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感情升温 “我愿意。”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 就好像缠上了他，像挥之不去的云，强硬霸占了他的脑海, 不断往复循环。
他又想起裴烬予看他的眼神。
像被海水冲刷过的漆黑礁石, 被水流镀上层柔软的模样，深处便探出来点什么，渴望得到回应。
他差点要不由自主地说喜欢了, 某种更本能的东西超越理性和逻辑，挣脱束缚。
可他明明……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想到这, 季乐安揉了揉脸，冷静下来重新推开门。
客厅沙发上，裴烬予坐得笔直, 上衣下摆扣子扣上, 规规矩矩垂落下, 半点看不出不久前某只手伸进去过。
季乐安的小脸又是一红, 白揉了。
裴烬予掀起眼皮, 发烧时候的嗓音比平时更暗哑：“怎么, 还想摸？”
“谁想摸了！”季乐安的睫羽快速扑腾，匆忙地小嘴叭叭起来：“我刚才也没有想摸，是为了证明一下我不喜欢腹肌，而且回房间也不是心虚，就、就是突然想起来要去拿点东西。你看我一拿完东西就跑出来了，完全没感觉的，就是这样。”
裴烬予盯他看了好一会, 眉尾挑起：“哦。”
季乐安：“……”
不行，他要证明他不是男同。
但摸腹肌还是算了，这个挑战有点超纲。
季乐安想了想, 朝裴烬予伸出手。手指从自然张开的姿势缩紧，又收拢了些，半天过去才说：“你现在牵一下我的手，我验证个事。”
裴烬予都没问他是什么，只莫名带上笑意，毫不犹豫牵住他。
欸嘿，果然没感觉，刚刚那都是意外。
一次出问题，那叫偶然，就和裴烬予亲他的理由一样
季乐安满意了，想松开，可裴烬予依旧抓着，跟铁钳子似的抓住他。
“干什么？”季乐安茫然问。
裴烬予看似特别好心地说：“只牵一下怎么验证？”
“…………”
不仅如此，牵住他的手轻轻摩梭着，薄茧划过细腻柔软的掌心。季乐安心跳瞬间拔高，连着掌心的纹路都开始滚烫。
砰砰砰——
要不……这次也先不算了吧。
就这么过了十分钟，裴烬予还是没松手，两人在客厅一站一坐，牵着的手愈发收紧，长长坠着，时不时来个对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直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季乐安如梦初醒，将已然被薄汗浸润的手心使劲往外抽，就差上去咬他一口，裴烬予才松开力道。
没有好转，更糟糕了。
“我要去，”季乐安一顿，指了指时间，“去看音乐剧了，不是那什么……”
他没说下去，找不到形容词。更没办法说出要求牵手的理由，没感觉还能说点什么，现在呢？
他含糊收住，空气安静了瞬。
季乐安转过头，看到裴烬予靠回沙发，神态似乎很是平静，“去吧，玩得开心。”
“哦，那我先走了。”季乐安慢半拍应声，踩着拖鞋转了个半圈，一步步挪动到门口。换好鞋，又一边拎鞋跟一边歪着扭头，再次强调：“我真的走了，你好好休息，记得吃药。”
裴烬予目送他换完鞋，原地蹦跶两下，拉开门出去。
只是没过几秒钟，他又鬼祟地探身回来，手挤进门缝里朝他挥了挥，才总算满意离开。
又盯着空荡荡的门板几秒，他收回视线，忽然笑着轻轻“啧”了声。
笨死了，还好他看得出季乐安是喜欢他的，要不然凭他那股劲，真不知道多久才能有点进展。
只是蓦地，裴烬予烦躁地皱了下眉，拿起手机，点开搜索软件，历史记录一闪而过。
[青城音乐剧场路线图]
[星秘音乐剧剧情介绍]
一连串的关键词，都是裴烬予得知季乐安想和他一起去看音乐剧时做的攻略。
他知道季乐安性子，根本没指望他除了买票以外会做什么。于是难得占用了点休息时间，在网上查了查演出情况，音乐剧本身的剧情，观影流程。顺便找了找看完后附近有什么吃的喝的，其他能游玩的，季乐安会感兴趣的地方。
可惜都没用上。
因为那个冷水澡。
裴烬予面无表情删掉，重新打字。
手机上字符跳动。
——青城的音乐剧演出旁边有什么好吃的。
出租车都快到地方了，季乐安才临时抱佛脚的想起来查查攻略，一扫而过，全都没记住，但也算打卡过了。
看过完事，季乐安收回手机，拉开车门往门口走去。
一眼看见早他一步等在前面的顾星乔。
“乐乐。”顾星乔举着不知道拿买来的果茶递给他，笑吟吟问：“怎么来这么晚？你再不来我都要给你打电话了。”
“…………”
季乐安心虚移开目光，抿了口饮料。
总不能说，他和裴烬予光牵个手就牵了十几分钟吧，听上去怪神经的。
好在顾星乔似乎不太在意，转而问起另一个话题：“对了对了，差点忘了问，怎么突然请我看音乐剧？”
“倒也没什么啦……”
这个季乐安可以回答。
他的票是早定好的，这里开场前二十四小时退票的手续费很高，裴烬予发烧不能来有点亏。
季乐安就想到顾星乔，尽管不是一个赛道，可顾星乔也的确梦想进娱乐圈，成为一代家喻户晓的歌手。
这不，公司都找好了。
所以，季乐安看了眼还没实行强实名的票，毫不犹豫给顾星乔发了邀请。
“你是说，咳咳咳！”顾星乔差点被呛到，不可思议问：“你男朋友生病了来不了，所以你让他一个人在家休息，自己跑出来和我约会。他不会生气吗？”
季乐安一噎，“我们这，不能叫约会吧。”
“你先别管！”顾星乔突然觉得自己伟大起来，郑重拍上季乐安的肩膀：“我问你个其他问题，抛下一个人是不是不太好。”
“得看情况。”季乐安严谨道：“大多数情况下都不太好。”
就像福利院里过去，现在，未来，千千万万个孩子。
顾星乔认同点头，又补充条件：“那就是生病的，什么样的人，应该在一个人生病的时候，无条件陪在他身边？”
“你的意思是……”季乐安了然，轻轻歪了歪头。
语气疑惑问：“你要转行去当医生了？”
“…………”
顾星乔诡异沉默了下，随后用种奇怪至极的眼神看了季乐安眼，叹息般：“原来，我没想到乐乐你……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想说……假设我们现在先抛开那些理性的东西，比如手续费什么的，都不要去管它。如果，你男朋友邀请你去一个地方约会，你精心准备好攻略，期待了许久却在当天生病去不成。这时候你男朋友说那你好好休息吧，他去网吧和朋友打游戏了，你什么反应？”
第一，他们是假的。
第二，裴烬予好像的确很平静，没什么反应。
第三，裴烬予不打游戏……
季乐安下意识想。
可顾星乔跟个幽魂似的，不断在他耳边念叨：抛开理性，抛开理性，凭感觉回答。
“我会，”季乐安被自己的声音惊到，才发现胸腔好像挤进了茶里酸酸的柠檬，一点点收紧。
“我会不高兴。”季乐安说出口。
“当然会，这可是你男朋友欸。”顾星乔见他想通了，着实松了口气。
不是的，谁都一样，不管是谁他都会不高兴。
……真的吗？
真的会那么剧烈吗，汹涌地像是要满出来。
季乐安不知道，只是又一次行动优于逻辑，反应过来已然给裴烬予发了条短信。
【魔法小鸟：对不起，垂头丧气鸟.jpg】
【全自动：你在外面闯祸了？哪个局子？】
季乐安沉默了下，“扑哧”一声笑出来，轻快地给他打字。
【魔法小鸟：不是！我是想说，对不起，把你一个人放家里，我不应该出来的，你发烧肯定很难受很难受，我怎么能不在旁边陪你。】
只是打着打着，他又耷拉下去，越想越难受。
【全自动：没关系。】
【全自动：我又不在意。】
于是，当看到这行字，难受来到顶峰，淹没一切情绪。
【魔法小鸟：你为什么不在意？】
【全自动：？】
季乐安急促地呼吸了下，手指几乎要扣进屏幕。
【魔法小鸟：……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屏幕另一边，裴烬予看到他的短信，黑沉的眼眸闪了闪，像要把那些字都看个清楚，他凑近了点。
两人不在一个地方，却不约而同地靠近，唯一相通的物件。
【魔法小鸟：可是裴烬予，我会很在意。其实，也是正常的，对吧？或许刚认识的时候会不在意这种小事，说实话，那时候我觉得你挺麻烦的，说话让人听不懂，表情也特别吓人，我都不太敢靠近你。连想再骑一次马你都要拒绝我，那会我真恨不得赶紧敷衍了事走人，少和你接触为好。】
季乐安抽空抬头看了眼，发现顾星乔跑去买冰淇凌了。
他打字打得手酸，干脆按下语音：“你记得我学校里那个造谣的人吗？那天你带我去骑马了，主动教我，让我在草地上乱跑，我到后来才知道你是想安慰我。”
季乐安说着，好像也陷入回忆，想起他们一路走来的变化：“你会因为看我不开心，带我去买我喝醉时随口提了一嘴的手环，会大老远跑来学校接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顺路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你的印象都变了，你会说人话了，会答应我的要求……当然我不是说要你什么都听我的，那样不好，我也想知道你想要什么。我的意思是，裴烬予，是因为我吗？”
“这点小事你不应该在意的，我知道。可是，你又不太一样了，我搞不懂……刚才你甚至因为男模的照片生气，你连这个都在意，为什么不在意我抛下你？”
裴烬予没说话，正在输入的提示亮起，好久好久。
季乐安有些紧张的回想了下，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想把发出去的语音再听一遍，是不是他说得太乱，没听懂？
但很快，他收到回复。
文字工整简单，天生带着股冷淡。
【全自动：季乐安，你希望我在意吗？】
季乐安看到，眼眶刹那酸涩了下，他不想说话，又开始打字。
【魔法小鸟：是我在问你，我想知道你的回答，不要听这个！】
什么叫他希不希望，希望又怎么样，难道裴烬予要根据他的希望回答？难道是他使小性子，无理取闹换来的在意两字吗？
好吧，他就是在无理取闹，他在干什么啊。
季乐安抿了下唇，他只是，感到了点难过。
输入框被拉起来：是的，我刚刚不小心喝醉了在胡言乱语，你当我没说过吧……
还没打完，对面率先发来短信，是语音。
裴烬予带着哑的嗓音传递过来：“我很在意，不想你和朋友出去，至少不能霸占原本属于我们的活动。”
季乐安怔愣着，耳朵下意识凑近。
“很遗憾，无论你希不希望，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还有……是因为你，只因为你。”
可能，语言就是比裴烬予那个像删减版的，冷冰冰的文字温暖许多，隔着手机响起，一下子把季乐安的耳朵吹红了。
他感到慌乱，无措地结巴转移话题：“那、那其他人呢？比如……对，比如贺陉！他要是放了你鸽子呢？”
那头又是许久没说话。
半晌过去，裴烬予无奈的语音发来：“你一定要在这种时候说这么恶心的话来毁气氛吗？”
哪里毁气氛了，他的心跳还是好快好快，耳尖的滚烫持续蔓延。
再这样下去，都快跳出来了。
季乐安不自在抬眼，笨拙地想到办法：“我那什么，音乐剧要开场了，不和你多说了，你好好休息。”
他快速说完，可就在裴烬予垂眸，挡住眼中情绪，等待那边挂掉时。
季乐安又小声地说：“另外，我还有好多好多想看的音乐剧，音乐会都没来得及看。裴烬予，你愿意……以后都陪我一起看吗？”
心跳声几乎要掩盖一切。
可对方的声音还是超越了全部，清晰传递过来。
伴随一声轻笑：
“我愿意。”
顾星乔只是买了个冰淇凌折返，就看到季乐安满脸不在线，出神地围着一个花坛转圈圈，就差跳上去了。
“乐乐。”顾星乔上去问他：“你在干什么？”
“啊？”季乐安骤一停下，还有点头晕，“没什么，大概可能是太热了，多运动运动，凉快一下。”
顾星乔：“？”
顾星乔大惊失色：“乐乐你不会热中暑了吧，快，我们快去医院！”
“我没事。”季乐安拉住他，“不是，真的没事，吃个冰淇凌就好了。快开场了，我们准备进去吧。”
顾星乔将信将疑，把另一个冰淇凌递给他。然而让他震惊的是，季乐安真的在吃完冰淇凌后冷静下来，说话都正常不少。
“这个草本冰淇凌。”顾星乔的瞳孔逐渐颤抖：“里面的中药难不成是人参吗？难怪这么贵。”
“…………”
季乐安干笑了下，闭上嘴拉他入场。
“对了乐乐。”等待期间，顾星乔想起来什么，“差点忘记问了，你摸了谁的腹肌啊？你男朋友不会生气吗？他好宽容。”
季乐安：“……”
好在音乐剧终于开始了，让他不用在尴尬里沉沦。
刚开始他还满脑子胡思乱想，一会想起裴烬予说的话，一会又想起自己的，两人的话语在混乱中交织，重组，交替浮现。
只是看到后来，季乐安已然完全融入进去。
舞台上，柔和的暖黄色灯光缓缓亮起，投射在精致的布景上，勾勒出宫殿轮廓。
随着乐队的第一声旋律响起，舞台上的演员们开始表演。
随之而来的，灯光与场景不断变化，作为首场在青城演绎的原文音乐剧，他们的舞蹈动作整齐划一，配合着音乐的节奏，歌声在婉转与澎湃间切换，水流一样顺畅地划入。
高潮部分到来，旋律越升越高，忽然，“轰”一下打破舞台的边界！
让季乐安直到结束都在和顾星乔激烈讨论。
“我也觉得！”顾星乔比他还亢奋：“我第一次看音乐剧，太棒了吧。手掌都要拍麻了，我以后也要那么厉害！”
“会的。”季乐安给他鼓励道：“我们约好了，就等你出第一张专辑的时候，我来帮你作曲。”
“好！”
顾星乔立马激动地给他熊抱，“我想哭了，谢谢你，乐乐。”
他们因为这次的音乐剧情绪一时半会下不去，顾星乔有点迫不及待想去嚎两嘴。
季乐安想到家里生病那个，有点想回去，干脆道了别，约好下次再一起玩。
分开后，季乐安没有第一时间往回赶，他先是去了个地方。
导航的目的是附近一家宠物医院，他第一次穿来这里，意外救下的小猫就在那家医院。
季乐安想去看看那只小团子怎么样了，是不是被人领养了？过得还好吗？
想到这，脚步愈发匆忙，迫不及待推门而入。
“我来啦！”季乐安对着前台小哥挥手，尽管快两个月没见，他依旧跟前不久见过似的热络。
好在前台小哥能当前台，也是个社牛，一点都不局促。
宠物医院里充满了此起彼伏的喵喵叫声，季乐安却第一时间听到熟悉感，侧脸看去，轻微地睁大眼睛，“……小团子。”
“是的，他还没被领养走。”前台小哥跟过来，给他解释。
很常见的情况，但季乐安还是有点难过。
他现场买了个罐头，来到小团子面前。
那只团子现在漂亮多了，被洗得干干净净，粉粉的鼻子凑过来嗅他的手，似乎一下子认出他，整只猫不停喵喵叫着，往他手掌心里拱来拱去，越叫越大声。
季乐安觉得实在可爱，就掏出手机拍了个视频，发给裴烬予。
【魔法小鸟：快来吸猫！让猫猫给你好运，祝福你的病病飞飞！】
裴烬予没有第一时间回，他没太在意，收起手机。
前台小哥问：“现在，你还是不想领养他吗？”
季乐安一愣，有些无措垂下眸：“我……可能，还是不太方便。”
前台小哥叹了口气，不再劝说。
季乐安又陪着毛团子玩了会，依旧没收到裴烬予的消息，有些担心了，想先回去看看情况。
只是他往外走，猫也跟在他后面走着，亦步亦趋。
季乐安回头，弯下腰对它笑：“干什么跟着我呀？快去吃你的饭。”
小团子不听，对猫罐头不睬不理，只坚持用爪子扒拉他的裤腿。
“…………”
季乐安心一狠，挣扎着迈出大门。
隐约还能听到它急促的猫叫。
可是，他现在都住在别人家，任务归根结底是没完成的，真的没办法负担一个小生命。
那很不负责，就好像……他的童年一样。
季乐安因为音乐剧高昂的心情重新垂落，着急赶回家，却看见以为睡了的裴烬予正坐在沙发上。
“那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季乐安下意识反问，本就低落的情绪又像被扎了下。
裴烬予奇怪看他一眼，理所当然道：“你不是想养猫吗？我看看情况，要买的东西挺多的。”
季乐安倏忽瞪大眼，茫然反问：“什么？”
为什么？他还什么都没说？
季乐安怔愣着看着裴烬予，突然安静下来。
又一次。
他真是说早了，语音里的例子，又可以加上一次。
裴烬予到底在想什么呢，是不是烧得太严重了，好像都有点传染给他，让他一进来，就暖和的要化掉。
渴望和退缩在念头里来回挣扎，让季乐安不断想抬腿，又沉重地抬不起来。但最终，他还是努力来到裴烬予面前，几乎要抵住他的膝盖，轻声问：“你想……养猫吗？”
还是因为他想呢？
裴烬予淡淡地抬眼看他，眼神动了动，“不想，只想养你。”
干什么突然这么直白！
季乐安一下子脸红了，差点又跌倒在他身上。
“不、不行，不是……”季乐安混乱地语无伦次：“不是说不能养我，但也不能养我。我的意思是，我是说猫，我没想养猫，不行的。”
“为什么？”裴烬予表情没什么变化。
是因为，你不肯说的事吗？
“我，”季乐安努力找到理由：“我只是暂时住在你这，总会搬走的，小猫换环境容易应激，在有稳定的住所前，这样不负责。”
裴烬予黑沉的瞳孔骤然暗下，盯了他好一会，又笑起来：“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不搬走，一直和我住在一起。”
呼吸静止。
这一次，裴烬予没有再给他装傻的机会。
第42章 冬眠 “好想和裴烬予谈恋爱啊。”……
季乐安原地缓了好一会, 话语在脑海中盘旋几遍，才被他理解。
什么叫，一直和我住在一起。
季乐安挡太阳的卫衣连帽软软顺后脑勺滑落, 唰一下地露出他毛茸茸脑袋, 碎发落在脸颊，显得那双微微睁大的眼睛更呆了。
他脸上有着着急忙慌赶回来的汗珠，比划的手停在半空, 不敢相信问：“你说什么？”
裴烬予很有耐心，一字一顿：“一直住在这, 不搬出去。就不会有这种苦恼了。”
季乐安的手猛地收回，改为叉腰款式：“天啊，裴烬予你是不是烧得更厉害了, 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我让你好好休息的吧。快, 快和我去医院, 给医生看看就好了……”
下一秒, 季乐安小嘴叭叭不停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视线中, 裴烬予起身，低下头，捏住他的下巴，在额上落下一吻。
轻柔的吻点水般触之即离，充满克制。他理所当然道：“没烧糊涂，我都没亲你嘴。”
“…………”
季乐安愣愣的，还保持着呆呆的双手叉腰动作。
好像, 挺有道理。
裴烬予喉结滚了下，不太自然松开手，“我上网看过了, 养猫要准备很多东西，但我还没选，反正你肯定要选些花里胡哨的。”
“等、等等。”季乐安终于找回点飞走的理智，被这一连串搞得都有点晕：“我还没说要养猫呢！”
裴烬予：“嗯，你先看看猫窝吧。”
季乐安：“我还没说！”
裴烬予：“知道了，准备什么时候接回来。”
季乐安被亲过的眉眼发烫，又急得染上薄红：“我们怎么能一直住在一起呢？就算是真情侣都会分手，但我们又不是真的啊，我们早晚会分开的，到时候猫要跟……”
原本听着他的话，裴烬予无声笑了下，眼底翻涌起剧烈的暗潮，下颌绷紧，牙齿抵住发出轻微响声。
只是他阴沉地抬眼，却发现季乐安收住了话头。愣神地僵在原地，紧皱着眉头，好像突然一下很不舒服似的。
脆弱、紧绷，茫然无措。
让裴烬予想起他喝醉时车里的瞬间。
裴烬予一下有些慌，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着急伸出去的试探收回，轻轻握住他的手。
“你误会了，我没说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啊？”季乐安蓦地回神，眨了眨眼。其实他刚才只是不小心想到过去。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不一样的，只要是爱着孩子，就算分开了也会继续爱。他们只是，不够爱而已。
他的手还被人捏着，轻轻地揉搓，恰到好处的力道把僵硬手指搓得发软，像是要化掉一样摊开。
裴烬予也是……不一样的。
和他们都不一样。
季乐安将手抽回，藏在身后用力握了握，忽然觉得过去的记忆模糊起来，“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说要和你一直住在一起而已。”裴烬予换了个说法，在住字上隐约咬牙切齿，“反正，除了你之外我也不会和别人住一起。为什么不能？”
裴烬予眯了眯眼，反过来质问：“难道你还想和别人住？”
季乐安一噎，转了转眼珠，犹豫反问：“没有别人？”
“嗯。”裴烬予满意了，再次换了个说法：“没什么问题，你以后可以一直住在这，不妨碍我们当一辈子……“舍友”。”
“？？？”
季乐安觉得他说得好没道理：“哪有正常舍友一直住在一起，我又不是傻子。”
