本宫想自己散散心,妹妹近来可好?”


    吴雅的语气淡淡的,她对万琉哈氏的态度很生疏,毕竟她没有料到万琉哈氏背后的靠山,会是皇帝。


    她很后悔离开紫禁城之前,悄悄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万琉哈氏和章佳氏二人。


    原本想着不让两个好姐妹担心,没想到却让她自己再次画地为牢。


    “姐姐还在怪我吗?如今你我二人都是万岁爷的女人,何必在意那些?妹妹也是身不由己不是么?”


    万琉哈氏对乌雅氏愈发怨怼,若非她当时对皇帝通风报信,乌雅氏哪里能得今日贵妃的恩宠?


    可她非但不感激,对她的态度也开始生疏起来。


    早知道皇帝这般宠爱她,她就不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去乾清宫通风报信。


    原以为乌雅氏是为和皇贵妃的弟弟隆科多私奔,她还想着一石二鸟,可没想到她回宫就当了贵妃,真真是造化弄人。


    此时兰翠和小安子急急忙忙的朝她赶来,吴雅朝着二人招招手,示意二人快些。


    “妹妹,你我二人都是万岁爷的妃妾,本宫哪里有半点在意从前种种,是你多心了。”


    万琉哈氏是皇帝驯服的走狗,吴雅才不想与她有太多的交集。


    “更深雪重,本宫就先回去了。”


    吴雅被小安子和兰翠搀扶着头也不回的离开。


    万琉哈氏如今是妃位,膝下抚养着十二阿哥和八阿哥,与抚养九阿哥胤禟的安妃交好。


    这二人又与永寿宫钮祜禄贵妃交好。


    八九十和十二阿哥,这四个皇子今后免不得沆瀣一气。


    也不知今后九龙夺嫡又该如何惨烈,吴雅无奈叹气,忧心忡忡回了景仁宫里。


    阿灵阿早离开了,此时妹妹正在灯下缝制暖帽,一看就知道是缝制给男子的。


    “长姐,阿灵阿说除夕一早接我出宫回家,他可以回家歇息到正月十五呢。”


    吴雅莞尔:“你这小没良心的,有了心上人就不要长姐了,回头记得把我准备好的东西让阿灵阿一道带回去。”


    “才不是,长姐永远都是我最亲的长姐,对了长姐,您今年春节会回娘家省亲吗?”


    “估摸着不能,哪儿能年年回娘娘省亲。”


    “长姐是不是和皇帝姐夫吵架了?为何这几日都没见皇帝姐夫来瞧您?”


    “没有,年末万岁爷忙,哪儿能天天来我这。”


    “好了好了,你快些去歇息吧,我也要哄胤禛歇息了。”


    吴雅心虚的催促妹妹快些离开去歇息。


    这日一早,皇贵妃竟然亲自前来。


    “玛琭,本宫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


    吴雅见皇贵妃的语气焦急万分,顿时也跟着忧心忡忡。


    “娘娘,出什么事儿了?”


    “今年开春选秀,表哥并未取消,而是让选秀照常举行,本宫那个庶妹也在选秀之列,本宫想让你一块想办法,让她一定要落选。”


    “本宫是佟家人,家里已然派人知会本宫,必须让妹妹中选入宫承宠,本宫实在不方便动手。”


    听到皇帝要选秀女充盈后宫,吴雅心口刺痛了许久。


    “玛琭,表哥选秀女并不意味着会宠幸那些女人,这些时日,他翻牌子只是气你的,压根没碰任何女人,他巴巴儿等着你去乾清宫主动求和,你别多心。”


    皇贵妃看到乌雅氏的面色不对,于是赶忙开口替表哥辩驳。


    吴雅没有回应,而是岔开了话题:“娘娘让臣妾如何帮忙?”


    “此次选秀本宫会亲自主持,两位贵妃和四妃协助选秀,你能否去求求表哥,让表哥别让那贱人入宫?”


    “她若入宫,本宫的额娘都会在九泉下死不瞑目!”皇贵妃愤恨的咬牙切齿。


    “还有一件事,估摸着只有你说才有用,你能不能帮着劝劝隆科多那混账,他…他太过分了,竟然抢了本宫舅舅的小妾!”


    “今儿命妇入宫给本宫请安,隆科多竟让那小妾李氏入宫请安,全然不把他的嫡福晋放在眼里。”


    “什么?”吴雅惊得瞪圆眼睛。


    隆科多几个月前成婚,没想到这才多久,他就真的如历史记载,抢了岳父的小妾李四儿。


    吴雅此刻瑟瑟发抖,幸亏当时她没和隆科多走到一起,否则今日被宠妾灭妻的人就是她。


    “娘娘,这毕竟是隆科多大人的家事,臣妾去劝说也不妥。”


    “本宫都知道,可本宫更知道我弟弟对你有情,一会隆科多会来给本宫请安,本宫并没有让你做出格之事,你只需让隆科多不准那李氏今后再入宫即可。”


    “娘娘,那李氏显然是隆科多大人的心上人,臣妾一个外人去多不好。”


    “玛琭,本宫很少求你,今儿能否与本宫去一趟承乾宫,你去了就明白了。”


    吴雅见皇贵妃苦口婆心,念着皇贵妃的恩情,她哪里好意思再拒绝,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皇贵妃前往承乾宫里。


    二人前脚才入承乾宫,就有小太监将这消息告诉了正在与安妃闲聊的定妃万琉哈氏耳朵里。


    此时万琉哈氏忽而捂着嘴笑。


    “妹妹何事如此开心,说出来让本宫也乐一乐。”安妃将顽皮的九阿哥抱给乳母,好奇看向万琉哈氏。


    “安妃姐姐前几日归宁省亲有所不知,昨儿外命妇入宫给各宫主位请安,其中有一位命妇看着极为面善,竟与德贵妃姐姐极为神似,我差点认错了,闹出了笑话来。”


    “再一问那命妇竟然是皇贵妃的弟弟隆科多大人的小妾,真是稀奇。”


    “娘娘,奴才听说德贵妃在承乾宫当宫女之时,与皇贵妃弟弟二人走得很近,承乾宫里的奴才们私底下都在传二人关系匪浅,奴才的二姐就在承乾宫当差,后来就死了……”


    此时定妃身边的奴才清月忽而幽幽说了一句。


    “今儿听说隆科多大人会入宫给皇贵妃请安,怎么德贵妃在此时去了承乾宫…”


    定妃顿时凝眉面色不悦道:“主子之事,奴才不准乱嚼舌根,自去慎行司领三十板子。”


    “姐姐你别听奴才捕风捉影嚼舌根。”


    定妃尴尬的看向若有所思的安妃。


    此时安妃雀跃不已,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她早就看不惯景仁宫那贱婢。


    原本以为那贱人病怏怏的很快就会死,可如今却依旧霸着贵妃之位。


    安嫔李氏出自汉军正蓝旗,是总兵刚阿泰女,是曾经的七嫔之首,若非她汉军旗的出身,早就为妃,再不济当个贵妃也绰绰有余。


    她从前没有儿子,不敢争抢什么,如今九阿哥胤禟养在她膝下,她既有儿子,那就必须要放手一搏,好好争一争前程。


    如今她更是无法容许自己被乌雅氏那包衣奴才踩在脚下。


    此时安妃心不在焉的与定妃闲聊了几句,又到好姐妹敬嫔完颜氏宫里嚼舌根去了。


    敬嫔因脾气火爆愚笨,在孝昭皇后面前没少吃瘪。


    敬嫔几乎平等的怨恨孝昭皇后身边的所有奴才,她这个老姐妹这些年来,可没少在暗地里报复曾经伺候过孝昭皇后的旧人。


    安妃并不蠢,不到关键时刻,她压根不可能自己亲自出手。


    脾气火爆性子愚钝的敬嫔哪里肯放过如此振奋人心的传言,当即就悄悄的打发人去打听打听承乾宫的消息。


    待安妃离开之后,敬嫔又着急的让奴才立即去打听万岁爷现下在何处。


    一听到皇帝正在紫禁城对面的景山,敬嫔眼珠子转了转,当即让人将前几日内务府送来的千里目镜带上。


    此时皇帝正在景山上的万寿亭独自赏雪,忽而听到外头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万岁爷,敬嫔今儿恰好也来景山赏雪,这会娘娘说要给您请安。”


    “不必。”皇帝冷冷道。


    梁九功诶了一声,就去给敬嫔回话。


    敬嫔此刻正在捣鼓手里的西洋千里目镜,梁九功看她懵懵懂懂的捣鼓半天,都找不到打开的千里目镜的盖子,于是殷勤凑上去帮忙。


    “娘娘,万岁爷这会正在处理政务,您先回吧。”


    “这千里目镜您需先打开盖子,再把目镜拉长了,一只眼像这样,往千里目镜里瞧。”


    “有劳梁公公了,本宫就说怎么总是瞧不见,原来没拉长啊,对了梁公公,这洋鬼子的千里目镜真有如此稀奇吗?”


    “景山到本宫的寝宫老远的距离,真能瞧见?”


    “娘娘,奴才瞧得真真儿的,仿佛就在…哎…”梁九功的语气忽而忍不住恐惧的发颤。


    “怎么了梁公公?你快些让本宫也瞧瞧。”


    “没呢,奴才只是想起来万岁爷方才说不准任何人靠近景山打扰圣驾,要不娘娘还是先回去吧,您的千里目镜的确坏了,奴才一会让人拿去内务府修好了再送到您宫里。”


    “梁公公,本宫自己拿去内务府修理就好,不必打扰你。”


    “娘娘,不碍事的,奴才这会还得去万岁爷身边回话,小秋子,你替杂家亲自送娘娘回去。”


    梁九功说完就皮笑肉不笑的入了万春亭内。


    “万岁爷,要不您还是瞧瞧这千里目镜可好?”


    “嗯?”皇帝诧异挑眉,这奴才如此欲言又止,想必是大事。


    皇帝赶忙起身来到门边,接过千里目镜,第一时间往景仁宫的方向搜视。


    此时几个小太监和嬷嬷,正在与胤禛和她的妹妹小乌雅氏在廊下玩耍,却独独不见她的身影。


    “万岁爷,您且往承乾宫瞧瞧?”梁九功战战兢兢的提醒道。


    ……


    吴雅此时正坐在廊下与皇贵妃在晒太阳,彩星来报,说隆科多带着妾李氏前来请安。


    当隆科多领着妾室出现之时,吴雅顿觉如遭雷击。


    此时她只觉得难堪和尴尬,只因那小妾李四儿活脱脱就是她的低配版。


    吴雅尴尬的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去看隆科多。


    “李氏,你来一下,本宫有体己话要与你单独说。”


    李氏胆怯的抓紧了夫君的手,见夫君温柔的朝她点头,这才战战兢兢的跟着皇贵妃入了殿内。


    此时廊下只剩下吴雅和隆科多二人。


    “本宫还没来得及庆贺大人新婚之喜,回头本宫就让人准备贺礼给大人送去。”


    “娘娘何必如此见外,是在怪奴才成婚吗?奴才钟情于谁,娘娘心中再清楚不过。”


    “大人,如今你我都各自婚嫁,往事不必再提,免得让人误会。”


    “表哥待你不好,即便你是贵妃又如何?你过的快乐吗?玛琭,你看看你眼眸里的伤感和落寞,我很心疼你。”


    吴雅没想到会是隆科多这个外人一眼看穿她的伪装,顿时忍不住潸然泪下。


    “再不快乐也得过下去,若是寻常人家还能合离回娘家,只可惜我在帝王之家。”


    “你想合离?我就知道你过的不好,玛琭,我可以帮你离开紫禁城,我们二人到海角天涯隐居,做一对厮守一生的神仙眷侣可好?”


    吴雅被隆科多这番话说的又是感动又觉得好笑,他到底是怎么有底气在娶了一妻一妾之后,还对她说出一起私奔的话。


    “大人,这辈子你我注定无缘,下辈子再说吧,听闻您强抢了岳父的小妾,皇贵妃娘娘让我来规劝您。”


    吴雅越听越心慌,总觉得隆科多今天怪怪的,就像被人下了降头或者下了蛊,他说话都激动的红了眼。


    第66章 第066章


    吴雅不想再和隆科多攀扯过去的旧情, 于是索性直入主题。


    “大人,您宠妾灭妻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您的福晋毕竟是正妻, 怎么能让妾室越过她入宫, 娘娘说让您今后别带妾室入宫, 免得丢了佟家的脸面。”


    “吴雅, 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你是不是在为我拈酸吃醋?你别生气,我只是把她当成解闷的小玩意而已, 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你看,你送的剑穗我时刻都佩戴在身上,从不离身。”


    “它时时刻刻都陪着我,就像你。”


    吴雅被隆科多越发僭越和暧昧的话吓着了,顿时方寸大乱,下意识伸手去捂住他的嘴巴, 却被他顺势抓住了手腕与她贴近。


    吴雅吓得往后挪了一大步, 方才她被迫靠近隆科多之时,似乎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显然他此刻脑子不清醒,才会说这些暧昧的话。


    “大人, 本宫如今好歹勉强算您的小表嫂,请大人自重。”


    “你若心中真没有我, 今日又如何会为我拈酸吃醋?玛琭,你还记得你我二人在承乾宫偏殿里拥吻吗?那日, 是我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一日。”


    “我时常在想, 若那日我鼓足勇气当场要了你,再求长姐和表哥赐婚该多好, 说不定你我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大人,本宫觉得大人今日不是很清醒,本宫先走了。”


    吴雅真的被隆科多说的话吓得胆战心惊,当即就起身离开了承乾宫。


    乌雅氏才刚离开,隆科多就觉得头晕目眩,他今日心里憋得难受。


    方才控不住自己真情流露,也不知道吓着她没有,此时他头痛欲裂,踉踉跄跄的入了偏殿内歇息。


    可他才刚用冷水洗了脸勉强清醒,却被乾清宫派来的奴才请他去见表哥。


    此时隆科多也醒了七八分,于是跟着太监前往乾清宫里。


    而此时吴雅正在景仁宫里陪着胤禛晒太阳,忽而见梁九功皮笑肉不笑的前来,说皇帝请她立即去乾清宫。


    梁九功欲言又止,方才万岁爷铁青着脸,在景山拿着那千里目镜看了许久,最后面色愈发阴沉。


    景山虽与紫禁城隔着老远,可万岁爷会唇语,也不知道万岁爷究竟都看到了什么,一回到乾清宫就愤恨的掀翻昨儿隆科多大人送来的云母琉璃屏风。


    吴雅入了乾清宫内,忽而迎面扑来一阵浓烈的酒气。


    她正要尽职尽责的劝导皇帝爱惜龙体,猝不及防间,面色阴鸷的皇帝忽而猛的抱起来她,将她径直丢到了龙榻上。


    自从她成了皇帝的女人之后,从不曾在乾清宫里侍寝,皇帝也只会在养心殿里要她。


    可此时他却铁青着脸,毫无温柔可言的用力撕开了她的衣衫。


    没有缱绻温情可言,皇帝就这么不管不顾的闯了进来。


    吴雅顿时吃痛的惊呼了一声。


    可皇帝却愈发的横冲直撞,吴雅又羞又怒,却不敢反抗,只能无助的抱紧皇帝的肩膀忍受狂风暴雨。


    此时梁九功忽而在门外低低提醒:“万岁爷,隆科多大人来了。”


    隆科多在外头?


    吴雅顿时又羞又怒,外头站着皇帝的表弟,可他却在这与她欢好,成何体统。


    于是她忍着羞意,轻轻推了推皇帝,可皇帝不但没有停下,反而愈发变本加厉。


    她无奈之下,只能咬牙承受,可皇帝却越来越狂暴,最后她忍不住疼的哭出声来。


    跪在门外的隆科多哪里会料到表哥让他来,竟然是让他跪在外头听他宠幸女人。


    他正在心中揶揄表哥风流,忽而听到熟悉的哭声传来。


    是乌雅氏!


    乌雅氏在承宠,可她的声音却是痛苦的啜泣,为什么!


    为何表哥夺走了乌雅氏,却并没有善待她!


    此时隆科多愤恨的垂下脑袋,将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砖,压下狂怒的怨恨。


    也不知过去多久,吴雅死死咬着唇,疼的麻木了,皇帝终于咬着她的耳朵宣泄。


    此时皇帝依旧没有离开她的身子,只哑着嗓子让隆科多离开。


    不待吴雅松一口气,皇帝再次卷土重来。


    从白天到深夜,一整日都是酷刑般的惩罚,皇帝不曾停歇,清醒与昏迷不断交替,也不知过去多久,吴雅再次被疼醒之时,皇帝还在欺负她。


    此时吴雅终于崩溃的捂着眼睛绝望哭泣。


    “玄烨,我到底是你泄欲的工具,还是你向旁人炫耀的玩物?”


    “今后你若遇到视为妻子的女子,也会这般对待她吗?该是不会的吧,毕竟素来只有妾才会被主人在客人面前毫无尊严的取乐把玩。自古以来只有赠妾换妾把玩,也不曾有赠妻一说。”


    “那么万岁爷您玩腻了臣妾之后,会将臣妾赠给谁把玩?”


    “乌雅玛琭,他都亲吻过你哪里?这…这里…还是这里…”


    皇帝语气森寒,让人毛骨悚然,此刻他的吻不断落在她的身上,吴雅无助的闭上眼,任由他发狂的吻遍她周身,蛮横霸道的留下他的烙印。


    真没想到在把守森严的承乾宫里,竟然也有皇帝的眼线,皇帝掌控欲已然病态,她早该想到的,今日是她大意了。


    显然今日隆科多与她的对话,悉数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所以他才会羞辱了她一整日。


    “我很疼…”吴雅终于还是没忍住再次哭出声来,此刻哀莫大于心死的疼痛,盖过身体的疼痛。


    皇帝忽而顿住,板着脸起身离开,在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盒药膏。


    吴雅此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助的闭着眼,让皇帝擦药膏。


    她才勉强喘一口气,皇帝却再次压下。


    此时皇帝忽而暴怒的瞪着她,看的她心里发毛。


    “你想合离?”


    吴雅苦笑反问道:“可以吗?”


    “不可能!乌雅玛琭,你生生世世只能属于朕,下辈子也只能是朕的!”


    吴雅有一瞬间的错愕与无奈,她是不是该庆幸皇帝没有觉得她背叛他而龙颜大怒,而是因为她想与他合离,她随口给隆科多许下来世,而如此羞辱她?


    “臣妾忽然希望这一世过后能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转世。”


    “皇上,按照祖宗规矩,妃妾不得留宿乾清宫,若皇上已尽兴,臣妾先行告退。”


    吴雅伸手推了推皇帝,可皇帝却忽然沉了沉身,再次与她融在一快不分开。


    “玛琭,朕输了,你赢了。”


    “皇上,感情里没有对错输赢之分,您输了,臣妾也没有赢,我们都输得一败涂地。”


    “如今这般相处也好,欢迎万岁爷随时翻臣妾的牌子召幸臣妾,只求万岁爷别让臣妾和别的女子一起侍寝就好,臣妾怕会扫兴。”


    “当然,若万岁爷能继续驯服臣妾,让臣妾接受与姐妹们一起侍寝也未尝不可。”


    “毕竟万岁爷您已成功将臣妾驯化的很乖了,臣妾现在已经接受了自己只是妃妾,需与人共事一夫的事实,再不敢痴心妄想,臣妾甚是感恩戴德,感念万岁爷隆恩。”


    皇帝被她这句话噎得哑口无言。


    她近来的确乖巧,甚至他故意不翻她的牌子,冷着她,她都不曾来乾清宫找他撒娇,找他抱怨。


    她似乎完全不在乎他的宠爱,她甚至开始如他所愿,表现的大度和乖顺。


    可皇帝反而开始慌了神,他甚至开始期待她来乾清宫撒娇争宠,渐渐因为她对他的冷漠,而变得不安和狂躁。


    今日更是被隆科多与她的接触,而轻易引爆憋屈许久的怒火。


    此时皇帝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些时日,他卯足劲想驯服自己的女人,结果驯服的是他自己。


    皇帝终于败下阵来,语气染着讨好的温柔:“玛琭,别闹了,朕输了,今后你想如何过日子,朕都陪你,就如寻常夫妻那般,可好?”


    “臣妾已经幡然醒悟,再不敢愚蠢犯错,不必万岁爷再费心了。”


    吴雅的语气依旧保持妃妾的谦卑,她才不会相信皇帝的话,他肯定又在憋着坏水想着如何驯服她。


    吴雅话音刚落,趁着皇帝失魂落魄之时,闪身挣脱他的怀抱。


    “皇上,祖宗规矩妃妾不得留宿,臣妾先告退。”


    吴雅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碎,只能取来挂在屏风上的披风随便裹紧身子,就这么踉踉跄跄的出了乾清宫。


    “梁公公,敬事房的驮妃太监何在?本宫要去围房沐浴梳洗,另外本宫难孕,若不放心的话,也可给本宫送一盏避子汤,绝子汤就更好了。”


    吴雅此刻心如止水,按部就班的依照嫔妃侍寝流程严格执行,绝不再行差踏错半步。


    奴才们面面相觑,梁九功正不知所措之时,忽而万岁爷腰间只裹着薄毯子,就这么冲到了门边,将乌雅氏抱回了寝宫内。


    殿门砰地一声再次被关上。


    吴雅今日身心俱疲,再不想防抗了,于是满目破碎,由着皇帝将她抱到浴池里,仔细洗干净他留下的满身秽物。


    她只疲惫的闭着眼睛,最后累的彻底昏睡过去。


    吴雅苏醒之时,发现自己竟然在养心殿的龙榻上。


    皇帝这些时日早就挂印封笔休春假,不必再早起上朝。


    此时皇帝搂紧她的腰肢,一双深邃墨眸正温柔缱绻盯着她。


    吴雅歇息了一晚上之后,身上恢复气力,于是缓缓坐起身来,屈膝跪在龙榻上,缓缓朝着皇帝的脚下跪着爬行,准备按照侍寝的规矩,爬到皇帝脚下,再毫无尊严的爬下龙床。


    可她才趴下,准备跪着却步,却被皇帝一把抓住肩膀,轻轻一带,她再次跌入皇帝的怀抱。


    “还早,再多睡会儿,朕已让人将胤禛接到养心殿。”


    “臣妾遵旨。”吴雅乖巧依偎在皇帝的怀里。


    “玛琭,是朕错了,朕只是…朕也是寻常男子,也会为心爱的女人失智,朕只是恼怒你许他来生,朕只是…只是嫉妒你吻过他…”


    “对不起……”


    皇帝昨日在千里目镜亲眼目睹她说她不快乐,她想合离,瞬间心如刀割,再听到她许下隆科多下辈子,皇帝顿时妒火中烧,瞬间失了理智。


    他只想拼尽全力,不择手段向所有人宣示主权,让所有人都知道乌雅玛琭是他爱新觉罗玄烨的女人,谁都不准觊觎他的女人。


    只是被愤怒和嫉妒冲昏头脑之后,他做出了幼稚可笑的事情,却事以愿违,伤害了心爱的女人。


    皇帝发现他在她面前,总能轻易方寸大乱,丧失理智,做出幼稚可笑的行为,就像个蠢小子。


    如今她终于如他所愿,做个乖巧听话的女人,不争不妒,不吵不闹,不无理取闹的闹着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他却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慌乱,他能清晰感觉到心爱之人正在拼命逃离他,她在拼命努力尝试抛弃他,她准备不要他了。


    他处心积虑准备的驯服和臣服的筹谋,最终竟然是他彻底被爱驯服,彻底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他被驯服了,她却开始不要他了。


    皇帝没有爱过别人,不知道为何情爱是这般搓磨人心,却又让人甘之如饴,为爱沦陷期间。


    他只知道,若不是她,他谁都不想要,他甚至不想孤独终老。


    她在哪,他就必须随她而去,即便死生契阔,天涯海角。


    吴雅发现皇帝开始变得让她无所适从。


    此刻她坐在梳妆台前,皇帝竟然罕见的替她画眉,还会问她好不好看,需不需要修改,从前他总说画眉麻烦,总不耐烦的让奴才来伺候。


    她和孩子在软垫护栏里玩耍,皇帝会坐在一旁看折子,偶尔还会坐在护栏里与孩子嬉戏片刻。


    他再不会用女人来试探她的底限,甚至当着她的面取消了开春的选秀女。


    对于皇帝假惺惺的变化,吴雅愈发防备,总觉得他在憋大招,对她进行致命一击。


    于是她吃过早膳之后,就带着胤禛去御花园里蹓跶,避开与皇帝太多的接触。


    此时她正在千秋亭内投喂金鱼,兰翠说隆科多求见。


    吴雅顿时警铃大作,此时隆科多施施然来到她面前,忽而屈膝跪在了她的脚下。


    “娘娘,都是奴才连累了娘娘,奴才该死…娘娘您可还安好?”