裴烬予若有所思：“没拒绝，当你同意了。”
季乐安立即改口：“那我先小小拒绝一下。”
看你还怎么说。
裴烬予第三次改换说法：“为什么不想和我住，你讨厌我吗？”
季乐安顿了下，大脑没想清楚该说什么，嘴巴已然凶巴巴道：“谁说我讨厌你了。”
“不讨厌，就是喜欢和我住。”裴烬予直截了当下了结论。
“你疯了吧！”季乐安赶紧要去摸他额头：“我看看，果然是烧糊涂了，医生，你的医生朋友呢？！”
裴烬予这次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又弯下腰往他唇上靠：“不是喜欢，那就是a……”
季乐安面无表情捂住他的嘴：“你别说话了，我们现在就养猫。”
他合理怀疑，裴烬予只是想养猫想疯了。
不能和病人一般见识。
裴烬予又和他确认：“到底养不养？”
“养！”
裴烬予黑沉的眸子抬起，抵住的胸膛震了震，轻笑出声，盯着莫名闭上眼的季乐安看，抬手摸了下他的脑袋。
季乐安小心睁开，眨巴几下望他，睫羽一颤一颤的。
怎么，这么可爱呢？
就在裴烬予感叹之际，季乐安忽然往前凑了凑，虎牙随着带笑的唇角，也露出来一点，“实话和你说，我一直都很想养只小动物。只是以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办法养，老是会出现点意外，我都快放弃了。裴烬予……我不知道，你好像突然给了我勇气。”
季乐安呼吸了下，抬手轻轻抱住裴烬予，把自己镶嵌进他的怀里。裴烬予比他高大半个头，稍微低下脑袋，就能严丝合缝抱住。
如此自然，如此亲近。他和他，就好像本该这么抱在一起。
季乐安安静了会，指尖抓了抓他的背，还扯了两下衣服：“谢谢你，今天特别开心，以后也会是。”
是因为他吗？
裴烬予感觉到胸口传来不受控制的跳动。他又何尝不是，季乐安总能轻而易举让他动容，哪怕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动作。
刚才不该亲额头的。
这下，实在找不到理由了。
季乐安说完，耳尖泛着红，又开始仰着头眨眼看他：“怎么不说话？你不说点什么吗？”
说出来怕吓死你。
裴烬予冷静地想，想把你按在沙发上亲，你要听？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季乐安脑袋歪了歪，明亮的眼眸闪过思索，恍然，“你跟我来。”
裴烬予疑惑扬眉，一边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一边问，“去哪？”
“你来就对了。”
季乐安回头拉他，一路把他带到次卧，推开门进去。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裴烬予第一次进他卧室，也是第一次打量那么清楚。比外面要夸张，床头柜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古怪东西，杂乱又有序。枕头两边的小动物玩偶摆成一排，由高到低挨个排队，连枕头都是小猫形状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会觉得不舒服。
“你等一下。”季乐安一进来就钻进柜子，噼里啪啦翻出来一堆盒子，嘴上不忘碎碎念，“我找找，我找找。”
裴烬予简单看了圈，忽然小心呼吸了下，“什么味道？”
“嗯？”季乐安含含糊糊的声音透过柜子门传来，“你是问我房间里的味道吗？那是我的香薰，是不是挺好闻的，你多闻闻。”
挺好闻的，还有点熟悉。
裴烬予疑惑的又呼吸了次。
就听那边传来慢半拍发言：“和我沐浴露是一个味道哦。”
和他的沐浴露是一个味道，和他是一个味道。
多闻闻……他？
几乎是刹那，裴烬予脑海里闪过一幕。
那是季乐安刚洗完澡，不小心在浴室里摔了下。
他把他抱出来，抱着被热水泡到柔软成一团的身子，他坐在他的大腿上，湿漉漉的水沿着他的身躯低落，打湿衣料。
柔软的黑发蹭在他的喉结上，挠得人发痒。
那时候，扑面而来的也是这股味道。
“…………”
裴烬予平息下去的念头又不受控制冒出，为了转移注意力问：“你找什么？”
季乐安从柜子后面探出张雪白的小脸，笑嘻嘻回答：“很重要的东西。你要是无聊的话，坐在床上等我吧，我不介意的。”
“等我好了马上去床上找你。”
裴烬予：“……”
尽管知道他大概不是那个意思，但连续被干扰过的思维还是有点慢慢跑偏，忍不住发散了下。
这也，太快了吧。虽然他的确想过，不久前就想过。
但刚才季乐安还在纠结要不要住一起的问题，现在都邀请他直接坐床上了，他都没做好准备。
裴烬予想说点什么，比如他还在发烧，不太好，传染给他怎么办。但又觉得这种话说出来有点怪，犹豫站在原地想了下措辞。
他都快想好了。
然而仅仅相隔没几秒。
季乐安已然从柜子里翻出一盒东西，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盒子清清楚楚写着退烧药三字。
“…………”
裴烬予盯着药盒，面无表情：“这是？”
“我想起来了。”季乐安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得意挺起胸膛，“你吃药盒里的没用可以吃这个，这个特别管用，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裴烬予：“……”
嘎吱嘎吱——
“什么声音？”季乐安耳朵动了动，警觉抬头。
他手上的药立马被拿走了，裴烬予面不改色松口：“行。”
算了，好歹，季乐安要和他一起养猫了。一个长远的承诺，他至少已经学着迈出一步。
裴烬予转身准备离开。
季乐安在他后面喊：“你怎么不说谢谢，快说谢谢！”
“谢谢。”
“太敷衍了吧。”季乐安抗议：“要说谢谢小季医生。”
离开的背影停了下，声音到底还是传来：“谢谢小季医生。”
直到憋气关上房门，季乐安才倒在床上滚来滚去，笑得疯狂扑腾被子。
“谢~谢~小~季~医~生~”季乐安笑嘻嘻重复完，又被自己逗笑，“哈哈哈裴烬予那个语气，好奇怪，不知道的还以为把他怎么了呢。”
笑着笑着，季乐安突然表情一顿，爬起来拿过桌上的笔。
盘腿坐在地毯上，开始在笔记本里写歌词，灵感如闪电般划破迷雾，极其巨大又无法抗拒的感觉涌入心头。
思绪在脑海内狂舞，原本模糊的构思瞬间变得清晰而生动。每一个词句都像是有了生命，争先恐后跃出，催促着手指将他们化为文字。
直到最后一笔停下，季乐安才从那个永无止境的状态中回神，喘了口气。怔愣望着笔下歌词。
好像，自从那天的录音棚回来后，每次和裴烬予相处一点，他就能有新的感觉，以至于这首歌都快被他完善了。
甲方居然也真的不急，到现在都没催他一下。
也许，他真的能交上满意的作品也说不定。
季乐安脑海里突兀冒出个念头。
好想和裴烬予谈恋爱啊。
这样是不是能写出……
不行不行，他在想什么，怎么能有利用别人的想法。裴烬予对他这么好，他也太坏了吧。
季乐安拍拍脸，拿出手机找到联络人。
“喂，是我呀！”季乐安也不管隔着电话对面能不能看到，笑得特别灿烂，“小团子，我想领养它，可以吗？”
“真的吗？”前台小哥惊喜道：“太好了，我一直觉得，它真的好像在等你。你不知道，别的领养人来看它它都不怎么动，明明平时也很活泼的，但一有人来，它就躺在那，怕被人发现一样。”
“我还以为它不想离开，哈哈，还好没有，你一来它就特别亢奋，比平时都要活泼好多。”
“总之，你愿意带走它就太好了！”
每天趴在透明的玻璃门上，不断往外看。
看到有人进来，就蹦跶着想要让视野高点，再高点。等看清来人的面孔，又重新趴回去，等待下一次。
季乐安握紧手机，鼻子一酸，赶紧揉揉眼睛，又眨巴两下，重新笑起来，“你之前是刻意没告诉我的吗？谢谢……”
“哎呀。”前台小哥不好意思挠头：“也没什么啦，只是觉得说出来让你为难嘛。”
季乐安抱着膝盖，望向窗外，看鸟儿停留在他的窗口，又飞走，却留下一个小小的足印，“我明天，就去接它。”
给它一个家，也给自己一个。
鸟儿飞走了，却留下了足迹。
哪怕最后，他们终究要离别，也一定会留下什么的吧。就算什么都留不下，可裴烬予说，它们都会是真的。
“我帮你先登记了！”前台小哥边说边叮嘱：“待会给你发个领养攻略，你根据上面步骤来。我们这里参加领养活动会赠送东西的，如果你还想买点其他用品，可能会很多，明天我帮你拿回去吧？”
“没关系，不用麻烦了。”季乐安真诚地笑了笑，又慢吞吞说：“我……男朋友会和我一起来。”
挂掉电话，不知道去哪疯玩了的顾星乔终于记起给他发信息。
【星星：已平安到家！】
【我有猫了：1】
【星星：哈哈哈好人机，等等乐乐你养猫了？】
【我有猫了：是的！明天我就有猫了！】
【星星：太好了！】
【星星：啊差点忘了，我是想问，你哥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老问我你和你男朋友的事。】
季乐安：“……”
他还真不知道，季容这么严防死守的吗？
一点不好的预感诞生。
【我有猫了：那你，怎么回他的？】
【星星：放心吧乐乐，我当然是拼尽全力赞扬你们的恩爱，描述你们真挚的感情，你哥都听呆了哈哈哈。】
季乐安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就说！为什么他一再强调他和裴烬予是假的，季容还一直不信。
原来背地里有人把绳子往回拽。
但季乐安也不能说什么，顾星乔的确不知情，会这样也无可厚非。
要不……和他说一下。
不然他哥指不定还得搞出什么幺蛾子。
季乐安犹豫着，删删减减打字，把事情原委隐去不能说的后发给顾星乔。
【我有猫了：所以，就是这样。下次我哥问你，你可千万别那样说，直接说我们是假的就行。】
【我有猫了：这件事别和其他人说。】
沉默持续了许久。
也不知顾星乔做了什么心里路程，对面反复输入又反复消失。
将近五分钟后。
【星星：。】
季乐安也回他句号。
一连串句号刷屏几分钟。
终于。
【星星：眼前好像闪过了很多电视剧的影子，还是几十年前那种。】
季乐安没看懂，解释：
【都是意外。】
【星星：妈妈呜呜，我磕到真的……】
撤回。
【星星：我磕到假的了。】
【星星：不是，那我问你乐乐。你难道，就一点都没心动吗?】
"…………"
【我有猫了：没有啦^-^】
结束聊天，所有打字的淡然都消失无踪。
季乐安下意识看向系统。
好感值：98。
只差两点了，很快就能达到，进步可以说是神速。可他却心慌意乱，不知所措。满脑子都是他们同居开始发生的一件件事情。
还有裴烬予那些让他产生联想，误会的话。
越想越是想不通，往常条理清晰的思维一遇上这些事情就开始绕弯，混乱起来。
任务完成了，然后呢？然后也不影响他们继续在一起，按照裴烬予的说法，只要他想，就可以一直住在这。
可是，裴烬予想要的是什么？
他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现实里，有钱有势，想要什么都可以买到，梦境中，那个孤独的坐在窗边，比他大上一点的小男孩。
裴烬予想要什么呢？他能给他什么呢？
他也想知道，也想让他开心。
可他，能做好吗？季乐安甚至有点畏缩，他不知道，他第一次有这种念头。
会担心是不是误会了，弄错了。如果只是觉得裴烬予帮了他，对他好。又或者只是因为任务，因为生死产生了依赖，在危险的刺激下，错误的把其他东西归因为对他的情愫。
那如果有一天他离开那座摇摇欲坠的桥了，清醒过来，该怎么办？
如果就因为他的草率，他的误会，轻易的选择了。最终……最终向他的养父母一样，让裴烬予失望了，受伤了，该怎么办？
他不想那样。
他不想和裴烬予，有任何争吵。
所以，至少现在还不行。
季乐安盘坐在宽敞的地毯上，却反而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挣扎去洗漱了下，回来摊在床上，闭上眼试图睡觉。
好在季乐安没有失眠的毛病，哪怕心里乱糟糟的，闭上眼开始数小鸟。一二三，一二三，竟也成功睡着了。
“季乐安——”
混混沌沌的梦里，一道呼唤声从天外传来，季乐安被唤醒，茫然眨巴着睁开眼。
看到裴烬予坐在他床边，双腿交叠，身上换好出去的衣服，手里还捏着他的脸。
窗户缝隙透进来的阳光照到他脸上，让轮廓分明的眼窝很深，垂下来挡住一片暗冷的光，目光却透露出一丝柔和。
季乐安怔愣着，望着他下意识问：“我睡多久了？”
裴烬予挑眉，好笑道：“十二年？”
季乐安吓得抓起手机一看，没好气拿手指蛐蛐他：“瞎说什么，才十二个小时。”
“十二个小时？”裴烬予皱眉，“你冬眠了？一睡睡半天，我是看你不出来吃早饭，以为你昨天又熬夜，怎么睡这么久？”
“鸟是不会冬眠的！”季乐安哼哼着反驳他。
很快反应过来。
呸，他又不是鸟。人也不会冬眠！
经过这么一打岔，前一天的纠结心态消失无踪，和裴烬予简单的交谈，就好像有风轻轻吹过，把他的焦虑和烦恼，都“哗啦”一下吹散。
最重要的是，他今天要做一件大事！
季乐安起身，蹦跶着拉开窗帘。
享受阳光照到身上的感觉，对着窗外一指，又煞有其事回头：“走，我们要去迎接主子回宫。”
裴烬予忽然笑出声，上去拎住他的后颈，“先去吃你的早饭。”
“诶，诶放手。”季乐安扑腾着叭叭，“我看不见路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他却没有一点肢体反抗，任由裴烬予半抱着自己，全然把信任交给他。
好不容易洗完换好衣服。来到桌前，季乐安看都没看，拿起袋子里的包子就往外跑，“我们先走嘛，边走边吃，反正是你开车。”
十分钟后，季乐安坐进副驾驶，啃起包子。
他发现了，某个时间段开始，裴烬予跟他出去很少会叫司机来开车，基本都是他自己开，还老喜欢让他坐副驾驶。
季乐安嚼嚼包子，吸口豆浆，有些出神地想着。
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
“季乐安，你有没有想过。”
裴烬予突然的开口打断他的思考，季乐安嘴里不停，“哼”出一声表示疑问。
裴烬予扯了扯唇角，看似淡定道：“猫来了，你打算让它先住哪？”
“哪都可以啊。”季乐安继续喝豆浆，不在意回答。
“可是，本来的两间空房给你充当工作室了。除阳台外，暂时没有其他房间，阳台又还没封窗，当然……”
裴烬予看了他眼，控制住笑容，低声道：“你也可以先把次卧腾出来，暂时给小猫住一下。”
“那我睡哪？”
“你可以，和我睡。”
第43章 这样一个人 让他感觉世界都在为了他们……
我吗？和谁睡？你吗？
季乐安咔嚓转头, 瞪大两只眼去看驾驶座上，可惜转头开车的裴烬予不能领会他的眼神。
不是，这话是不是说得有点太暧昧了。即便季乐安隐约明白了, 裴烬予对他而言和其他人不一样。
但本质上, 季乐安真没怀疑过裴烬予的性取向，说直男也不太对，准确来说, 应该是对情情爱爱索然无味，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最初的印象来源于剧情里寥寥几句描述, 直到现在，裴烬予向他提出的交易，说过的话, 都在强调印象的正确。
好朋友睡一张床, 没什么奇怪的。但裴烬予这种有洁癖的人主动提出, 就特别怪。
季乐安往旁边看去。
好感值：99。
虽然是粉的, 但系统说那是友情。
差点, 他都要以为裴烬予喜欢他了。
季乐安双眼放空地思索, 半天眨眨眼，视野再次恢复清晰却发现驾驶座空无一人。
季乐安：“？？？”
见鬼了！季乐安慌忙扭头。
然而下一秒，副驾驶的车门被人拉开，愣神之际，裴烬予的手伸进来，先是抓住他的指尖。随后，整只手覆上, 把他带出车子。
季乐安下车都没站稳，差点撞进他怀里。
“发什么呆？”裴烬予扶了他一把，嗓音听不出半分异样, “到了，站稳点。”
季乐安在他和车门的缝隙间求生，横着往旁边挤去，警觉后退一步：“你先等等，你先别牵，我们先保持距离一段时间。”
裴烬予掀起眼睫，眸底阴沉起来：“为什么？”
就因为他提了一嘴和他睡？这么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吗？
无名的情绪裹挟怒气，撞得心脏生疼。
“你不是问我要不要晚上和你一起睡吗？”季乐安叉着腰，小小声碎碎念：“但你牵着我的手，我就想不好答案，有失公允。”
“…………”
裴烬予眼中闪过波动，阴沉转瞬消失不见。他的唇角抑制不住扯起一点，又努力压下：“……嗯。”
这么好说话？
季乐安念头刚出。
“要不然呢？”裴烬予挑挑眉眼，似笑非笑补充：“只是牵个手，你就不行了，我还能不答应吗？”
季乐安：“……”
“谁不行了？”季乐安不可思议，反过来质问：“你难道以为我和你牵了手就会心软妥协吗？”
裴烬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撇开眼：“还能是什么意思？”
“才不是这个意思。”季乐安强调地抬起下巴，一把抓住裴烬予垂落的左手：“牵就牵，但你先等着，我要去接猫了，暂时没空回答你。”
裴烬予又看他眼，快速撇开：“……好。”
就这么黏糊拉着手推开宠物医院大门。一时间，季乐安感觉到店里一众目光都投射过来，甚至包括笼子里的猫猫狗狗。配合此起彼伏的动物叫声，搞得他感觉他们俩就跟什么明星动物微服私访，不小心暴露恋情被抓到一样。
季乐安脚步微不可察一顿，不着痕迹往后看去。果然看到裴烬予盯着他们牵住的手，暗芒在眼中流动，似是不自在。
让你偏要牵，这下不舒服了吧？原来裴烬予也会感到不好意思吗？
也是，再怎么都是个人吧，平时哪有人敢这么肆无忌惮打量他，可能一下子受不了了。
季乐安瞬间自在起来，拉着裴烬予的手下意识举高，和过来接待他的前台小哥挥了挥，打招呼：“我来啦！”
“哐当”一下，举着的手被人拽下。
季乐安疑惑回头，看到裴烬予视线扫过前台小哥，又眯着眼移回他脸上。手上的力道死死的，像是要捏到他的骨头。
哦。果然是不自在了。
真好玩。
季乐安笑嘻嘻转头，继续话题：“我按照你的攻略把东西准备好了，用他的名义领养，可以吗？”
这是他和裴烬予商量好的。
倒不是季乐安不乐意作为领养人，只是他昨天简单了解了一下医院的领养条件，最好需要稳定住所，不会频繁搬家换工作。
严格意义上来说，光是以上几点，被房东提前放鸽子，再加上在读研的季乐安其实不太符合。
只是在裴烬予昨天的明确开口后，他们谁来都没什么区别了。
“当然可以。”前台小哥肯定点头：“租房上舍友的问题会严重一些，不过自有房要宽松很多。”
“既然你们是恋人关系，这个问题不大，其他条件都符合就好。考虑到猫猫的特殊情况，你知道的，我们的条件也会适当放宽点。”
“太好了。”季乐安感激地握了握他的手。
本来想双手握的，但裴烬予死活不松开，他只好握完后再转身，勾了勾裴烬予的手心，拼命给他使眼色。
还不放心用口型说：记得按剧本来！
裴烬予捏了捏他的手指，回他：知道了，你也按照约好的，少说话，少和人牵手。
这么复杂的表达，季乐安当然没看懂。他忙碌地转身，对前台小哥眉开眼笑：“我先去看看猫猫啦，你们聊。”
说完，他迫不及待朝不断喵喵叫，伸长脖子往这里望的小团子走去。嘴上不停：“哎呀我的小宝贝，想我了没，快让我……”
顿时，不仅是小团子，其他猫猫狗狗也跟着回应起来，好不热闹。
他走后，前台小哥拿着平板和裴烬予在接待区坐下，让他填了些表格上的信息，就有些按捺不住好奇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他本来没指望得到回答，毕竟季乐安走后，裴烬予的气质一下子变了，方才随意看来的一眼都下意识让人坐直身体。
一点都不像会回答问题。
但裴烬予只是看了那边蹲着的季乐安一眼，转了转手腕上霸占了所有手表位置的手环，漫不经心道：“在一家餐厅里意外碰上的，他上楼的第一秒，我就看到了他，还以为他是约好和我们吃饭又迟到的人。期待了下，可惜并不是。”
远在旁边竖起耳朵的季乐安愣了下，任由小团子在他手上蹭来蹭去。
又不按剧本来！小季导演很不满意！
而且他说得是哪门子事？现场瞎编的吗？
他皱着眉竖耳朵听，却越听越熟悉。
裴烬予一边填写信息，一边自然地说着：“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又不小心遇见他。他撞到了我身上，向我道歉。那时候我态度不好，和他说了重话，现在想起来，可能是因为我想听的不是他的道歉。我走到一半就后悔了，那天太晚，我想送他回家。”
季乐安想起来了，裴烬予在说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可他说的，和他的记忆好像不太一样，怎么回事？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心脏就有预感般加快速度。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期待和他的第二次见面，好在没过多久，如同命运般，我们又遇上了。我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注意到了他，希望他能和我说话。但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方法用得不对，那时候他会讨厌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什么呀，胡说什么。
季乐安停下动作，不自觉放轻呼吸，眼前仿佛真的闪过当时场面。
明明完全不一样，却好像拼图的两面，轻易连接在一起，补全的记忆跨越时空，霸道地占据了原本位置。
季乐安蓦地回过头去，与裴烬予同时望来的视线对上，一切便也都随之重叠。
他看到裴烬予带着笑意看他，听到他继续说：
“在一起之前，我印象最深刻的，大概还是一次我们和别人一起吃饭吧，有人在他面前说我不好的话，我很紧张，特别是听到他说出不喜欢后。我后悔了，只为了他，后悔了无数次。”
“但是他说，让一个人愿意为你改变什么，就是相处的意义。是啊，很美好，很浪漫，很动人。因为它们是永远只会属于我们，最独一无二的东西。”
季乐安的目光定格，心跳如雷鼓激荡，每一次跳动都带起万千思绪，温暖而炽烈，膨胀到极致。
裴烬予又陆陆续续说了很多，全都是季乐安没想到的。
那些过往，现在回望过去，好像都被描绘出不同的意义，跟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因彼此而特别。
季乐安没想过，裴烬予是这样看待那些经历的。但其实他说的话，做的事，都是很平常会去做的，甚至不过是为了任务。
可就是这些事，让季乐安现在去回忆，都好像真如他说得那样特殊。
……因为他也改变了，因为他们走过的每一步路，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连同曾经不那么美好的事物，也成了吃到糖果前开心的等待。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呢？
让他感觉世界都在为了他们而闪烁。
“我天！”前台小哥没忍住，惊呼出声，在裴烬予面无表情看过来后，捂了下嘴，“不好意思，我是说……嗯，你们太般配了。”
他嘴里好像被塞了几十颗糖。
“咳，那裴先生，言归正传。”前台小哥努力恢复工作状态：“那你们这边的基础情况我都核查完了，昨天乐……您男朋友也和我视频，给我看了住宅情况，都是可以的，只是你们之后要注意锁住阳台的玻璃门。”
“至于其他情况，你们填写的表格上都有标注，可以说非常完美，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去那边拍张照，就可以把小猫接回家啦。”
前台小哥满意看着表格，上面有且包括经济情况，万一生病了可以接受多少医药费，如何看待猫猫抓伤家具，如果家里没人猫猫如何照顾，未来更换城市猫猫如何安置。
下面是裴烬予简单粗暴的回答：无上限、多少都可以、重新买一个、有管家、名下房产都可以置办需要的用品。
前台小哥狠狠心酸了。
再抬眼，发现面前坐着的男人已不见踪影，有预感般偏过头，果不其然看到他来到季乐安身边，浅淡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裴烬予发现季乐安还在蹲着，却呆呆的，像是神游。连那只小猫都蹲在他手上，眼睛一眨一眨，就要眼睛一闭睡过去的样子。
他蹲下身，猫猫瞳孔中倒映出他的模样，嗲声“猫呜”了下。
季乐安这才像被唤醒，猛然抱着猫站起身，睁大眼睛看他。
裴烬予没看懂他复杂的眼神在想什么，只捏了捏，提醒道：“要去签订协议和拍照留存了，我们都要去。”
“哦，好。”季乐安回答慢了半拍，支支吾吾想说点什么。
前台小哥这时候走过来，给他们引路，“两位这边走。”
裴烬予直接牵住他的手，带他跟上去，季乐安慢吞吞跟在后面，耳尖却以不慢的速度飞快变红。
“乐……咳咳，我是说。季乐安？回神！”
直到耳边传来呼唤，季乐安从思绪里抽离，眨眨眼看向前台小哥：“嗯？发生什么了？”
前台小哥在裴烬予每次都“恰到好处”看来的视线里改掉过于亲密的称呼，严肃道：“其他手续都办好了，你们在这边签一下领养协议就好。”
“知道啦。”季乐安接过笔，没想太多就往协议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再把笔递给裴烬予。
比他大上一圈，更加修长有力的手自然接过，隔着相当近的距离，在他的名字旁边也签上名字。
两者笔记截然不同，又如此和谐。
就好像……
季乐安这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恭喜两位。”前台小哥在旁捧场，又将他们带往另一边，“最后来这里拍张照就好了。”
季乐安和裴烬予一起来到小房间，看到红色的背景，依旧没反应过来。
前台小哥充当摄影师，拿起相机指挥道：“在站的近一点，把小猫抱起来，一起抱着。对，有点身体接触，靠近一点。”
奇怪，他为什么笑得那么奇怪？
难道他的心愿不是当前台，而是摄影师吗？
季乐安感到疑惑，很自然就笑容灿烂的靠过去，几乎要贴上裴烬予，还不太满意指挥道：“对啊，你笑得再大点嘛，来来，这边可以抱着猫，轻一点哦。”
“快笑。”季乐安命令：“你想想最高兴的事，最期待的事！”
裴烬予一顿，还真的勾起了嘴角。
于是季乐安立马好奇了，小声问他：“什么什么？想到什么了？”
裴烬予沉吟一下，在季乐安被吊足胃口，双眼更加明亮的时候说：“不告诉你。”
他总不能说，想到季乐安回家乖乖和他睡时的场面了吧。
季乐安被气得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知道。”
于是，裴烬予的笑容更大，慢吞吞道：“逗你的。”
“好啊你！”
季乐安嘴上说着，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和裴烬予对上视线，同时看到两人的笑容愈发柔和。
季乐安比划着，想打他一下，却笑得不能自已，歪着头，抬起的手臂贴上他胳臂。
咔嚓——
照片定格。
季乐安惊了下，连忙跑过去看拍下的照片。
他们一起站在红布前，上衣都是白的，一个歪在人肩上抿嘴憋笑，一个垂下眸，眼神柔和，笑意不减。
季乐安总算明白那种感觉是什么了。
他们就好像……在拍结婚照一样。
举着那本越看越像结婚照的红彤彤本子，几乎要把眼睛都贴到上面去，视线被占满，直到本子被一只手抽离。
季乐安才挣扎着从本子里抬头，坐在客厅沙发上举起两条胳臂去勾，“还给我。”
“这么喜欢。”裴烬予垂眸揶揄，“帮你装在相册里放客厅，随时能看到。”
“谁，”季乐安下意识大声，想到小团子窝在他的次卧里睡着了，隔着门也下意识放轻声音：“你不懂……算了，还是收起来吧。”
他拍拍屁股起身，把在宠物医院里买来临时用的东西都找地方摆好，一边摆一边数：“要在网上买个猫爬架，再买个好一点的猫砂盆，猫窝，我昨天都看过了，你要看看吗？”
“不用，随你买。”裴烬予无所谓道。
他真正想养的，只有眼前的人。
裴烬予一向不太被小动物喜欢，这点在家里的新成员身上可见一二，刚把他带回家而已，小猫就从刚开始的好奇变为嫌弃。
眼神都不给他一个。
裴烬予一靠近它，它就往季乐安怀里钻，猫头埋进去，只剩下屁股露在外面，也不知道有什么用，笨笨的。
裴烬予气笑了，站着指责小猫：“你以为，是谁把你的猫粮搬上来的？”
小猫不理他，拿屁股上毛茸茸的尾巴对他疯狂摆脸色。
倒是季乐安把猫猫抱得更紧，抬起眼无辜看他，“跟只猫计较什么呀，来来，累了吧，快坐。”
好像是为了他在说话，实则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
好在，裴烬予也的确有别的目的，才没被他们气死。
想到这，裴烬予垂着眼，语气懒洋洋地，不经意问：“准备什么时候把东西搬到我房间？”
季乐安小小炸毛了，满脸涨红，心虚看了眼，压低声音：“我还没答应你！”
虽然的确，他在了解宠物知识的时候有了解到，刚刚把猫接回家最好给它一个独立空间，其他房间都有用，有些勉强能给它住的又没收拾。思来想去，都是次卧更加合适。
就在这时，裴烬予的薄唇勾了下，突然朝季乐安靠近，俯下身，唇瓣微张。
季乐安一下子就警觉要去捂他的嘴，推了几下都没推开。
“就一晚，好吗？”裴烬予被他捂住，含糊低哑地哄，“你要是真的住了一次不自在，明天再收拾新房间出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
季乐安莫名咽了下唾沫。
第44章 永远不要 你可不可以，一直陪着我呀？……
季乐安和裴烬予在沙发上僵持。
裴烬予不依不饶, 唇瓣抵住柔软的掌心，用力往下压，隔着一层皮肉。季乐安的手被挤在双唇间, 吻到了自己的手背。
季乐安缓缓睁大眼睛。
“有什么好……”季乐安的手还艰难在缝隙里生存, 他的唇瓣因说话动作着，又带动了手掌一起晃。
于是掌心便像是主动去磨蹭裴烬予的唇般，挤压下一不小心压到唇齿, 被小小舔了一口。
瞬间，季乐安的整只手都绷紧了。他一下捂得更紧, 却起到反作用，被舔舐的酥麻感更加强烈。
“你疯了吗？”季乐安炸毛，努力将身子更加靠近沙发, 好不容易嘴巴有了空隙：“有话好好说, 你无缘无故亲什么？”
“因为……”裴烬予没有后退, 就保持那个姿势想了想, 低笑出声：“你不同意和我一起睡。”
理所当然的, 季乐安捂在他唇瓣上的掌心再一次被带动, 反过来摩擦自己的唇。他们，就好像在借用名为手的道具，隔空接吻一样。
但季乐安暂时顾不上这个，他眨眨眼，疑惑拔高声音：“我跟不跟你一起睡，跟你亲我有什么关系？”
没记错的话，裴烬予最初说他焦虑是因为怕他违约。
这和他们睡不睡一起有什么关系！？
季乐安恶狠狠地想, 该不会是裴烬予骗他的吧，其实压根没这回事，或者和他说出来的有所不同。
等一下, 哪裴烬予亲他总不能是……
季乐安瞳孔地震，刚要开口质问。
就听裴烬予一顿，看不出半点异样的，反过来质问他：“我们关系都这么好了，你为什么连睡都不愿意和我睡？你讨厌我。”
“关系好也不能直接发展到睡……”季乐安说到一半，忽然可疑地停了下来。他感到一丝丝惊恐，想要逃走。
果不其然，裴烬予眼中的笑意更深，甚至主动后退一步，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我只是说可以借你一半床睡觉，你在想什么？”
季乐安：“……”
裴烬予先是一头雾水的表情，逐渐发展到恍然：“难道，你是怕忍不住做什么，才……”
聪明的戛然而止。
“…………”
季乐安自顾自拍拍衣服，站起身，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夸张惊讶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
“快去睡啊。”像是早就答应，季乐安跳过再跳过，直接快进道：“我去泡个澡就来，你先去床上等我。”
裴烬予当即就想笑了。但他努力忍着，尽可能压下去，避免一不小心过犹不及，反而让人生气。到时候季乐安肯定宁愿跑去和猫睡，都不会来敲一下他的门。
“我误会了。”裴烬予嘴角噙着压不下去的笑，语气壮似波澜不惊，“那我先去……等你。”
离开时，黑沉的眸子紧盯住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
等他走后，季乐安才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耳朵慢慢涨红。
都怪裴烬予又是在别人面前说那些话，又是拍了个很像“结婚照”的留存照片，又是过来要亲他的，能不让人想歪吗？
不过看来，的确是他想多了，裴烬予就一点都没那个意思！
他们只是单纯为了给猫猫腾出个位置，难得过一晚罢了。
什么都不会发生。
很正常吧，退一万步来讲，季乐安以前读大学那会，为了打游戏开黑也和舍友挤一张床过，太正常不过了。
这么想着，季乐安用最快速度洗了澡，却没有躺进去悠闲享受泡澡时光，而是先推开自己的门。
看到小猫在床上呼呼大睡，轻手轻脚离开。
关上门后他立马绷着脸，偷偷摸摸来到柜子前掏出里面的酒。
没错，季乐安决定小小喝一杯帮助睡眠。
他怕他今晚睡不着，就像现在脑海里充斥满了胡思乱想。
季乐安想过，虽然他上次喝醉后做出些不得了的事，但根据裴烬予所说，最后他又清醒过来，并且条理清晰地解释清楚了。
也就是说，只要喝得没那么多，他就不会醉。
只要裴烬予说得时间是对的。
季乐安拿出盐焗鸡旁边的白菜猪杯，估摸着倒了几杯能助眠，又不会让自己喝醉的量。
稳了！
季乐安最后又一次谨慎地估算了下，一仰头，“咕咚咕咚”开始喝。
慢吞吞全部喝完，季乐安咽了下唾沫，眼睛忽然湿漉漉起来。
他拿起酒瓶看了眼，摇摇头，乖乖放回柜子。又拿起另一只手的白菜猪举到眼前，嘿嘿笑了两声，伸手宝贝地摸了摸。
“该去干正事了。”季乐安点点头，又歪头想了想正事是什么。
他之前，好像是在想，什么来着。
白菜猪杯又晃了晃，被他放回桌子。
咚——
于是当裴烬予打开被敲得“咚咚”响的门，就收获了一只扑到他怀里的小鸟。
“……你喝了我柜子里的酒？”裴烬予闻到味道，眼里露出近乎错愕的神情。他是真没想到季乐安的特殊举措。
季乐安从他的怀里抬起眼，脸颊泛红一片，睫毛湿润，又低下头拿额头蹭了蹭，“没有喝啊，我没醉。”
裴烬予：“……”
他搞不明白季乐安在想什么，他真的只是想抱着人睡一觉。
都让季乐安不要再碰酒了，还好是他，在别人面前喝醉怎么办，也要缠着粘着抱上去吗？
裴烬予眸子沉了沉，捏住他的后颈让他抬起头，“就这么逃避，宁愿把自己灌醉都不愿意和我同床共枕？”
季乐安乖乖让他提溜脖子，眨巴两下眼睛，比起上次喝醉时格外安静，呆愣愣地看着他。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终于想起来了，想起来……喝醉前他在想什么。
没等裴烬予追问，季乐安想着被吻过的掌心，决定先从这里报复回去。拽着裴烬予的手挪到面前，柔软湿热的唇，小鸟似的在他掌心啄了一口。
两颗小巧的虎牙从唇瓣探出，努力叼住那块肉，在齿间碾磨咀嚼。
咬死他，季乐安恶狠狠用力，留下两个小小的坑。
裴烬予呼吸停了下，缓缓睁大眼。眼前的季乐安黑发垂落，配合他没什么力气的两颗牙齿，一起在他手心手背骚动着，整只手都感到一阵隐晦的热意。
明明已是凉下来的气温，却让裴烬予立即淌下一滴汗来，划过鼻尖。
季乐安喝醉了，他应该阻止他，哄他快点睡觉。
“唔。”季乐安的眉头轻轻皱了下，吐出嘴里叼着的皮肉。到底是锻炼过，裴烬予的掌心匀称，皮肤紧贴下面富有力量的骨肉，一点都不好咬，反把他累得够呛。
“好难咬。”季乐安不满嘟囔，甚至带点抗议：“我咬你咬得牙齿好酸，好累，你快看看，是不是给我牙咬破皮了？”
给你牙咬破皮？到底谁咬谁？
裴烬予想反驳他，可喉结率先滚动了下，因为看到他缓慢地张开嘴巴，露出一截湿红的舌。
“我看看。”裴烬予丝毫没有犹豫，立即改口。伸出手，很轻易地触碰上他的舌尖，如同之前在口中吸吮过的一样，带着股温热的湿软。
只是这么一个出神，想了一下之前的吻，手指就不小心滑了进去。反应过来时，已经沿着他的舌尖滑到舌根，在里面轻轻搅了下。
“唔……”季乐安艰难吞咽着，却依旧感觉唾液不受控制往外冒，他有些害羞，耳尖的红一下子蔓延到脖子，本来就湿漉漉的眼睛更像是要溢出泪来。
潮湿的舌头被手指勾过，压着。忍不住想要挣扎，但那根手指还在，这么一下子动起来，就好像他主动在舔裴烬予似的。
季乐安的虎牙又蠢蠢欲动，口腔合拢想要用力。一抬眼，看到裴烬予漆黑的眸子被点亮，脸上露出忍耐到极致的失控表情，又不想咬了。
毛茸茸的脑袋动了动，小动物似的轻轻舔了舔他的指尖，嘴里“呜呜咽咽”出几句含混到让人听不懂的话。
裴烬予终于回过神，闭上眼深吸口气，放开他。又拿来纸巾，小心地捧着他的脸给他擦掉口水。
“季乐安。”裴烬予叫了声他的名字，把他放到床上，轻声哄他：“嘘，闭上眼，你该睡觉了。”
察觉到小醉鬼仍然挣扎着要闹腾，裴烬予干脆也上了床，更加结实有力的腿卡住他乱扑腾的腿，让他一下都动不了。
但他完全没想到的是，季乐安却在雾蒙蒙地看了他一眼后，干脆顺着这个姿势抬高双腿，盘上他的腰：“我的虎牙还没检查好，你快帮我检查检查，到底有没有破。”
裴烬予一下子僵住了，脖颈青筋暴起，像是忍耐到极限，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不检查了，你不是难受吗？快睡吧。”
季乐安不依不饶，腿盘得更紧了些：“那你不要用手指来，好硬的。你用……用软一点的东西，像上次一样伸舌头。”
“你，亲我。”
裴烬予几乎要忍不住了，他伸手压住他不安分的腿，再次缓了口气。季乐安到底想做什么，醉成什么样了都，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快点呀，亲我，要伸舌头亲，像上次一样舔我的虎牙，要是破了……”
季乐安依旧在喋喋不休，眼神愈发朦胧。
看到那双眼睛后，如同被泼了冷水，裴烬予迅速冷静下来，更不想趁人喝醉就占便宜，“你醉了，会后悔的。”
“我没醉。”
醉鬼都这么说。
裴烬予都猜到他后面要说什么了，打算先和他熬着，引导他的话题，随便扯几句，总能把人哄睡过去。
可喝醉后的季乐安行为简直完全没有逻辑，他一点都不按猜测来，而是干脆的一把拉下他的衣领，把自己送上去。
软乎乎的舌尖一点一点，轻轻舔舐唇瓣缝隙，试图撬开。
好在裴烬予足够清醒，只是愣了一下神，立马又把他拉开。
说实话，就像之前想的无数次。裴烬予很想亲季乐安，把他按在床上，按在沙发上。舌头伸进去，吻到他开始急促的呼吸，软软的推弄。
可他不行。
也不愿意这种情况是在季乐安意识不清的时候发生。
裴烬予喜欢逗季乐安，就像季乐安也时不时喜欢逗裴烬予。
可那些，都是在尊重的前提下。
“知道我是谁吗？”裴烬予捏住他的下巴，盯着那双朦胧的，像泡开了蜂蜜的眼。
也许现在的季乐安连人都分不清。
季乐安恍惚的睁开眼，看了他许久，只是笑得更灿烂。
……和小醉鬼计较什么？
尽管知道是这样，心还是不断往下沉。他柔软的，水汪汪的视线，却像是一把刀刺入五脏肺腑。
不断提醒他，季乐安只是意识不清醒。好在是他，还好是他。
要是换做别人。
季乐安也会用这样的，像水一样的目光注视别人吗？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喝酒……”裴烬予低沉警告他，捏捏下巴。
他现在不仅气得要死，还难受得要死。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牙就痒起来。
可是他仍然不会做什么，哪怕季乐安第二天醒来就会忘记，他做什么都没关系，做什么都可以当作没发生。
但裴烬予依然不愿意，他甚至都不想看到季乐安被占便宜，哪怕……占便宜的人是他自己。
他也没忘，现在的他们名义上是假的。
很奇怪的，亲吻的欲望越是强烈，就越是克制。
裴烬予松开了对他的桎梏，起身想离开。他都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同床共枕机会了，打算去和猫挤一挤，希望不要被嫌弃太过。
毕竟，他向来不讨小动物喜欢。
无论哪种。
但季乐安又一次伸手拉住他，他喊道：“裴烬予，烬予，小裴，你别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他说得有点混乱，一连串喊了个便，却无一不是在喊他。