    “大人,本宫自然很好,大人若没什么事的话,请速速离开,免得人言可畏。”


    “你送的礼物我昨天收到了,我很喜欢,谢谢你,玛琭。”此时隆科多忽然压低了声音温柔款款的看向她。


    “什么礼物?”顿时顿时吓得胆战心惊,昨日那场风波,她压根没来得及送出庆贺隆科多新婚的贺礼。


    “我一定贴身收着一辈子,定不负相思意。”


    “???”


    吴雅意识到自己和隆科多似乎落入了圈套之中,于是赶忙追问起来。


    “大人为何忽然来御花园?为何知道本宫在此?”


    “不是你派人给我传话?让我务必来御花园相见?我见那荷包的确是你的手艺,这才前来。”隆科多此时面色凝重,也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


    吴雅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于是赶忙让隆科多将礼物拿出来。


    当看到隆科多从怀里取出一个绣着男女交缠,鸳鸯戏水的荷包,吴雅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脚跟。


    这荷包的绣工与她极为相似,粗看就是她的手艺,显然对方很熟悉她的刺绣。


    吴雅正要将那荷包接过,准备毁尸灭迹,忽而听到一阵温婉笑声。


    “德贵妃妹妹手里拿的什么好东西?啧啧,是戏水鸳鸯荷包啊,一定是送给万岁爷的吧?”


    吴雅冷着脸,对这种卑劣的宫斗戏码不厌其烦。


    此时荣妃惠妃和安妃,敬嫔,端嫔、通嫔、禧嫔、襄嫔和好几个她记不住名字的贵人、常在,正站在假山旁,一个个都满眼震惊在窃窃私语。


    荣妃和惠妃二人对视一眼,知道自己今儿被人给利用了,于是赶忙借口有事,不动声色准备溜之大吉。


    安妃则捂着嘴巴,满眼震惊和探究。


    其余几个妃子也低着头在窃窃私语,吴雅知道今日若她解释不清楚这传情的荷包,就会彻底身败名裂。


    “啊这,隆科多大人毕竟是皇贵妃的弟弟,要不还是请皇贵妃来裁断?说不定另有隐情?要不还是算了吧,今儿就当我们姐妹几个没来过这。”


    敬嫔的语气带着阴阳怪气。


    御花园的消息不消片刻就传到了皇贵妃的耳朵里。


    此时皇贵妃心急如焚的来到御花园里,后宫素来由她打理,她必须赶在表哥震怒之前处理好,否则若表哥下场干预后宫之事,她将被无能打脸。


    皇帝处理前朝之事,素来不会主动干预后宫琐事。


    可一旦皇帝干预,就说明执掌后宫的后妃无能,皇帝不满意,才会亲自下场处理后宫之事。


    此时御花园内,吴雅却是不慌不忙。


    后宫素来是非多,今日这场杀局,显然幕后黑手筹谋许久,此时她镇定自若想着如何破局。


    她并没有表现的惊慌失措或者哭闹,她在脑海里抽丝剥茧,将最近与隆科多遇到的种种都串联起来。


    “诸位姐姐妹妹今儿如此有雅兴?到御花园赏雪都不拉上本宫。”皇贵妃紧赶慢赶的来到千秋亭,将乌雅氏母子护在身后。


    吴雅将四阿哥交给兰翠,走到了皇贵妃的身侧。


    “要不…我们还是都散了吧,毕竟是皇贵妃您的家事,我们外人在这也不好意思。”


    敬嫔忽而欲言又止,为难说道。


    “后宫无家事,本宫只是纳闷了,本宫让乌雅氏给万岁爷绣的荷包,不慎被本宫的奴才拿错了,阴差阳错送到本宫弟弟手里,怎么本宫弟弟来归还拿错的荷包而已,你们一个个就像抓奸似的。”


    “娘娘您说的是,既然是拿错,那我等就先退下了。”


    “只不过…为何隆科多大人会把剑穗儿挂在腰上?哎呀…”敬嫔忽而惊慌的捂着嘴巴。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隆科多将剑穗挂在了腰间,那剑穗的做工竟然与荷包如出一辙。


    “那剑穗都旧了,大人还真是节俭清正。”安妃忽而满是赞赏的看向隆科多。


    此时原本还在叽叽喳喳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荷包会拿错,那用旧的剑穗呢?若还是说拿错,岂不是欲盖弥彰?


    “对啊,这是德贵妃早年间在本宫身边当宫女之时,本宫让她做的,有什么问题吗?”


    皇贵妃也知道今日这招杀局,是想杀乌雅氏的名声,让她身败名裂,此时只能硬着头皮护着乌雅氏。


    是敬嫔和安妃!


    吴雅始终保持沉默,就是为了观察众人的表情,此时看着上蹿下跳的敬嫔,和时不时冒出零星几句话,却都能将她不贞的事实锤死的安妃,她终于确定了幕后黑手。


    吴雅已然想好自圆其说,忽而听到皇帝驾临的提醒。


    她顿时噤声,此时她改变了自证的想法,反而想看看皇帝到底会怎么对待她。


    此时她屏住呼吸,忐忑看向匆匆赶来,甚至没换下朝服的皇帝。


    皇帝此刻目不斜视,径直来到了她身边。


    “皇贵妃,你就是这般为朕分忧,为朕打理后宫?”


    皇帝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愠怒。


    “万岁爷息怒。”


    众人纷纷匍匐在地请罪,皇贵妃此刻浑身抖如筛糠,恨不得活剐了那些贱人,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乌雅氏。


    “朕没闲工夫因你的无能,管后宫这些破事,梁九功,开始吧,快些!”皇帝不耐烦道。


    梁九功诶了一声,一招手,就有十来个拿着不同刑具的大力太监排队来到了嫔妃们身侧。


    大力太监们二话不说,抓着嫔妃们身边的奴才就开始当众行刑。


    众人哪里会料到万岁爷竟然会不顾祖宗家法,公然插手后宫嫔妃间的纷争。


    原以为万岁爷只是震怒的杀鸡儆猴,可那些闻所未闻的可怕刑具被轮番用上。


    奴才们一个个被扒皮抽筋,点天灯,行梳洗之刑,将后背的肉一条条血淋淋的梳下来,有胆小的嫔妃吓得忍不住啜泣。


    众人从未见过万岁爷动刑,此时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就在此时,忽而敬嫔的奴才春秀惊呼了一声:“是敬嫔,是敬嫔暗中给隆科多下药,让他神智不清,是敬嫔故意去景山给万岁爷送千里目镜,呜呜呜,别再打了,万岁爷饶命啊!!”


    此时浑身煞白的敬嫔顿时换上凄楚的面孔。


    “万岁爷,臣妾压根不知道春秀这奴才在说什么,她定是被人指使,才这般陷害臣妾。”


    “今儿此事与臣妾绝对无关,什么下药?大可以让太医来给隆科多大人请脉,臣妾愿用母族发誓,臣妾绝无任何龌龊行径。”


    敬嫔期期艾艾跪在地上啼哭不止。


    “再说隆科多大人腰间的剑穗,一看就知道是旧物,想必许多人都见过,您一问便知。”


    “是啊,万岁爷,臣妾们只是想着德贵妃的名声,所以不免多想了一番,万岁爷恕罪。”安妃温柔晓意的请罪。


    “如今这事儿闹的,臣妾觉得可以请长生天来裁断,长生天的眼睛雪亮,定不会断错。”敬嫔决定孤注一掷。


    吴雅忽而很想笑,这些人见栽赃不成,准备不问苍生问鬼神了。


    不用猜就知道一会请神明的过程又会有幺蛾子。


    此时皇帝忽而有些不耐烦,伸手扣紧她的十指。


    “来人,将这二人打入冷宫。”


    安妃和敬嫔二人听到皇帝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将她们打入冷宫,顿时吓得面色惨白。


    “皇上,乌雅氏若行得正坐的直,为何就不能请神明辨清白?臣妾今儿即便入了冷宫,也要替万岁爷忧心一二。”


    敬嫔急眼了,今儿她即便死,也必须拉个垫背的。


    皇帝忽而嗤笑道:“杀!”


    吴雅很感动皇帝对她堂而皇之的偏宠,他并没有怀疑她的忠贞。


    此时见皇帝准备将今日在场之人统统杀了以绝后患,吴雅忍不住开口阻拦。


    “万岁爷,臣妾清清白白,眼里心里只有万岁爷一个男子,臣妾也想看看长生天是如何说的。”


    她这句话让皇帝方才还阴鸷的神情,瞬间柔和起来。


    皇帝本不想浪费时间让她费心思无谓的自证,此时见她柔柔朝着他笑,讨好的握紧他的手,皇帝无奈点头。


    只要她高兴,这些东西一会再杀也无妨。


    “好。”


    敬嫔和安妃此时已然孤注一掷,瞪圆眼睛期待的看向前来问神的撒满。


    吴雅抱着手臂,盯着撒满们在跳大神。


    此时一个穿着兽皮和羽毛的撒满忽然请她走到神坛前,又将诸位嫔妃也一并请来。


    众人面前都放着一碗鲜红朱砂。


    吴雅凝眉,发现碗里的并不是朱砂,而是被朱砂染红的沙子和白糖,似乎还有一些白色细沫。


    她诧异观察一旁皇贵妃面前的朱砂,发现和她一样,顿时放下心来。


    那撒满唱唱跳跳许久,忽而喝下一口符水,继而拿来火把,将口中的符水喷向火把。


    轰的一声闷响,燃烧的火龙涌出,众人面前的朱砂碗纷纷被点燃。


    此时吴雅面前的朱砂碗忽而开始冒出漆黑之物,那漆黑之物疯狂膨胀扭曲,就像黑色的长蛇般,不断的从巴掌大的小碗里迅速膨胀变大,翻滚着身躯爬出小碗。


    只是巴掌大的小碗,却仿佛永无止尽的从碗里爬出黑蛇,那黑蛇此刻正拼命的翻滚,变得愈发狰狞。


    众人吓得惊呼着远离她。


    “是淫蛇!万岁爷!是淫蛇现世祸主啊!”


    请神的撒满纷纷吓得匍匐在地。


    吴雅被这些拙劣的怪力乱神气笑了。


    这些都是化学反应而已,但古代人都能被醋和油的混合物哄骗油锅取物,更何况是这种复杂些的化学反应,显然所有人对这种所谓的天降异象深信不疑。


    此时皇贵妃却闹着要再来一次,在众人站定之后,点火那一瞬,皇贵妃忽然与乌雅氏换了位置。


    没想到即便换了位置,依旧只有乌雅氏碗里会出现神明警示的祸蛇。


    吴雅捂着嘴角偷笑,偷看向正对面看向她的皇帝。


    此时皇帝却是不慌不忙的呷一口茶,嘱咐梁九功不知做什么,梁九功拔腿就离开了。


    皇帝学贯中西,尤其对西洋之物颇感兴趣,更是微积分的狂热爱好者,皇帝偶尔心情不错之时,还会奖励他自己做两道微积分算术题。


    皇帝是个好学之人,无论天文地理还是物理化学都不差,妥妥的理工直男,显然皇帝已经看出了端倪。


    见皇帝为了维护她的名声,亲自为她证明,方才还不管不顾的对她偏听偏信,吴雅忽而有些感动。


    若换做前几日,皇帝肯定会忍不住猜忌她和隆科多的关系,毕竟隆科多的剑穗是铁证。


    此时梁九功取来了数个新碗,让众人再测一次。


    这一回,所有人的碗都爬出了那条可怕的黑蛇,皇帝抬手,连话都懒得说。


    梁九功顿时会意,拿着侍卫的长刀,砍杀了装神弄鬼的撒满。


    剩下的两个撒满几乎没怎么动刑,就招出了敬嫔。


    “皇上,这只是西洋的奇技淫巧罢了,怎么会有人信?臣妾曾经看过街边卖艺杂耍的用过此戏法,在西洋叫法老之蛇。”


    “这种骗人的小把戏,连臣妾都会做,皇上,臣妾能做出更大的法老之蛇,不如今日让姐妹们也开开眼?”


    “好。”皇帝眼前一亮,没想到她也知道这些奇怪之物。


    吴雅转头让人取来小苏打和白糖,按照一比四的比例混合,又让取来烈酒和玻璃管。


    她让人取来炉子开始将酒加热,随着酒液不断加热,沸点比水低的酒精慢慢蒸腾析出,随着玻璃管子落在一旁的容器内,提纯出酒精。


    此时吴雅将冷却后的酒精倒进了沙子搅拌均匀,再与小苏打和白砂糖混合物搅拌在一起。


    随着火苗燃起,连皇帝都惊的站起身来,只见巴掌大的碗口冒出的金蛇,仿若金龙般盘旋而上,仿佛要飞上九天。


    “皇上,臣妾能召唤出金龙,那么臣妾算不算祥瑞?”吴雅眉眼弯弯,笑着看向皇帝。


    “是,玛琭是朕的祥瑞。”皇帝忽而低沉愉悦地笑道。


    此时众人恍然大悟,敬嫔还真是好手段,在大清朝没有人敢质疑长生天,她竟然如此亵渎神明!


    “敬嫔贬为庶人,赐死!”


    “安妃,杀!”


    “佟佳氏!掌管后宫无能,罚俸一年!”


    皇帝不耐烦的说完,就拉着乌雅氏离开。


    吴雅还在震惊,历史上以尊贵身份入宫的安嫔和敬嫔,曾经是七嫔之首。


    可这二人大概在康熙二十年前后就不知所终,历史上对二人下落,只寥寥记载四个字:下落不明。


    甚至在后世查阅清史,都再找不到这二人的记录,她们死后甚至没有灵位,仿佛人间蒸发。


    没想到这二人之死,竟与她有关。


    此时皇帝将她径直带回了养心殿内。


    “玛琭,此生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信,无论你问何事,朕此生都会用心回应,你无需费心自证。”


    吴雅没想到皇帝的情话,竟然是承诺此生对她偏听偏信和偏宠。


    她才不信皇帝的花言巧语,于是当即决定打脸皇帝。


    皇帝虚伪,她只需要用幼稚简单的游戏,就能让他虚伪的嘴脸暴露出来。


    “皇上,臣妾许久没玩过躲猫猫了,不如皇上陪臣妾玩?”


    “皇上躲,臣妾找可好?”


    “梁公公也一起玩可好?”


    皇帝嘴角噙着笑容,难得她童心未泯,索性今日陪着她当一回孩子。


    皇帝和梁九功主仆二人分别寻了隐秘处藏匿,皇帝初时还用轻功躲在房梁暗处,可担心她找不到,又飞身跃下,藏身在了门后。


    吴雅数到二十下,转身开始寻找,轻易就发现了门后露出的一炔明黄龙袍,她忽而扯着嗓子发问:“万岁爷藏好了吗?”


    藏在幔帐里的梁九功捂紧嘴巴,心想傻瓜才会回答,忽而听到皇帝沉沉答了一句:藏好了。


    吴雅嘴角嘲讽的笑容僵了僵,没想到她本想嘲讽皇帝一番,可他却用笨拙的行动回应了她。


    她垂下眼帘,忽而抱怨了一句:“臣妾是诈您的,万岁爷真笨…”


    “朕说过此生都会用心回应玛琭,决不食言,开始找朕吧。”


    吴雅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他似乎真的很怕她找不到他,甚至缓缓将半个肩膀都挪出了门后,故意让她看见。


    她再也没有了戏耍作弄皇帝的心思,含泪狼狈的逃离乾清宫。


    梁九功偷眼看到乌雅氏忽然跑出乾清宫,顿时惊的从幔帐后走出。


    待看到乌雅氏头也不回的离开,梁九功忐忑走到门边,战战兢兢道:“万岁爷,娘娘走了…”


    躲在门后的万岁爷久久都不曾出来,半晌之后,忽而失落的嗯了一句。


    皇帝此刻慌乱极了,连呼吸都是难忍的剧痛,她似乎将交给他的心,再次藏了回去。


    吴雅跑回景仁宫,就心不在焉的抱着胤禛玩耍。


    她正在盯着胤禛把玩的小铃铛发呆,忽而兰翠提醒,说皇帝来了。


    此时皇帝来到围栏里,与胤禛玩了一会,又俯身在她脸颊吻了一下,就起身往景仁宫小厨房走去。


    很快小厨房内就飘散出馋人的肉香,闻着味道该是话梅排骨。


    这是吴雅最喜欢吃的菜之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悄悄学的。


    吴雅心中鄙夷,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在诱哄她就范,他既然想做饭,就让他做吧,等到他觉得自讨没趣,自然不会再处心积虑的讨好她。


    皇帝似乎卯足劲想用温柔攻势逼她就范,竟然做出了一桌像模像样的午膳,有荤有素,摆盘精致,吴雅忍不住瞠目结舌。


    面对美食,她索性将计就计,让他知难而退。


    吃过午膳之后,吴雅抱着胤禛玩了一会,准备去午休。


    她才抱着孩子躺下,皇帝就紧随其后,贴了上来。


    吴雅往床榻里侧挪了挪,皇帝也跟着靠近,总是要与她贴的严丝合缝才肯罢休。


    吴雅不再理会,闭着眼开始午睡。


    恰逢春假,他不用上朝闲得慌,等到开春他上朝就不会这般折腾了,她暂且忍一个月。


    吴雅如是想着,很快就沉沉入睡。


    耳畔传来妻儿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从他入景仁宫,她就没与他说一句话。


    皇帝很欢喜,觉得二人的关系开始破冰,至少她不会再敷衍的用柔顺的虚情假意对待他。


    而是开始对他使小性子了。


    他愈发怀念和喜欢她使小性子,在他怀里撒娇的模样。


    此时皇帝一手撑起身子,俯身在她脸颊落下一吻,她的眼睫翕动起来,显然是在装睡。


    皇帝的心间一窒,难过的红了眼眶。


    他忽而赌气的将她背过身,搂紧在怀里,不安的吻不断的落在她的眉眼,可却始终得不到她的回应。


    皇帝愈发慌乱,想要与她贴得更近,于是忍不住开始焦急褪去她的衣衫。


    直到二人之间再无任何阻隔,皇帝开始前所未有的急迫的要她。


    装睡的吴雅快被皇帝气死了,她都装尸体了,他怎么还对她兴致勃勃。


    她忍着羞意,让皇帝在她身上自娱自乐,无论皇帝如何做,甚至她忍不住发出声响,她也不曾睁眼去看他。


    此时皇帝忽而不断的吻她的耳朵:“玛琭,玄烨错了,别不要我,求你…”


    皇帝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在耳畔乍然响起。


    吴雅此时心内五味杂陈,他竟然在卑微祈求她爱他,祈求她别不要他。


    一滴滴灼人的眼泪不断落下,吴雅很快就泪流满脸,可那不是她的眼泪,而是皇帝。


    他在哭,他哭的很无助,就像个被抛弃,无家可归的孩子。


    吴雅此时心如刀割,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绝对不能上当,绝对不能被他欺骗。


    他就像男狐狸精,总是在诡计多端的勾引她欺骗她,等到她傻傻的相信他,他又回再次对她露出利齿将她嚼碎。


    她依旧没有睁眼,也不知过去多久,皇帝伸手帮她擦掉落在她脸上的眼泪。


    此时四阿哥饿醒了,开始哇哇哭。


    皇帝将四阿哥抱走之后,吴雅睁开眼睛,忐忑起身沐浴更衣。


    待到她沐浴更衣之后,小厨房里再次传来梁九功的声音,这对主仆又开始唱双簧骗她了。


    吴雅懒得继续内耗,索性由着皇帝折腾。


    没想到晚膳竟然做的比午膳还精致,若非吴雅偶尔偷看小厨房里皇帝在切菜做饭,她都要怀疑皇帝找御膳房作弊了。


    吃过晚膳之后,吴雅带着胤禛去皇贵妃那串门。


    踏入承乾宫就听到皇贵妃在摔东西的声音。


    此时彩玉入内通报,皇贵妃很快笑眼盈盈的出来,将小胤禛抱到怀里逗着。


    “娘娘何故大发雷霆?”吴雅记得皇贵妃的情绪素来很稳定,几乎没见她大发雷霆过几次。


    “本宫家里还是把那贱人送入宫了,表哥因着本宫没打理好后宫,方才又派人申斥本宫一顿,表哥说让那贱人入宫帮本宫协理后宫!”


    “哼!表哥就是想将那贱人当搅动死水的鲶鱼,等着吧,那贱人入宫也是守活寡,这辈子死了都是老处女。”


    皇贵妃气的直跺脚。


    “本宫巴不得你当皇后执掌后宫,你快别和表哥闹了,你快去和表哥说你要当皇后!”


    面对那来势汹汹的贱人,此时皇贵妃甚至顾不上自己能不能当皇后了,总之不能让那贱人钻空子。


    她素来佛口蛇心,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阴险至极。


    吴雅赶忙摆手拒绝,她压根就不想处理后宫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


    “这皇后只能您来当,臣妾才服气,臣妾才不当皇后,成日里都是紫禁城那些蝇营狗苟的风波,臣妾看着就难受。”


    “那贱人入宫初封就是妃!你要小心那贱人,她心仪之人,是表哥。”皇贵妃忽而面色凝重提醒道。


    吴雅莞尔,面上依旧云淡风轻:“能抢走的心爱之人就不是真心爱我,若他被别人抢走,就说明他不爱我,既然不爱我,为何我要在意?”


    “你说得倒是挺有道理的…”皇贵妃发现乌雅氏活得愈发通透,仿佛跳出红尘断情绝爱的老僧般。


    第67章 第067章


    “对了, 本宫还没尝过表哥做的菜,好吃吗?要不…一会本宫去景仁宫与你一起用膳?”


    吴雅没有接话,她并没有病态的炫耀欲, 并不想向别人炫耀英明威武的皇帝陛下会为他洗手作羹汤。


    皇帝是为了她做这些事情, 她不能用皇帝对她的情意当作炫耀的资本, 践踏皇帝的真心。


    说到底, 这是皇帝和她两个人之间的私事。


    “还是算了吧…我怕表哥会让我怎么吃的怎么吐出来。”


    皇贵妃想到表哥阴测测的全名全姓叫她名字, 就不寒而栗。


    “玛琭,今儿是本宫那好妹妹入宫第一日, 今日可否帮个忙,无论如何,你要将表哥留宿,把表哥留足三日即可。”


    皇贵妃虽然知道表哥并不会对那贱人做什么,但仍是想恶趣味的让那贱人彻底下不来台。


    “好。”吴雅准备不作为,倘若小佟佳氏能把皇帝勾走也好,她反而眼不见为净。


    吴雅与皇贵妃闲聊片刻, 皇贵妃却是执意要把胤禛留在身边陪伴几日, 吴雅知道皇贵妃私心想让她不遗余力,务必给皇帝侍寝,只能无奈回了景仁宫。


    吴雅谨记皇贵妃嘱托, 今晚务必要将皇帝留宿在景仁宫里。


    于是她嘱咐兰翠悄悄寻来助兴的鹿血酒,准备喝下鹿血酒后, 糊里糊涂的给皇帝侍寝。


    此时皇帝将做好的膳食摆好,见她在倒酒, 皇帝先是诧异, 待看清楚是鹿血酒之后,板着脸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鹿血酒。


    吴雅才刚抿了一口, 手里的酒盏就被皇帝夺走。


    “你若不愿,朕不会强迫你,朕…想你清醒时与朕欢好。”


    “嗯…”吴雅红着脸低下头,甚至接下来只埋头吃饭,再不敢抬头去看皇帝灼灼目光。


    吃过晚膳之后,没有孩子在身边缓冲她和皇帝的尴尬,吴雅愈发无所适从。


    皇帝吃过晚膳之后,就回御书房处理朝政琐事。


    紧接着皇帝今晚翻德贵妃绿头牌的消息就传来。


    吴雅磨磨蹭蹭跟着太监来到养心殿里准备侍寝。


    此时她正在沐浴,忽而皇帝竟闯了进来。


    她甚至下意识没有想着遮羞,而是愣愣的在浴池里仰头看他。


    “朕只是忽然想起你侍寝要除衣,被驮妃太监抬到朕面前。”


    吴雅心里一暖,从前她侍寝的时候,不曾遭遇这种羞辱尊严的规矩,皇帝这是怕她受委屈,才匆匆赶来。


    皇帝说出安抚的话之后,忍不住目光下移。


    吴雅哪里会看不出皇帝动情了,此时耳尖都发红,她甚至还能清晰听到皇帝紊乱急促的呼吸声。


    就在她以为皇帝会情不自禁在这要她的时候,他忽然背过身,笔挺的站在原地背对着她。


    吴雅顿时哭笑不得,他…这是在站岗保护她?


    她忽然蔫坏的想作弄皇帝一番,于是吴雅缓缓从浴池内走出,不着寸缕走到皇帝面前。


    肉眼可见,皇帝眸色都染着迷离的欲色,他的喉结都忍不住极速滚动。


    他已经隐忍到了极限,吴雅都知道,于是她又朝着皇帝靠近。


    此时皇帝却忽然低头闭上了眼睛回避。


    吴雅哪里见过皇帝这般纯情害羞的模样,此刻她的心情很怪异,就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口,带来酥酥痒痒的颤栗。


    此时她赤足踩在了皇帝龙靴上,伸手主动勾住皇帝的脖子。


    “玄烨,我洗好了呢…”


    她的声音娇软可爱,皇帝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面对心爱的女人,他本就不多的自制力,轻而易举就彻底土崩瓦解了。


    这一晚,她卯足了力气,不让皇帝离开她半分,情浓之时,她已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为了完成皇贵妃的任务,还是另有所图,彻底沦陷在他温柔的攻势下。


    到最后她甚至分不清到底是他离不开她,还是她贪恋皇帝的温柔缱绻,只由着自己的心,将自己全身心交给他。


    这一场让皇帝雀跃的情事,直到清晨薄暮之时,随着皇帝再次宣泄,才堪堪将歇。


    此时吴雅半梦半醒,被皇帝搂在怀里。


    她迷迷糊糊的在皇帝怀里寻了个舒服的角度,就依偎在皇帝怀中,累的沉沉入睡。


    而此时皇帝却狂喜至极,全然没有半分睡意。


    他抱着心爱的女人,忍不住吻她的眼角眉梢,他还想要她,可却担心吵醒她,于是一整晚都在隐忍,辗转难眠。


    第二天一早,当吴雅睁开眼睛,就看到皇帝正目光灼灼看着她。


    皇帝这种充满侵占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吴雅正准备揉眼睛,就被皇帝迫不及待再次占据。


    他还真是对情事乐此不疲,吴雅顿时哭笑不得,仰头吻住了他的薄唇。


    后日就是除夕,皇帝才要了她一回,门外李德全就催着皇帝起来写福字,赐给各宫和王公大臣。


    吴雅推了推还意犹未尽的皇帝,二人起身沐浴更衣,又一道吃过早膳之后,吴雅就陪着皇帝去御书房写福字。


    皇帝今日一整日都会在御书房里御笔亲书福字,吴雅粗略数了数,还没到午膳的时辰,皇帝都快写了不下七八十个福字。


    皇帝亲笔写下的第一个福字,毫无悬念属于她。


    她愈发贪心了,还央着皇帝亲自画了年画娃娃和锦鲤,她要给娘家送去。


    皇帝挥毫泼墨间,竟然画了两份,笑着说其中一份给她留着,除夕要亲自帮她贴春联和福字。


    吴雅笑眼盈盈含羞点头。


    她此刻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对皇帝到底是在逢场作戏,还是真情流露。


    她开始沾沾自喜,也许自己的演技是不是愈发精湛,所以能骗过自己的心。


    一直到除夕这日,吴雅接连霸宠三日,几乎与皇帝形影不离。


    这日,她正陪皇帝在乾清宫里贴福字,忽而一个容貌温婉,与皇贵妃有三分相似,但长相更为明艳的少女站在了乾清宫大门口。


    眼前这位应该就是入宫三日,却依旧没有承宠的小佟妃吧。


    她终于还是沉不住气,来乾清宫争宠了。


    “皇上,佟妃妹妹来了,您还陪臣妾去景仁宫贴福字儿吗?”


    玄烨凝眉,才想起入宫的小表妹。


    若非表妹掌管后宫不力,让乌雅氏受委屈,他压根不想将小表妹接入紫禁城。


    皇帝深知两个表妹之间针锋相对,但帝王之术讲究权衡。


    表妹在紫禁城里浸淫多年,愈发惫懒,他必须选择一个刺激表妹奋发图强的工具。


    而眼前的小表妹,就是最好的工具。


    此时那小佟佳氏看皇帝的眼神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爱慕之情。


    难怪历史上小佟佳氏熬到二十四岁都不肯嫁人,依旧坚持等着入宫承宠,原来是对皇帝情根深重,才对皇贵妃的阴谋将计就计。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臣妾用从家里带来的梅花入馔,亲手做了姑母最喜欢吃的梅花糕,不知表哥可否品尝一二?”


    “表妹,朕对你寄予厚望,后宫交给你打理,朕很安心。”


    “这梅花糕,既是额娘爱吃,你拿去供奉在额娘灵位前即可。”


    “表哥,今晚可否来延禧宫,臣妾新学了一曲残谱,想请表哥指正。”


    吴雅看到小佟佳氏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柔弱小白花模样,有些无奈的转身不去看她。


    “梁九功,把小表妹送去承乾宫,让皇贵妃亲自教导规矩。”皇帝不悦凝眉,忐忑看向转身背对他的乌雅氏。


    吴雅忽然很感动,又很想笑。


    她发现自己似乎不用亲自下场撕逼宫斗,皇帝几乎没给她宫斗的机会,甚至暗中帮她铲除了后宫里明里暗里的对手。


    如今后宫一片祥和,再没有人敢来挑衅她。


    她感动之余,又忍不住给了皇帝笑脸回报。


    待到小佟佳氏期期艾艾的离开之后,吴雅才不管皇帝自己招惹的烂桃花,拿着御赐的福字转身准备回景仁宫。


    她已然完成皇贵妃安排的任务,使劲浑身解数留住皇帝三日,她再不想看那些女人对皇帝献媚,于是急急忙忙的去承乾宫接胤禛回来。


    她才将胤禛接回景仁宫,就看见皇帝正在认真贴福字。


    正在牙牙学语的胤禛似乎对汗阿玛的举动很好奇,半个身子都倾斜着探向皇帝。


    吴雅抱着胤禛站在了皇帝的身边,小家伙这才破涕为笑。


    “朕将下旨废太子,册立胤禛为太子。”


    吴雅顿时惊得瞪圆眼睛,皇帝竟然毫无征兆的下旨废黜太子,册立胤禛为太子。


    “万岁爷,太子才六岁,年岁尚小并无过错,为何忽然要废太子?”


    吴雅潜意识里不想让胤禛小小年纪当太子,历史上康熙的太子活得战战兢兢,熬到快四十岁还是个老太子。


    就像陷入死循环复读四十年的高三复读生一样,看不到希望,他一生都被强势多疑的康熙帝忌惮和打压。


    而太子的兄弟也暗地里对他落井下石,在这种高压环境下能超长待机苦熬近四十年没疯,可见太子并非是庸才,反而异常出类拔萃。


    胤礽当太子后期,甚至精神紧绷,变得愈发不正常,甚至殴打平郡王,海善贝勒,普奇公,就连她的宝贝儿子胤禛,都曾经被太子一脚踹晕。


    她顿时歇了替太子说情的圣母心。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若当上太子,也将会变成疯子,吴雅顿时急眼了。


    “皇上,胤禛还小,可否等他成家立室了再说?”


    吴雅私心不希望胤禛太过劳累,毕竟胤禛是历史上出名的肝帝,才当了十三年皇帝就累的一命呜呼。


    “玛琭,他是未来的新帝,必须尽快磨砺帝王心性,你不准妇人之仁。”


    “可胤禛才一岁,到六岁开智蒙学还早,他还那么小,懂什么家国天下。”


    吴雅趁机把软糯糯的小胤禛往皇帝怀里放。


    旗人规矩抱孙不抱子,意思是父母对儿子不能表达的太过宠爱,而是对孙子可以表达宠爱。


    所以皇帝在她面前很少抱孩子,近来才有所改变,但也不会抱太久。


    皇帝抱着软乎乎的小家伙,也有些于心不忍。


    毕竟他才半岁多,皇帝也觉得操之过急,于是索性不再主动提及。


    “要不让臣妾帮着照料太子可好?”吴雅想着把太子给教育好,走上正道,顺利当上皇帝也好。


    她要让太子和胤禛成为雍正和十三爷那般亲厚的兄弟。


    今后说不定能让她的胤禛好好活着,不必做那吃力不讨好的皇帝,兢兢业业为国为民,还被后世黑的体无完肤,遗臭万年。


    随着慈宁宫的倒台,太子如今在紫禁城里身份极为尴尬。


    太子的母族赫舍里氏在赫舍里皇后崩逝之后,也曾扶持赫舍里一族的僖嫔和平贵人,可这二人却并不算聪慧,甚至还有些愚蠢,竟然起了内讧。


    这些时日,太子身边时常有奴才被赐死,而太子本人好好地走在御花园,竟然能数次落水,明眼人都能看出有人想要太子死。


    首当其冲被猜忌的对象就是吴雅,毕竟她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又诞育了四阿哥,有充分的动机为了自己的儿子谋夺太子之位。


    可吴雅知道,在紫禁城里有一人更希望太子死。


    或者不止一人,而是多个世家对太子之位的觊觎。


    既然不管是谁动了太子,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对象永远都是她,还不如将孤苦无依的太子养在膝下,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十恶不赦到哪去?


    “你想照顾就照顾吧,只是别累着。”


    皇帝扶额,他对自己一手带大的太子情绪很复杂,太子已然被皇玛嬷教唆得将他当成了竞争对手。


    此时皇帝忽而萌生出一个主意,那就是先不动太子,古往今来太子之位总是伴随血雨腥风,兄弟残杀,他忽然舍不得最爱的四子吃苦。


    太子已年满六岁,开春就要到南薰殿里蒙学。


    傍晚时分,太子就被送到了景仁宫里,吴雅开始负责他日日的膳食,和日常的琐事。


    几年不见,从前可爱的小太子如今却显得有些阴郁。


    太子被皇帝教导的很好,即便只有六岁,但却依旧彬彬有礼。


    “太子,该用晚膳了。”吴雅亲自来请太子用膳。


    “德额娘,眼下并非紫禁城里用晚膳的时辰,孤已经吃过晚膳了。”


    太子口中的晚膳是下午两点多的饭,紫禁城里一天只吃两顿饭,满人的陋习觉得人不能吃太饱,尤其是孩子,更是只能吃半饱,所以太子看着小身板瘦弱。


    吴雅才不管满人这些陋习,她甚至开始潜移默化的改造皇帝,让皇帝渐渐习惯一日三餐。


    “太子爷,今后来景仁宫,我们改成三餐用膳,下午还有一顿点心,只临睡前不能吃点心。”


    太子乖巧的哦了一声,跟着德贵妃去前厅用膳。


    此时伺候的奴才都被德贵妃赶出去,厅内只剩下太子和德贵妃二人。


    胤礽藏在袖子里的手紧张的攥住,后背满是冷汗。


    她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在他来的第一日,就想毒死他?


    才六岁的孩子,即便心机深沉,也并不能完全掩盖情绪,此时太子浑身都开始恐惧的冒冷汗。


    吴雅正纳闷为何太子不动筷子,是不是习惯了奴才伺候,忽然发现太子满脸恐惧盯着面前的饭菜。


    吴雅凝眉,小家伙该不会以为她在饭菜里下毒吧…


    吴雅不想费心解释,而是拿起筷子,将桌上所有菜都试吃了一遍,又把自己面前的饭吃了一大口。


    “现在可以吃了吗?”


    “孤…还不是很饿,可以吃德额娘那碗吗?”


    吴雅忽而很心痛幼年丧母的太子,于是轻轻叹了口气,将自己吃过的饭,放到了太子面前,又端起他的饭吃起来。


    “太子,我不知旁人都对你说过什么,但我希望胤禛今后的亲王之位,能由你来亲自册封。”


    啪嗒一声,胤礽吓得将手里的筷子都掉落在地。


    此时他满眼惊恐,不知为何德贵妃用这种大逆不道之言来试探他。


    “孤…孤并无此意。”太子忐忑辩驳道。


    “不,我希望太子励志当明君,今后让胤禛当闲散王爷,照顾他一辈子。”


    “…”太子不敢回话,谁都知道汗阿玛最宠爱德贵妃,最喜欢德贵妃所出的老四。


    他们都说他这个太子坐不长久,汗阿玛迟早都会废了他,改立四弟为太子。


    德贵妃今日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是想替汗阿玛来试探他?


    可太子的位置本来就是他的,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汗阿玛废太子。


    太子此刻如履薄冰,愈发谨小慎微。


    许是今日被惊吓过度,出了一声冷汗,太子在后半夜竟然开始发烧流鼻涕。


    吴雅正准备和皇帝就寝,顿时惊的推开皇帝,到后殿去照顾太子。


    可怜的太子在最脆弱的时候,都在哭嚎着要汗阿玛皇额娘,吴雅忍不住含泪抱紧了小家伙,温言软语哄着小家伙吃药。


    喂完药之后,吴雅正要将空碗放在矮几上,忽而手上一轻,皇帝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将空碗接过。


    夜里太子反复发烧,吴雅和皇帝二人轮流照顾太子,直到清晨之时,太子忽而听到有人在耳畔温柔唱着哄小孩睡觉的小调。


    他一睁眼,就看到德贵妃正抱着他,一脸憔悴的哼着小曲。


    显然她照顾了他一整晚。


    她似乎与传说中阴险歹毒恃宠而骄的宠妃不一样。


    不对,皇玛嬷说乌雅氏表里不一,佛口蛇心,她一定是装的!


    胤礽板着脸,轻轻推开乌雅氏的怀抱。


    吴雅正半梦半醒间,忽而被推了一下,她睁眼就看见小太子正用忽闪的大眼睛看着他。


    吴雅赶忙伸手去测小太子的额温,没有再发烧了,她顿时松一口气。


    今儿是除夕,吴雅早早的就在小厨房里开始忙碌着。


    太子还在病中,所以吴雅没让他去嘈杂的除夕夜宴,她也没去,留在太子身边照顾。


    小太子其实早就好利索了,只是不知道自己在景仁宫该如何与汗阿玛的宠妃相处,于是干脆装病。


    此时他正揉着小脑袋,躺在床上翻来滚去,忽而嗅到馋人的肉香。


    祖宗规矩,小孩子不能吃太饱,需要半饥半饱才能健康,所以胤礽每天几乎没吃多少肉。


    一阵阵馋人的香气不断侵袭而来,小太子终于咽着口水坐起身来,朝着香气四溢的小厨房走去。


    他走到小厨房门口,却被小厨房里的景象惊呆了。


    汗阿玛正挽着袖子,拿着锅铲在做饭,而德贵妃正笑眼盈盈的坐在灶膛前添柴。


    四弟胤禛正抱着个不知道是烤番薯还是苹果之类的食物啃得满脸都是。


    此时四弟忽而抬头看向他,把手里烂糊糊的东西朝他递过来。


    胤礽看着胖乎乎像个莲藕精的四弟,嘴上流着哈喇子朝他咯咯咯笑。


    他忽而很想哭,他没料到汗阿玛在景仁宫是这般样子。


    此时德贵妃见他站在门口,竟用火钳子从灶膛里扒拉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剥开之后,露出黄灿灿的内瓤递给他,原来那是烤番薯,和四弟手上吃的一模一样,甚至比四弟手上的大了许多。


    胤礽乖乖坐在了温暖的灶膛前,忍不住小心翼翼咬了一口,甜丝丝的烤地瓜软软糯糯,一直甜到心底。


    胤礽偷偷看正在洗手作羹汤的汗阿玛,原来汗阿玛也会做饭,他还没吃过汗阿玛做的饭呢。


    胤礽此刻雀跃欢喜,时不时偷看汗阿玛在切菜切肉。


    此时皇帝将做好的汤面亲自端到八仙桌上,吴雅则用帕子将太子和四阿哥的手擦干净,将两个小家伙带到饭桌前。


    “太子,你汗阿玛从除夕夜宴回来再与我们一道过节,他做了牛肉面,一会我们先吃些垫肚子。”


    胤礽轻轻的诶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香甜的烤地瓜。


    汗阿玛做的面并不算好吃,可德贵妃却吃的眼睛都亮了,满眼笑意。


    胤礽以为是自己生病味觉不好,又仔细吃起来,依旧觉得不好吃。


    吃过午膳之后,汗阿玛就离开了,可小厨房里的炊烟依旧不曾断过。


    此时德贵妃又挽着袖子开始忙碌着准备今晚的年夜饭。


    胤礽则被安排照料胖乎乎的四弟。


    四弟还真是黏人,此时傻乎乎的抱着他的胳膊在啃,还时不时的捂着眼睛逗他。


    皇玛嬷说他是太子,别的皇子都是他的竞争对手和敌人,不是他的兄弟。


    可四弟这般可爱,哪里有半点敌人的样子?


    此时小家伙忽然抓住他的手指啃了一口,痒痒的触感让胤礽忍不住眉开眼笑,俯身抱起小家伙走到小厨房里。


    他忽然很羡慕四弟,有额娘这般疼爱。


    此时德贵妃见他来了,竟然柔柔笑着从锅里捞出一块肥瘦相间的卤肉,径直塞到他口中。


    猝不及防间,馋人的肉香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太子忍不住欢喜的咀嚼起来。


    四弟这个小馋猫,连牙齿都没长出来,竟然也馋肉吃,此时着急的咿咿呀呀,伸出小胖手在扒拉他的嘴抢肉吃。


    太子无奈的在四弟带着奶香的怀里亲昵蹭了蹭。


    华灯初上,德贵妃才刚将丰盛的菜肴摆好,汗阿玛就回来了。


    此时汗阿玛还穿着厚重的吉服,就迫不及待坐在了桌前用膳。


    奴才们都退了出去,只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


    德贵妃的厨艺比汗阿玛精湛许多,桌上的每一道菜胤礽都喜欢得紧,许久都不曾停下筷子。


    在景仁宫没有人会拦着他吃饱,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守岁之时,汗阿玛还取来了爆竹,胤礽兴奋的小脸红扑扑,他还是第一次与汗阿玛和别的兄弟一块放爆竹。


    砰砰砰~~


    随着绚烂的烟花在紫禁城夜空绽放,迎来了康熙二十年大年初一。


    早就开始犯困的小太子和胤禛兄弟二人被奴才带下去歇息了。


    此时吴雅依偎在皇帝怀里,看着漫天璀璨的烟火,忽而仰头笑着看向皇帝,不巧,皇帝此刻也正目光灼灼与她对视。


    或者说,皇帝从始至终都没有看烟花,而是在看她。


    “玄烨,新春大吉!”


    “玛琭,新春大吉!玄烨心悦你,愿年年岁岁,生生世世与你相守。”


    皇帝缱绻说着,就将一对儿青丝玉镯套在她手腕上。


    相比于之前送的两个青丝玉镯,皇帝这一回送的愈发精致。


    吴雅将给皇帝绣的新荷包挂在了皇帝腰间革带上,理了穗子。


    却是在低头含笑,他真是送礼物都这般专一,数年如一日的送青丝镯子。


    “玄烨,等我白发苍苍,你就送白玉青丝镯子可好?我陪你从青丝到白发。”


    吴雅将亲手做的暖帽取来,正准备踮起脚尖替他戴上,他却先对她折下腰。


    待到帽子理正,玄烨眉眼染着缱绻笑意,将心爱的女人揉进怀里,吴雅迎来了与皇帝在康熙二十年的第一个缠绵拥吻。


    奴才们纷纷背过身回避,毋庸置疑,康熙二十年,德贵妃拔得头筹,成为后宫侍寝第一人。


    此时雪越下越大,皇帝呼吸急促的松开她的唇,忽而再次朝她折腰。


    “上来。”


    “啊?”