“你能不能，能不能永远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我知道……我知道没有谁是会陪着一个人到永远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但是你……你可不可以，一直陪着我呀？”
“我要是做了错事，你可以生气，但不要不理我好吗？”
“算了。”只是季乐安说着说着，突然顿了下，又喃喃道：“要是哪天我死了，你还是别陪着我了吧。我也不想看到你孤单。”
“胡说什么！”裴烬予心跳几乎一下跳得极重，立马折返回去，轻轻把他抱到怀里，“别说那种话……”
季乐安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
裴烬予却难受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忍不住：“这个世界不是这样运转的，至少，有我在就不是。”
“季乐安。”看到他还是一副有些出神的模样，裴烬予叹了口气。
又轻轻唤他，“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季乐安像是被这个问题问得回过神，慢半拍抱上他的脖颈，想到今天那个红红的领养证，忽然道：“嗯是舍友、朋友、任……对象、男朋友……”
他叉了叉腰，自信道：“还有一个……老公？呜呜，今天刚领完结婚照，你甚至连亲都不肯让我亲了。”
裴烬予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重新压下，用力吻上他的唇。
季乐安很自然地回应他，学着他的样子轻轻舔舐，胡乱喘着气，却越喘越是呼吸不过来。反而被吻得更深。
“等等……”季乐安发现不对了：“牙齿，检查我的牙齿破没破。”
“嘘，别说话。”
“唔……”
好热啊，裴烬予真的听了他的话，舌头钻进来，却没有最先舔他的虎牙，反而是让牙齿磕到了，好像弄得更破了点。舌尖同时往里面伸，深深.浅浅地吸吮，像是把他吃进去一样一口一口，不断舔.舐。
“咕……嚅……别……”换气功夫，季乐安颤抖着，断断续续道：“别只亲下面……上面也要亲……”
“唔！”
裴烬予同样喘着气，一言不发，又一次吻上来，接连不断的声音响起。
湿漉的舌头舔过上颚，顿时让季乐安一阵无力，软成一团倒在床上，腿却还是努力不掉下去。
被吻的唇比身体任何一处都更加软，像要化掉，吃了口化成水的冰淇凌，舒服到极点。
“唔……”季乐安哼出声。
季乐安眯着眼，朦胧的眼尾滑落眼泪。裴烬予一口口舔.舐着，缠着，裹住他的虎牙吸.吮。一拱一拱，越来越深，像是要连大脑里代表杂念的褶皱都一起抚平。
季乐安完全沉浸在了这个吻中，一丝一毫多余心思都分不出去。
角落里，系统亮了亮。
粉色的好感值跳动着，又往上窜了一小格。
好感值：100。
第45章 好感值达成 但系统为什么，一点都没有……
裴烬予打开了卧室的门。
头顶感应灯响起, 虚虚的光线打下来，让他睫毛的影子垂落，盖住眼里翻涌情绪。他胸膛轻微起伏着, 还在喘气, 薄唇上隐约浸染来不及擦拭的银色。
额前的碎发被薄汗打湿了，裴烬予一手轻轻关上门，阻隔往里窥探的任何可能性, 一手随意撩了下头发。
小鸟是亲着亲着睡着了，却把他的睡意搞得一点都不剩下。反正暂时睡不着, 裴烬予干脆去他的房间帮他拿了身衣服，看到小猫在床上四仰八叉的，和他的主人一样没心没肺。
拎着睡衣, 裴烬予又跑到客厅, 一眼瞧见桌子上的罪魁祸杯, 猪头样式的杯子涂上白菜的绿色, 也就季乐安会觉得好看。
说到这个杯子, 时间要往回追溯。
当时裴烬予找不到自己的杯子, 就拿他的盐焗鸡杯喝酒，季乐安一下子不高兴了，他利索地掏出手机，打算再给他买一个新的。
结果买的时候，季乐安捧着一盆水果挤过来，看到他的手机界面眼前一亮。
指着店里新上的款式就说：“买这个！我喜欢这个！”
“……随你。”
真是见一个爱一个，裴烬予皱眉盯着那个丑杯子。
于是, 家里的柜子上，多了对奇妙的组合。
把杯子洗了洗，小心放回柜子。裴烬予盯着那猪白菜, 感觉好多了，好得不能再好，某些控制不住的东西下去了。
裴烬予放心地回到卧室，看到季乐安躺在床上，抱着他的被子，两条腿不守规矩地夹着，雪白肉色在深色床单下更为触目惊心，压出点大腿肉来。
“…………”
裴烬予沉默站在床边，安静的看了会，一点点给他换完睡衣，一丝不苟扣好扣子，最后再次直起身。
很好，他想。
“早知道，应该换完再去洗杯子的。”
裴烬予又开门出去了，当然不是要再欣赏一下季乐安的各种收藏品，而是径直去了平时都是另一个人用的浴室。
介于前不久才发烧一次，裴烬予这次不打算洗冷水澡了。
他洗了洗手，靠在了洗手池边，鼻尖隐约传来沐浴露清新浅淡的花香，和季乐安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一下让人想起方才场景。
湿滑的吻。缠着的舔.舐，从唇瓣开始撬开，一路滑到舌根。季乐安接吻的时候也很不老实，全身上下都喜欢乱动，窄窄的腰不停扭动，被按住。十指不安分抓挠着，又被紧扣到床单上。
最后只剩双腿能动了，被膝盖抵开也要不安分地晃。裴烬予干脆压着他，让脚踝搭在肩头，只剩下脊背一小块皮肤能让他蹭。
直到季乐安被亲得浑身僵了下，小腿肚子一瞬紧绷又软软垂落，消失在眼前。裴烬予才缓缓地，从屏住的呼吸中回神。薄汗顺着半垂着的下巴低落，随着画面消失而宣告结束。
裴烬予又洗了洗手，顺便洗了个澡。
冷静下来些，他回忆起点别的东西。
当时看到季乐安的腿挂不住，落下去。裴烬予呼吸一停，几乎下意识覆上他的侧脸，低下头轻柔问他，沙哑出声：“宝宝……好敏感啊。”
季乐安雾蒙蒙成一团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刹那闪过清醒，又像是还在梦中。哼哼唧唧地说不出来。
他不回答，裴烬予也就不追问，更没打算继续做下去。
季乐安埋着脸一会，突然抬起两条无力手臂，环上他的脖颈。几秒过后，他把额头也贴了上来，困倦地问：“裴烬予，小裴，你想……和我说点什么吗？”
他半抱着他，语气轻柔，软绵绵的，眼睛不断眨动，看上去困倦极了，像是要把他也带入梦里。
于是裴烬予只是拍了拍他的背，低声哄道：“没事，睡吧。”
季乐安眨着，茫然地看了他好一会，乖乖闭上眼睛。
“当时，你想听到什么呢？”洗完澡的裴烬予回来坐到床边，眉眼闪过思索，低声问他。
可显然睡着的人是不会有反应的。
裴烬予上床躺在他身边，小心把被他团在怀里，脸都埋进去的杯子扯出来一点，盖在身上。
但马上，怀里没东西抱的季乐安就不满“哼哼”两声，蹭着床就往被子消失的地方滚过来。
裴烬予从小到大第一次和人睡同一张床上，却像是无数次那般自然张开手臂，把挤过来的季乐安搂进怀里。
季乐安顿时改为抱住他，和之前一样整张脸都埋进去，在他睡衣敞开的地方蹭蹭，温热的呼吸浅浅扫在皮肤上。
算了，裴烬予想，无论季乐安当时想问的是什么，之后还有那么多时间，总能知道的。
这一晚裴烬予睡得很好。即便季乐安一点都不老实，睡着了也不闲着，把他当抱枕一样换了各种姿势抱，要不是人没抱枕软，就差给他骑到头上去了。
但裴烬予难得做了个梦，他抱着怀里温热的季乐安，梦到无聊的高中时期，灰色的世界被一抹彩色闯入。
小小的少年挂着灿烂笑容，一蹦一跳来到他身边躺下，他们共同躺在草坪上，懒散地在温暖阳光下酣眠。
季乐安从梦中醒来。
阳光好像从梦里照到现实，他醒来的第一反应是浑身都懒洋洋的，并且异常舒服，说不清的那种舒服。
“我在？”他从床上做起来，茫然环顾了圈，发现这里是裴烬予的房间。
季乐安的视线又一寸寸往下，看到了自己躺着的床，随后，像是打开了开关般，零散记忆翻涌而来。
季乐安：“……”
坏消息：他的估算失败了，竟然还是喝醉了。
好消息：喝得不多，他都还记得。
不对！两个都是坏消息！
季乐安的脸颊腾一下涨红，默默地把自己缩起来，把脸埋进去，叽里咕噜地哼出几声模糊话。
记忆不算完全，但他主动要求裴烬予亲什么的，缠着人不放什么的，最后竟然还……还直接……他宁愿忘记啊！
怎么亲上的有点不记得了，该不会是他强吻了裴烬予吧。
“呜……”季乐安埋着头，自闭了好一会。
直到手机响了一声，他才抬起头看了眼，更自闭了。
【季容：行，我姑且相信你了。但别让我知道你们俩假着假着搞到一起去了。】
季乐安：“……”
谢谢，已经搞了一晚上了。
接受到来自哥哥的警告，季乐安缓过来一点。敏锐的耳朵听到门外响动，怕裴烬予进来找，他哆嗦着快速整理好去开门。
踩着拖鞋开了道小小的门缝，季乐安超小声呼唤：“裴烬予？”
“喵喵！”小团子喵喵叫着，走过来蹭他脚踝。
“没喊你呢。”季乐安好笑地把它抱起来，其实他已经给猫猫想好名字了，大名叫——
喜喵团。小名团团。
没错，看似毫不相干的莫名其妙名字，其实是季乐安苦思冥想出来的，团这个字不能改，是珍贵的初遇。
喜喵两个字是怎么来得呢？因为季乐安发现团团特别喜欢喵喵叫，灵机一动排列组合了下。
裴烬予当时没说话，沉默看了他一眼，眉尾以很微妙的弧度挑了挑。
当他没看出来是什么意思吗？
季乐安浅浅哼了声，喜喵团多特别啊，不像裴烬予给自己养得马起名字，都烂大街了。
季乐安抱着猫又走了一段，总算看到裴烬予朝卧室走来的身影。两人一下子对视上，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气氛重新尴尬起来，季乐安硬着头皮挤出一句：“早上好？”
裴烬予看了他一会，自语道：“果然，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季乐安眨巴了下眼睛。
冤枉啊，虽然不是全部都记得，可他也没忘记，不然怎么感到尴尬呢？差点没给裴烬予道歉了。
不过……也算好事。
季乐安犹豫着，点了点头。
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沉默一直蔓延到餐桌，季乐安特意给喜喵团也准备了个小凳子，再从自己的杂物里翻出个更高点的支撑，把猫罐头的碗放在上面。
“吃吧。”摸了摸猫猫头，他才转过来，垂眼去卷意面。
季乐安仍在害羞，回想自己是不是吃错药了。他是真的，从小到大一次生理需求都没有过，怎么一下子这样啊。
“你还记得……”在他又要自闭的时候，裴烬予蓦地开口：“昨晚睡过去前说了什么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在意。
“啊？”季乐安想了下，立马想起来，耳尖迅速染上红色。
有没有可能，是他脑子糊涂记错了。为什么迷糊的记忆里闪过，他是想问裴烬予……是不是喜欢他。
但没有，他没有明确的问出口，裴烬予也什么都没说。
这才是正常的，可季乐安还是觉得心搅了起来。
他又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连他自己的情绪是什么，他都没完全肯定。
季乐安引以为傲的，对人情绪的敏锐判断，在情爱里一点都不灵光。
甚至带着隐晦的逃避。
可能是他第一次就判断错了。年幼的时光里，被养母哄着抱着，在温暖的小床上讲故事的时候，小小的季乐安笃定。
他们一定会成为家人的。
结果只是……
那是他们的爱在时间里改变了吗？还是他判断错了呢？哪个更让他好受点？
季乐安不知道，只是后来哪怕长大了，又因为养父母的争吵，跟身边的朋友也好陌生的人也好，相处没多久就会被迫分开，重新到新的地方开始生活。
于是他便，习惯了在刚认识的时候就开始思考离别。
既然都要离开的，季乐安恍惚了下，轻声回答：“没什么啊。”
他的感情向裴烬予提出了以后与未来。理性却还是，想着怎么把分别的伤害降到最低。
对他是，对裴烬予也是。
甚至确切地把裴烬予当成特殊的存在后，季乐安更加害怕失去。像个孩子一样，磕磕绊绊地摸索着道路。
裴烬予察觉到他语气的不对，犹豫了下，没有刨根问底，“我今天有事要去公司一趟，晚上给你带饭回来。”
毕竟在他眼里，季乐安无疑是喜欢他的，甚至已然改变很多，从最开始什么都要扯平，到现在提出的未来安排都包含他。
尽管可能只需要一点小推力，但时间那么充裕，他不想逼迫他。
“知道啦。”季乐安吃完意大利面想了下，发现今天没课，弯着眼睛笑了。
只是一想到面前还有个要去工作的，笑容小小收敛了下，转而给他鼓劲：“那你加油，路上小心哦。”
“嗯。”裴烬予心情好上不少，连接下来的麻烦事似乎都顺眼很多。
季乐安抱着喜喵团送他到门口，挥挥手后跑回来拿起手机，先给季容发了个信息。
【糟心弟弟：怎么会啊哥哥！除了不小心亲过，我保证我们什么都没做！】
只是不小心亲了好几次，只是虽然没做但他有点太敏感了。
【季容：呵。】
季乐安眯着眼把手机拿远，看着这个高冷的回复都有点摸不准他什么意思。到底信了没。
然而接下来，季容发来的短信让他暂时顾不上继续解释。
【季容：过几天伯父伯母要过来，你记得来吃饭，和他们道歉。】
季乐安顿时有点紧张，删删减减，郑重地回答。
【糟心弟弟：了解！】
关掉手机，季乐安倒在沙发上，抱着喜喵团狠狠吸了两口。直到怀里的东西传来“喵喵”的抗议，他才松开手，由着猫猫甩甩尾巴，转过屁股，决定先不理他一分钟。
“对了！手机手机……”
季乐安想到什么，把藏起的手机重新找出。
本来想偷偷摸摸观察一下朋友圈的，但季乐安拿起发现一段时间没有联系的林旭给他发了信息。
“早上好。”季乐安干脆给他回电话，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抱歉我这几天太忙了，之前答应给你发点录音都没来得及。”
“啊，你是来问我要歌曲录音的吗？”
“不是。”林旭在电话那头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是想问你，要一起出来吃个饭吗？过段时间，我可能要出国了，会去很长一段时间。”
他要出国？
季乐安缓缓睁大眼，闪过疑惑。他立马想起来原剧情的开始，林旭的确会出国，因为在青城数次得罪裴烬予，被动怒的裴烬予打压，丢失了一次好不容易得到的实习机会。
可男主就是男主，林旭出国后，一路开挂学成归来，甚至有了和裴烬予作对的底子
只不过剧情发展到现在，虽然裴烬予和林旭莫名不对付，那些个原本会发生的矛盾却没有发生。
归根结底，还是裴烬予一有空就和季乐安在一起，哪有时间管别人，更没时间出去。
可是现在，哪怕他和裴烬予没有不能解决的矛盾，依然在剧情即将开始的时间，主动选择出国了！
季乐安有点紧张，试探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学校怎么办？”
“我意外收到了一家公司的邀请，本来是抱着试一试，积累经验的机会和那边聊了聊。但没想到他们说想让我去试试，这是个很好的实习机会，我不打算放弃……学校这边沟通过了，可以暂时休学。”
季乐安：“……”
和原剧情……不一样了？
林旭只是打算去心动的公司实习，而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更不会在那之后回国，因为记恨和裴烬予不合，干什么都要踩对方一脚。
……也是，他们虽然莫名其妙互相敌视，可那些会让人产生不可抵消矛盾的剧情，到底是没有发生的。
季乐安高悬的心缓缓放下。
太好了，看来剧情不是不能改变的。
“所以，最后见一面吗？就当道别。”
于是，当听到这句话时，季乐安隔空点点头，“好呀。”
愉快地答应了。
和林旭结束通话，季乐安终于想起来还有个系统。
他心情好极了，悠哉游哉偏过脑袋，看向系统界面。
——砰！
没拿稳的手机摔落到地。
季乐安顾不得看它有没有坏，不敢置信站起身，明明知道系统离自己的距离是固定的，却还是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试图更加靠近。
他瞳孔缩紧，一点点数着粉色的进度条，数了好几遍。
十、二十、五十、一百。
最开始黑漆漆的好感值来到顶峰，粉色占据了全部视野。
什么时候……
昨天看还只有九十九，难道是喝醉的时候涨的？
好感值到一百了，任务栏一片空白。
他的任务都完成了？和系统的约定达到了？
他不用死了？！
但是……
系统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反应。
第46章 故障修复 象征着爱意的红色一路飙升……
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丝毫没有反应的系统，季乐安忽然就很想和裴烬予说句话，那是一种完全发自本能, 瞬间的冲动。
反应过来时, 他已经打出电话。
季乐安心跳乱了几秒，平复了下，把手机放到耳边：“哒哒, 惊不惊喜？我们两个小时没见啦，没打扰到你吧？”
对面安静了下, 裴烬予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没有，怎么了？”
可能是隔着通讯不真切，季乐安总觉得他似乎压着笑。
酥酥麻麻的, 听得他耳朵莫名发痒。
只是唇角的笑意还没跟着扬起, 看到满格的好感值, 季乐安又托着腮, 捏了捏手里的抱枕：“没……什么。”
耳边传来轻微的响声, 是突然下起的雨拍打到了窗户上。
季乐安灵机一动, “外面下雨了，你出门有带伞吗？”
“带了，车里都有备着。”裴烬予直觉他原本想问的不是这句，眉头轻蹙了下，追问道：“季乐安，怎么了？”
“也没什么。”过了好几秒，季乐安慢吞吞的声音才响起：“只是我……不太喜欢下雨。”
突然下起的暴雨, 系统的异常，让他不免回想起刚穿来的那天，也是系统唯一一次与他对话。
从那以后, 系统开始故障，除了冰冷的机械提示外毫无动静，如今更是连好感值达成都没了提示。
他连自己完没完成任务都不知道，而死期眼看要接近。
“……会停的。”
“什么？”季乐安回过神，没太听清，下意识追问。
其实他也不喜欢。
裴烬予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的滂沱大雨。天色昏沉，阴暗，可他却能想象季乐安鲜活的，灿烂的笑容，仿佛能穿透漫长雨幕。
于是便也毫不犹疑道：“我是说，雨早晚都会停的，别怕。”
裴烬予第一次知道季乐安不喜欢雨天，可他一点都不感到惊讶。他的小鸟，合该欢乐地飞翔在春日暖阳下。
就像梦里小小的少年。
季乐安的年少时光，也一定是这样美好的吧。
他才不是怕呢，又不是小孩子。
季乐安想着，却笑了起来，眉眼轻快地来到落地窗前，和蹲着的喜喵团一起往外看：“对啊对啊，等一下就有太阳出来了！”
伴随电话对面重新变得叽叽喳喳地絮叨，裴烬予下车撑开伞，忽然问：“你要是无聊的话，想来我这玩玩吗？”
我这？
裴烬予是在说他的公司吗？
不开玩笑的说，季乐安刹那心动了。
但他还是先站起身，转了个半圈，假模假样矜持了下：“可以吗？不会打扰到你吗？”
裴烬予比他更干脆，“不会，我让人去接你。”
季乐安欢呼一声，努力拿着手机“啪唧啪唧”给他鼓掌，“那你等我哦！”
“嗯……我等你。”
等到瞎扯几句挂了电话，季乐安才想起来外面下着雨。
——系统不会当时受到雷雨天的影响故障了吧。
那么大的雨，就算拿着伞都可能会被淋湿点衣服。
——如果没有故障，难道是任务还不算完成？
对了，他其实可以自己打车过去，让裴烬予安排人来接挺麻烦人的。
——总不能是……因为裴烬予对他真实的好感没有达标吧……
季乐安闭了闭眼，深吸口气。给猫准备好吃的后，不再犹豫，脚步不停地出了大门，按下电梯间。
算啦。
雨总会停的。
季乐安右脚刚迈出电梯，就接到熟悉电话。他一愣，微妙拿起手机，“又是你来接我？”
地下停车库，对面一辆车点亮大灯，窗户摇下，露出贺陉一张同样莫名的脸和他大眼对小眼。
他的嘴唇动了动，电话里传出活人微死的声音：“是啊，谁叫你俩非要搬到我家楼上。”
早知道他今天去上班了！
季乐安眨巴了两下，“对哦，你当初是用业主身份带我登记的，原来你住我们楼下啊，怎么不来做客？”
贺陉：“……”
他肯定是故意的！天知道他有多害怕晚上睡觉会听到什么楼上的奇怪动静，尽管知道那不可能。
假扮？谁信啊，除了他俩本人没有一个人信。
贺陉露出个微笑：“上车吧。”
季乐安见他避而不谈疑惑了下，但也没太在意，直接打开门钻进去。
不钻不要紧，这一钻，他想起上次坐贺陉的车，幽幽看过去，“说起来，之前你送我东西，难道是因为我和裴烬予……那什么，在一起了吗？”
贺陉转方向盘的手一顿，忍住不受控的表情，勉强说：“是啊，祝福一下嘛。”
“所以你不用回礼了，真的。”