    “朕背你回养心殿。”


    “为何忽然要背臣妾?臣妾自己能走…”


    “免得你眼馋你妹妹,快上来。”皇帝笑着催促道。


    吴雅捂脸,她想起来那日,她满眼羡慕的看到阿令阿背着二妹妹回景仁宫的场景。


    他还真是心细如发,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都记下了,还刻意选在同样的大雪天里要背她。


    “谁眼馋了,我也有。”吴雅红着脸趴在皇帝坚实的后背。


    她的双脚惬意的轻摇着,笑眼盈盈问皇帝:“这双新做的花盆底鞋好看吗?鞋面上绣了你最喜欢的兰花。”


    “好看,朕的玛琭穿什么都好看…”皇帝欲言又止,耳尖发烫,其实她不穿最好看。


    他正忍不住浮想联翩,忽而被轻轻咬住了耳朵。


    “玄烨,你不穿最好看了。”吴雅娇憨的喃喃道,皇帝的身材宽肩窄腰大长腿,肌理分明。


    即便二人都生了孩子,可她每回都还是会因为看到皇帝的身子而脸红心跳,是的,她很馋皇帝的身子。


    她的声音俏皮娇媚,皇帝脑袋瞬间一片空白,脸颊腾得通红。


    “不知羞…”皇帝虽依旧保持云淡风轻的端方仪态,但脚下的步伐却开始加快。


    可尴尬的是,吴雅这一晚来了月事。


    自从她服下红丸之后,她的月事就再也没来过,无法行经,自然就无法孕育子嗣。


    此时吴雅满心欢喜,连夜唤来太医为她诊脉。


    当太医提到她能正常受孕之时,她顿时抱着皇帝的脖子喜极而泣。


    可皇帝却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待到乌雅氏沉睡之后,皇帝辗转反侧,他不想让她怀孕生子,女人生孩子就像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他不愿她再涉险。


    皇帝愈发忐忑不安,连夜让梁九功悄悄寻男子用的避子药来,需无色无味,方便携带。


    她来月事总是腹痛不止,皇帝才吩咐完梁九功,转头就看见睡梦中的女人一头冷汗,面色惨白,此时皱着眉头痛苦嘤咛。


    吴雅是被疼醒的,她痛经很严重,生完孩子似乎也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


    此时她疼的捂着肚子,钻进了皇帝的怀里。


    “太医准备了止疼药,你喝下就能好受些。”


    皇帝递过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吴雅哼哼唧唧的皱眉服下,这才勉强能忍着疼不叫出声来。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皇帝去祭拜祖宗之后,就回到了景仁宫照料她。


    吴雅每回来月事都要五天,头三天最煎熬。


    此时她正疼的捂着肚子躲在被窝里哭,忽而被子被掀开。


    小太子手里拿着一颗粽子糖递给她。


    “德额娘,孤生病之时,吃一颗粽子糖就不那么疼了,你也试试?”


    吴雅道了声谢谢,将粽子糖送入口中,甜丝丝的虽然没有缓解疼痛,但她心里却愈发觉得欣慰,太子似乎在慢慢改变。


    他刚来景仁宫时,太子周身的戾气和阴郁渐渐消散,渐渐恢复孩童该有的纯真。


    “孤要去读书了,德额娘您好好歇息。”


    胤礽说完就转身离开。


    入夜,皇帝躺在了她身侧,吴雅正难受,于是随口说了句:“万岁爷,臣妾身子不适,要不万岁爷还是回乾清宫让别的姐妹伺候吧,让皇贵妃陪着下棋解闷也好。”


    “乌雅玛琭,朕说过,朕到你身边,并非只想欢好,你我是夫妻,夫妻一体,朕没那么禽兽。朕只要你!”


    吴雅听到皇帝生气了,顿时急的坐起身来。


    她只是让皇帝找皇贵妃下棋而已,又不是逼着他宠幸别的女人,他什么时候如此守男德了??


    眼见皇帝板着脸,背过身不理她,吴雅赶忙翻身钻到皇帝的怀里。


    “玄烨,我疼,揉揉…”


    “哼!”


    皇帝冷哼,但却乖乖的将温热的手掌,贴在她的肚子上搓揉。


    也不知皇帝到底是什么体质,冬暖夏凉,到了冬天身上就暖和的像火炉子。


    吴雅忍不住贴到皇帝的怀里蹭了蹭。


    “玄烨,你身上好暖。”


    面对心爱之人的靠近,玄烨此刻绷直了身子,他自己都感觉到自己很烫,他平常并不会如此反常,可一旦靠近她,就忍不住燥意,血脉翻涌。


    “快些睡觉。”皇帝哑着嗓子沉沉道。


    吴雅服下汤药,此刻依偎在皇帝温暖的怀抱,渐渐的有了睡意。


    此时她半梦半醒间,抬脚准备趴在皇帝身上,忽而触碰到了……


    她顿时腾的涨红脸。


    她知道皇帝忍得难受,此时皇帝眼尾低垂,尴尬的用手遮住脸颊的羞红。


    男子的本能使然,他已经在尽力克制,可他的小兄弟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


    “你先睡,朕冷静冷静,一会就好,不用理它…”


    吴雅红着脸,忍着羞,开始用自己的法子替皇帝松快。


    守在门外的梁九功正惬意喝茶,冷不丁听到万岁爷的声音,瞬间没了睡意。


    也不知过去多久,万岁爷极乐地喟叹低呼着乌雅氏的闺名,乌雅氏突兀的咳嗽声传来,似乎被呛着了。


    梁九功捂嘴偷笑,万岁爷这会估摸着舒坦了,紧接着屋内再次归于平静。


    吴雅歇息到大年初三才缓过劲来。


    今日皇帝将本该大年初一就该举行的祭拜补上,一大早皇帝就在皇宫内三十多处殿堂前进行上香叩拜,然后在皇极殿接受百官的各种朝拜,直到晚膳结束才能回来。


    午膳之时,吴雅领着太子和胤禛到敏嫔宫里吃饭。


    敏嫔看到乌雅姐姐把太子也带来,一时有些惶恐,可看太子似乎挺随和,只抱着四阿哥在玩耍,也就放下了戒心。


    来到敏嫔宫里,太子顿时头大如抖,他的兄弟一下子从四弟一个变成了三个。


    七弟和十三弟似乎很怕他,一靠近就嗷嗷哭。


    还是四弟可爱,此时还贴心的抓了一大把糖,可劲的往他这个兄长怀里揣,太子一下就被懂事可爱的四弟逗乐了,开心的将他放在肩上兜了一大圈。


    七弟和十三弟也开始抱着太子的腿,眼馋的咿咿呀呀求抱抱。


    很快到了用膳的时候,敏嫔准备的膳食看着像是她亲手准备的,没有德额娘做的好吃,出于礼貌和涵养,太子仍是慢条斯理的吃了好些菜肴。


    吃过午膳之后,几个孩子在软榻上打闹了片刻,就沉沉睡去。


    此时章佳氏支开了戴佳氏,将乌雅姐姐叫到了屏风后说体己话。


    “姐姐,你怎么把那位带在身边?你糊涂啊!”


    “现在那位俨然是烫手的山芋,你瞧瞧连出自赫舍里一族的僖嫔都不敢多与那位接触,你怎么在此时将他留在身边?”


    “妹妹,你到底想说什么?”


    吴雅心下一沉,该不会最近对小太子下狠手的势力,也包括章佳氏吧…


    毕竟在紫禁城里有皇子的嫔妃,都有可能对太子不利。


    “姐姐,你就不为四阿哥考虑前程吗?那位和四阿哥注定是死敌,皇位只有一个,不如趁着那位羽翼未丰,咱们何不趁早将他结果了?永绝后患?”


    吴雅没想到素来温婉的章佳氏竟然也有狠辣的一面。


    她知道章佳氏做的事情都是为她好,于是忍不住规劝。


    “妹妹,你只需照顾好十三阿哥即可,当皇帝未必就是天下第一美事,我倒是希望胤禛今后能当个无忧无虑的闲散王爷。”


    “姐姐…”章佳氏被乌雅姐姐一番话惊的瞠目结舌,怎么会有人不想让自己的亲骨肉当皇帝的?


    “今后太子就由我亲自照料,我与他同吃同住,即便是一块糕点,也必须我亲自尝过才能给他吃。”


    吴雅知道章佳氏听懂了她的暗示,于是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二人就绕出屏风后。


    殊不知此时躺在软榻上熟睡的太子,正用袖子挡着眼睛。


    待放下袖子之时,小家伙的眼睫有些湿润。


    孩子们在里间午睡,吴雅则和两个好姐妹在廊下边晒太阳,边说笑着打络子。


    此时梁九功满脸堆笑的前来,说是万岁爷的暖帽找不着了,让贵妃娘娘回去帮找找。


    章佳氏和戴佳氏二人捂嘴偷笑,没想到皇帝竟然会用这般幼稚的借口催乌雅姐姐回去。


    二人虽觉得好笑,但却一点都不羡慕乌雅姐姐,她们见识过帝王无情,更见识过皇帝雷霆万钧的手段,如今有儿子傍身,她们压根就不想去接触皇帝这种薄情寡恩之人。


    世间也就乌雅姐姐将皇帝当成宝。


    吴雅哪里会料到皇帝竟然用这么粗糙的借口催她回去,于是红着脸,让人将孩子们带回景仁宫。


    吴雅担心皇帝等的着急,于是先行一步,留下奴才们照料太子和四阿哥。


    可她才出永和宫,却被皇贵妃身边的彩玉拦住去路,说皇贵妃娘娘有要事与她商议。


    吴雅无奈的让梁九功回去安抚皇帝一番,她立即折步去了承乾宫里。


    此时皇贵妃依旧在侍弄那盆绿箩。


    见她来了,皇贵妃屏退了奴才们。


    “娘娘有何要事?万岁爷方才在催臣妾回去,臣妾估计只能陪娘娘小坐片刻。”


    “玛琭,你怎么将太子给养在膝下了?你想做什么?”


    “娘娘,臣妾只是觉得太子孤苦可怜,我知道娘娘和宫里的许多人都想让他死,可…他毕竟只是六岁的孩子,臣妾实在于心不忍。”


    “哼,本宫就知道你妇人之仁,生在皇家本就是原罪,算他倒霉,更何况他还霸着太子的位置,表哥并没有废黜太子,这对我们来说并非好消息。”


    “为了胤禛,太子必须死!”


    皇贵妃忽而阴测测的笑了起来。


    吴雅顿时毛骨悚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吓得拔腿就往外走。


    “玛琭,今儿本宫都安排好了,太子会不慎落水而亡,水底下也都安排了练家子,绝对不留破绽。”


    “你且在本宫这待一会儿,洗脱嫌疑。”


    “娘娘!”


    吴雅顿时急眼了,拔腿就冲出了殿内。


    与此同时,小太子胤礽路过荷花池边,方才脚下莫名踩到什么东西,竟然跌入覆着薄冰的冰窟内。


    小家伙在冰下乱窜,竟然距离冰窟越来越远,渐渐的迷失在冰下。


    奴才们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不敢贸然下荷花池,就怕薄冰承受不住重量。


    众人一个个脸上带着恐惧,但偶尔有沉不住气的露出麻木和慌乱的神情。


    如今这后宫是皇贵妃和德贵妃的后宫,即便有人会水,也没人敢去救。


    此时四阿哥胤禛被奴才抱在怀里,哭的满脸通红,嘴里含糊不清的唤着锅锅。


    没想到四阿哥人生中说出的第一个词是哥哥。


    眼见四阿哥哭的越来越伤心,兰翠伸手捂住了四阿哥的眼睛。


    第68章 第068章


    嘭的一声巨响,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道湖蓝身影飞扑到冰面上。


    此时吴雅气喘吁吁,满眼惊恐看着冰下若隐若现的明黄色小小身影, 拼命伸手敲打结实的冰面。


    这冰面少说有二十公分厚, 她的手打的生疼, 但却愈发焦急, 拼命捶打着。


    “都死了吗!快来救人!今日若太子有事, 尔等都要陪葬!”


    吴雅扯着嗓子怒吼,接着又继续拼命捶打冰面。


    此时奴才们才纷纷跳下来帮忙, 不消片刻,冰面就被打碎,显然这些人都在眼睁睁等着太子死。


    吴雅咬牙切齿,将奄奄一息面色惨白的小太子紧紧搂在怀里。


    “传太医!!”


    此刻吴雅焦急的给小太子按压心肺,做人工呼吸。


    直到小家伙吐出几口水,抱着她的脖子伤心啜泣,她才气喘吁吁的抱紧小家伙。


    “太子别怕, 我在这, 谁都不能欺负你,别怕。”


    吴雅轻轻拍着小家伙发颤的后背,温声安慰道。


    “今日伺候的奴才, 统统到慎行司领三十板子,若再出现此等疏忽, 杀!”


    吴雅本就是宫女出身,所以很少随意打杀身边的奴才, 可今日她却破了例。


    只因她必须要让身边伺候的奴才知道她对太子的真实态度。


    回到景仁宫之时, 皇帝正挽着袖子,拿着锅铲从小厨房里出来。


    吴雅担心挨骂, 拔腿就往后殿狂奔。


    可皇帝却并未责备她没照顾好太子,而是将做好的饭菜带到后殿给太子吃,又拽着她去换了一身衣衫。


    似乎皇帝对他的子嗣淡漠极了,难道帝王对自己的子嗣都是这般天家无父子,只有君臣尊卑的威严吗?


    吴雅不想冒昧指摘和干预皇帝的育儿方式,毕竟皇帝的眼界和谋略比她高远,于是她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教导孩子。


    打从这日开始,后宫众人都知道景仁宫对太子的真实态度,再无人敢对太子落井下石。


    而皇贵妃本来还在忐忑,可皇帝表哥却并未苛责她半分,她顿时松了一口气,也渐渐想明白表哥对储君的真实意图。


    皇贵妃是个蕙质兰心之人,瞬间就想明白这当中的弯弯绕绕,乌雅氏的谋算比她深远,她将太子教导好,今后手里就有两个皇子。


    万一今后胤禛出了什么岔子,还能握紧太子这张底牌。


    皇贵妃不禁感慨,没想到乌雅氏跟了表哥之后,也愈发老谋深算,她愈发自叹不如。


    小太子许是惊吓过度,回来就开始发烧和梦魇,吴雅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两日,小家伙才恢复气色。


    后日是吴雅回娘家省亲的日子,吴雅担心小太子一个人在紫禁城里有危险,于是斟酌许久,准备带着太子一起出宫。


    可在去之前,她还要好好给皇帝吹吹枕边风,皇帝许久都没带她出宫玩儿了,她想央着皇帝带她出去玩。


    是夜,皇帝简直喜出望外,她前所未有的主动。


    皇帝甚至解锁了许多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福利。


    她面子薄,从前无论他怎么哄她,她都耍赖不愿意。


    可今晚她却主动极了。


    此时吴雅扶着老腰,取来两个软垫,垫在腰下,又将双脚抬高,放在了皇帝的肩上。


    “在做什么?”


    “人家都说事后这般…能多承些雨露,增加受孕机会。”


    吴雅其实也不知道这种道听途说有没有根据,但她今晚如此卖力,如果还不能怀上孩子,那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孕不育了。


    此时她忽而又懊恼的扶额,她忽然想起来所谓的前七后八,月事前七天和后八天是安全期。


    “呜呜,浪费了,过几日再战!”


    皇帝见她如此迫切想要怀上他的子嗣,感动之余却心虚的垂下了眼帘。


    他已服下避子药,她此生都不会再受累孕育子嗣。


    此时听到她说要过几日再要她,皇帝着急了,他哪里肯依,他几乎一日都离不开她,哪里能忍受过几日才能要她。


    皇帝瞬间将那碍事的软垫子挪开,纵着自己再次与她缱绻缠绵起来。


    “玛琭,朕的雨露只给你,别急…”


    “玄烨,后日我要带太子一起回娘家省亲,听说后日护国寺附近有庙会,可热闹了,你还没带我去那逛过呢。”


    “好,后日带你去。”皇帝沉了沉身,俯身与她继续拥吻。


    皇帝这几日都在忙着北边渐渐狼烟四起的乱局,吴雅不想让皇帝费心陪她回娘家,于是与皇帝约好酉时接她去逛庙会之后,就早早出宫回了娘家。


    小太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出紫禁城。


    德额娘家里人一个个看着都面善,此时小太子有些紧张的抓住了德额娘的袖子。


    吴雅看出太子紧张,于是将四阿哥抱到太子怀里,让他陪着四阿哥缓解尴尬。


    “锅…”


    四阿哥忽而奶声奶气的唤了一句。


    “是二哥,二哥,不是锅。”太子笑着纠正道。


    吴雅将花椒木做的磨牙小玩具塞给胤禛,就让奴才们带兄弟二人去院子里玩会儿。


    家里在商量今年秋天的两场婚事。


    她弟弟白启的婚事定在八月十一,而她大妹妹玛颜珠的婚事定在八月十八。


    前后脚只差了十日,这几日家里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吴雅身为贵妃,自然被家里安排做主婚人。


    其实她心里有预感,即便她不主动提,皇帝也会亲自主持她弟弟妹妹的婚事。


    她未来的弟媳早就开始打理家里的琐事,嫁过来就能开始当掌家主母。


    富察家嫡支一脉的女子多入宫为妃或者嫁入宗室,所以家族都是按照嫔妃的标准来培养女儿,差不到哪里去。


    期间吴雅的玛法和阿玛也悄悄问过她为何要抚养太子,吴雅只推说她生不出孩子,多一个孩子傍身也好筹谋。


    玛法和阿玛竟高兴的夸赞她有智谋。


    吴雅并没有解释太多,至少家里人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心安理得接受太子当她的养子。


    小太子出宫之后愈发欢脱了,几乎疯玩了一整日。


    晚膳过后,当小太子踏上回宫的马车之时,却发现汗阿玛正穿着微服,坐在马车里看折子。


    “太子,奴才帮您换一身衣衫。”


    梁九功手里捧着一身月白的常服,将太子领到后头的马车里换衣衫。


    待到太子离开之后,吴雅熟练的从马车暗格里取出一身正红色的短褂子,外罩毛领的夹袄换上。


    此时皇帝忽然打开了放在矮几上的食盒,将一盏还冒着热气的血燕羹放到她面前。


    “先吃了再去逛庙会。”


    “臣妾在家里都吃过了……”吴雅低着头,语气虚得慌。


    “呵呵!”皇帝舀一勺雪燕羹递到她嘴边。


    她有个坏习惯,若要去逛街,一定空着肚子不愿意多吃饭,然后在路边摊吃一堆乱七八糟的小吃,回来之后指不定又要肚子疼。


    别的都好商量,唯独她这个臭毛病,皇帝从来不惯着。


    吴雅知道皇帝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于是只能乖乖的将整碗雪燕羹吃完,这才见皇帝沉声下令出发。


    马车距离护国寺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就被拥挤不堪的人群堵得寸步难行。


    皇帝下了马车,习惯性的将四阿哥放在肩上坐稳。


    吴雅扯了扯皇帝的袖子,皇帝嗯了一声,单手将胤礽放在另一侧肩上。


    人潮如织,但她们一家四口身周总能与人群隔开间隙。


    此时躲在暗处的便衣侍卫们却是一个个紧张的拱卫在万岁爷和娘娘身周,随时隔开人群。


    吴雅则被琳琅满目的小吃摊吸引,简直目不暇接,时不时的买些新奇的小吃尝鲜。


    她还趁机悄悄的给兰翠安排了任务,不准梁九功今晚再用那难吃的药盐荼毒皇帝。


    此刻小太子坐在汗阿玛的肩上,笑眯眯抓着一串糖葫芦吃着,时不时也给馋嘴的四弟尝尝糖衣。


    短短的几百米巷子竟然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走到尽头。


    “下回咱趁着人少的时候再来吧,今儿还有好几条巷子没挤进去呢,可惜了。”


    吴雅尝了半块刚出锅的小酥肉,等了一会,才将剩下的半块小酥肉塞到皇帝的口中。


    “好吃吗?我尝着可酥脆了。”


    “好吃,再来一块尝尝。”皇帝眉眼染着笑意,侧首与她对视。


    跟在身后的梁九功都没来得及拧开药盐的盖子,就被兰翠一把夺过。


    “人家一家子好好地,你偏要在这时候扫兴做甚!装什么大尾巴狼!”


    梁九功挠挠头,只能悄悄抓住兰翠的袖子,再不敢吭声。


    一家子又在六必居吃了宵夜才回宫。


    幸亏有嬷嬷帮着伺候两个孩子,此时吴雅沐浴更衣之后,就累的斜躺在软榻上懒得动。


    再看皇帝,依旧坐姿端方雅正,明明他今晚扛着两个孩子走了一路,应该比她累才对。


    “过来练字。”


    吴雅听到皇帝让她练字,顿时皱起脸来。


    自从她时常在写给皇帝的小情书里写错字,甚至连她自己四个字的名字都能写错两个半之后,皇帝终于下定决心督促她好好写字。


    从前日开始,吴雅每晚都必须练习写一百个汉字,还得交给皇帝审阅。


    “玄烨…要不先欠着成不,我今儿脚都走麻了。”


    吴雅最怕皇帝让她练字,皇帝教导她扫盲的时候,与平时温柔款款的模样大相径庭。


    甚至她写错字,皇帝还会用小竹枝打她的手心。


    “不行!”


    “哦~~”


    吴雅期期艾艾的坐到书桌前,皇帝将蘸好墨汁的毛笔塞到她手里,纠正她握笔的姿势。


    吴雅开始苦着脸,默写三字经,可写着写着,她的字迹开始从勉强能看沦为鬼画符,


    就连勉强能看明白的几个字,有一多半还是缺胳膊少腿的错别字。


    其实也不怪吴雅,她写的是简体字。


    繁体字的笔画多还不好记,她宁愿一辈子用满文写字。


    此时吴雅涂涂改改半天憋不出下一句,最后耍赖的把笔一搁,坐到了皇帝的怀里。


    皇帝正在埋头看密折,下意识将她搂在怀里,抬眸看向书桌上的宣纸。


    “……”


    “再练一张。”


    “玄烨,我知道你嫌弃我没文化,粗俗,不会舞文弄墨,琴棋书画,可我不喜欢这些。”


    吴雅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准备和皇帝摊牌。


    “呜呜呜你就是嫌弃我。”


    “谁敢嫌弃你,只是今后胤禛瞧见他额娘写自己的名字乌雅玛琭,四个字都能错三个半,免不得会被人嘲笑他额娘大字不识。”


    皇帝总能精准戳到她的痛楚,吴雅顿时来劲儿了,于是再次坐回了书桌前。


    皇帝见她开始认真写字,于是边替她研墨,边低头继续看密折。


    再抬头之时,宣纸上工工整整写满了她的名字,还有他的名字。


    很好,乌雅玛琭四个字终于写对了三个,他的名字爱新觉罗玄烨,写对了一半。


    此时吴雅忽而吓得捂嘴嘴角,赶忙将皇帝的名字涂掉。


    “哎呀不好了,写错皇帝的名字要砍头的,呜呜呜,你别看,我再练练。”


    皇帝被她欲盖弥彰销毁证据的迷糊样子气笑了。


    于是取来宣纸,握住她的手开始亲自教导她写字。


    吴雅被皇帝握住手背,初时还有模有样的认真练字,可随着皇帝的半个身子压下,她开始心猿意马。


    于是蔫坏的往后挪了挪腰。


    “别闹…”皇帝顿时绷直身子,哑着嗓子低声道。


    “是臣妾写的不好吗?还是做的不好?嗯…”


    吴雅又挪了挪腰,感觉到皇帝的呼吸开始紊乱,她反而又开始乖乖的继续写字。


    皇帝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她就是在故意撩拨他。


    但他偏就对她的美人计无计可施,只能乖乖中计。


    吴雅正在假装练字,忽而被皇帝打横抱起,径直朝着床榻走去。


    “不练了?臣妾还想发愤图强多练会呢。”


    “嗯…练别的…”


    皇帝三两下就褪去阻隔二人的衣衫,与她拥作一团。


    门外,梁九功伸着脖子,看敬事房的太监在彤史册上记录德贵妃侍寝的记录。


    一整页的记录都是德贵妃侍寝,德贵妃俨然一枝独秀霸宠许久。


    可德贵妃承再多的雨露又如何?她压根就生不出孩子来,真真是可惜了。


    皇帝今日估摸着也累的够呛,要了两回之后,就沉沉睡去。


    吴雅却失眠了,许是今晚在庙会上喝了一竹筒的奶茶,她一喝奶茶就失眠,可今晚那奶茶着实可口,她没忍住喝多了。


    此时吴雅蹑手蹑脚起身披衣,准备去耳房里的浴池,将方才情浓之时被皇帝弄脏的肚兜悄悄洗了,免得被奴才看到笑话。


    她来到浴池,凑巧看见皇帝今日穿的常服,她记得胤禛不小心将糖渍沾染在皇帝的天青色荷包上。


    那荷包是吴雅新做的,皇帝喜欢的紧,走哪儿都必须随身戴着。


    反正都要洗,她顺便把荷包一起洗了,免得糖渍隔夜留下洗不掉的印子。


    吴雅打开荷包,准备取出荷包里的东西,免得沾湿,却发现荷包里放着一个青瓷瓶。


    吴雅好奇打开青瓷瓶,赫然发现瓷瓶里装满了一颗颗红色的药丸。


    吴雅顿时骇然,难道皇帝龙体不适?她甚至不知道皇帝哪儿不舒服,显然皇帝在瞒着她吃药。


    吴雅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很担心皇帝生病却在瞒着她,肯定是要命的病。


    若她现在去追问皇帝或者梁九功,他们肯定不会告诉她真相。


    吴雅面色煞白,愈发忧心忡忡,当即就藏起两颗药丸,准备明日让小安子悄悄带出宫去,找人问问这是什么药。


    此时吴雅心如刀割,迫不及待回到床榻上,扑进了皇帝的怀里。


    皇帝的警惕性异于常人,瞬间清醒,见她扑到他怀里低声啜泣,顿时惊的坐起身来。


    “玛琭,告诉朕,谁欺负你?”


    吴雅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于是赶忙摇摇头。


    “方才臣妾做噩梦了,臣妾很怕。”


    吴雅抱着皇帝的脖子忍不住啜泣,如今的历史走向愈发扑朔迷离,连她都不知道皇帝和自己的未来。


    她很怕皇帝会离开她,此时她才正视自己的心,她和皇帝之间,从来不是她自以为是的逢场作戏,她爱他,无可救药的爱他。


    一想到他病了,还刻意瞒着她,吴雅就忍不住恐惧的啜泣。


    “梦境与事实相反,不必担心,别怕,万事有我。”皇帝心疼的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肩,温声细语安慰。


    “玄烨,永远别离开我可好?”


    “好,你也是,永远不准离开朕。”


    “好。”吴雅哑着嗓子喃喃道。


    她依偎在皇帝的怀里一整晚都忐忑不安。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趁着皇帝沐浴的间隙,吴雅心慌意乱唤来小安子,让他立即带着药出宫一趟。


    小安子才离开,吴雅就开始魂不守舍,时不时的朝着门口张望。


    皇帝发现她今日总是焦躁不安,以为她被梦魇惊着了,于是让太医来给她请脉。


    直到太医说她忧思过重,并无大碍之后,皇帝才去养心殿接见使臣,准备回来之后带她散散心,排解忧思。


    直到午膳之时,小安子才回来。


    吴雅早就望眼欲穿,心急如焚,当即就让小安子立即到跟前说话。


    “娘娘,奴才悄悄到四九城里几家老字号问过了,都说此药是男子用的避子药。”


    “什么?!”吴雅顿时诧异的瞪圆眼睛。


    她悬着的心顿时放下,却又被皇帝的小动作气笑了,紧接着却又感动的红了眼眶,悄悄抹泪。


    原来他曾经说舍不得让她再生孩子,说的是真的。


    她还以为皇帝只是哄她开心而已,当时还在心里嘲讽皇帝肯定是为了与别的女人欢好,才找的出轨逻辑。


    她忽然很担心这药会不会伤害龙体,又忍不住继续追问。


    “小安子,这药对身体可有害?”


    “娘娘,奴才问过大夫了,说是药三分毒,若长期服用,定会对身子有损伤,偶尔服用还不打紧。”


    吴雅忍不住心疼的掉泪,他每晚都和她在一起,肯定每天都在服药。


    “小安子,你立即再出宫一趟,让大夫照着这药丸的味道和形状,配置强身健体的药来,一定要让人辨别不出区别。”


    小安子诶了一声,转身又出了紫禁城。


    入夜,皇帝回来之时,吴雅借口要去看看胤禛,避开了与皇帝共浴。


    她在胤禛身边待了一会,估摸着皇帝沐浴更衣好了,于是急急忙忙的回到正殿内。


    此时梁九功正在伺候皇帝梳辫子,吴雅转身入了浴池内沐浴。


    她焦急找到皇帝的荷包,将荷包里的药统统换成小安子带回来的药,这才长舒一口气。


    待到沐浴更衣之后,皇帝正穿着寝衣,坐在床榻上看折子,见她来了,皇帝将折子放到了一旁的矮几上。


    “玄烨…”吴雅缱绻唤了一声,扑进了他的怀里。


    皇帝没料到她如此用力,整个人竟被她扑倒在床榻上。


    眼见她开始替他解衣衫盘扣,皇帝却轻喘着按住了她的手背。


    “等等,朕先去净手,方才沾了墨水。”


    吴雅哼哼的翻身躺到床榻里侧,并不戳穿皇帝的谎言。


    难怪他最近事前忽然都要去净手,哼!!


    吴雅气的转身不想理他,她正在生闷气之时,皇帝就贴了上来。


    此时皇帝的手正在解她的衣衫盘扣。


    吴雅又气又心疼他吃那些药伤害龙体,最后百感交集的转身抱住皇帝的脖子,任他予取予求。


    第二天一早,吴雅罕见的让人端坐胎药来。


    梁九功早就得了万岁爷的吩咐,若今后娘娘要坐胎药,就换成补气血的药。


    于是打从这日开始,吴雅除了月事,几乎天天都要喝坐胎药。


    一直到四月末,吴雅这几日总觉得身上懒懒的不想动,时常犯困。


    此时皇帝沐浴之后亲昵的贴近她,吴雅今日实在是不舒服,于是轻轻推开了皇帝。


    其实前几日,她就觉得不舒服,只是还能忍。


    “不舒服?让你别贪凉偷吃酥山就是不听,你这个月的月事已迟了四五日。”


    吴雅正心口恶心得慌,直冒酸气,此时听到皇帝提醒她月事推迟了四五日,顿时欢喜的抱住皇帝的脖子。


    “说不定我遇喜了呢?快些让太医来瞧瞧。”吴雅满是雀跃。


    “不可能!”皇帝的语气极为笃定,她压根不可能怀上孩子。


    “早些歇息。”皇帝的手忍不住探入她衣襟下,缠绵的吻也忍不住落在她脖颈上。


    “为何连太医都说臣妾能正常受孕,皇上却似乎很笃定臣妾怀不上呢?”


    皇帝正有些心醉神迷,猛然听到她的阴阳怪气,眼神瞬间恢复清明。


    “朕不强求子嗣,顺其自然即可。”


    吴雅学着皇帝的语气,冷哼了一声,推开皇帝,起身坐在玫瑰凳上。


    “兰翠,去传太医,就说本宫遇喜了。”


    “玛琭,朕不在乎子嗣,你别折腾自己,早些歇息。”


    吴雅却是眉开眼笑,抓住皇帝的手放在了她的脉搏上,她知道皇帝略懂岐黄之术。


    玄烨初时还微眯着眼神情淡然,待切脉之后,顿时惊得站起身来。


    皇帝满脸震惊,愤而转身入了浴池内。


    吴雅捂嘴偷笑,他倒是没第一时间质问孩子是谁的,而是直接去浴池怀疑他的药有问题。


    眼看着皇帝满脸怒容,抓着药瓶子急步而来,吴雅赶忙绷起脸。


    “乌雅玛琭!!你换了朕的药!”


    皇帝气的将手里的药瓶子狠狠砸在地上。


    一颗颗小药丸滚落在地,吴雅被皇帝大发雷霆的样子吓着了。


    她满脸错愕,委屈的含泪看向皇帝。


    “只许你吃那些伤身子的药,就不许我换药了?”


    “皇上若担心臣妾怀孩子,今后就别来景仁宫,如此臣妾这辈子都怀不上。”


    “今后都别来了,省的你再吃药,早早的驾崩,我还得巴巴儿得为你殉葬。”


    吴雅越哭越大声,皇帝最见不得她掉泪,她知道该怎么捋顺炸毛的皇帝。


    果不其然,皇帝此时急步走到她面前,着急伸手替她擦眼泪。


    吴雅顿时破涕为笑,可又不敢笑,只绷着脸垂着脑袋不看他。


    此时太医也来了,毫无悬念,吴雅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怀的是个小公主。


    吴雅顿时满心欢喜,却看到皇帝还愣怔着面无表情。


    她心下一沉,该不会是皇帝听到她怀了女儿不高兴吧,毕竟古代人都喜欢儿子。


    她正凝眉伤心,忽而皇帝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肚子,眉眼温柔。


    吴雅顿时傻眼了,原来他并非不高兴她怀的是小公主,而是高兴坏了,没回过神来。


    “朕…有女儿了…”


    “朕儿女双全了…玛琭,朕是不是在做梦…”


    “玄烨,你放开些,别压着小公主。”


    “今后我们的小公主能不去抚蒙吗?能不能让她自己择婿?”


    “好,但择婿需朕掌眼甄选过,小姑娘知道什么?定会被空余皮囊之人诱骗。”


    皇帝将乌雅氏打横抱起,缓缓走向床榻,轻轻放在床榻上。


    此时看着柔媚的娇妻,玄烨忽而有些无奈的扶额,看来从今日开始,他要当戒骄戒色的苦行僧了。


    守在门外的梁九功捂着嘴偷笑,万岁爷怎么还像头一回当阿玛似的,明明他早有数名公主可和皇子了。


    可笑着笑着,他却笑不出来了,他忽然想起来万岁爷曾经说过四阿哥是朕之第一子。


    梁九功垂下脑袋,压下眼底震惊,他终于意识到,万岁爷竟然只给乌雅氏的孩子序齿。


    这意味着,只要乌雅氏的孩子活着,即便是庸才痴儿,将来也能继承江山,除非她没有子嗣。


    梁九功越想越激动,原本这几日,他见万岁爷没有废黜太子,还在琢磨着到底将他最疼爱的关门弟子苏培盛安排在太子身边还是四阿哥身边。


    此刻他彻底打定主意,明儿就去求着德贵妃,将苏培盛安排到四阿哥身边伺候。


    正值换班之时,李德全也琢磨出了圣意,暗自得意自己押对了宝,年前就将他的干儿子柴玉送到了四阿哥身边伺候。


    如今柴玉已是四阿哥身边的掌事太监,前途愈发不可限量。


    第二日一早,景仁宫德贵妃怀上小公主的消息就传遍六宫。


    许多人都暗暗松一口气,幸亏她怀的是不值钱的公主,若她再怀上皇子,说不定皇后之位都能唾手可得。


    而也有人对乌雅氏怀上公主也怨恨不已,比如延禧宫佟妃,此时正躲在隔间里扎大肚子小人。


    她将大肚子小人扎满绣花针之后,又急急忙忙让人梳妆打扮,她要去乾清宫送羹汤。


    乌雅氏怀孕,也未必全都是坏消息。


    如今乌雅氏有孕在身,自然无法伺候表哥,她就能趁此机会俘获表哥的心。


    显然后宫里的女人们都是这般打算,佟妃来到乾清宫门口,就看到早就挤满门口的各宫贱人。


    她那个生不出蛋的嫡姐倒是沉得住气,端着身份没来凑热闹。


    今日除了皇贵妃,钮祜禄贵妃、年长的荣妃和惠妃,还有与乌雅氏交好的那几个贱人之外,后宫的女人几乎都齐聚在乾清宫门口。


    站在最前头位份最高的定妃正袅袅婷婷候着,偷眼看到佟妃前来,于是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吴雅此刻正坐在皇帝怀里啃苹果。


    “啧啧,万岁爷今后日日都群美环伺,艳福不浅,臣妾要不还是先回去了,免得打扰姐姐妹妹们来瞧万岁爷。”


    皇帝哪里不知道她醋了,在故意说酸话。


    皇帝头疼扶额,思索片刻,决定带着妻儿去畅春园过清净日子。


    听到皇帝说带她去畅春园,吴雅顿时反应过来,皇帝说的是圆明园的前身。


    历史上康熙帝就是在畅春园驾崩的。


    自康熙开始,清代的皇帝为了躲避紫禁城的严苛规矩,时常躲在圆明园躲清静,顺便猎艳,养小脚美人,炼丹之类的。


    吴雅还没去过畅春园,当即就高兴的让人立即从角门回去收拾行装,她还求着皇帝把太子和四阿哥一并带上。


    于是乎,皇帝当日就动身去前往畅春园,后宫众人统统扑了空。


    最后还是皇贵妃霸气的将后宫那些不安分的女子叫到承乾宫,劈头盖脸的训斥她们无能,无法拢住帝心,害得德贵妃有孕在身,还要不辞辛劳陪伴在君侧。


    皇贵妃又当场责罚了几个在乾清宫门前吵闹的小答应,再没有人敢开口说要去畅春园伴驾一事。


    当然,除了佟妃,她本就是家族送入宫中,接替无法孕育子嗣的嫡姐在紫禁城里的地位,她身上背着孕育龙种光耀门楣的重任。


    于是佟妃后脚就将皇帝去畅春园的消息传回了家中,只要皇贵妃点头,后宫的嫔妃就能去畅春园。


    但皇贵妃甚至来不及点头,就被家里通知,第二日佟妃要去畅春园伴驾。


    皇贵妃只冷笑的淬了一句:“她这是上赶着找死的吧,那就祝她心想事成,只盼着别连累本宫。”


    皇贵妃骂过之后,愈发觉得不妥,于是当即修书一封,让人立即送去畅春园给乌雅氏和表哥,免得让人误会是她的主意。


    皇帝得到消息之时,只冷笑了一声,唤来梁九功:“传朕旨意,擢升纳兰明珠为内务府总管大臣,擢升乌雅额森之次子乌雅·岳色为内务府副总管大臣。”


    梁九功听到万岁爷的旨意都惊着了。


    如今内务府的大小管事几乎都是佟家人,万岁爷这是不高兴了,要将佟家掌管的内务府拿回来。


    事关万岁爷母族佟佳氏,梁九功谨慎的多嘴问了一句。


    “万岁爷…那原内务府总管大臣佟大人该如何安置。”


    “摘顶戴花翎,降为四执库管事。”


    梁九功吓得诶了一声,怎么回事?佟大人这是被一撸到底了,他愈发好奇佟家到底做了什么。


    皇帝处理完折子之后,就到狮子园里陪伴在妻儿身边。


    将满十个月的胤禛已经在蹒跚学步,但走的还不利索,可却在上个月开始清晰的发出字眼来。


    小家伙念叨最多的就是二哥。


    几乎都没怎么听到他唤额娘,更不曾听到小家伙叫阿玛。


    此时皇帝负手入了殿内,小家伙正踉踉跄跄追着太子手里的布老虎,一个劲喊着二哥。


    见他来了,胤禛忽而朝他张开双臂。


    “阿麻…”


    吴雅正在给孩子削苹果吃,听到胤禛竟然在叫阿麻,顿时吓得头皮发麻。


    皇帝的脸上因为年幼时得天花,而留下几颗麻子,麻子是不能说的禁忌。


    皇帝先是一怔,忽而笑着将胤禛抱在怀里。


    “阿玛,玛,玛玛…”


    “汗阿玛,四弟唤您阿玛。”太子此时也惊出一身冷汗,担心四弟被汗阿玛责备,于是硬着头皮,替四弟说话。


    “无妨,胤禛牙牙学语口齿不清,需多教导他说话。”


    太子应了一声,怕四弟又说错话,赶忙牵着四弟的手溜之大吉。


    此时皇帝忽然坐在了镀银玻璃镜前,盯着镜子发呆。


    吴雅担心皇帝多想,于是焦急坐到皇帝的怀里。


    “你和孩子置气做甚?我又不是瞧你好看才喜欢你的。”


    “无论你是何面貌,我都心悦你。”


    吴雅见皇帝惆怅的神情,知道他被宝贝儿子一句阿麻整破防了,竟然产生容貌焦虑。


    皇帝从前对容貌并不是很在意,帝王讲究威仪,而非俊美容貌。


    此时却开始担心,心爱的女人会不会觉得他有麻子,不够俊美。


    吴雅见皇帝的神情愈发幽怨,无计可施之下,她只能捧起皇帝的脸不停吻着。


    “玄烨,倘若我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妪,浑身都是褶子,你还会对我如初吗?”


    “说什么傻话,只要是你,朕都喜欢。”皇帝搂紧她的腰肢回吻。


    “那你在意这些做甚?你本就俊美,这麻子正好让我有安全感,若太过俊美,我怕是会成日里驱赶那些莺莺燕燕,烦死了。”


    “你若觉得我太过貌美不放心,那明儿我让人给我黥刑,在脸上刺字,你说该刺什么字儿好呢…”


    “别闹。”皇帝一扫阴霾,只要她不在乎就好,他从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他是皇帝,没有人敢不要命的妄议天颜。


    “就闹,我回头让人在心口刺你的名字,你说刺左边还是右边,要不…刺那…”


    吴雅咬了咬皇帝的下巴。


    “……”


    “玛琭,你别再闹了,朕还要处理政务,晚膳再回家…”皇帝被心爱的女人撩拨得面红耳赤,当即站起身来逃离。


    他已经隐忍到极限,再不敢与她单独相处。


    面对心爱的女人,他压根没有任何抵抗力,无法成为君子。


    吴雅哄好皇帝之后,就去寻太子和胤禛,此时兄弟二人正在摘桃花,说要给她编花环。


    见吴雅来了,太子将编好的花环捧到了她的面前。


    “德额娘,孤要去习功课,晚些时候回来用晚膳。”


    “太子,要不把你四弟带上吧,让他听你念书也能学说话,免得下次在你汗阿玛面前说错话。”


    胤禛很黏太子,太子读书的时候,胤禛乖乖的坐在一旁咿咿呀呀学着念。


    吴雅起初还担心胤禛吵闹,影响太子读书,可看胤禛乖巧的跟着念书,也不再干预。


    太子还对方才那件事惊魂未定,顿时忧心忡忡的点头应下,满眼笑意带着四弟一道去书房习功课。


    此后孤独的太子身后,就跟着一个小尾巴,后来又成了三个小尾巴,兄弟四人和睦相处,形影不离,比之一母同胞更为亲厚。


    这是后话,权且不提。


    如今的圆明园还在扩建,趁着皇帝去处理政务的间隙,吴雅戴着孩子们编的花环,惬意在桃林内漫步散心。


    此时兰翠将皇贵妃派人飞鸽传书送来的火漆密信交到她手上,吴雅展信一看,原来是佟妃要来畅春园。


    “佟妃要来,你去把狮子园西边的厢房打扫出来。”


    兰翠转头就去让人打扫,可却被告知西边被万岁爷安排给了太子,再问东边的院落被安排给了四阿哥。


    兰翠又问了别的院落,毕竟畅春园里院落众多,难道都满了不成。


    最后还是梁九功悄悄的把她拉到一边,让她别理会佟妃,万岁爷自有安排。


    兰翠被点醒了,顿时欢喜的回去给娘娘传话。


    却说佟妃还在延禧宫里收拾明日去畅春园的行装,却被家里派人告知,她不必去了。


    佟妃气的将手里的织锦纱衣撕碎,又砸了准备带去畅春园的食盒,紫禁城里所有人都知道她明儿要去畅春园伴驾。


    可如今却忽然又被通知不让她去,明儿后宫里那些爱嚼舌根的碎嘴贱人,估摸着都会笑掉大牙。


    佟妃又气又急,最后决定孤注一掷,执意前往畅春园。


    富贵险中求,无论她做什么,都有佟家兜底,她怕什么!


    她可没嫡女那矫揉造作的性子,也担不起佟家满门的荣耀。


    家中姨娘就是趁着主母有孕,爬了父亲的床,才生下她,摇身一变成为风光的良妾。


    只要她获得皇帝的宠爱,再诞育皇子,今后家族还得举全族之力,推举她的儿子当皇帝,她将是皇帝的母亲,是皇太后,再不是卑贱的庶女。


    当皇贵妃知道那小贱人执意去了畅春园之时,顿时笑逐颜开,将这个消息告诉家里,又向表哥告了密。


    “扶不上墙的烂泥!淬!爬床贱婢生的庶女,能是什么好德行!”


    畅春园内,吴雅正在玩秋千架。


    此时吴雅头上戴的桃花随着秋千荡起,纷纷落下。


    吴雅担心孩子们做的花环损坏,于是脱掉花环,又自己揪了桃花盘成花环,戴在头上继续荡秋千。


    “兰翠,再推高些。”


    秋千荡起的失重感,压下了吴雅堵在心口的恶心感,于是她催着兰翠继续推秋千。


    “娘娘,眼看暮色四合,该回去用晚膳了,一会万岁爷该派人来寻您了。”


    吴雅莞尔,陶侃道:“那不是正好,梁九功若来,你还能与他多说会儿体己话。”


    “娘娘瞎说,奴才没有。”


    兰翠涨红脸,轻轻推着秋千架。


    主仆二人正在说笑,忽而从桃林中窜出一头双目赤红,狂吠不止的松狮犬。


    第69章 第069章


    吴雅身边伺候的大力太监第一时间挡在娘娘身前。


    “这不是从前宜妃养在畅春园里的雪团吗?这狗怎么回事?看着不大对劲。”


    随侍在一侧的畅春园奴才咕哝道。


    “娘娘, 这狗看着有古怪,您和兰翠先离开这,奴才们来对付!”


    小安子领着一众身手不凡的大力太监拿着棍子朝那松狮犬围了上去。


    此时不知是谁惊呼一句:“不好, 这狗像是狂犬症!”