现在知道当时不过是乌龙的贺陉格外尴尬，都怪裴烬予，要不是裴烬予在他面前疯狂念叨季乐安吧啦吧啦，他怎么会深信不疑。
就这还好意思说是季乐安太喜欢他了，没办法。
呵呵。
季乐安闻言，一秒都没有迟疑：“好呢。”
“…………”
贺陉以为季乐安会客气一下，没想到他是一点都不客气。
行，不然怎么说你们是两口子。
“对了。”贺陉想到什么，提醒：“你现在去找裴烬予可能得等等，没猜错的话，他估计在忙。”
季乐安好奇问了嘴：“忙什么？”
“骂人。”
季乐安：“……”
“哈哈，不是不是。”贺陉给他解释：“就是些子公司的人……说起这个，你去公司要是遇到他们，最好别搭理，如果他们试图向你求情的话。”
“我吗？”季乐安茫然指指自己：“为什么？”
贺陉看了他眼：“不然呢，你和裴烬予高调发出来的牵手照，现在谁还不知道你们在一起了。”
“…………”
他们这对假情侣，流传的这么开了吗？
季乐安有点后悔当时的冲动。
“不是。”季乐安依旧没太听懂，疑惑问：“他们向我求情做什么？”
多好一个单纯孩子，怎么给裴烬予霍霍了。
贺陉委婉道：“毕竟他们正在被骂呢，又都知道裴烬予有个爱人，特别是你一看就心地善良，可不得在你面前装得可怜点，看看能不能免受惩罚呗。”
“噗。”
让贺陉没想到的是，季乐安一听这话，第一反应是笑出声。
“嗯？”贺陉感觉不太对了。
“抱歉抱歉。”季乐安没忍住又笑了两声，抬起的眼眸亮晶晶的，看上去无害极了：“我是想说，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呀？”
“虽然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但裴烬予不是个容易动怒的人。”
该说是不在乎吗？裴烬予大多数时候，对旁人都有骨子里的漠然。
“能让他生气的……”季乐安想了想，笑容不变，琥珀色的眼眸更浓了些，轻飘飘道：“我听了大概也会很生气吧。”
“你……”贺陉无言。
以一种重新打量的眼光看了会季乐安。
原来刚才的问题，是真的出于疑惑啊。
半晌，贺陉收回视线，也笑了下：“没什么，我多嘴了，当我没说吧。”
果然，能和裴烬予谈恋爱的，怎么可能是简单的。
亏他以前还担心他们会不会因为三观不和吵架，是他想多了。
“没关系，我们也才，”季乐安数了下，自然接上话，“认识没多久嘛。”
“是啊。”贺陉一脚油门开了出去，“也只有不熟的人能问出这种傻问题。”
“怎么会，现在不就熟了。”季乐安眨眨眼，顺他的意思说完。
接下来一路上，车内的气氛都十分融洽，比起之前或客套或虚假的交谈，这次的聊天明显自在轻松许多。
很快开到公司，不过贺陉担心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知道季乐安要来，裴烬予早早处理完手头的事，撑着伞在公司楼下等他。
贺陉自觉退避三舍，给他送到门口。
“你去停车吗？那待会见！”季乐安笑着朝他挥挥，毫不犹豫开门下车，大雨淋湿了一点衣服，很快被宽大的黑伞挡住，遮蔽在外。
“我来陪你吃晚饭了，开心吗？”季乐安躲到他的伞下，刚见面就踮脚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说谢谢。”
裴烬予不仅没说，还捏着他的下巴打量一番，没看出什么异样，就皱眉问：“你和贺陉聊什么了，这么开心？”
“没聊什么啊？”季乐安心虚地缩了回去。
只是聊了点裴烬予的黑历史。
不能说。
“我都要被淋湿了。”季乐安主动拉着他往里面走，“快进去快进去。”
裴烬予收了伞，一边沉着脸，一边乖乖和他往里走。
公司一楼刚刚因为看到顶头上司大雨天拿着把伞议论纷纷，没过多久，就看到个漂亮青年拉着裴烬予一只衣袖，晃晃荡荡走了进来。
裴烬予的一只手被他拽得像小学生春游似的晃来晃去。
两人似乎在说话，一个笑得开心，一个脸色不佳。
不佳的那个却乖乖的，一言不发，冷着脸，亦步亦趋跟人身后。
他们如此自然地不顾旁人。
顶头上司还对青年的问话有问必答。
一瞬间，在场众人都仿佛被按下开关。
众人瞪大眼，哑了声，像死光了一样安静。
直到目送两人乘坐电梯。
漂亮青年转过身，朝他们打了招呼。
……
谁啊？！
裴烬予刚才还发了大火，脸色沉得跟要杀人一样，谁都不敢上去触霉头。怎么一转脸变成这副样子了。
什么概念啊！
怎么。来了个小天使把大魔王镇压了？？？
“等等。”唯一知情的员工喃喃自语：“传闻，竟然是真的吗？”
电梯上，季乐安终于想到了，给裴烬予讲起些最无关紧要的：“……就是这样，贺陉是在提醒我。”
裴烬予眉眼舒展，淡淡道：“瞎操心。”
“你好像完全没这么想过？”季乐安挤着他，更好奇了：“这么放心我呀？”
裴烬予没接话，转而提起其他话题：“我没骗你，那天我没走。”
季乐安茫然：“什么？”
裴烬予转过头，拉着他出了电梯，没回头，一字一顿：“我们第一次遇见的那天，我没走，我看到你把人踹跪下了。”
“…………”
没等季乐安震惊。
裴烬予又回首，黑沉的眸子盯着他，看他脸上的每一个微小表情：“所以，当时我说后悔了，想送你回家，也是真的。”
他不仅看到季乐安利索的一脚，还看到他肆意的，张扬的笑容。
直至如今，依旧深刻。
季乐安不说话了，他停下脚步，拉住裴烬予。
等两人都停下，他上前一小段距离，泛着潮气的手指拽住裴烬予衣服，把通红的脸埋了进去。
*
说来陪裴烬予吃顿晚饭，季乐安就真的只是吃了顿晚饭。
吃完他提出要回去：“我还要去喂喜喵团呢。”
裴烬予所有挽留的话都吞回肚子。
他总不能，阻止一只猫吃饭吧。
“我今天可能要很晚回去。”裴烬予不放心嘱咐：“有什么事和我打电话。”
“能有什么事啊。”季乐安满不在意，收拾完就准备离开，“我就是回家喂猫而已，还能消失不见吗？”
没等裴烬予黑下脸，季乐安蹦跶着朝他挥手，笑嘻嘻地走掉了。
他没和裴烬予说谎。
离开后一路打车回家，刚进家门就抱着“喵喵”来迎接他的喜喵团去开罐头。
只是一个寻常不过的晚上，能有什么事呢？
季乐安甚至闲得，喂完猫之后坐到沙发上，望着还未停歇的大雨发呆。
出去散了散心，他其实已经不太在意了。
系统故障这么多，能说明什么？
说不定只是卡住了而已。
但裴烬予对他的态度是不用质疑的。
季乐安倒也没有认为裴烬予喜欢他。
他只是觉得裴烬予是把他当朋友对待的，他们的好感值绝对达标了。
任务不可能没有完成。
更大胆点说，他都能随便摸裴烬予了，感情好的跟亲兄弟一样。
——就这还能出事？
季乐安有点渴了，想去洗个草莓解馋。
离开沙发，来到柜子旁。
一瓶喝过的酒静静放在柜子上。
季乐安盯着那瓶酒，疑惑蓦地冒头。
对了，他估算酒量明明一直很准来着，为什么会喝醉。
只要裴烬予没骗他，说的情况都是真实的，他一定不会醉。
可他醉了，那不就说明……
直至如今，季乐安依旧没能想起裴烬予所说的，当时在车里的交谈。
他的记忆断片在半山腰。
裴烬予说，在车里，他们达成了交易。
……如果，根本没有呢？如果不是他没想起来，而是根本就是假的。
可是，裴烬予为什么要骗他。
就在他快要绕过那个弯，理清思绪之际。
【滋……】
【滋滋……】
脑海内，沉寂许久的系统发出电流声。
【恭喜……】
季乐安不好的念头陡增，却无法阻止。
【恭喜宿主完美达成任务目标，结算……检测到BUG存在……开始修复……】
季乐安缓缓睁大眼，在他的视野中，伴随系统机械的声音，好感值界面闪烁黑屏，不断跳动的色彩刺痛人眼球。
屏幕闪烁间，粉色的数值一格格下跌，重新变为漆黑，直至归零。
都不等他担心，而后再次上涨，是鲜艳如血的红色。
数值顶部名称闪了闪，属于男主的林旭二字被抹去，变成了他熟悉不过的，裴烬予的名字。
紧接着发生变化的好感值也一并消失，随之出现的，爱意值三个大字缓缓浮现。
象征着爱意的红色一路飙升，取代了粉色直达顶峰，染红季乐安的视野。
他在满目的爱中。
看到旁边漆黑的恶意值……纹丝不动。
甚至在闪了两下后，往负数跌了三格
……裴烬予喜欢他？
什么意思。
察觉到问题的思维还没反应过来，季乐安大脑率先感到一阵疼痛，眼前一黑。
不，是裴烬予爱他。
第47章 修罗场 季乐安——把他拉黑了。……
格外清晰的念头冒出后, 季乐安感到一阵眩晕，剧烈的，宛如被撕开的疼痛在脑海中乍现。
他闷哼一声, 捂着脑袋缓缓蹲了下去, 脸色煞白。
连喜喵团焦急地在他身边打转都顾不上，季乐安死死撑住脑袋，咬着牙呼唤：“系统……系统？”
【我在。】
“什么意思？！”季乐安喘了口气, “你之前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去哪了？为什么突然要冒出来……你……”
语言极其混乱，无数问题堆积着, 不成顺序地涌出，让本来就疼的太阳穴抽抽直跳。
【……别急，一个个问题来吧。】
【系统的核心在之前已陷入休眠状态, 按理来说, 只要能正常完成任务, 获取的能量足够核心恢复, 所以我直接把苏醒日期定在三个月以后, 也就是今天。】
“正常？”季乐安缓过头疼, 他完全不笑了，脸色在炽白灯光下，显得格外的冷，“你管那种情况叫正常，最开始你说任务目标是男主，那为什么最后会绑到裴烬予身上？”
【很抱歉，经详细检测, 的确是因为核心能量不足产生的故障，作为补偿，可以为你延长一个月期限, 继续执行任务。】
说着，系统帮他调出好感界面，这次上面写着的名字是林旭。
好感值：60。
【男主对你的好感值不低，一个月，对你来说并不困难。】
但季乐安咬着唇，一句话都没说，更没有为此感到开心。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此刻像沉淀着，有种很漠然的冰冷。
【我知道，原本你的任务应该算完成了，因为故障重新计算全然是我的问题。系统可以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并且会给予任务完成后额外的补偿，你已经在这世界呆了三个月，连同之前原主造成的恶劣行为都补救完毕，只需要最后一次，你就能……】
“闭嘴。”季乐安皱了眉，垂下眼，冷静问：“所以，你现在完全恢复正常了？”
【是的。】系统又把界面调了回去：【尽管因为错误导致任务产生偏差，但男主的六十好感值也足够支撑一段时间。】
【至于反派的，】
它似乎卡了下壳。
【本来需要的应该是恶意值，但也无所谓，还是男主已经60的好感更好刷，这里不管也……】
季乐安已经不想听它在说什么了，怔愣地目光，轻轻落在满目艳红上。
系统恢复了，数据是真的。爱意值显示为一百，那不就意味着，裴烬予……爱他？
很爱很爱。
季乐安又感到了一点头晕，脑内呆呆地回想起他们相处的每一瞬，想起来很多他觉得奇怪的，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深想的异样。
裴烬予送他礼物，任由他过分靠近的距离，贴贴抱抱，在他因为房东问题苦恼时邀请他，自然地就要跟着住下来。
和他一起出去玩，一起宅在家，一起布置房子，抱他，让他误会的话，和亲……
对了，一切的一切还可以追溯到，裴烬予对他撒的慌。
之前季乐安疑惑他为什么骗他，如果，如果第一次喝醉那天的记忆他其实已经完全想起来了，并没有所谓后续交易。
他真的说了那些话，被裴烬予误会表白了。
意外造就了他们的相处，之后又让裴烬予……对他有了感情。
那些从前怀疑过的，隐约察觉到不合理，又因为误会，因为裴烬予的说辞强压下的所有疑惑，全部涌上来，指向一个答案。
裴烬予。
喜欢他？
“…………”
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说？
不。
如果裴烬予真的说出来了，他又要怎么回答。
季乐安脑子乱成一团，绞劲脑汁，根本想不出任何答案。
应该拒绝吗？一想到这个，心脏就一下子收紧，沉甸甸的。
那应该答应吗？
可是……他对裴烬予，又是什么感情。
是特殊的，是特别的，是能牵扯到每一缕心伸神的。
这意味着，他也喜欢裴烬予吗？
季乐安想不明白，不知所措站起身，胡乱走了几步，撞到桌角也浑然不觉。
特殊里，有多少是因为他把裴烬予当成了救命良药，因为只要刷满好感，他就能活下来。
那些下意识的，如同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依赖。
占据了感情的多少，能算是喜欢吗？
会不会是他弄错了，误会了自己的感情。
这个念头始终如利刃般环绕在脖颈，稍不留神，便要扎出鲜血。
他不敢，不敢轻易许诺什么。
而更令季乐安感到窒息的，窗外漫长的雨幕好像全部倾倒在身上，冰冷刺骨，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拿裴烬予完成任务，实现活下去的愿望。裴烬予拿他当挡箭牌，避免麻烦的人纠缠不休。
这些，本该是公平的交易。
现在，天平一端却轰然破碎，重重地砸在地上。
裴烬予从没想让他做什么，也从没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利益。可是他却真正因为系统的存在，从来都有目的。
一开始就是假的，他是为了任务刻意接近。
裴烬予知道了……会生气吗？
季乐安下意识的，又开始设想离别。
也许，他马上就要失去裴烬予这个人了。
季乐安忽然安静下来，抱着猫坐到沙发上，缄默地望向雨夜。
雨没有停，什么时候会停呢？
季乐安的双眼倒映出打在窗户上的雨滴，眨了下眼，看水滴缓缓滑落。他揪住衣摆，头发乱糟糟的，埋着头想了想。
随手抽出一只笔和本子。
没有犹豫，快速地写完一行字把纸页撕下。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下。
季乐安缓慢地拿起手机，看到是裴烬予打来的电话，他顿了顿，按下接听键。
“我今天可能不回来了，比想象中还要麻烦点，我得回趟郊区别墅拿东西，会很晚……季乐安？”
裴烬予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从最开始的正常到疑惑。
他总能敏锐察觉到，季乐安哪怕一点的微小情绪。
但季乐安也很会控制，因为他就是这么长大的：“啊好可惜，我还找到了好看的电影想和你一起看。”
果不其然，电话对面语气放松了点：“等我回来吧。明天，好吗？”
季乐安的心脏轻轻抽了下。
他抬眼，视线望向窗外，仿佛能隔着漫长的雨夜，看到裴烬予同样望过来的双眼。什么时候开始，那双黑沉的眼里总能找到一丝隐晦柔和。
“我，”季乐安别开视线，没忍住问：“裴烬予，你是不是对我……”
没能说下去。
空气紧绷地像是快要断掉的弦。
裴烬予靠着办公椅，同样看着身前落地窗，眸中闪过错愕。
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了，季乐安怎么好像突然一下开窍了。
突然升起的欣喜让裴烬予差点忍不住，但他压下去了，冷静地想了想。这种事，在电话里说，太随意了吧？
但他又连任何关于否定的话都不想说出口。
于是裴烬予谨慎地，“嗯”了一声。
既没否认也没承认，想着等回去就抓着人说清楚。
对于季乐安来说，却是足够了。
他顿了顿，听上去语气没有任何异样，轻飘飘笑着说：
“……我明白了。”
直到电话挂断。
季乐安深深呼出一口气，垂着眼，像第一次那样一下一下摸着喜喵团，又转而捧着脸蛋叹气。
不算热的市内温度，他的后背渗出一层薄薄的汗，仿佛在紧张地等待宣判。
想得到什么答案？他也不明白。
但他想要去弄明白，从来没这么想过。
*
很快，公司上下发现只是中场休息了下，裴总的脸色就好看不少。
甚至唇角扬起笑意，对空气都和颜悦色许多。
真要算起来，这样的好日子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裴烬予每天心情看上去都不错。
平时老板不下班，员工不得不跟着一起卷。但自从老板开始每天雷打不动的五点准时离开，大家都过了好一段舒心日子。
本来都在猜测是发生什么大喜事了。
结果传闻传开，大家才都知道，原来是“啪”一下，有个小天使空降了。谈恋爱好啊，员工们纷纷祈祷两人百年好合。
裴烬予披着外套经过，直到听到助理汇报，放松的眉眼才稍微带上不耐：“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算了，早点解决吧。”
陈助理很清楚他在不耐烦什么，特别是听了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但他肯定是当没听见的，“明白了。”
陈助理利索地收拾完，准备陪老板一起去郊区别墅拿东西开会。
剩下的事情不难处理，裴烬予一边工作，一边还能分出心神想季乐安在做什么。
应该是还没睡的。
也不知道他那小脑袋怎么就突然一下子反应过来了，真不容易。但语气听上去，似乎没有任何抵触情绪。
也正常，毕竟，季乐安本身就是喜欢他的。
按照季乐安的性子，加上他家里的情况。
父母的恩爱，被宠着长大的环境，他应该对爱这种事接受良好，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能理解。
只有明白就好。
裴烬予想了想，趁着一段工作处理完吩咐道：“过几天的事情一起处理了，你可以放几天假。”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要放假，他可有的忙了，忙着约会
“好的。”陈助理哪能听不懂，自觉地当个工具人。
美滋滋占着光计划起去哪里玩。
裴烬予又想了下，季乐安估计是不用搬回去了，原本的次卧干脆专门改成猫的房间吧，主卧里可以加点东西。
明天要帮着季乐安先把东西搬到主卧。
等全部工作处理完，时间已经来到深夜，裴烬予不打算这么晚回去，按照原先准备好的在别墅住下。
许久不见的管家打理好花园，等他喜欢，端上来简单宵夜。
吃着吃着，就听裴烬予说：“明天让人在别墅准备新用品，以后可能偶尔需要带他回这边住。”
已然知道自家少爷不声不响谈了个恋爱，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体贴的管家嘴角没忍住扭曲了下，“好，我明白了。”
自觉已经安排好一切，裴烬予上床，明明只是和季乐安一起睡了一晚。此时身边没人，他就有点不习惯。
但没关系，很快他们就能名正言顺睡一起。
第二天一早，裴烬予抓紧处理别的工作，结束已是晚上，不算太晚，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去公寓。
门一开，他的身形停在原地。
里面空无一人，季乐安呢？还在睡觉？
可裴烬予往里走了走，看到主卧的门开着，一览无余的房间。
同样空无一人。
大晚上的，季乐安总不能是出去了。
裴烬予盯着空荡荡的床铺看了半晌，面无表情站在原地想了下，立即转身往回走。
第一眼瞧见摆放在门口的纸条。
上面的字体流畅漂亮，是季乐安的字迹。
纸条被笔压着，拿起来一看，清清楚楚写着几个大字。
【出门散心，勿念！】
裴烬予的脸色看不出喜怒，盯着纸条看了好一会，手指放上去摩梭了下，没有晕染出墨，至少写了有一段时间。
之所以没让他一下子怀疑，是因为纸条下面跟印下防伪标志似的，画了一只圆滚滚的小鸟，小鸟歪着头，一只翅膀展开，指向字迹。
可爱极了，和本人一样生动活泼，指尖触上去，好像真的能摸到温度。
这一下，心里因为担忧和莫名情绪引发的不敢置信，被消灭一大半。
裴烬予冷静了点。
又转身去了次卧，打开门，看到没心没肺的小猫躺在枕头上呼呼大睡。再转身，看到季乐安宝贝的设备完好无损摆放在录音室。
人质们都还在。
裴烬予彻底放心了，这里除了季乐安本人，什么都还在。
也就意味着，季乐安不是跑了。
那大晚上的，他去哪了？难不成是害羞了？
也能理解，想到季乐安接吻就会脸红，说句话都要害羞地把脸埋进来躲躲，更别提昨晚亲密的时候，他浑身都泛着淡红。
骤一想通，会害羞可以理解。
给他点时间，等一下他吧。
裴烬予想。
悠闲地靠着沙发坐下，拿出纸条，欣赏那只可爱的小鸟。
希望季乐安别害羞太久，他有很多话想说。
最好下一秒就蹦跶回来。
季乐安已经蹦跶到了挺远的地方，在酒店里凑合睡了一觉。
他倒不是要跑，也没有骗裴烬予。
真的只是想散散心，想想清楚。
而呆在他们共同装饰起来的小屋里，睡着裴烬予的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他已经脑袋昏昏的了，根本想不好。