    众人一听是狂犬症, 纷纷吓得四散逃开, 毕竟狂犬症能要命, 几乎是绝症。


    吴雅身边的奴才们虽然也发怵, 但仍是壮着胆挡在了娘娘身前保护。


    只见那疯狗动作敏捷,撒腿间左突右冲, 竟灵巧避开阻拦的奴才们,朝着吴雅飞奔而来。


    吴雅此时身上压根没有任何防身的利器,顿时惊的捂着肚子准备跳进湖里躲避。


    身后疯狗的喘息声和狂吠声简直就在耳边,吴雅吓得面色煞白。


    “额娘小心!”


    一道稚嫩的声音乍然响起。


    吴雅一回头,竟看到太子飞扑向那疯狗。


    可恶,太子身边那些奴才该死!竟也不知拦着他,这些狗东西肯定贼心不死, 巴不得太子出事!


    吴雅又惊又怒, 眼看着太子抓住疯狗的后腿,被那疯狗狠狠咬住手腕,她顿时目眦欲裂。


    “太子!!”吴雅拔下发簪, 狠狠戳进那疯狗脑袋,贯穿了狗脑袋。


    “速传太医!!”


    此时吴雅吓得挽起太子的衣袖, 但见两排獠牙血印几乎深可见骨。


    吴雅心疼的直落泪,赶忙清理他的伤口。


    方才情急之下, 她竟听到太子唤她额娘, 而非德额娘。


    此时太医也匆匆赶来,一个个看过疯狗之后, 却是面面相觑,只说太子服药之后,若百日内不出现恐水怕光的症状,即可无碍。


    吴雅早就习惯了这些秉承少做少错,不冒进的咸鱼太医不作为,顿时气的面色铁青。


    “晋代道教学家葛洪的《肘后备急方》有云,若为猘犬所伤,可取此猘犬脑髓液敷于伤口以毒攻毒,尔等立即用此方救治!”


    在更有效的狂犬疫苗出现之前,用咬人的疯狗脑髓液治疗狂犬病是民间最立竿见影的偏方。


    这种偏方的原理是通过在体外敷疯狗脑髓液,从而引发人体免疫反应,抵抗狂犬病毒。


    只是这偏方太过激进和极端,磨洋工的太医院压根不敢在皇子龙孙身上尝试。


    毕竟一旦出错,就是灭九族的死罪。


    若用固定的方子治疗无效,即便龙颜大怒,最多只会让救治的太医陪葬,而不会株连九族。


    死一人还是死九族,太医们还是拎得清的。


    太医们哪里会不知道这偏方,但是太医院里所有的药方都需备案,备案册里没有这种偏方记录,没有就不能冒用,否则是诛九族的死罪。


    吴雅看到那些太医还在装死,顿时气得把药箱夺到手里。


    “你们只说如何取脑髓液,本宫自己让人救治,如此就与你们无关。”


    这才见一个老太医站了出来,吴雅本想亲自操刀,却被疼的面色煞白却不曾掉泪的小太子抓住了手腕。


    “德额娘,狂犬症会传染,您身怀小公主,不能鲁莽,让…让奴才们来即可。”


    “没事,你先服下麻沸散,额娘很快就好了,别怕。”


    小太子却没有松手的意思,只笑中带泪摇头。


    吴雅无奈唤来最胆大心细的小安子,让他取疯狗的脑髓液替太子敷伤口。


    小安子在太医们的指导下,很快就取出那疯狗的脑髓液,涂抹在太子伤口上。


    此时穿着上朝衮服的皇帝也疾步而来,看到一地的血水,再看到心爱的女人眼泪盈盈看着他,皇帝顿时龙颜大怒。


    “查!有关人等统统杀!”


    梁九功和畅春园太监大总管崔玉树吓得浑身都是冷汗,战战兢兢匍匐在地上。


    万岁爷的意思,就是查到但凡与这疯狗有关之人,哪怕是路过摸一把疯狗之人都要死。


    万岁爷甚至懒得细查,而是宁可杀错。


    这边厢皇帝正在气头上,忽而李德全来报,说佟妃娘娘前来。


    吴雅此时压根没心思管皇帝的烂桃花,只让小安子将太子背回去。


    吴雅忧心忡忡回到狮子园,就气的将伺候太子的奴才统统打发走,又将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小春子和小夏子,袭香嬷嬷,清荷等人安排到太子身边贴身伺候。


    皇帝虽然懒得查,宁愿杀光所有与那疯狗有交集之人,但吴雅却想揪出幕后黑手。


    今日整件事都透着古怪,那疯狗仿佛会认人似的,竟然避开小安子一众奴才们,径直冲向她。


    她从前从未见过这条狗,为何这狗不去攻击别人,反而好像只攻击她?


    吴雅倏然心下一沉,她想起训猎犬的法子,甚至是后世专门用途的犬类都会专门训练,接受特定的指令。


    倘若有人故意拿带着她气息的物件来训练狗,让狗一嗅到她的气息就咬她呢?


    可自从她当上皇帝女人之后,她的东西都有专人管理,少一件都要追责,即便是破损不用,也有专人销毁,以防被心术不正之人拿去行巫蛊厌胜之术。


    此时吴雅忽然想起曾经给万琉哈氏和章佳氏、戴佳氏的孩子绣过肚兜、可那肚兜都清洗过才送去,压根不可能留下她的气息。


    吴雅一时间没了头绪,此时兰翠端来一盏花茶,吴雅盯着兰翠身上的宫女服若有所思。


    她想起早年间,在乾清宫当差之时,她和万琉哈氏还有章佳氏三人同住,关系好的甚至会互相换衣服穿。


    后来她离开乾清宫,因乾清宫伺候的宫女穿的衣衫与别宫有所区别,于是吴雅将自己的衣衫分给了万琉哈氏和章佳氏二人。


    她记得刚穿来之时,自己的香囊被换到了章佳氏身上,而她身上戴的香囊,始终都认不出到底是万琉哈氏还是章佳氏的。


    她记得自己当时将香囊留给了章佳氏,于是她焦急的让兰翠亲自回紫禁城,悄悄查探敏嫔是否还收着那香囊,若还收着,就让敏嫔无需声张。


    吴雅又附耳在兰翠耳畔,兰翠先是一惊,继而面色凝重,点头离去。


    此时皇帝也匆匆赶来,还带了一众太医给她诊平安脉。


    待到太医诊脉之后,吴雅让奴才们都下去,期期艾艾含泪坐在了皇帝的怀抱。


    皇帝知道她在故意撒娇,可他很受用。


    “玄烨,我想回紫禁城,可能要杀个人…要不还是不杀了,让她生不如死活着可好?”


    “好,可要朕动手,你不必费心这些琐事。”


    吴雅顿时止住娇滴滴的假哭声,她被皇帝的回答吓着了,却又感动至极。


    他甚至都不问她要杀谁,竟一口答应。


    “你…都不问我想杀谁吗?万一杀错你的小桃花呢…”


    皇帝嗤笑一声,忽而捏了捏她腰间软肉。


    “朕的桃花正在朕怀里当嘤嘤怪。”


    嘤嘤怪是吴雅嘲笑胤禛哭鼻子的,没想到被皇帝现学现用来嘲笑她。


    “嘤…”


    吴雅被皇帝摸着腰间软肉,忍不住酥痒的嘤咛出声来。


    “万岁爷就不好奇幕后黑手是谁?”


    吴雅才不相信英明如皇帝,会看不出那疯狗的猫腻。


    “左不过是后宫里的龌蹉事,朕已交给表妹处理,若朕再插手,将做实表妹无能,无法料理后宫之事,她被朕打了脸面,又该到你跟前拱火,烦人!”


    吴雅忍不住憋笑,原来皇帝是担心他插手后宫之事,会让丢面子的皇贵妃到她面前诉苦,觉得皇贵妃啰嗦很烦人。


    “后宫将不会出现新面孔,表妹会将那些女人管好,你别操心。”


    “吴雅点点头,又与皇帝说了几句体己话,就准备去照料太子,却被皇帝抓住不让她去。


    吴雅知道皇帝担心狂犬病会传染,她毕竟还怀着孩子,于是乖乖的不敢再提去看太子。


    她准备第二日一早,就回紫禁城一趟,经过一夜的发酵,大鱼该沉不住气了。


    此时李德全来报,说佟妃娘娘来了。


    “呵…没有佟妃了,立即将她退回佟家。”


    吴雅惊的抱紧皇帝,他说的是退,而非送,嫔妃被皇帝退回娘家简直是奇耻大辱,佟妃丢了家族脸面,估摸着回去也活不成了。


    将嫔妃退回娘家,比废黜和逐出紫禁城,甚至直接杀了她,更为羞辱。


    吴雅此刻甚至在庆幸自己得到皇帝的宠爱,不会面对如此践踏自尊的奇耻大辱。


    皇帝安慰她一番之后,竟早早的就开始给小公主胎教。


    吴雅在皇帝字正腔圆的之乎者也里,睡得那叫一个香。


    却说敏嫔听了乌雅姐姐身边奴才的耳语,立即让奴才去库房里取出姐姐从前在乾清宫里当差用过的旧物,送到了景仁宫里。


    而这边厢定妃也得了消息,她头一回慌乱的打翻手里的茶盏。


    她没料到乌雅氏竟然这么快查到旧衣,此时定妃屏退左右,打开了一个紫檀木的箱子。


    对着箱子里的旧衣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午膳之后,万琉哈氏就派人将旧衣一并送到了景仁宫里。


    晚膳之后,万琉哈氏和章佳氏二人被请到了景仁宫。


    今儿皇贵妃和两位贵妃,荣妃惠妃都齐聚在了景仁宫正殿里。


    皇贵妃沉着脸,罕见拍了桌子。


    “本宫惊闻昨儿德贵妃在畅春园里被疯狗袭击,幸而母女无恙。”


    “那疯狗是宜妃从前养在畅春园的,只不过宜妃早就薨了多时,也怪不到她头上。”


    “只是…这狗养在畅春园里,怎么还只逮着乌雅氏袭击?真是奇了怪了。”


    贵妃钮祜禄氏本就与乌雅氏是姻亲关系,自是明白了今儿乌雅氏怕是要开杀戒了,她也乐得借花献佛,铲除异己。


    于是钮祜禄贵妃也开始帮腔道:“如此稀奇的疯狗倒是世所罕见,只不过皇贵妃这么一说,倒是让臣妾想起从前去木兰秋狝之时,家里的猎狗都分抓兔子还是獐子的,亦有专门训练来捕狐狸和老虎、梅花鹿的猎犬。”


    “左不过就是有人用动物的气息专门训练猎狗,让猎狗只会对熟悉气息的动物袭击而已。”


    此时皇贵妃适时冷哼了一句。


    “钮祜禄妹妹说的极为有理,只不过乌雅氏头一回去畅春园那疯狗就发狂只追着她咬,显然是训练许久。”


    “估摸着是有人用德贵妃的贴身之物来训练疯狗,其心可诛!”惠妃那拉氏帮腔道。


    “是啊是啊,训狗岂是一朝一夕,此人定居心叵测,蛰伏许久。”荣妃跟着说道。


    “宫里高阶的嫔妃身周物品都有专人看守,销毁也会由多人监督,且必须登记在册,一查便知。”


    此时吴雅发话了:“诸位姐姐,臣妾无能,就是查不到可疑之处,才来请皇贵妃做主的。”


    “臣妾思来想去,想起从前在乾清宫当御前宫女之时,曾经与定妃和敏嫔二人互换衣衫,故而今日才打扰这二位妹妹将臣妾旧衣送来,免得旁人怀疑二人。”


    “二位妹妹,这旧衣,本宫今日就当着诸位姐妹的面收回来,免得今后被人盗走做坏事,回头连累你们二人有口说不清。”


    “现在,就请二位妹妹打开箱子吧。”


    万琉哈氏和章佳氏昨儿就得了景仁宫的消息,让将乌雅姐姐的旧衣放在箱子里锁好再送来。


    箱子的钥匙二人自己保管,此时二人打开箱子,取出两身一模一样的旧衣,又在众人面前摊开。


    此时万琉哈氏却诧异的咿了一声。


    “这件衣衫并非是臣妾藏的那身,臣妾曾经担心与敏嫔姐姐的衣衫拿错,在袖子里衬,用药水儿印了朵与衣衫同色的丁香花儿。”


    “啊…为何臣妾的衣衫会到敏嫔妹妹箱子里。”


    此时万琉哈氏忽而抓住敏嫔手里那件袍子袖口惊呼道。


    章佳氏愕然看向万琉哈氏,她原本不知乌雅姐姐为何忽然与万琉哈氏疏远了许多,这些年来,她与万琉哈氏依旧情同姐妹。


    二人的孩子也时常会一起玩耍,今日她才发现原来乌雅姐姐早就发现了万琉哈氏究竟是什么东西,所以才会刻意疏远,还明里暗里暗示她别和万琉哈氏走得太近。


    她甚至想逼死她!


    二人今日只需证明乌雅姐姐的旧衣尚在即可,若她不说,谁会看到那融在衣衫颜色里的痕迹?


    此时章佳氏失望透顶,万琉哈氏换走她的衣衫,甚至不仅仅是为自保,而是想让她当替罪羊横死!


    而吴雅此刻也失望至极,念在曾经的姐妹情份上,她虽刻意疏远万琉哈氏,但却从不曾主动挑衅或针对她。


    若万琉哈氏只是换了章佳氏的衣衫,只求自保,吴雅今日甚至想过只敲打敲打她即可,可她却对清婉动手了,这是吴雅无法容忍之事。


    此时章佳氏忽而冷笑一句,又道:“巧了,这件衣衫还真是臣妾的,臣妾昨儿把衣衫送来之前,在衣衫上涂抹了些夜光粉末。”


    “请将殿内烛火吹熄,臣妾此身即可分明。”


    随着店内烛火熄灭,众人在昏暗中看到一件散发荧光的衣衫。


    待烛火再次通明,万琉哈氏依旧镇定自若,她早就料到乌雅氏虚张声势定有猫腻,正要开口抛出早就准备好的证据扭转乾坤,忽而看到乌雅氏身边的奴才拿着个浑身满是银针的大肚子布偶。


    彩玉和兰翠将搜查定妃和敏嫔居所的消息禀报给皇贵妃。


    奴才们搜查的极为仔细,凡能藏东西的地方都被劈开了。


    最后搜索许久,才在定妃寝宫一个看似不起眼衣柜暗格夹层里寻到一个浑身插满长针的大肚子布偶,那布偶上还写着德贵妃的生辰八字。


    “不可能!这绝对不是我的!”


    万琉哈氏一口断定,她从不屑也不敢用厌胜之术。


    皇帝最忌讳有人行巫蛊厌胜之术,万琉哈氏从卑贱的小宫女一路摸爬滚打,靠着自己爬上妃位,她素来只相信事在人为,从不相信鬼神之说。


    此时万琉哈氏气定神闲,正要有理有据反驳,忽而看到端坐在左侧的乌雅氏手里在把玩一个做工精巧的小木鱼。


    那是!!她来景仁宫之前塞给小十二解闷磨牙的花椒木小鱼。


    此刻她终于慌了神,含泪点头:“是!是臣妾猪油蒙了心,是臣妾嫉妒德贵妃得宠,所以用了贵妃旧衣,做布偶诅咒贵妃母女。”


    死到临头,万琉哈氏仍在避重就轻,选择莫须有的诅咒罪名,却依旧不敢承认那疯狗与她有关。


    吴雅收起手里的小木鱼,忽而无奈的摇摇头,她早就知道万琉哈氏会选择担下她不曾做过的诅咒之术。


    毕竟这节骨眼上,她若都承认,估摸着万琉哈氏一族都将灰飞烟灭。


    但这不重要,她必须将万琉哈氏拉下马,可她身后是皇帝,所以今日她才兵行险招。


    方才兰翠拿出诅咒布偶之时,皇贵妃都慌神了,显然皇贵妃不想得罪万琉哈氏身后的皇帝。


    若没有那布偶,皇贵妃肯定会大事化小,尽快息事宁人。


    显而易见,万琉哈氏镇定自若的姿态说明她已有反杀后招。


    可吴雅偏不给她机会出招,她要用让所有人都信服且证据确凿的厌胜之术,让万琉哈氏万劫不复。


    “这…厌胜之术兹事体大,不如等万岁爷回来再处置万琉哈氏?”皇贵妃的语气带着不安。


    “不必了,臣妾就是带着万岁爷的旨意来的,万岁爷发话了,将定妃打入冷宫,好生伺候,务必让她长命百岁。”


    “另外,将十二阿哥送到慈宁宫给苏麻喇姑照料。”


    “吴雅玛琭!!有事冲我来!放过小十二!你还是将我赐死吧,求你别把小十二送去慈宁宫给奴才抚养!”


    万琉哈氏方才听到自己被打入冷宫都未曾落泪,此时却是吓得泪流满面。


    小十二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指望,更是万琉哈一族的荣光。


    他是皇子!怎么能交给苏麻喇姑一个奴才抚养!他肯定会被教养成废物,就像养在太后膝下的五阿哥那般沦为庸才!


    乌雅氏此举,简直杀人诛心!


    皇贵妃听到乌雅氏说是表哥的意思,暗自松了一口气。


    此时敏嫔含泪说要与昔日好姐妹万琉哈氏说几句体己话,众人看她伤心欲绝的模样,再回想敏嫔平日里对万琉哈氏情同姐妹,可今日却被如此背刺,顿时唏嘘不已,纷纷离去。


    此刻殿内只剩下吴雅和敏嫔站在万琉哈氏面前。


    “呵呵呵呵…乌雅姐姐好手段,也不知万岁爷若知道你这般蛇蝎心肠,搬弄黑白,会不会后悔自己宠幸了一个蛇蝎美人。”


    “你用小十二的性命威胁我,我已认下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为何你连蹒跚学步的孩子都不肯放过!”


    “你敢用小十二和万琉哈氏一族的性命和荣耀起誓吗?你发誓那疯狗与你无关!”


    “呵…是或不是又如何?反正如今我已百口莫辩,只要姐姐能善待我儿,姐姐说是就是吧。”


    “那又如何!这些事情总与你分不开干系,既然找不到铁证,那本宫就为你量身捏造罪证,你又能奈我何?”


    “本宫知道你早就拆穿那两件衣衫的秘密,甚至说不定还准备好反杀的招数,本宫的杀招,从来不是故衣,而是厌胜之术。”


    吴雅也不藏着掖着,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万琉哈氏触碰了她太多底线,她不能继续心慈手软姑息养奸。


    “万岁爷绝对不会将十二送到慈宁宫,也不知姐姐假传圣旨,该当何罪。”


    “万岁爷,臣妾有冤难诉,既乌雅姐姐要臣妾死,臣妾即便含冤莫白,也甘愿赴死。”


    此时万琉哈氏忽而匍匐在地上,朝着吴雅身后叩拜。


    吴雅呼吸一窒,皇帝来了…


    其实她今日所作所为,也在试探皇帝对她的底限。


    此刻她紧张咬唇,甚至不敢回头去看皇帝的表情。


    “赐白绫!”


    皇帝低沉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章佳氏第一个反应过来,以为皇帝因假传圣旨要赐死乌雅姐姐,顿时吓得匍匐在地。


    “万岁爷,都是臣妾教唆德贵妃,求万岁爷恕罪,臣妾愿意替德贵妃赴死,求您饶恕娘娘被臣妾唆使之罪。”


    吴雅此时垂着脑袋,依旧不敢转身,却是准备倔强的背对着皇帝跪下,感恩皇帝赐死她。


    “罪妃…乌雅氏,叩谢万岁爷隆恩。”


    吴雅含泪曲膝,正要下跪谢恩,忽而手腕被皇帝搀住。


    “谁让你诅咒自己和孩子!哼!”


    跪在地上一脸得意的万琉哈氏和满脸恐惧悲戚的章佳氏,不约而同瞠目结舌。


    待到万琉哈氏反应过来皇帝要赐死之人是她之时,她吓得正要惊呼求饶,却被两个大力太监捂着嘴巴拖了下去。


    “敏嫔,晋妃位,晋成嫔为成妃。”


    跪在地上没回过神的敏嫔顿时喜极而泣,幸亏皇帝没有责备乌雅姐姐,此时敏妃含泪谢恩之后,就跟着奴才们一道退了出去。


    吴雅仍未转身,不知该如何面对皇帝。


    方才皇帝已然亲眼目睹她屈打成招,嚣张跋扈的奸妃嘴脸,她甚至假传了圣旨,她哪里还有脸面对皇帝。


    “还愣着做甚?你犯错反倒给朕甩脸子?”


    “朕买了沈记汤包和煎包,再不吃就凉了。”


    吴雅捂脸,转身扑进皇帝的怀中,认错态度诚恳:“玄烨,我错了。”


    “我是蛇蝎美人,你还会继续这般爱我宠我吗?”


    吴雅依偎在皇帝怀里,忐忑询问,甚至害怕的不敢仰头看皇帝的表情。


    “朕也并非善类,何必互相嫌弃?难道朕还要感激你不嫌弃朕歹毒,与朕长厢厮守?休想!”


    “咿呀咿呀,谁让你谢了…”吴雅娇嗔着抱紧了皇帝的腰。


    “今后若再敢诅咒自己,朕定不饶你!混账!”


    “既看她不舒服,杀了便是,何必如此费心费力做这些无聊之事,你不嫌累?”


    “我还假传圣旨了…”吴雅决定主动坦白从宽。


    皇帝忽而俯身吻着她的眉眼,发现她眼下因那些无聊的算计而染着疲惫的乌青,顿时不悦皱眉:“下回记得带上朕的天子龙佩,如此无论你说什么,都是谕令圣旨,谁敢不从。”


    皇帝埋怨之后,就将挂在腰间革带那块象征天子亲临的龙佩,随手挂在她衣襟上,替代她衣襟上的十八子手串压襟。


    “会不会太张扬了…”吴雅不安的抚着衣襟上的龙佩。


    “不会。”皇帝不想再讨论那些无聊的话题,索性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仰起头来。


    吴雅还在因为自己当奸妃反而得了天子龙佩而惴惴不安,回神之时,皇帝的吻已然压下。


    “玄烨,小公主还没满三个月呢,不能欢好,你且忍忍。”


    “玛琭…可以再如那晚般…就一回可好?”