还有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原因。
“我一定要完成任务吗？”季乐安坐在出租车上，自然地对着系统说话，余光看向司机，果然发现司机浑然不觉。
【当然，你忘了吗？我们一开始就讨论过，也给你看过没有完成任务的后果，延长的时间到了后，你会作为炮灰死去。】
“是吗？”季乐安喃喃了句，望向车窗外，玻璃倒映出他有些长的头发，和蓦地显得冷清的眼，“剧情真的不能改变？”
【不能。】
可是，明明已经改变了。
这也是季乐安会跑出来的第二个原因，他不完全相信系统的话。
最明确的证据，男主虽然依旧选择出国，但出国的原因和目标都改变了。变化之大，可以说是完全偏离了原本剧情轨迹。
第二点，如果真的必须完成任务，那么这个反而成了他的麻烦之一。
任务目标要出国了，他怎么办？难道也跟着出国？
出于以上无论哪点，季乐安都打算趁着散心想清楚的同时，见一见另一个当事人。
正好，林旭不久前主动约了他。
出租车停下，隐约能看到不远处站了个人影。
“谢谢师傅。”季乐安礼貌客气地给司机道谢，手机自动扣款，马上打开门跨下车，朝着接对面挥挥手。
等到红绿灯改变颜色，季乐安穿着明黄的卫衣，挤在人群中穿过斑马线，看到林旭笔直站着，安静的等他。
林旭上前两步走过来，淡淡的神情闪过一丝放松，微笑和他打招呼：“早上好。”
季乐安一顿，感觉怪怪的，但也还是自然露出个笑。
“早上好！”
说完他抬头看了看。
头顶太阳高悬。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
贺陉收回视线，望着大早上阴着脸来公司，坐在那就开始散发冷气的裴烬予，没忍住捂着嘴，发出短促笑声：“哈哈哈哈哈哈，你是说，季乐安明白你的心意，第二天就跑掉了？现在都还没回来？”
裴烬予冷冷看了他一眼：“闭嘴。”
“害羞。”贺陉琢磨了下，说真的，经过不久前的了解，他不认为季乐安仅仅会因为害羞一天都不回。于是他没忍住笑得更大声，“你确定？要我说，他该不会是不想答应，又没想好怎么拒绝，干脆跑了吧……”
裴烬予面无表情，放下随意架着的腿，眼看就要起身。
贺陉赶紧先他一步，拍拍屁股站起来，麻溜道：“哦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没处理，得先过去了，不和你聊了，没空没空。”
只是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最后作死丢下一句：“你可别等着等着，把人给等没了啊。”
说完，无视身后的响声，他赶紧溜了。
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沉默。
裴烬予坐着，低下头，看向手腕上和某只小鸟同款的手环。伸出骨节分明的左手，摸过环圈，一路往下，拽住了那个冰冰凉凉的挂坠，动作轻而缓的摩梭。
不久前，它也搭在一片雪白的皮肤上，滑过，碾过，染上滚烫温度。
裴烬予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给季乐安发去信息。
他等不了了。
消息成功发出，裴烬予撑着下巴，静静在办公室等待。
可是……
一分钟过去，没有回复。
时间缓慢流失，钟表的轻微滴答声似乎比平时更响。
裴烬予一边处理不太重要的工作，目光总不时看向手机。
一个小时过去，带着魔法帽的小鸟头像灰暗，依旧没有回复。
午后的阳光开始变得刺眼，照得电脑里的文字也似乎模糊浮动起来，让人无法专注。裴烬予的心逐渐沉下去。
马上，又一天要过去了。
裴烬予拿起手机，想了下，再次编辑一条短信发过去。
然而下一秒。
他的手指倏然用力，死死攥紧手机。
终于，夜幕降临，黑暗将房间包裹，空气里弥漫出一种沉重的窒息感。屏幕上，一个鲜红的感叹号缓缓浮现。
季乐安——
把他拉黑了。
一瞬间，所有的期待化为乌有，紧绷的神经刹那断裂。太阳穴跳动，疼痛的感觉传来，每一根神经都像是叫嚣着，撕裂般的刺疼。
裴烬予定在原地，盯着那一小行提示，缓缓地，眨了下眼。
面无表情拿起外套，快步前往地下车库。
陈助理差点被打开的门砸到，好在敏捷后退一步，愣愣望向自己老板冷硬的背影，下意识问：“裴先生，你是去……”
裴烬予没有回头，声音毫无起伏，平静叙述：“捉鸟。”
陈助理：“？？？”
而此时的季乐安，正苦恼地皱着脸。
时间倒退回太阳落山前。
季乐安和林旭也没走远，就在附近随便逛了逛，闲聊几句。主要是季乐安在问他关于出国后的打算。旁敲侧击地问。
果不其然，林旭回答和原剧情完全不相干。
“所以，”趁着林旭去洗手间的功夫，季乐安看向蓝天，淡淡问系统：“这也是你说得不能改变？”
【是的，如同无论如何，你不完成任务都会死，只是死于什么的区别。男主也一样，就算他完全不按照原剧情走，最后的轨迹也只会发展成，他回来试图和反派作对，这一种结果。】
“为什么？”季乐安不解。
“你之前在沉睡，但我和你说过了，虽然目前男主和裴烬予因为我不知道的原因互看不顺眼，可他们之间更深刻的仇恨都没发生，哪来这么大怨气。”
系统沉默了下，看着不被向宿主公布的某个数值。
半晌只答：
【也许，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哪怕不是因为原剧情，按照现在的发展，男主和反派的仇怨仍然不会有丝毫减落，只是换了个方式。
季乐安还是不懂，它哪来的肯定。
没等他继续追问，林旭从洗手间回来，他神情柔和，看得季乐安又是皱了下眉。
说起来，林旭今天也怪怪的。
“久等了。”林旭的嗓音一贯平淡，带着股温和。
季乐安笑了下，“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嗯。”林旭应答，神情却轻微动了动。
他是真打算出国了，实习的机会对他来说很重要，哪怕不成功，都是很好积累经验的机会。作为原剧情男主，他的天赋自然不差，该下决定也会毫不迟疑。
只是在出国前，林旭看向身边人，流露出沉思。
第一次见面，是在他打工的酒吧。那几个公子哥刁难他，林旭是打算忍下去的，可是，季乐安出现了。
最开始看到季乐安，他差点以为季乐安和那几个公子哥是一伙的。
后来他们反而吵起来，林旭松了口气，打算趁着机会想办法溜走。毕竟季乐安，怎么看都不能打过三个人的。
而他作为服务员，上去劝架只会徒惹事端，指不定到时候两边都不讨好，林旭根本没打算帮忙。
哪怕季乐安是好心想帮他，但他宁愿少一些事端。
让他没想到的是，季乐安不仅吵赢了，还把人的头拽着往下按，成功用一个简单的动作唬住三人。
他自信的，明媚的笑容，在昏暗包厢内熠熠生光。
照亮了林旭的视线。
而这道光，转身向他走来，拉着他的手，毫不犹疑带他逃跑。
这是一见钟情吗？林旭迟疑地想。
他没有挣开，抱着隐晦的心理，任由季乐安拉着胡乱瞎逛。
而后他们躲到一边，季乐安是个很自然熟的性格，逢人就喜欢笑，对谁好像都很亲近，对第一次见面的林旭自然也是。
林旭就这么和他聊了起来。
比想象中更顺利。
他得知季乐安和他一个大学的，得知季乐安和他的经历很像，也有一段时间独自生活，打工的经历。
虽然听上去季乐安有家人，只是作为孤儿，林旭莫名能从他身上找到熟悉感，并为之动容。
后来，他们又一起吃了饭，加上联系方式，聊聊打工，聊聊未来规划，季乐安很好心，帮了他很多。
不过他偶尔也会感到诧异，或许是季乐安身上的那股熟悉感作祟。
林旭每每会疑惑，他怎么能有这么多善心？
如果是自己的话，在福利院长大，独自生活，独自养活自己，已经耗费了他的全部，一丝一毫地善心都消失殆尽了。
不过他很快想通。
季乐安和他不一样，他有恩爱的父母。
理所当然。
但那些不妨碍，林旭开始对季乐安有好感。
他以为，他们这么像，又很互补，也许有一天能走到一起。
直到这一切，终结在季乐安亲口说：他有男朋友了。
可是林旭并不觉得他们相配。
那个人，明显不是什么好人，季乐安善良，单纯。和他怎么能在一起？
趁着出国前，林旭想抓住最后一丝机会，尝试一下。
“你的男朋友。”林旭想着，压低了语气，有些沉地说：“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再考虑一下，我回去查了查，你不关注这方面，可能不知道裴烬予在商场的手段，你们真的不合适，他都不知道有多少绯闻，手段多脏，你们……”
话没说完，就被忽然抬起头的季乐安打断。
季乐安掀起的眼，不知道是不是角度问题，显得有些异样的冷漠。完全不同于平时太阳似的温暖，他的笑都带上凉薄意味：“停，先不谈裴烬予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从流言里片面的认识，就可以这样去说一个人吗？”
季乐安和裴烬予没太熟时，也曾误会过，先入为主过，可他只是借此对自己提出小心，而不是用来说裴烬予。
“抱歉……”季乐安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不要在我面前这样说他，我比你更了解他。”
季乐安垂下眸，好歹没有把话说得太过分，只是想不通林旭突然发什么疯。
他不感到意外，原剧情的男主能和裴烬予作对，自然也不是老好人。只是那些展露头角的性格都在剧情开始后。
“……”林旭愣了下，脸色看上去有点难看了，但想到原本的目的，还是压下情绪，“抱歉，我的意思只是想问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季乐安，我一直没和你说，其实我……也对你有好感。”
这句话，季乐安就真的意外了。
他眨眨眼，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完全没一点得知裴烬予喜欢自己的复杂心理，甚至感到些好笑，反问：“我吗？”
“对。”说都说了，林旭干脆一鼓作气，全部说了出来，包括先前的一些想法和劝说：“你不要被他骗了，你看，你这么善良，怎么会喜欢上他……”
他后面在说什么，季乐安都不太有心思听。
他感到了一种荒谬的好笑。
林旭对他的印象，是不是有什么偏颇。
而且，他也没有什么相爱的父母，但愿意帮助别人，需要这些吗？
还觉得他……单纯善良？
更别提他都说过他和裴烬予在一起了，林旭什么意思啊，直接当着人的面撬墙角？
季乐安无语了下，忽然想到昨天和贺陉在车里的对话，他和林旭认识可比贺陉早，连贺陉都能从简短的交谈里道歉，说是他不够了解。
林旭却依旧不觉得他的认知有什么不对。
林旭喜欢的，到底是他，还是他想象中的季乐安？
还有裴烬予……
季乐安又开始想裴烬予了。
他觉得裴烬予也总是让他惊讶，却是因为截然不同的原因。裴烬予能发现他哪怕微弱无比的情绪变化，记住和他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从初见，到现在的全部，他都记得。每次想到这，季乐安都有点耳朵红。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呢？
季乐安有点走神的时候，感觉到手腕被抓住，回过眼，就看到林旭不知道什么时候说完了，但他突然低下头，似乎在慢慢靠近他。
他被裴烬予弄出条件反射，下意识想起同样的画面。只是比起当时脸红的，手忙脚乱想去捂裴烬予唇，此刻他只感到恶心。
原来除了裴烬予，其他人做这个动作，只会让他恶心。
季乐安呼吸一窒，瞳孔缓慢睁大。被抓着的那只手腕用力抽出，果断迅速地扇了他一巴掌，打得他偏过头去。
“你干什么？”季乐安茫然了。
自己只是走神了会，他想到哪里去了。
林旭被扇蒙了，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扇巴掌，力道很重，让脸颊迅速泛起红色。他怔愣地低下头，左脸火辣辣烧起来。
他只是觉得季乐安走神了，想让他专注点。
可也不知道怎么的，此刻，季乐安冷冷地看着他，让侧脸刺疼更加明显，却也让他更想低头，真的做点什么。
没等他有动作，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另一边，季容刚看到熟悉的背影想靠近，就看到自家弟弟抬起手，扇了一个男的一巴掌。
他们终于要分手了？
季容下意识欣慰了下，靠近才发现，男的不是裴烬予。
没事了。
季容眯起眼睛，镜片后的眸子闪过寒光，打算好好教训……被自家弟弟打的那个男的。
毕竟，季乐安打人肯定有他的理由。
自家弟弟那么乖，才不会无缘无故动手。
季乐安的余光看到自家哥哥气势汹汹靠近，一副想打人的模样，心下有些慌乱：“哥？你怎么在这……”
不会是发现他和裴烬予又亲了吧！
不会吧，不可能啊，他哥不能真是预言家吧？
生怕被逮住教训一顿，甚至季容要迫不及待发动他的告家长技能，季乐安有些急，都顾不上林旭，凑上前，小心翼翼又亲切地拉着他的手。
讨好似的乖乖喊了几声哥哥。
当裴烬予收到一家餐厅的线报，一路压着限速找过来时，远远就看到季乐安和林旭站在一起说话。
他的眸子骤然更加阴沉，神经质地压住手环上挂件，反复碾过。
又是这个人……
季乐安和他是什么关系。
不行。
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季乐安都只能是他的。
必须是。
季乐安喜欢他，就算不喜欢了，他也不会让人离开，他会等，可以等，等到季乐安再次喜欢上他。
再走进一点，裴烬予看到季乐安扇了林旭一巴掌。
但他一点都没感到高兴，那么轻飘飘的，奖励谁呢？！
不许扇他，调情吗？踹他啊！
季乐安都没扇过他巴掌。
更靠近了点，季容的身影被挡住。
裴烬予只看到，季乐安似乎往旁边走了几步，嘴上甜甜地喊着哥哥。
叫谁，哥哥？
反正不是他。
裴烬予再也忍不了了，他快步向前，冷冷掀起眼皮，下颌线绷得很紧，胸口起伏了几下。一把用力将季乐安拽过来。
“诶裴……烬予？”季乐安愣了下，等看清楚来人，一下失了挣扎的力道，细白手指下意识抓住他的衣服。
透露出点，无意识的信任。
裴烬予按住他的脑袋，往怀里压。他比季乐安高大，能把季乐安整个都抱进来，手臂用力到恨不得把人融进骨肉。
特别特别紧，季乐安都喘不过起，艰难抬起头，也只能被迫埋胸。
因此他也看不到，另外两人骤然扭曲的脸色，林旭和季容，各有各的扭曲。
但最特别是林旭。
他顶着一侧红肿的脸，脸色发沉
裴烬予死死抱着季乐安，漆黑的眼眸抬起，与林旭对峙。眸底暗沉的怒火翻涌，阴鸷冰冷，透露出浓厚敌意。
他按住季乐安的脊背，抱着熟悉的人，感受他的体温，一切担忧都消失无踪，薄唇才轻轻张开，对林旭冷冷道：
“滚。”
第48章 争吵 季乐安什么都没做他就已经无计可……
裴烬予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着林旭的眼神冰冷，眉眼锋锐，沉甸甸的, 压得人喘不过气。
甚至季乐安都在艰难呼吸着, 却是因为裴烬予把他抱太紧了。
他被迫压着头，往人胸口里埋。鼻梁抵住胸口之间的缝隙，把脸都憋红了, 放松状态下的胸肌是软的，但显然裴烬予并不放松。
季乐安眨巴着, 鼻尖抵住硬邦邦的肌肉，试图把他推开点。
一秒钟后，他被抱更紧了。
季乐安：“……”
呼吸不过来了。
季乐安在和裴烬予暗自较劲, 更注意不到背后, 季容窒息地捂住眼睛, 和林旭刹那沉下来的脸。
林旭一贯冷淡的五官因为愤怒扭曲了点, 额角青筋跳了跳, 死死盯着他们, 心底弥漫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凭什么。
明明……
是他先和季乐安认识的。
莫名强烈的情绪涌上来，纷纷化为同一个念头。
明明本该是他的，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愤怒和不甘像火一样灼烧全身，激得冲动往大脑里涨。林旭阴沉着脸死死呼吸几下，需要拼了命压下冲动，才能不立即上前，不体面地和人动手。
但眼前的裴烬予下巴抵住季乐安的脑袋, 手指在他头发上轻轻抚摸，冰冷视线带上点讥嘲。看得林旭终究是没忍住，就要上前一步。
裴烬予眯了眯冷锐的眼尾, 像是嫌脏似的，“你前几天，拿到了科克集团的邀请，对吧？”
“你什么意思？”林旭的脸色更加沉，语速飞快：“虽然不知道你哪来的消息，我是拿到了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要用这个威胁我？季乐安，你看看，这就是你找的……”
“闭嘴。”裴烬予嫌他吵，又觉得很有意思似的，低低笑出声。抱得季乐安的手更紧了些，疑惑问：“就凭你？你谁啊？”
季容在旁边推了推眼镜，微妙啧了声。
哪怕作为剧情里未来的男主，林旭现在到底太过稚嫩。连他都听出来了，裴烬予那句话其实是对季乐安说的。
只是在暗戳戳说坏话。
换而言之，林旭都要出国，怎么好意思和季乐安提喜欢的。
是想让人和你一起去还是想搞异国恋啊？他作为哥哥第一个不同意！
可一想到这个，季容的头更疼了。
季乐安还好意思说他们是假的，这叫不喜欢？！
裴烬予任由季乐安踩他脚也不松开，只是放松了点，让他靠得更舒服。嘴上不停，嗓音不高不低，带着轻嗤，一字一顿。
“就算我真的威胁你，你又能，怎么样？”
裴烬予的笑意收敛，居高临下的，像是在看垃圾：“至少，你不至于蠢到连这句话都听不懂吧？”
林旭的脸色蓦地难看无比。
是啊，他又能怎么样。裴烬予想让他失去实习机会，乃至封死他的一切道路，都简单得和碾死蚂蚁一样。
是他冲动了，林旭开始权衡利弊。
不管季乐安是怎么想的，他惹不起裴烬予，这点毋庸置疑。
理性来讲，他应该先退避一下，之后再找机会，也不迟。
林旭想要最后抬起头看看季乐安，可人被抱得结结实实，只能看到清瘦背影。
很快，他对上裴烬予那双漆黑的眼睛，寒意从被注视的地方遍布全身，林旭后知后觉咬牙，让他多少有点狼狈：“季乐安，我们不继续逛了吗？”
季乐安的背影顿了顿，半晌，下了决定，头也不回道：“不了，今天不太合适。”
林旭胸口剧烈起伏了下，不知道僵硬地站在原地多久，直到看见有服务员快过来，才咽下口气，勉强笑笑：“好，那……再见。”
说完，他扭头，径直离开。
裴烬予这才松了搭在季乐安后背的手。
好不容易把自己拔出来，季乐安本来有点气的。但对上裴烬予黑沉的眸子，看到他垂着眼，表情柔和，像水一样的眼神，那股气就散了。
他其实没想好，也没想那么快见裴烬予。
一见他，季乐安就忍不住有些惊慌。无数念头冒出脑袋，环绕在左右，不断告诉他。
——你别有目的，你在利用他。
裴烬予知道了，一定会特别生气吧。
无论是谁知道了，都要生气的。
哪怕裴烬予对他特别好，哪怕系统告诉他爱意值是满的。可是，仔细想想，裴烬予好像从来不会对他说喜欢或者爱。
也许，等他知道后。
仅剩的爱意值也会慢慢降低，直至归零。
季乐安睫毛轻颤，先是转过头，轻轻对季容说：“哥，我们有点事先出去一下，我等一下回来找你。”
他感觉一会，裴烬予可能就不会用那种眼神看他了。
他会有点难过的，不想让季容看到。
季容警告地看了裴烬予一眼：“好，你待会来包厢里找我。”
等他离开，季乐安拉着裴烬予，往没人的角落走去。
身后，裴烬予听话地跟着他，薄唇轻轻勾了下，压迫的气势荡然无存。
他先是发现误会了，季乐安那几声哥哥是在喊季容，又亲口听到他拒绝林旭，这会心情肉眼可见变好。
但也因此没能看到。
前面的季乐安眼圈有点红，唇瓣不受控地张开一点，像是快要喘不过气。
到了地方，季乐安没回头，正面对着墙壁，也不说话。
裴烬予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怎么不开心了？”
他都还没问季乐安把他拉黑的事。
季乐安想过自己该说什么。
其实只要不说，不提起，除了他谁还能知道系统的存在？只要他不说，裴烬予就永远都不会知道，更别提为此生气。
但他……不想骗他，他做不到。
哪怕裴烬予因此生他的气，再也不理他，再也不喜欢他。
他还是做不到隐瞒。
“裴烬予，我们的交易，是不是结束了？”季乐安安静了会，总算转过身，表情平静淡然，没有一点微笑。
裴烬予愣了两秒，差点怀疑是听错，眼神有些慌乱。
“你骗了我。”季乐安努力稳住情绪，用冷静地声音道：“我其实根本没答应你什么假装伴侣，既然一开始就是假的，现在也该结束了吧？”
“对不起。”裴烬予的思绪飞速转动，毫不犹豫先给他道歉。