    吴雅红着脸点点头,被皇帝打横抱起,径直入了床榻上。


    此时奴才们也悄悄的入内熄灯。


    昏暗的殿内,来不及收走的两件旧衣还放在地上,一件散发出柔和的荧光,若仔细看,另外一件旧衣竟然也开始散发出幽幽荧光来。


    第二日一早,皇帝才去上朝,吴雅就被请到了承乾宫里。


    还是昨天那些嫔妃,只不过曾经抚养在定妃膝下的八阿哥和十二阿哥被抱到了承乾宫。


    此时皇贵妃被奴才搀扶着缓缓落座,皇贵妃振袖抬手间,众人才跟着落座。


    “今儿请大家来,是想商议商议,养在定妃膝下的八阿哥该如何处置,万岁爷发话了,十二阿哥送到慈宁宫给苏麻喇姑教导。”


    皇贵妃逡巡了一周,就低头吃茶。


    钮祜禄贵妃已将九阿哥养在膝下,加上自己的十阿哥,压根不敢再开口多养一个儿子,毕竟紫禁城还有许多人没有孩子承欢膝下。


    “娘娘,臣妾膝下已养着九阿哥和老十,这两个孩子已让臣妾心力交瘁,臣妾就不凑这热闹了。”


    “是啊,你和德贵妃膝下都养着两个皇子,德贵妃如今又将添一位小公主,着实不能再费神了。”


    吴雅正想开口将万琉哈氏的十二阿哥养在膝下,却被贵妃这句话堵死了她开口的机会。


    于是只能尴尬的低头吃茶。


    荣妃和惠妃最为年长,早已韶华不再,故而这二人素来人淡如菊,才不会争强好胜。


    此时只剩下新晋的成妃和敏妃,这二人看到乌雅姐姐低着头,于是也跟着低头喝茶。


    “娘娘,要不还是您能者多劳,将八阿哥养在膝下可好?”惠妃哪里看不出皇贵妃有意抚养八阿哥,于是顺水推舟道。


    吴雅端茶的手轻轻颤了颤,她意识到为何方才皇贵妃要话赶话的将她开口的机会堵死。


    原来是皇贵妃自己想将八阿哥养在膝下。


    她记得历史上八阿哥的确曾经被养在皇贵妃膝下,与同样养在膝下的胤禛并称为大小阿哥。


    “既如此,那本宫就勉为其难了。”


    众人闻言,于是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待到离去之时,皇贵妃将吴雅留了下来。


    此时皇贵妃抱着熟睡的八阿哥,忽而有些愧疚。


    “玛琭,本宫也是身不由己,家里让本宫一定要得到一位皇子抚养,本宫思来想去,八阿哥是最合适的人选,你放心,八阿哥今后定争不过胤禛。”


    “娘娘无需愧疚,您能得到一位皇子承欢膝下,臣妾打心眼里为您欢喜,也请娘娘您放宽心,好好抚养八阿哥才是。”


    “本宫既将他抢来,就一定会将这孩子视如己出。”


    吴雅又笑着与皇贵妃闲聊了几句育儿经,这才回乾清宫。


    皇帝下朝之后,又带她回了畅春园里养胎。


    吴雅回到畅春园没几日,就听闻八阿哥生母良贵人病故的消息。


    她惊得捂住心口,皇贵妃终于还是下狠手杀母留子了。


    只不过她很是不安,若今后八阿哥长大,知道自己的亲额娘是皇贵妃戕害,会不会生出怨恨之心。


    ……


    康熙二十年七月十九,今日是胤禛一岁生辰,小家伙如今走路稳稳当当,说话也利索的很。


    只不过这孩子除了跟着太子念书之外,说话总是言简意赅,能说一个字就不会多说一句话。


    “奴才苏培盛给贵妃娘娘请安,四阿哥这会刚跟着太子爷下学,爷今儿新学了一首诗,说要亲自念给娘娘听。”


    “儿子给额娘请安~”


    胤禛的声音带着软糯的清冷感,板着脸就像个酷酷的小孩哥,活脱脱就是皇帝的迷你版。


    “额娘,儿子今儿新学了《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吴雅欢喜的鼓掌,皇家的孩子果然都早慧,一岁的孩子还在忍不住尿裤子的年纪,都能摇头晃脑文绉绉念诗给她听了。


    吴雅听着听着忍不住高兴的落泪。


    “好好好,胤禛念得真好,今儿是你生辰,一会你汗阿玛和你太子哥要与你一起过生辰,今儿你还要抓周,你喜欢什么就抓什么。”


    四阿哥贴身的太监苏培盛眼珠子转了转,赶忙笑着打趣道:“爷一会捡着方的拿准没错,嘿嘿嘿。”


    吴雅觑了一眼苏培盛,梁九功送来的奴才的确机灵,但年岁尚小,沉不住气,回头她得提醒梁九功敲打教导一番才是。


    吴雅扶着快八个月的肚子,牵着胤禛的小手来到布置一新的花厅里。


    没过多久,皇帝也来了,吴雅看到梁九功手里捧着装玉玺的方盒子,顿时板起脸,让兰翠把玉玺悄悄藏好。


    皇帝凝眉,正要发怒,却被乌雅氏一个吻就哄好了。


    紧接着太子也来了。


    太子带来了最心爱的毛笔,放在了放满各种抓周之物的八仙桌上。


    此时皇帝俯身折腰,将胤禛抱到八仙桌上。


    小家伙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一板一眼像个小古板,此时端坐在八仙桌上,逡巡一周,最后忽而转头,抓住了太子的手。


    “儿子选二哥。”


    胤禛将二哥的手抓紧,站在了八仙桌上。


    吴雅捂着嘴角哭笑不得,却又忍不住感动,她有孕在身,身子骨时常不爽利,平日里无微不至照顾胤禛最多的竟然是七岁的太子。


    看着兄弟二人感情深厚,吴雅顿感欣慰。


    “再选!”皇帝凝眉。


    胤禛也跟着皱眉,忽而又笑着抓住汗阿玛的手举了起来。


    “儿子也要汗阿玛和额娘。”


    吴雅快被小家伙萌化了,于是凑上去抓住了胤禛的胳膊。


    “再选一次。”皇帝依旧不死心。


    “我们四阿哥都选了世间最珍贵之物,难道万岁爷觉得臣妾不珍贵,还想选别的不成?”


    皇帝说不过自己的女人,只能无奈摇头,抱着胤禛坐到了饭桌上。


    是夜,吴雅扶着肚子,坐在了寝宫内的秋千架上,红着脸哄皇帝。


    之前皇帝知道她喜欢荡秋千,担心她日晒雨淋,竟然把秋千架挪到了寝宫里。


    只不过如果吴雅早知道这单纯的秋千架被皇帝开发出羞人的功能,一定不会再玩秋千架了。


    此时吴雅累的依偎在皇帝的怀里,不住的开口告饶:“玄烨,不要了,说好就一回的。”


    “乖,再来一次。”皇帝仍是意犹未尽,缠绵的吻不断落在她身上,温言软语哄着她。


    “下个月就满八个月了…”皇帝忽而哀怨了一句。


    吴雅愣怔片刻,反应过来太医说八个月后不能再沾情事。


    看着皇帝委屈巴巴的模样,吴雅忍不住心软,于是被皇帝连哄带骗,半推半就从了他。


    炎炎夏日,秋千架带起习习凉风,倒也惬意得紧。


    ……


    第二日一早,吴雅趁着皇帝去上朝,悄悄把太子和胤禛拐出去玩。


    此时母子三人正头顶着荷叶,吴雅的鬓角还簪着朵半开不开的荷花。


    “胤禛你抓紧了丝线,别让螃蟹跑了。”


    “嗯呐。”胤禛揪了揪丝线,继续遛螃蟹。


    “德额娘快看,那莲蓬忒大,我去摘!”


    太子浑身都是污泥,俨然成了泥腿子,此时小心翼翼的走到荷塘里摘莲蓬。


    吴雅又瞧见荷塘边的梨树和海棠果,又领着孩子们去摘果子吃。


    三人摘了果子,又发现树上有鸟窝。


    苏培盛身手矫健,刺溜一下爬上树,很快就将一窝鸟蛋抱到主子面前。


    “这鸟蛋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吴雅咽了咽口水。


    胤禛:“……”


    太子:“……”


    太子把准备好的表达舐犊之情的诗作咽了下去。


    太子:“看着是挺好吃的。”


    “嘿嘿,那我们烤了吧,苏培盛你再去荷塘里抓几条鱼,再去膳房抓两只鸡,看看有没有鹿肉和酥山,小羊羔,一并取来。”


    “你们来生火。”


    于是皇帝赶来之时,就看到一大二小,三只泥猴子排排坐在火堆前烧烤。


    也不知方才都吃了什么,满脸满嘴黢黑。


    皇帝忍不住轻笑一声,折步走到肚大如盆的泥猴子面前,夺过她手里烤焦的鹿肉。


    “今儿这么早下朝啊…不是说要到晚膳才回来?”吴雅心虚的不敢去看皇帝。


    “朕若不回来,朕的畅春园都被泥猴子占山为王了。”


    “想吃烤鹿肉?”


    皇帝轻轻抚了抚她的肚子。


    “想试着烤给你的,试几次都失败了。”


    “朕来。”


    皇帝将鹿肉和鹿肝调味之后,闲庭信步坐在火堆前烤制。


    早就听说历史上康熙帝烤鹿肉和鹿肝很好吃,可吴雅都没机会陪皇帝狩猎,所以始终没吃到皇帝烤制的鹿肉。


    此时吴雅扶着肚子,乖巧的坐在皇帝身侧,一手托腮看皇帝为她烤肉。


    随着阵阵馋人的肉香四溢,太子和胤禛都忍不住围坐上来。


    母子三人不约而同咕嘟着口水,伸着脖子。


    皇帝被三人可爱的模样逗笑了,于是又让梁九功多准备些鹿肉来。


    吴雅越看越饿,终于熬到皇帝烤好,她就迫不及待伸手去接。


    皇帝却是不慌不忙,分了两串鹿肉和鹿肝交给太子和胤禛的奴才伺候。


    此时皇帝站起身,将肉串举起来,满眼笑意看着他的馋猫抱着他撒娇要肉吃。


    估摸着肉不烫嘴了,皇帝才将肉递给已经忍不住在张牙舞爪的女人。


    吴雅早就馋得上头了,嗷呜一口咬住了鹿肝,她顿时眼前一亮,满足的眯瞪着眼睛狼吞虎咽起来。


    “玄烨,我明儿还想吃你烤的鹿肉。”


    “好。”皇帝笑着点头,取下她衣襟上的帕子,仔细替她擦掉嘴角的油星子。


    “今儿这鹿肉勉强算好,待明年秋,朕带你去北狩,北边的鹿肉最佳。”


    吴雅正吃的欢,含糊不清的应了声好,又把烤肉递给皇帝一道分享。


    吃过午膳之后,太子就被皇帝赶去畅春园无逸斋读书去了。


    小孩哥胤禛自是要跟着二哥一块去读书,小家伙还真是卷王,打小就卷得让人害怕。


    吴雅此时扶着肚子,又悄悄让兰翠把孩子们带回去午睡。


    清朝的皇子是历朝历代最苦的皇子,六岁开始起早贪黑念书,甚至一年只有自己的生辰和皇帝的生辰,以及除夕才放假,其余时间都要读书。


    吴雅觉得教育孩子要张弛有度,既然皇帝当严父,她就当慈母。


    所以她对孩子们素来宽厚和蔼,偶尔还会带孩子们出去疯玩放松一番。


    原本孩子们每天凌晨三点就要起来温习功课,早上五点到七点上课,七点到九点要被皇帝抽查功课,九点到十一点要写字背书,中午只能歇息两个时辰。


    紧接着下午一点到三点要学习骑射,三点到五点皇帝又来抽查今天的功课,直到晚上七点左右,皇帝抽查皇子们的骑射之后,才能让皇子们回去歇息。


    一日内从文到武,从凌晨三点到晚上七点…可怜的孩子们整整十六个小时都在学习。


    第70章 第070章


    皇子们回去之后, 还必须完成当日教习布置的作业。


    吴雅心疼的给兄弟二人做了小书包,甚至都装不下他们一整日要用的书。


    此时看着兄弟二人背着沉重的小书包,吴雅心疼的轻捶着皇帝的心口。


    眼尖的苏培盛以为娘娘心疼四阿哥自己背书包, 于是要去分忧, 可四阿哥却板着脸, 不让奴才们碰额娘给他做的小书包。


    太子胤礽亦是如此, 日日都必须自己亲自背着德额娘给他做的杏黄色小书包去学功课。


    等到皇帝去处理折子, 吴雅又悄悄让人去告诉兄弟二人,明儿开始上课的时辰推迟两个时辰。


    她实在担心兄弟二人睡眠不足, 发育不良。


    尤其是胤禛,历史上胤禛喜静,甚至因为体弱,被嘲讽为四力半。


    所谓的力,就是拉开弓需要的臂力,每“力”为九斤十四两,清代武举考核中, 步射最低要求为五力。


    康熙用的是桦皮弓, 日常能拉十一力,大概在一百二十多斤,甚至他极限能拉到十五力。


    菜如吴雅, 也能拉开五力。


    所以她的儿子雍正帝武力值就是弱鸡,而且弱得可怕。


    难怪历史上雍正帝登基后, 从没有以皇帝的身份参加过一次木兰秋狝。


    为了让胤禛不被后世嘲笑为弱鸡四力半,吴雅连夜求着皇帝给胤禛做了一把小弓箭, 她则学着皇帝, 亲自给太子做了一把黄杨木硬弓。


    胤禛别的功课她压根不管,唯独骑射, 吴雅决定亲自盯着,让儿子摆脱四力半的群嘲耻辱。


    第二日,吴雅掐着胤禛上骑射功课的点去盯梢。


    小家伙如今才刚满一岁,距离六岁开蒙还早,却也是有模有样的抓着他汗阿玛亲手做的小软弓,对着面前的小靶子练起来,权当是玩具。


    皇帝难得看到她对孩子的功课上心,心情大好的亲自挽弓骑射。


    吴雅还是头一回如此近距离欣赏皇帝骑射,他还真是文治武功都力求极致。


    他甚至在马背上,都依旧是儒雅端方,挽弓射箭更是俊朗潇洒,皇帝今儿穿着修身的猎装,勾勒出精悍身型,吴雅看得愈发脸红了。


    于是又忍不住央着皇帝她骑马,在附近逛逛。


    吴雅原想着让人牵一匹马来,忽而皇帝朝着她纵马而来,俯身朝着她伸出手掌。


    吴雅莞尔,将手掌放在皇帝的手心里,被他轻轻一带,就稳稳当当落在皇帝的怀里。


    此时皇帝勒着缰绳放慢速度,与她骑马漫步在湖畔。


    皇帝方才练过骑射,此时还有些微微喘息,气息不匀。


    “明年秋,带你去木兰围场秋狝,你喜欢什么皮料?墨狐还是白狐,亦或是旁的皮料,朕让人多养些。”


    “真的吗?那臣妾想给你们父子三人做墨狐大氅,臣妾还要火狐毛做毛茸茸的龙华领巾,再给我们的小公主做一身白狐斗篷可好?”


    “其实我还想给你们做暖帽,会不会太多了…”


    皇帝低沉笑道:“朕坐拥四海,还养的起你和朕的孩子们。”


    吴雅莞尔,伸手握住了皇帝的手背。


    九月初,吴雅临盆在即,皇帝带着一家人回到紫禁城待产。


    今儿天朗气清,是钦天监选好的刨喜坑吉日。


    此时皇帝正亲自拿着金锄,在钦天监选好的景仁宫后殿西南边刨喜坑。


    太子和胤禛兄弟二人也乖巧的在一侧用小锄头一块帮着刨土。


    皇帝将准备好的筷子、红绸子、金银八宝等物,亲自放在刨好的喜坑内,就待小公主降生后,再将分娩后的胎盘、脐带埋在一起。


    皇帝还亲自甄选了儿女双全的“妈妈里”在景仁宫里上夜守喜。


    易产石和大楞蒸刀也早早的被请到景仁宫里。


    皇帝更是住在了景仁宫里。


    这一胎万事俱备,只待小公主随时瓜熟落蒂。


    皇帝似乎在用尽一切来弥补她生胤禛之时的缺漏。


    有皇帝在身边陪伴,吴雅再不用担惊受怕,于是日日心情舒畅等着小公主降临。


    这日,吴雅躺在床榻上,难受的扶着肚子翻身,脚却忽然开始抽筋,她疼的惊呼一声,皇帝的手很快就握住她的脚揉捏。


    吴雅仰头,就看到自己浮肿得像大萝卜的脚,正被皇帝放在膝上,轻轻揉着,奏折都散落一地。


    “还疼吗?”皇帝皱眉,满眼心疼。


    吴雅看到皇帝蹙眉,于是缓缓坐起身,伸手压平皇帝眉宇间愁绪。


    “疼,但我很欢喜。”


    吴雅将皇帝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让他感觉到二人生命的延续。


    皇帝嘴角噙着温柔笑意,将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


    二人正在说笑,忽而吴雅吃痛的低呼了一声,紧接着就感觉到暖流不受控制的涌出,她的羊水破了。


    “太医!!”


    皇帝攥紧她的手,语气前所未有的慌乱,似乎比她还紧张。


    吴雅忍着笑,让兰翠立即准备生产事宜。


    接生嬷嬷端着热水和宁神的熏香入内。


    此时接生嬷嬷褪去吴雅的裤子,吴雅正疼的直抽泣,忽而感觉到手掌被攥紧。


    她一抬头,居然看到皇帝还在产房内,顿时大惊失色。


    “玄烨,产房乃血腥污秽之地,你快些出去等着。”


    皇帝岿然不动,甚至接过帕子开始擦拭她满头的冷汗。


    “别闹,这不合祖宗规矩。”吴雅急眼了,赶忙推了推皇帝。


    “朕就在这。”


    吴雅顿时哭笑不得,却又感动的热泪盈眶。


    “产房里都是你亲自安排的奴才,你别担心,快些出去等我。”


    吴雅正要继续劝说,却被一阵阵宫缩的剧痛侵袭,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皇帝表现的很镇定从容,只不过偶尔给吴雅擦汗的手都在忍不住的颤抖,泄露他此刻紧张的情绪。


    匆匆赶来的皇贵妃听闻表哥要陪产,顿时吓得面色煞白。


    可惶恐归惶恐,她知道劝不住,再看景仁宫里外都是熟面孔,皇贵妃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表哥早就决心陪产,才会有今日这般安排。


    皇贵妃再不敢吭声,只安静的寻来一把玫瑰凳,坐在门口等着好消息。


    乌雅氏这一胎倒是个疼额娘的乖孩子,临近子时,皇贵妃守了大半日,正揉着眉心昏昏欲睡,忽而从产房里传出婴孩啼哭声。


    而此时产房内,皇帝手里拿着金剪子无所适从。


    “万岁爷,脐带在这呢,您抓的是小公主的脚丫子…”接生嬷嬷看到万岁爷呆呆地抓着小公主的脚丫子发呆,吓了一跳,赶忙提醒道。


    “哦…”皇帝颤抖着手,亲自将脐带剪断,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女人生孩子。


    从她开始喊疼的时候,皇帝一颗心就开始七上八下的恐慌。


    她疼的撕心裂肺之时,皇帝更是自责的贴着她耳畔不住的道歉。


    吴雅正疼的难受,竟然听到皇帝在对她说对不起,顿时哭笑不得,他这是因为让她怀孕道歉吗?


    她被皇帝气笑了:“傻子!你再这般冒傻气,今后不理你了!”


    这才见皇帝握住她的手,颤抖着唇,将脸颊埋在她的颈窝。


    此时包在襁褓里的小公主被抱到了皇帝的手里。


    吴雅已精疲力尽,掀起眼皮瞧了一眼,好啊,小公主虽然还皱巴巴,但眉眼却仍是与皇帝酷似,全无半点她的影子。


    吴雅顿时欲哭无泪,皇帝的基因和他一样,简直霸道的可怕。


    吴雅捂脸,打趣儿的推推皇帝父女二人:“带着你的宝贝公主快些走,没一点像我,哼!”


    此时乳母前来,要抱小公主离开。


    吴雅却是不依的,生下胤禛之时,因为她服下红丸的原因,所以并未亲自哺育胤禛,始终是她的遗憾。


    如今有了条件,她哪里会错过亲自哺育女儿的机会。


    吴雅抱着孩子缓缓背过身,扯开衣襟哺育。


    “玛琭,朕准备了八个乳母,你无需操心孩子吃不饱,快些把公主交给乳母!不准亲喂!”


    “我自己的孩子自己养。”


    此时小家伙奶凶奶凶的一口咬紧口粮,吧唧吧唧吃得香甜。


    吴雅头一回哺育孩子,方才孩子咬住之时,她疼的差点掉泪。


    “乳母过来教导本宫亲喂,兰翠,请万岁爷出去等候。”


    吴雅压根就不给皇帝反驳她的机会,只侧身背对着皇帝,让乳母指导她如何躺着喂孩子。


    身后传来皇帝无奈的叹气声。


    紧接着皇帝接替乳母的位置,帮着她调节孩子的位置,方便亲喂。


    吴雅的身子被皇帝精心温养的很好,乳母说亲喂没有任何问题。


    皇帝此时才放下心来。


    紧接着皇帝就宣布大赦天下。


    吴雅被皇帝大赦天下的圣旨惊得久久都回不过神来,可紧接着皇帝又赐小公主为固伦温宪公主。


    吴雅傻眼了,她虽贵为贵妃,但依旧是妃妾,只有嫡出的公主才能获封固伦公主。


    历史上温宪公主只活了二十岁,还是中暑热死的,一出生就母女分离,被抱到了太后膝下抚养。


    好像还嫁给了佟佳子弟。


    想到女儿年仅二十岁就憋屈的中暑而亡,吴雅顿时心疼的抱紧她。


    如今孩子被她留在身边照料,她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长命百岁。


    想到历史上温宪公主红颜薄命,吴雅又觉得自己的女儿理应得到固伦公主封号,便也没再劝阻皇帝。


    这日一早,吴雅正在喂孩子,皇帝才下朝归来,衮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安静的坐在床榻边满是温情看着她们母女二人。


    “玄烨,这都半个月了,温宪的小名你到底想好没?”吴雅忍不住催促道。


    “叫…大妞?”皇帝的语气有些忐忑。


    吴雅:“!!!”


    她罕见的白了皇帝一眼,这名字实在是土掉渣了,亏他还引经据典,查阅古籍半个月,就想出这破名字?


    “或者叫大丫…”皇帝有些忐忑。


    吴雅瞪圆眼睛,她实在不想承认自己的男人没文化…


    “她是朕之第一女,乳名需慎之又慎,要不还是叫大丫…”


    此时小公主忽而舒服地哼哼了一声。


    吴雅心下一惊,低头看到小公主嘴角弯弯,没想到小公主品味这么差,对她汗阿玛取笑掉大牙的乳名还挺满意。


    吴雅凝眉,忍不住弱弱道:“玄烨,我先和你说好,大丫这个乳名是你起的,今后孩子大了如果因为名字不好听闹起来,你自己想法子哄她。”


    她记得民间有给孩子取贱名好养活的说法,皇帝的孩子虽多,但死的更多,他这是担心小公主夭折,才慎重的取了这个乳名。


    皇帝竟然罕见的腼腆一笑,郑重应了声好。


    时值八月金秋,吴雅因在坐月子,所以没办法参加弟弟和妹妹的婚礼。


    没想到皇帝竟然亲自主持了二人的婚礼。


    吴雅要言谢,却被皇帝板着脸训斥了一顿,说她见外。


    再过几日,吴雅就能出月子,近来紫禁城里风寒肆虐,吴雅让太医给皇帝和太子兄弟二人熬了些强身健体预防感冒的药,又给七阿哥和十三阿哥一并送了些。


    风寒,大概就是后世的的病毒性流感,但古代人体弱,一场风寒就能轻易要命。


    此时兰翠端着午膳入内,事无巨细的开始禀报紫禁城里发生的琐事。


    “娘娘,昨儿六阿哥和十一阿哥薨了,前后脚没的。”


    吴雅顿时惊得坐起身来,六阿哥胤祚和十一阿哥胤禌竟然没熬过这次风寒。


    她心内五味杂陈,六阿哥胤祚是乌雅格格所出,这位乌雅格格是吴雅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压根没什么交集。


    历史为了回正,将六阿哥胤祚安排给了别人当儿子,没想到六阿哥还是避不开早早夭折的命运。


    吴雅心里堵得慌,她对六阿哥忽而涌出愧疚之情,六阿哥不足六岁,不能计入序齿。


    她不忍心六阿哥今后在皇家玉碟里连名字都没留下,于是让兰翠去请示皇帝,就说乌雅格格与她是本家,她想将六阿哥记在她的名下,求皇帝给六阿哥序齿隆恩。


    吴雅不想太特殊,又求皇帝将郭贵人的十一阿哥一并序齿。


    皇帝压根不会拒绝她这点微不足道的要求,兰翠带来了皇帝应允的消息,却也带来乌雅格格也没了的消息。


    吴雅心下一惊,总觉得这当中透露着古怪,如今有皇子的嫔妃里,位份最低位的就是乌雅格格和郭贵人。


    为何偏偏死的就是两个低等嫔妃的皇子?


    如今皇贵妃抚养八阿哥,大阿哥是惠妃所出,荣妃生了三阿哥和荣宪公主,吴雅自己膝下有太子和四阿哥,钮祜禄贵妃养着九阿哥和十阿哥。


    加上成妃所出的七阿哥,敏妃所出的十三阿哥,还有被养在慈宁宫和宁寿宫里的五阿哥和十二阿哥。


    加上早年间几个低位嫔妃所出的公主,皇帝的子嗣勉强不算单薄。


    看来紫禁城里还是有人贼心不死,在蠢蠢欲动。


    吴雅将目光投向承乾宫。


    她总觉得那两个小皇子死得蹊跷,隐隐有承乾宫的影子。


    皇贵妃,或者说是佟家,是在修剪那些母族卑贱的皇子,为八阿哥谋取储君之位扫除更多障碍吗?


    吴雅心下一沉,赶忙吩咐兰翠,最近让太子和胤禛身边的奴才们都仔细些,除了景仁宫的东西,任何人给的东西都不能接触。


    也不知道皇贵妃接下来要对付谁,谁又将痛失爱子。


    如今剩下的皇子几乎都是九龙夺嫡的参赛选手,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吴雅本以为月末就能出月子,可皇帝却以她诞育四阿哥之时没温养好身子,竟押着她坐足了三个月的月子才放她出来。


    直到十月初,吴雅才惆怅的捏着腰间一圈软肉,坐在皇帝的怀里叹气。


    此时皇帝又让人送来了夜宵,吴雅连忙摆手:“不能吃了,从前的衣衫都穿不上了。”


    吴雅极为自律,坚决不敢贪嘴,可一旁的乳母说这些都是催乳的汤水,她又皱着眉头乖乖清盘。


    可今日小公主却不给力,吃的并不多,于是乎,是夜,吴雅被涨疼得坐起身来。


    皇帝才沐浴更衣完,正坐在她身侧看折子,见她凝眉揉着胸口,于是让乳母进来瞧瞧。


    乳母进来一瞧就知道娘娘残乳太甚,都拥堵结块了,于是催着娘娘揉散开,免得发烧。


    可吴雅揉了半天,却愈发疼痛难忍,于是又唤来了乳母。


    “娘娘,您必须尽快疏通才成,否则后半夜指不定发烧,您就不能再亲喂小公主了。”


    “可揉不开啊,本宫此刻觉得就像挂着两个烧红的大石头似的,一动就疼。”


    吴雅疼的直抽泣。


    “娘娘,其实若揉不开,您也能试试疏通疏通。”


    吴雅看着摇篮里睡得香甜的小公主,于是让兰翠去把小公主摇醒,可小家伙却完全不给面子。


    “咳…娘娘,也未必就一定是小公主帮忙。”


    乳母意味深长看一眼坐在娘娘身侧看折子的万岁爷。


    吴雅眼前一亮,当即就让兰翠把胤禛带来。


    此时皇帝忽然放下折子,垂着眼帘看不清情绪,只沉声道:“都下去。”


    “哎哎哎,兰翠你快些把胤禛抱过来,本宫难受。”


    兰翠红着脸,边捂嘴偷笑边抱着小公主退了出去,连她都听明白了,娘娘还没反应过来,还真是关心则乱。


    吴雅还在难受的喊着兰翠,忽而衣襟被皇帝一把扯开。


    “玄烨你做甚,我难受,你别碰我。”


    “呆瓜!”皇帝轻笑了一声,俯身凑了过去。


    ……


    后半夜之时,兰翠抱着饿醒的小公主站在门口,忽而听到里头娘娘哑着嗓子,懊恼的让她寻乳母喂小公主。


    看来小公主的口粮被万岁爷给吃光,再没余粮了。


    ………


    吴雅出月子之后,第一时间去拜见了皇贵妃,毕竟她如今是后宫之主。


    今儿阳光明媚,不骄不躁,吴雅抱着小公主从承乾宫离开,准备去乾清宫看看皇帝。


    这个时辰皇帝刚下朝不久,估摸着正在召见臣公,她担心打扰皇帝,于是带着小公主在紫禁城里闲逛。


    路过永寿宫之时,吴雅瞧见数名太医着急忙慌入内。


    娘娘抬眼看向永寿宫,兰翠就将永寿宫的情况告知。


    “娘娘,永寿宫娘娘这些时日身子骨不爽利,汤药从不曾断过,太医都说估摸着不大好了。”


    吴雅心下骇然,历史上温僖贵妃在孝懿仁皇后崩逝之后,一跃成为后宫第一人。


    钮祜禄氏直到康熙三十三年才薨逝。


    可如今才康熙二十年,她怎么忽然就病倒了?


    “你把小公主先带回去,再备些礼物,本宫要去看看贵妃。”


    兰翠应了一句,抱着小公主回了景仁宫。


    吴雅踏入景仁宫,就嗅到浓烈的药味,再看到贵妃,顿时吓得捂住了嘴角。


    “你来啦,本宫本想去瞧瞧你,可总是病体沉疴,怕过了病气给你,也就没去。”


    钮祜禄贵妃此时躺在软榻上,瘦的颧骨嶙峋,都脱相了。


    “娘娘需尽快好起来,十阿哥还小,需亲额娘照看才放心。”


    钮祜禄贵妃有气无力的摇头,扬手让奴才们都退了出去。


    “本宫怕是不成了,只是实在放心不下小十,乌雅氏,若本宫熬不住,你可否帮本宫抚养小十?”


    “娘娘究竟得了什么病?”


    “本宫,怕是和长姐一样,被恶鬼缠身。”


    吴雅瞪圆眼睛,满眼震惊盯着钮祜禄贵妃。


    当年孝昭皇后住进坤宁宫就总说夜半鬼敲门,即便服下安神的汤药,请来做法驱邪的喇嘛都无济于事。


    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


    孝昭皇后死得蹊跷,吴雅甚至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当中有许多势力意外加速皇后死亡。


    “娘娘,子不语怪力乱神,您需看开些。”吴雅忍不住劝说。


    “乌雅氏,你需小心些,这后宫里步步杀机,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钮祜禄贵妃忽而哽咽的抓着乌雅氏的手腕啜泣。


    “娘娘…”吴雅不免动容,钮祜禄氏在危难之时,甚至还盼着她好。


    贵妃小钮祜禄氏在她家落魄之时,没少以她弟弟阿灵阿的名义接济吴雅的娘家。


    且她在入宫之后,也为人和善,从不曾刁难吴雅。


    此时吴雅很纠结,她不知道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毕竟钮祜禄一族血脉的十阿哥血统太过高贵,甚至是除了太子这个嫡出之外,血统最为高贵的皇子。


    若太子并非嫡出,血统甚至也比不上十阿哥。


    就凭这一点,后宫里最想要钮祜禄母子出事之人,第一个就是皇贵妃。


    吴雅若出手帮助钮祜禄贵妃,就是公然与皇贵妃站在对立面。


    可钮祜禄贵妃是她的姻亲,是她妹夫阿灵阿最敬重的姐姐。


    若钮祜禄贵妃母子出事,阿灵阿肯定会伤心,吴雅的妹妹也会跟着伤心。


    吴雅此刻头疼扶额,直到钮祜禄贵妃让人将嚎哭的十阿哥抱到吴雅怀里,摇摇欲坠匍匐在地,求她带回景仁宫照料之时,她再也绷不住热泪盈眶。


    “娘娘,我始终觉得永寿宫的风水不好,要不您还是移宫别居,所谓人挪活,说不定您就能不药而愈?”


    “咸福宫和储秀宫还空着,今儿天气不错,不如我陪您去这两座宫殿瞧瞧去。”


    钮祜禄贵妃担心乌雅氏不抚养她的小十,于是强撑着病体,踉踉跄跄与乌雅氏去了咸福宫。


    吴雅入了咸福宫,就径直来到咸福宫小厨房,再出来之时,面色凝重的直说咸福宫的风水也一般。


    钮祜禄贵妃打趣道:“本宫竟不知,你倒是个风水先生。”


    “杂书看多了也会些皮毛。”


    吴雅又带着钮祜禄贵妃来到储秀宫里,储秀宫曾经是定妃万琉哈氏的居所。


    不得不说万琉哈氏的确冰雪聪明,若不是吴雅将万琉哈氏反杀,真不知她又能蛰伏在暗处,搅动多少阴谋诡谲。


    万琉哈氏所居的储秀宫很干净,并没有那些加了黄鳝血的朱漆,甚至连养的花都是她生前精心挑选过,很难动手脚的花草。


    “娘娘,您今日若信我,就立即住在储秀宫可好?”


    “可这储秀宫还没来得及修缮,娘娘怎么能住在这?”钮祜禄贵妃身边的奴才忽而提醒道。


    倒是曾经伺候过孝昭皇后,与吴雅共事过的吟霜却在附和:“贵妃娘娘,奴才也觉得德贵妃选的好,储秀宫比永寿宫亮堂多了,奴才也瞧着欢喜。”


    “那…本宫就去与皇贵妃说一声。”


    吴雅应了一声,又转头让小安子以景仁宫的名义去领取被褥和杯盏,桌椅板凳,甚至是一些琐碎的锅碗瓢盆等日常用品。


    总之除了钮祜禄贵妃母子和她身边伺候的奴才,永寿宫里的东西统统都不带到储秀宫里,而是以景仁宫的名义重新置办,再直接送到储秀宫来。


    是夜,钮祜禄贵妃竟震惊的发现那些恶鬼并没有再来敲门。


    她并不是个蠢材,当即就猜到她住的永寿宫有猫腻。


    而乌雅氏,在用风水的无稽之谈,悄悄救她,她肯定知道些什么,可她今日显然也在避讳什么。


    “会是谁?”钮祜禄贵妃凝眉苦思,确切说,还有谁?


    “还能是谁,承乾宫肯定有份。”吟霜倒了一盏清水捧到娘娘面前。


    打从今儿起,娘娘说今后她和十阿哥只喝清水。


    钮祜禄贵妃顿时气的狠狠拍桌,她在紫禁城里素来安分守己,为何那贱人还是不肯罢休。


    既如此,那就斗吧!


    她压根就不怕佟佳氏,在钮祜禄一族面前,佟佳氏就是个南蛮子血统的小族。


    于是素来与世无争的钮祜禄贵妃,渐渐在后宫活络起来,同时钮祜禄一族和佟佳一族开始在军中和朝堂卯上劲儿。


    佟佳一族在树大根深的铁血世家钮祜禄一族面前,逐渐被碾压,两大家族之间的恶斗愈演愈烈。


    后宫里更是风云变幻,甚至从不站队的荣妃和惠妃都在蠢蠢欲动。


    如今的后宫俨然形成了三股势力,一股最强大的势力是钮祜禄贵妃,另外一股则是皇贵妃,还有一股势力,则是景仁宫宠妃德贵妃。


    可德贵妃无论是家世,还是在后宫拉帮结派的活跃度都不及那二位娘娘。


    后宫与朝堂总是息息相关,德贵妃在朝堂并无强大的娘家支撑,俨然是三股势力中最微不足道的存在。


    直到赫舍里一族站出来力荐皇帝册立中宫继后,而赫舍里一族所举荐的人选,是抚养太子的景仁宫德贵妃。


    众人才惊觉,原来德贵妃在朝堂上的底牌是赫舍里一族。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富察一族的天子近臣马齐也公然附议册立德贵妃为皇后。


    紧接着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与钮祜禄氏一族旗鼓相当的瓜尔佳氏一族,也站在了德贵妃的身后。


    要知道瓜尔佳氏可是八大世家里最源远流长的的家族,如今朝堂和军中许多重臣,瓜尔佳氏和钮祜禄氏的子弟几乎平分春色。


    八大家族俨然有三大实力最盛的家族支持德贵妃为皇后,她已得到压倒性的优势。


    局势愈发扭转,出自汉军旗的皇贵妃佟佳氏第一个败下阵,成了孤军。


    毕竟其余七大家族都是纯血的满人血统,哪里会容许汉军旗女子将满人嫔妃压在脚下。


    即便钮祜禄贵妃和德贵妃再不济,也无需掩耳盗铃的在汉人姓氏里加上佳字抬高身份。


    继后之争,第一个出局的毫无悬念,是拥有汉人血统的佟佳氏,即便她是距离皇后仅一步之遥的皇贵妃又如何?


    满蒙勋贵决不允许南蛮子血统当上大清的国母。


    景仁宫内,吴雅有些心绪不宁,她完全没料到自己为救钮祜禄贵妃,无意中投下的小石子,竟然在前朝和后宫掀起轩然大波。


    如今都不知该如何收场。


    她完全不想当皇后,可如今却被几大家族强迫着裹足前行。


    此时兰翠忽而施施然来到她面前。


    “娘娘,钮祜禄贵妃来了。”


    “嗯,请她到前殿,看茶。”


    吴雅无奈的揉着眉心,更衣后去了前殿里。


    与上个月奄奄一息的病容相比,如今的钮祜禄贵妃简直容光焕发。


    “本宫今儿是来谢你给本宫寻了好住处。”


    “对了,下月初十,本宫家里会去你家下定过聘,本宫家里的意思是想尽快让阿灵阿与你妹妹完婚。”


    “这…我二妹妹和阿灵阿今年才十二岁,未免操之过急,不如等我妹妹及笄可好?”


    吴雅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太早完婚,她担心妹妹太早生育会影响身体健康。


    “你妹妹前两个月已来了月事初潮,如今都梳辫子扎了红头绳,是能当额娘的姑奶奶了。”


    吴雅没想到钮祜禄家连她妹妹来月事这种事情都知道。


    “我们满人哪里有汉人及笄的规矩,来了月事就能成婚了。”


    吴雅还想推脱,可却找不到任何借口,于是又忍不住开口询问:“阿灵阿怎么说?”


    钮祜禄贵妃呷一口茶:“他说你妹妹年岁还太小,不着急圆房,但还是想先娶回家养着。”


    吴雅忍不住想起阿灵阿和妹妹相处之时温柔缱绻的模样。


    再听阿灵阿这般说辞,竟是将二妹妹如珠如玉般宠着,甚至舍不得二妹妹太早圆房伤了身子,她再没理由阻拦二人完婚。


    “那需请钦天监选个良辰吉日方可,到时候你我二人去当主婚人可好?”


    “也许万岁爷会亲自主持我妹妹的婚礼。”吴雅提醒道。


    钮祜禄贵妃顿时大喜,笑着点点头:“那再好不过。”


    此时钮祜禄贵妃开始不动声色切入正题。


    “乌雅氏,若你想当皇后,本宫可让贤。”


    吴雅云淡风轻的摇头:“我从不想当什么皇后,我素来是散漫的性子,眼下还需抚养三个孩子,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当皇后。”


    钮祜禄氏还以为乌雅氏在谦逊,于是又道:“只你我二人说体己话,出了这门,不管你我说些什么,我都是不认的。”


    “我说的就是体己话。”吴雅的表情严肃。


    钮祜禄贵妃顿时也面色凝重,她点点头:“那本宫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放心,有本宫在一日,佟佳氏就当不上皇后!”


    “你好好过你的清闲日子,后宫里自是本宫与佟佳氏在斗法。”


    钮祜禄氏如是说着,又与乌雅氏闲聊片刻,就离开了景仁宫。


    吴雅才刚送走钮祜禄贵妃,又听兰翠说皇贵妃前来。


    吴雅扶额,这二人是想拉拢她战队呢。


    皇贵妃牵着八阿哥胤禩入内,一进来就让人将胤禛带来,让八阿哥和四阿哥多亲近亲近。


    “胤禛素来由太子照顾,这会估摸着正跟着太子在布库房里练习摔跤。”


    皇贵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扬手让奴才们带着八阿哥到小花园里玩耍。


    “玛琭,你一定要与本宫站在对立面吗?”


    吴雅接过兰翠端来的茶盏,亲自放到皇贵妃面前。


    “臣妾不知娘娘这是何意?”


    “钮祜禄氏有什么好的?你为何要帮她?是不是连你也瞧不起本宫汉人血统!”


    吴雅忍不住无奈的轻叹一口气。


    “娘娘,臣妾不想当皇后,但臣妾也不想后宫乌烟瘴气,佟佳一族的手,伸得太长了!”


    “后宫是皇帝的后宫,不是吗?”


    “玛琭,表哥对后宫那些人的态度你还看不清吗?即便我杀光那些人,表哥也不会拦着,我在帮着你们母子二人铲除异己,你到好,竟然在拆我的台。”


    吴雅被皇贵妃这句冠冕堂皇的话气笑了。


    她倒是真会借力打力。


    “娘娘,臣妾只想让后宫祥和,那些孩子是无辜的,只要您能保证不对紫禁城里的孩子下手,臣妾就能保证永远没有人能越过您。”


    “玛琭,你为何就不能体谅本宫也身不由己,你瞧瞧只是册立继后的风波而已,朝野内外多少人在羞辱我们佟佳一族是南蛮子血脉!”


    “本宫当皇后,并不为了自己的虚荣,而是为了将家族抬入满军旗。”


    “只要能让佟佳一族抬入满军两黄旗,本宫可以不当皇后。”


    吴雅满眼惊愕看向皇贵妃,原来她入宫这般折腾,竟然是为了家族能抬旗。


    吴雅本就是正黄旗包衣出身,所以对抬旗并不敏感,没想到佟佳一族对抬旗简直魔怔了。


    此时看着皇贵妃捂着嘴角啜泣,吴雅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皇帝有自己的考量,他不把自己的母族抬入满军两黄旗,而是放在汉军两黄旗,自然有他的深意。


    “玛琭,那今儿算是休战了吗?你若能说动储秀宫那贱人不争皇后,本宫就答应保持后宫现状。”


    “当然,若是你抬出表哥,本宫和那贱人永远不可能是你的对手。”


    吴雅面色一凛:“娘娘,左不过是后宫女人之间的琐事,臣妾不会用这些小事让万岁爷烦心。”


    “知道了。”皇贵妃边擦眼泪边点头道。


    她其实也不敢再惊动表哥,毕竟表哥对她和佟佳一族愈发不满,甚至已经不想再掩饰。


    皇贵妃离开之后,吴雅喂过小公主,就钻到景仁宫小厨房里准备午膳,再过一会父子三人就该回来用膳了。


    皇帝才下朝,就听闻景仁宫今日发生之事,顿时龙颜大怒,当即派人将表妹与钮祜禄氏训斥了一顿。


    此时皇帝换上常服,折步入了小厨房里。


    皇帝不喜欢她辛苦做饭,可她却嚷嚷着要减肥,要多动一动,皇帝无奈,只能由着她的性子。


    但闲暇之时却一定会盯着她,不准她去小厨房里折腾。


    小厨房,吴雅围着围裙,正将做好的番茄土豆焖牛腩盛到盘子里。


    她做的这道菜皇帝和孩子们都喜欢的紧,皇帝尤其喜欢。


    此时皇帝见洗干净的白菜还没切,于是挽起袖子开始切菜。


    “一会做清炒白菜还是醋溜白菜?”


    吴雅端着牛腩放到八仙桌上:“醋溜白菜吧,酸的开胃,最近太子没什么胃口。”


    皇帝嗯了一句,开始洗锅,亲自下厨做醋溜白菜。


    午时刚过,太子胤礽就背着小书包与四弟一道归来。


    兄弟二人洗了手,就坐在饭桌前吃饭。


    胤禛刚学习拿筷子,偶尔肉掉桌上,太子则会耐心的将掉落的肉收拾到渣斗里。


    “二哥你快吃。”胤禛奶声奶气将一块二哥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夹到二哥碗里。


    “四弟也吃。”胤礽夹了一块四弟喜欢吃的肉沫炖萝卜放进了四弟的碗里。


    吴雅一低头,瞧见皇帝夹了一块她喜欢吃的红焖猪蹄给她。


    吴雅笑着夹起一块皇帝喜欢吃的鹿肉递到他唇边,皇帝凤眸微眯,惬意笑纳。


    太子和胤禛兄弟二人吃饱喝足之后,就被伺候的奴才带去歇息。


    此时吴雅和皇帝还坐在饭桌前用膳,吴雅放下筷子,坐进皇帝的怀里。


    “玄烨,我知道你写好了册立皇后的诏书,我昨儿都瞧见了。”


    皇帝觑一眼梁九功那狗东西。


    梁九功无辜的缩了缩脖子,皇帝给了德贵妃特权,可随意进出养心殿和乾清宫,真不赖他。


    难怪那份立后圣旨不翼而飞,原来是德贵妃偷走了圣旨。


    “那份圣旨还没绶玺,一会让梁九功把玉玺拿来,你自己盖。”


    “我不想当皇后,当了皇后就得累死累活处理后宫琐事,我想多陪伴在你和孩子身边,不如就维持后宫现状可好?”


    “哼,是不是佟素媛那混账对你说了什么!梁九功,让佟素媛滚过来!”皇帝怒不可遏。


    “没呢没呢,臣妾和皇贵妃好着呢。”


    吴雅急眼了,赶忙抱住了皇帝的脖子。


    “朕的皇后之位只在你这一文不值,哼!你既不想当皇后,皇后之位就继续空悬,立后诏书你自己收着,哪日想当皇后,就自己去乾清宫拿玉玺盖印。”


    “臣妾谢万岁爷隆恩。”


    “可前朝那些立后纷争该如何是好?” 吴雅忧心忡忡的看向皇帝。


    “无碍,他们不敢造次,朕自会亲自弹压。”皇帝语气仍是云淡风轻,运筹帷幄。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