随后才用听上去还算冷静的语气解释：“我骗了你是我不对，我很抱歉，那时候我误会了，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才亲的你。结果知道不是后，我一边又怕你逃跑，又有点私心，才会杜撰事实骗你……”
裴烬予的呼吸频率错乱，都怪他光顾着想季乐安想通后的美好生活了，忘了自己还埋了个大雷。
无力感从心脏蔓延到四肢，裴烬予难得茫然无措，思考要怎么道歉才能让季乐安不要不开心。
殊不知，他的态度反而让季乐安更难受。
季乐安只觉得体内的五脏六腑都拧在一起，堵塞着喉咙，吐不出一个字，但他还是艰难地说：“不是的，我没有怪你。”
季乐安闭了闭眼，破罐子破摔：“是我……骗了你才对。”
他都不敢去看裴烬予的表情。
“从开始，我接近你就是为了其他目的，你的私心……”季乐安停了下，更加艰涩：“是因为我一开始牵了你的手，和你拥抱吗？是因为我不停的接近你，说话让你开心了吗？”
“可是那些……”季乐安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中盛满悲伤，“最开始，都是别有目的的，是我一直在骗你，利用你。”
“最开始，其实，也不应该是你。”
“……就是这样。”季乐安一口气说完，垂下脑袋，语气轻到消失：“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是，等一下好吗？我还得先去我哥那里一下。你放心，今天我会回去的。”
说完，季乐安转身想离开。
生怕从他眼里看到一点失望的眼神，哪怕是一点点。
都让他受不了。
脚步声急促远去，从最开始几乎要跑动的快速，到最后放缓，小心翼翼往前迈出去几步。
季乐安有点想哭了，不敢回头，却在下一秒，听到后头也坠着脚步。
不需要辨认，他知道，是裴烬予。
气到这种程度吗？也是，裴烬予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对待过，肯定很生气，也不会再相信他了。
“我不会跑的。”季乐安闷闷地，停下来说了句：“真的会回去，你放心，到时候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他会做好准备的，哪怕是被赶出去。
季乐安继续往前走，这个点餐厅人不多，服务员都集中在工作，他们这条走廊几乎没人。于是，脚步声更加清晰。
还跟着？
跟着他做什么，又不追上来又不说话，就跟着是什么意思。
季乐安差点想回头，但他忍住，又停下来。
只是这次，远远坠着的裴烬予突然加快步伐，上前按住他的肩，强迫他转过身。
季乐安猝不及防下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挣开，没想到抓着他的手一个接力，直接把他拽进怀里。
在熟悉的怀抱里抬眼对上裴烬予仿佛被浓雾遮挡，黑沉沉的眸子，季乐安的心又是狠狠一揪。
他让他，不开心了。
“再说一遍？”裴烬予沉沉垂眸，语气不明。
季乐安受不了，用力推开他，更是往后连退好几步，一下子拉开距离：“你听清楚，我骗了你，懂了吗？”
裴烬予沉声：“先跟我回去。”
“我说了我会回去的。”季乐安抿抿嘴，也不知道怎么的，情绪就是控制不住：“只是晚一点。”
“你还要去见谁？”
季乐安一下茫然，眨了下眼：“我哥啊，你看到他了。”
裴烬予转转手环，漆黑的眼盯着他：“先说清楚，你想利用我什么？”
“我，”季乐安感到头晕：“反正，我没想让你误会我……喜欢你。”
“那你想让谁误会？”裴烬予闻言，蓦地也起了点情绪，冷声追问：“刚开始不是我？你想找的是谁？”
季乐安快被他问破防了，“是谁有什么要紧的，和我们有关系吗？你好奇怪，在意这个干什么，重点难道不应该是我骗了你，一直在骗你吗？我以为我们的交易是真的，可实际上，只是，我在利用你而已。”
裴烬予皱眉，沉着脸，“那不重要。”
“还有什么更重要？”季乐安要被他气笑了，“我让你喜欢的一切，最开始都源于虚假，要是我能帮到你就算了，可你其实不需要我帮助对吗？你不生气？是我别有目的，心思不纯，在你那占尽便宜，是我欠你的。”
他一顿分析，有理有据。成功让裴烬予站在原地，一时没有说话，沉默不语地看着他。
果然，他一定会生气的。
季乐安再次深吸口气，闷声：“总之，我先去和我哥说一声。今天晚上就会回去，你在家等我，到时候……我们再说清楚。”
裴烬予缓慢地眨了下眼，这次没追上来，只是问：“好，要我帮你喂猫吗？”
“…………”
季乐安噎了下，他明明已经很伤心很难受了，听到这句话，又没忍住心情复杂，活跃的思维习惯性冒出好几个段子。
甚至想要给裴烬予分享。
本来季乐安心情极其糟糕，气得想要砸东西发泄情绪，或者大哭一场。
但他这么一说，耳朵本能动了动。
“……要的。”
季乐安说完，改为恶狠狠剁了下脚，给厚实的地毯留下个脚印子，气鼓鼓再次抬脚要离开。
在他身后，裴烬予倒也没那么平静，他只是忍住追上去的冲动，下颌线绷得很紧，胸口压抑地起伏了下。
算了，他也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季乐安不知道。
裴烬予根本，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能拿他怎么办？
连生气都不舍得生一下。
吵架？哪有这样的吵架。
季乐安什么都没做，他就已经无计可施了。
第49章 暴雨之下 他好像，真的爱上裴烬予了。……
“嗯, 我等你。”
听到这句话，季乐安要离开的脚步一顿。偷偷吸了吸鼻子。
明明没有风，眼睛却被吹得很酸, 那阵无形的风把他的气恼、不知所措都吹走了, 只剩下不明原因的难受。
“你没有欠我什么，从来都没有。”裴烬予还在他身后说：“是我太贪心了，贪心到欺骗你, 隐瞒你，也对一切明明存在的疑点视而不见, 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季乐安。”裴烬予停顿了下：“别因为这个怪自己。”
那些，从来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季乐安的呼吸声有点控制不住，剧烈的颤抖几下, 眼眶迅速泛红：“可是, 我会在意啊, 那样对你, 一点都不公平。”
“你生气吧？好不好？”
这句话出口后, 季乐安的心提了起来, 又重重放下。
他终于想明白这股情绪是什么了。
他能清晰的看到那些纠结成团的思绪散开，一缕缕上都刻下不同的痛苦，每一缕都如此清晰，最终再次缠绕成团，通通都不想放弃。
他想要的好多好多。
他想要裴烬予不生他的气，喜欢裴烬予能记住他的每一句话，不会因为他做错了而怪他, 不喜欢他，会包容他的任性，哪怕没那么好的任性。
但裴烬予一点都不生气, 他却更难受了。
为什么要无条件的答应他所有过分的要求，从来不对他生气呢？裴烬予也是人啊，他也会感到难过，感到生气。
他应该生气的，应该感到不舒服，说出来。
为什么不说，看他这么漠视自己的需求，季乐安就很难过。
同时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这也要那也要的。季乐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见好就收的人，他会撒娇，会借此给自己多索要一颗糖果，但他一向知道边界在哪，知道满足，知足常乐。
但原来，并不是的。
喜欢是这样了。
或许，爱也是这样了。
他好像，真的爱上裴烬予了。
那些从来没有过的感情，让他觉得自己都有些陌生，他想要裴烬予的一切，成为他的唯一，无论是好的情绪还是坏的情绪，他都想要。
想裴烬予会在他发脾气时低哄，也想裴烬予在意自己，会为自己动容，甚至包括生气。
成为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想起的人。
他好贪婪，什么都想要，一点都不会爱别人。
真是个坏蛋。
季乐安偷偷擦了擦眼睛，努力语气平静地说：“我真的要走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但这次，裴烬予上前一步，再次一把拉住他，扯过手腕，用坚定的姿态迫使他回头。
季乐安一怔，愣愣地抬眼看他。
裴烬予的眼神莫名其妙的，让他看不太懂，甚至诡异的藏着隐晦开心，让他黑沉的眸子都带上点光亮。
“季乐安……”裴烬予叹息般，轻轻叫他的名字，喉咙里挤出低沉的笑，“你真以为，我一点都不生气？”
怎么可能。
裴烬予已然想了很多，都快气死了。
特别是听到季乐安说刚开始不是他。
那是谁？
那个叫林什么的玩意？
季乐安的手指白净，被裴烬予包裹着，从他的锁骨往下滑，一点点放到胸口位置，强有力的心跳声紊乱，一下下撞击掌心。
“我只是，在想怎么生气而已。”裴烬予垂下眸，用掌心碰了碰他的下颌，目光意有所指般划过。
让季乐安恍然想起探出的舌尖，一口口舔舐的黏腻。
“所以，别让我等太久。”
说完这句，裴烬予最后看他一眼，主动转身离开。留下季乐安呆在原地，手还傻傻抬着，忽然就很慌乱。
显然，他挖了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了。
原本过于凝重的念头因这段插曲消失，季乐安把脸往掌心埋了埋，深吸口气。
裴烬予果然还是生气的。
只是，方向似乎不太对。
【可怕哥哥：还不来？别告诉我你们偷偷摸摸去做什么了。】
手机震动了下，彻底打断季乐安的思考。
他拿起来一看，才记起早被忘到千里外的季容，慢慢吞吞回。
【糟心弟弟：问就是在路上了。】
季乐安风风火火赶回，按照手机里发来的包厢号穿过七拐八绕的走廊，一眼看见面色很冷的季容站在中央。
季容看到他，刻意往他身后瞅两眼。
没瞅到人，脸色好了点。
“裴烬予回去了？”季容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眼季乐安，止不住叹气：“你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呢？喜欢谁不好啊，要不我再给你……”
“停停停！”季乐安赶紧给他摆出个叉，“都说了我们纯友谊，纯交易。”
只是这次，他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底气不足。带上明显的心虚。
“你觉得我是傻子吗？”季容没忍住，更上头了，“你看看你们去说个话说了多久，说什么了，从宇宙起源开始聊都说不了这么久！”
季乐安小脸一红，嘴硬：“哪有这么夸张。”
只是，吵了架而已。
虽然吵得一点都没有气势。
“好了，你别说了。”季乐安连忙叫停，眼巴巴地谄媚两声：“还没吃饭呢？饿不饿？我请你吧哥。”
对了，早知道让裴烬予吃点再回去了。
季乐安一下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忘了这个。
要不，叫他回来？不行，可能都开出去好远了，应该早点说的。
就像，像他们之前一次拌嘴，裴烬予也没忘给他做饭。他有一点脾气的时候，裴烬予不仅不生气，还会笑，会哄回来，会买小蛋糕。
裴烬予甚至在他喝醉的时候叫过他宝宝。
想起来好怪，他早该发现的。
但他叫他宝宝哎，说他很重要，还有好多呢。自从意识到自己真的喜欢上了裴烬予后，季乐安就开始找理由。
然后说服自己。
——其实，喜欢上他也很正常的吧。
一看他又是出神的小眼睛，季容简直恨铁不成钢，恨死了他这副不争气的模样。但想到什么，暂时忍下来。
“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季容一副听到了荒谬言论的表情，“还好你没把人带过来，今天这顿也不用我请。走，跟我进去。”
没等季乐安理解他话里的含义，季容已经搭住他的肩，把他带进包厢。
季乐安抬眼，愣在原地。
包厢内，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低调的裙子，皮肤很白，长长的蓬松卷发披散在肩头，五官明媚大气，但比起季乐安的无害，她侧目，自带一股让人不敢亲近的气势。
只是那双圆润却冷的眼，一看到季乐安，笑着弯了起来，带上柔和关心。
季乐安几乎马上认出了她。
邓双双。
妈妈。
季乐安好不容易从裴烬予那缓过来的心脏又开始狂跳，下意识产生种退缩的情绪，拼命控制住才让脚步没往后退。
他快速撇了眼一旁微笑打招呼的季容，一脸不知所措，不是说好的过几天才会来吗？怎么突然来了！
季乐安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父母相处，他只有一点点，福利院老师们教的经验，但就那么点经验，也让他狠狠摔了一跤。
他不知道，是不是他做得不够好。
而且，而且。
……
他又不是原本的季乐安了。
再怎么样的演技，都不可能逃过爱孩子的父母吧。
季乐安紧张地掌心都开始冒汗，邓双双已然走上前，自然握住他的手，敏锐发现他眼睛有点红红的，立马小心翼翼开口：“乐乐，怎么了呀？”
“我，”季乐安知道自己该叫声妈妈，表现地亲近点，自然点。可他开口，嗓音无比干涩，带着莫名的悲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邓双双见状没再追问，拉着他的手，带他来桌边坐下。
季乐安这才发现，原来爸爸妈妈都来了。
季柏坐在位子上，保养地也很好，他们看上去都只有三四十岁的样子，像是时间凝固了片刻。季乐安长相随母，季柏的五官就端正多了，能看出年轻的剑眉星目。
只是他眼睛的颜色，继承了季父的一双眼。而比起他眼中的干净纯澈，季柏的眼睛浓郁且深，却也在看到季乐安时笑起来。
邓双双看了丈夫一眼，转过头拉住季乐安的手：“乐乐，妈妈给你道歉，我们不应该把你的卡停了，是不是受委屈了？”
“哎，”季柏听她提起这个，也收了声，“这件事，是我的冲动，你别怪妈妈。”
不是的，他没有委屈。
事情的原委，说到底是原主自己作的。原主就算不学无术，每天翘课不干正事，季父季母都没说什么，连老师打电话过来都会帮他处理好，再平和地和原主好好交谈。
本来只是这样，季父季母没想过怪原主，更没想停用他的卡。可只换来了原主更加的素无忌惮。
最开始，是花钱大手大脚，整夜整夜的往酒吧跑。也不喝酒，就享受被人吹捧后给人买单，励志当个提款机。
后来，原主开始觉得钱什么都能解决，哪怕是故意把人当出气筒使唤，只要给钱，一切都可以平息。
这才踩到父母的底线，他们沟通数次无果后，无奈下暂停了原主的卡。
而此刻，邓双双已是满脸心疼，轻轻地抱住季乐安。
她的怀抱很温暖，手掌柔软，轻柔地抱住自己的孩子，像小时候那样，抚摸过头发，搞得季乐安一下有点难为情。
眼眶更是发酸，连鼻尖好像都开始红，声音闷闷地：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做让你们难过的事了。”
……爸爸，妈妈，季乐安忍不住在心里轻声呼唤。
邓双双一愣，抬起眼，看到季乐安睫毛像是染上水汽，湿漉漉地搭在一块，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半闭着，眨巴两下，就好像有水珠要滚下来。
她一下心疼了，眼眶跟着有点泛红。
“妈妈知道。”邓双双抬起手揉他的脸。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是他的母亲，陪伴他从小长大，知道季乐安是什么性子。
得知他做出那样的事情，邓双双很茫然，也很困惑。
但现在，他们的孩子好像终于长大了。
或者该说，邓双双失神地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
明明几个月前才见过，此刻她竟然有种，熟悉又怪异地，好久不见的感觉。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了。”发现自己的失态，邓双双拍了拍他软乎乎的脸，“乐乐来，我们看看吃点什么。”
季乐安：“……”
妈妈好喜欢揉他的脸啊，脸颊热热的。
季乐安这才意识到季父季母到底有多疼爱原主，只是解释了一两句，两人脸上的心疼都快溢出来了。
可是……
季乐安心里又有很深的不安和……愧疚。
毕竟，他已经不是原主了，却害得妈妈这么伤心，真不应该。
季乐安沉默半晌，抿了抿嘴，小声说：“我，都可以的。”
这样说，应该不会出错吧？
他正有点紧张，就听一旁沉默许久的季容笑了声：“得了吧，到时候你又要戳戳这个再戳戳那个，眼巴巴看着菜单了。”
季乐安从小就这样，一做了什么心虚的事，就格外乖巧。
可惜小孩不太会掩饰，乖巧过后小眼睛就控制不住。
“谁眼巴巴了。”他一说话，季乐安就忍不住回怼，扯过菜单：“我从来不挑食的好不好？你能找出一个我不要吃的，我今天请客好吧。”
季容挑眉，正要说话。
就听一旁的季柏皱了皱眉，“怎么和弟弟说话的？”
季乐安得到支持，正要得意看眼季容。
季柏转过来，继续说：“虽然乐乐比较挑食，有些东西吃一口就皱起眉不想吃。但他也会吃完的，从来不浪费食物，只有小时候一次遇到太难吃的，才吃着吃着掉眼泪了。”
季乐安：“……”
这种事情，就不用提起了吧。
父爱也没放过他。
不对，还好不是真的他。
“哈哈。”提起这个，邓双双也没忍住笑，“是啊，那一次要不是乐乐突然哭了，我都不知道他讨厌吃香菜。”
季乐安莫名的耳朵红起来。
经过一下打岔，几人的气氛逐渐和谐。季乐安也很快展露出笑容，开始主动与他们谈笑。
自然地就好像，本该如此。
吃到后面，季乐安已经有点撑了。
季乐安盯着还剩下一点的菜，没忍住想了想裴烬予。
不知道他吃没吃，吃的什么，吃饱了吗？
要不，给他带点回去。
季乐安盯着还剩的几片烤鸭，顺手拿过服务员准备好的打包盒，刚想把魔爪伸过去，就对上季容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
怎么了怎么了！
季乐安回瞪过去。
季容被他气死了，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更气了。裴烬予还能缺吃的不成？还能在家饿死不成？
“我带回去当夜宵。”季容拿走他的打包盒，自顾自把烤鸭装进去。
这下邓双双也看过来了，无奈道：“怎么和你弟弟抢烤鸭吃呢？要不我让他们再给你打包几个？”
季容没有说话，一言不发把仅剩的菜全部拿走。
心里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有苦难言说不出。伯父伯母根本不懂，他是想吃烤鸭吗？他是想让糟心弟弟别太恋爱脑了！
可惜在场没人能懂他的良苦用心。
他也不好说。
万一长辈不同意季乐安和裴烬予在一起。
也不知道季乐安该多伤心。
季容长长的，深深地叹了口气，操碎了心。
这份操心一直持续到吃完饭准备离开。
季容一看季乐安飘忽的眼，和坐立不安的腿，就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了。一会是咬牙，一会又是无奈。
纠结下来，主动拉着家长说：“伯父伯母，我送你们回去吧？之前乐乐不知道你们要过来，还约了朋友，已经打好车了。”
于是等季乐安绞劲脑汁想告别的说辞，就先看见季容给他发的消息。
【可怕哥哥：我先送他们回去了，外面在下雨，给你叫了车。】
【可怕哥哥：别让我知道你又不小心摔跤！】
季乐安笑了，眼睛弯弯的。
【糟心弟弟：知道啦！】
季乐安推开门，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铺天盖地的雨声环绕着世界，砸落在地又跳出白色水花。
“真的下雨了。”季乐安看了看天空，“又开始下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和裴烬予吵了一架，意外见到父母。
都让他被分去全部心神，甚至忘了系统。
对了，系统好久都没有开口。
天色昏暗，暴雨如注。季乐安思索着，迈向摇曳雨中一辆停着的车。
刺目的白光劈开雨夜，随之而来的是轰隆隆的惊雷炸响。
季乐安被雷声分去一丝心神，没等上车，口袋里手机响了一声。
随手拿起来一看，蓦地愣在原地。
手机里是一条陌生短信，内容却让他一愣。
【裴烬予：你回来了吗？先把我从拉黑名单里放出来吧。】
什么？裴烬予？
他什么时候拉黑裴烬予了？
季乐安茫然地切换界面，果然在拉黑名单里看到了熟悉的备注。
可是，他明明，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个举动。
手机被人动过？季乐安下意识猜。
或迷糊或清晰的记忆在脑海内闪过，一桩桩一件件，越闪越快。却没有任何是他遗落手机。
这个拉黑，就好像是突然凭空出现。
完全没有一点道理和逻辑可循。
如同……某个东西一样。
嘀嘀——
司机催促地按了按喇叭，刺耳的鸣响穿透雨夜，穿透脑海。面前窗户摇下，露出他不耐的脸：“上不上呀？”
季乐安喉咙一滚，缓缓咽下口浊气。唇角勾起，露出个自然的笑：“不用啦，你直接结账吧，你就当我坐过了。”
司机大概第一次遇到类似客人，愣了下，倒也没要他的钱，挥挥手，“不上算了，那么大的雨，小伙子你自己小心吧。”
暴雨倾盆，整个天都在淅淅沥沥下着雨，世界在暴雨里缓缓摇晃。
季乐安垂眸，站了一会，没往回走，径直迈入雨中。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往下滑落，淹没他口中的呢喃。
“是你做的吗？系统。”
【我在。】
冰冷的声音夹杂雨滴，瞬间让人升起寒意。
【是的，为了帮助宿主完成任务，我顺便屏蔽了外界干扰。】
季乐安抬眼，一点笑意都没有的眼倒映雨夜，跟着染上寒意：“我没允许你这么做。”
【只是拉黑而已，宿主。还是，你真的喜欢上反派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捅进季乐安的心。
季乐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再任由大雨劈里啪啦砸下，洗清混乱思绪：“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说剧情一定不能改变？”
【如果宿主只是想问反派和男主的恩怨，我可以直接告诉你。】
系统边说，边调出隐藏界面。
上面的名字还是林旭，但好感值旁边多了个爱意值，并不是空的，涨到了五十。
季乐安一愣，盯着数值，隐约猜到什么。
【虽然原剧情里男主和反派的恩怨都没发生，不过现在，他们已经结下新的梁子。男主对宿主有好感，被反派夺爱，新的矛盾将代替原有剧情，重新给予男主动力，未来，他们也会因此对上。】
【宿主，这就是剧情的不可抗力，无论如何，最终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发展成同样的结局。如同你的结局一样。】
【即使如此，你也不想继续完成任务吗？】
在脑海内响起的声音，即便在暴雨中都格外清晰。
系统冰冷的陈述，一点点摆出事实与证据，让季乐安认清现实，那股声音钻入身体，让骨骼都有种被碾压的疼痛。
茫茫的大雨中，他有一瞬间看不清路，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才好。但他也不想停下来，便胡乱地走着。
视野被暴雨浇头打湿，眼前一片模糊，沾湿睫毛。身上也湿透了，雨滴从头顶开始滑落，划过眼角，划过眼尾，划过下巴。
“滴答。”
砸落在不起眼的水坑中，混为一团。
“系统。”季乐安抬起了点脑袋，语气不明：“你可没跟我说过，林旭会喜欢上我。”
他一直以为，至少男主是不会喜欢上他的。
要不然，那些任务不就太过亲密和奇怪了？关照缺爱的男主，尽可能和他亲近，贴贴、牵手、拥抱和甜言蜜语。
如果建立在男主可能喜欢上他的基础上。
这些任务，简直像是攻略一样。
季乐安的体力快耗尽了，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眼前越来越模糊，身体也越来越冷。
但他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
也不想去室内躲雨，因为在雨中，他的眼泪不会被人看到。
【……那不重要，宿主。男主喜不喜欢你都没关系，你看过整个任务流程了，没有比拥抱更亲密的事，你不需要做太多亲密的事就可以刷满好感。】
【只要完成任务，之后你想怎么对待男主都可以。】
【继续和反派在一起也可以……宿主，你哭了吗？】
季乐安抿抿嘴，尝到了咸湿的味道。
他在安静地流泪，不是因为知道剧情不能改变，不是害怕自己一定会死。
只是，原本他打算回去和裴烬予说清楚的。
但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万一说清楚了，他真的会死，裴烬予……要怎么办呢？
季乐安一点都没考虑过系统的提议。
他嫌恶心。
可……他真的该这么自私的，回去……
季乐安四肢开始僵硬，几乎不能动弹，他想停下来缓缓。但小腿一软，跟棉花一样，带着他摔向地面。
却在即将砸破脑袋刹那，腰间被熟悉的胳臂带了起来。
裴烬予搂住他的腰，把他带到温暖的怀抱之中，头顶黑色的伞隔开视野，也为他挡下雨幕。
季乐安整个人都快被冻僵了，睫毛湿成一团，唇瓣苍白发抖，没有血色的皮肤上，雨水蜿蜒密布。
裴烬予黑沉的眸子里像燃起火，暴涌而出的怒意再也压制不住，对上季乐安苍白的脸，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裴烬予当然没有回去，他回去干什么，坐在空房里当石头吗？他干脆在远处找了家店，静静地坐着，估算时间给季乐安发了短信。
只有他知道，当短信一直没被回复的时候，心脏有多收紧，当他想过去看看季乐安离开了没时，只看到他一个人站在暴雨中，摇摇欲坠，又有多疼。
他多想把人抓过来，好好教训他一顿。季乐安把他当什么了，真以为他不会生气，真以为他会一直忍着。
只是，当看到季乐安惨白的脸，像撒了很多碎玻璃的眼睛。
所有的一切，只剩下心疼。
“怎么了啊？”裴烬予抱紧他，轻轻地给他擦掉眼泪，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背，更加轻地拍打，安抚，“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季乐安瞬间，嗓子里充满干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磕磕绊绊地发出几声泣音。
裴烬予不催他，只是抱得更紧，一下下顺着，捏紧他的手，直到他没那么僵硬，手掌也暖和过来。
说不出话，他干脆不说了。
季乐安继续眨巴眼，大滴大滴的泪珠滚滚滑落，没有暴雨的遮挡，格外明显，晶莹剔透。但他没有躲，而是反过来抱住裴烬予。
这么狼狈的模样，他也只愿意让裴烬予看到。
“不哭了，好不好？”裴烬予给他擦眼泪，轻轻捂住他的眼睛。
他们在暴雨笼罩的世界中，依偎在仅有的遮挡下。撑伞的人声音轻得要消失，像是怕被拒绝，“先和我回去，好吗？”
可季乐安听清了，他缓缓睁大了眼睛，难以呼吸，乱成一团的空白脑子只剩下一个回答：“……嗯。”
时间定格刹那，至少在此刻，季乐安什么都不想考虑。
未来也好，生死也好。
他现在，只想和裴烬予回去。
第50章 糖果 他果然，还是想吃到那颗糖。……
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 让季乐安打了个哆嗦，原本紧紧攥住裴烬予衣服的手有些脱力，往下滑去。
好冷。
裴烬予收敛起情绪, 抬手擦了擦他苍白小脸上蜿蜒的雨水。又感受到季乐安在怀里抖得厉害, 干脆直接脱掉外套裹在他身上。
随后立即弯下腰，勾住人的腿弯把人抱了起来。
季乐安慌忙接过伞给他撑着，才发现裴烬予明明是带伞过来的, 苍白俊美的脸上却也满是雨水，顺着眼睫滑落。
他其实没什么力气了, 四肢都发着冷，一点知觉都没有。但裴烬予的怀抱温暖，滚烫, 让他莫名安心。
季乐安努力抬起袖子, 也给裴烬予抹去雨水痕迹。
裴烬予垂眸看他一眼, 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没有说话。
瓢泼似的雨砸在头顶的黑伞上, 沉闷雨声不断环绕着砸落, 连成一片压抑的鸣声，直让人喘不过气。
季乐安后知后觉缩缩脖子，小心翼翼问：“你生气了？”
激烈情绪下来后，季乐安意识到刚才的行为有多么冲动。可当时，他的思绪都被让人慌乱的猜测占据，意识到自己哭了后，更是想也没想就胡乱往雨里走。
看到那副小表情, 裴烬予喉间涌上股干涩。
他当然很生气，怎么可能不生气。
生气到……
明明现在季乐安在他怀里，他还是会害怕。
裴烬予沉沉呼出口气, 垂下眼皮看他眼，还是不说话，只从齿间轻轻地“哼”出一声。
季乐安心虚垂下眸，也跟着哼哼唧唧起来。
在他单方面用让人听不懂的语言交谈时，裴烬予终于抱着他来到车边，单手打开门把他塞进去。
季乐安往车座里挤，落汤鸡似的往下滴水。
裴烬予见状从后座拿出毯子披在他身上，这才钻进驾驶座。
银灰色的SUV亮起炽白灯光，车头刺破雨幕，向着远处疾驰而去。
即便已经身处温暖的车内，裴烬予脸色依旧不好，从比平时还要沉上几分。
他不知道季乐安大雨天的为什么不撑伞走在街上。
但不妨碍眼前不断闪过他在雨中单薄前行的背影。
画面像针一样无数次地扎进心脏，直至发现他踉跄着，差点摔倒。
针便换成刀子，刺得他鲜血淋漓。
裴烬予简直不敢，想要是自己没发现，没注意到他。
季乐安会怎么办？
焦急、愤怒，痛苦，无数交杂涌出。
又在看到他安静流泪的时候，尽数化为心疼。
他能怎么办。
他真的是拿季乐安，一点办法都没有。
裴烬予只好生闷气，不看他，黑沉的眸子倒映出无边雨幕，“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不要。”季乐安小小声回答。
“？”
“我不困，想和你说话，”勉强给自己擦干了点，不等裴烬予青筋直跳，季乐安又补充：“我们去哪，回家吗？”
裴烬予：“……”
怒意一下消失，听着他一口一个“我们”“回家”后，好不容易起来的气又啪一下扁掉，剑拔弩张的气氛肉眼可见缓和。
“季乐安，”裴烬予嗓音低哑，像是夹杂某种情绪：“你没觉得自己有点发烧吗？睡一觉，我先带你去医院。”
经他提醒，季乐安发现体温是不对，身上烫了起来，却依旧感到冷，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意识昏昏沉沉。
但他，其实不是很难受，不知道是不是裴烬予在身边，分散了注意力。
于是季乐安顽强地压着嗓子：“不要，我想和你说话。”
“说吧。”裴烬予妥协了，“你要说什么，我还能不听吗？”
他这么一说，季乐安反倒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向来车的灯光闪过，雪白的一线像星星一样坠入季乐安眼中，飞快地掀起涟漪，也遮挡住他一瞬失控的表情。
季乐安转过头，定定地看着裴烬予。心里忽然涌出难过，他又在让这个人妥协了，他想，他真的好坏。
仗着喜欢，仗着爱。
可是他，如果……一定会死的话，他能给裴烬予留下什么？
裹挟着坦率欢喜的话在唇齿间转折，又被季乐安亲口咽下。
不行，他得再想想，有什么解决办法。
一路有些沉默地来到医院，季乐安已经烧得昏昏沉沉，浑身上下都松软无力，带着酸疼，站都站不起来。
裴烬予拿毯子给他裹紧，连毯带人一起抱起，大步流星往医院高层走去，早就联系过的医生在病房等着，赶忙上前给他查看。
季乐安晕晕乎乎的，脸颊都埋进裴烬予胸口。前不久还下定决心先不理他，昏沉下已然本能靠过去。
靠枕本人黑沉的眸子里还有未散的冷，坐得板正死紧，一点都不舒服，死死握住季乐安的手。
季乐安下意识就抽出手戳他，戳来戳去，把人硬邦邦的肌肉戳放松了，才满意又靠进去。滚烫的额头抵住心口，在软下来的胸肌上左滚滚，右滚滚。
“…………”
裴烬予控制不住，肩膀颤了一下，薄唇压出低低的笑，那种挥之不去的阴沉情绪至此完全消散。
裴烬予给医生递了个眼神，也不放开季乐安，就这么搂住他的肩，把人抱在怀里，唇瓣一点点贴在他湿漉漉的发顶上，轻轻安抚。
和裴烬予熟悉的医生上前，给季乐安检查了番，离开片刻后带来护士，端着托盘给他扎针输液。
季乐安模糊的意识在针刺进瞬间感到疼痛，没忍住抖下，清醒了点，发烧时浑身的酸疼涌上来，后背开始冒冷汗。
裴烬予抱紧他，一边拍打他的后背一边顺毛轻抚，低沉嗓音温柔无比，压在他耳边轻哄：“没事，没事，难受就咬我。”
可季乐安睁开眼，张了张嘴，看到他近在咫尺的锁骨，没忍心咬下去。他只是拿柔软冰凉的唇蹭蹭，小虎牙叼着，细细磨了磨。
松口时连个牙印都没留下。
等医生和护士离开，裴烬予把他抱到病床，让他平躺下来，握着输液的手轻柔压着指尖，“今天……谁让你不开心了？”
为什么，要在暴雨里哭泣呢？
裴烬予想了很多，难道是和季容闹不愉快，吵架了。还是因为他们之前的谈话，季乐安不自在了。还是，还是……
季乐安，其实根本不喜欢他。
裴烬予原本认为，季乐安只能是他的。
他只能喜欢自己，哪怕不喜欢，他也会等他喜欢上的那一天。
他爱他。
看到别的人也在追求季乐安，裴烬予嫉妒得要死，恨不得让人永远不能出现在眼前，季乐安也不能，离开他。
可是。
直到瞧见季乐安在暴雨里仓皇迈步的样子，裴烬予转念自嘲地想，原来他竟然能是个这么无私的人。
如果季乐安在他身边会不开心，会那样安静地流泪。
那他——
裴烬予以为季乐安不会说话了，却倏忽听到季乐安拉紧他的手，小声开口：“我有一个喜欢的人。但是如果，我们可能注定会分开，怎么办？”
“我不知道，好难受。”
他本来就不会爱别人，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现在就连一个月后的命运都是未卜的，他真的快无能为力了，给不了任何承诺。
他好像，没有去爱一个人的资格。
裴烬予咬紧牙，阴暗面一下汹涌冒出，无数克制不住的念头闪过，他要把季乐安留下，不给他爱上别人的机会。
但最终，望着那双破碎的，无措的双眸。裴烬予又把它们统统剪去，只告诉他：“别怕，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一定会分开？什么都不做才会感到遗憾。”
“而且……”
裴烬予闭了闭眼，心脏疼得要命，语气却更加轻柔：“你喜欢的那个人，会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只为了和你拥抱。”
说完，他憋不住诋毁了句：“如果不愿意，他就不值得你喜欢。”
季乐安一时没接话，顿了顿，更加抓紧裴烬予的手指，没什么血色的唇努力勾了下，“……好。”
那他喜欢的人，一定值得。
季乐安很快烧得睡着了，他都不知道睡过去多久，只是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裴烬予不在病房。
他转过头看了眼身上换掉的衣服，手背上已经贴上输液贴，雪白雪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溢出来，不知道是谁帮他按了。
季乐安刚要下床，想去看看裴烬予。但还没伸腿，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熟悉感让他整个人愣住。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季容，身后还跟着邓双双。
“乐乐。”邓双双来得匆忙，身上穿了睡衣，就披了件季容的外套，脚踩拖鞋就着急伸手来摸他的额头，“怎么发烧来医院了，离开时还好好的呀，淋雨了吗？”
季家的生意很忙，季柏是喜欢亲历亲为的性子，要不是出发前接到电话走不开，再三确认季乐安状态好多了，不然肯定也会来。
季容劝完季柏，先送了邓双双赶来医院。
此刻已是深夜凌晨，雨下到开车都得小心，邓双双看样子也早睡了，季乐安喉咙一阵发紧，愧疚和担心一齐找上来。
他都忘了，他现在不是孤身一人。
不能像以前一样自己活着就好，爸爸妈妈，季容……还有裴烬予，他们都会担心的。
邓双双一看他不说话，抿着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眶一红，“傻乐乐，妈妈没怪你，下雨算什么呀，你在哪妈妈都会赶过来。”
“我，”季乐安抿了抿嘴唇，“对不起，我都这么大了，还让你……”
邓双双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语气一转嗔怪道：“怎么和妈妈生分了，这哪里需要道歉。”
“多久没喝水了。先等等，容容，陪陪你弟弟，我去给乐乐倒点水。”邓双双注意到他干裂的嘴唇，果断指挥着，利索推开门找护士问热水在哪。
剩下季乐安和季容对视，季容抱着胸，用复杂眼神看他许久，挑了下眉。
季乐安和他相处会自在一点。
本能一样叉腰，扬起下巴看回去：“干什么啊？”
“还干什么。”季容气笑了，“你怎么回事？不是回去见裴烬予吗？怎么跑医院来了？”
“我……”季乐安落败一局，哑口无言，底气不足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的？妈妈呢？她怎么知道的？”
“看看给你烧傻了都。”季容不客气道：“我叫的车，不扣费我不得问问？看到订单取消不得担心一下？”
“结果打你电话你不接，没办法，只能打给裴烬予……”
说到这季容又是一阵恨铁不成钢，看看他和裴烬予上次通讯是什么时候？对了，加上好友的自动回复。
唉，怎么搞得。季乐安跟泼出去的水一样，行踪竟然要问裴烬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把人当妹……不是，弟妹了。
“你不会，和裴烬予吵架哭了，跑出去在大雨里伤心吧。”季容想到什么恶狠狠皱眉，“季乐安，我看你脑子是真进水了。”
季乐安睁大眼睛：“别造谣我，裴烬予他吵得过我吗？！”
季容微妙闭嘴，想了想，“行，你有理。”但他更恨了：“那你为什么发烧？到底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为了给我省几块车钱，大雨天的连车都不坐，直接蹲在人车上洗澡。”
季乐安震惊了：“季容你这嘴巴过安检得判个违法携带吧？”
“那你说？怎么回事？”
“我就是，”这下轮到季乐安心虚，他组织了下语言：“有点事想不通，淋淋雨清醒清醒，不小心摔坑里了，爬不出来淋发烧了，不行吗？”
季容忽然不说话，表情严肃下来。
空气静得季乐安心里冒出一个个疙瘩，怀疑是不是哪里说错。
他其实，和季家人相处时都抱有一丝小心。
毕竟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受，他也亲手放下一切期待，接受注定不会有人陪伴的人生。
放下之后，生活反而开始变好。
季乐安按照本性，开心地享受和每一个人成为朋友，愉快交谈，只活在当下的一瞬间。
将要分别和离开，也不会为此感到难过。
怎么高兴，就怎么活着。
但遇到裴烬予后，他开始动摇。
原来他也没那么豁达，他很贪婪，想要裴烬予的全部，想给他全部。可一旦越过那个距离，就代表……如果裴烬予哪天和他分开了，他真的会很难受很难受。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无论怎么看，现在这样连未来都许诺不了的他。
好像都不适合与裴烬予坦白。
“什么表情啊。”季容后仰着，像是被吓到似的：“有什么事想不通的？你胆子怎么这么小？你小时候就差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也没见有什么你不敢做的啊。”
季乐安哼哼两声，“你懂什么，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季容可不是邓双双，直接给他一脑壳，“跟个小老头似的，你才几岁啊，什么不敢去做。”
“你弹我做什么！”季乐安一下子就撸起袖子要干架。
可身子还比较虚，没恢复过来，很快被季容给镇压了。
“就你这点力气，还敢跟我干架。”季容不屑地抓乱他的头发，“这不胆子很大吗？”
你懂什么！
还不是因为知道你是哥……
季乐安忽然一愣，怔怔地捂住脑袋，一时有些出神。
他害怕又一次重蹈覆辙，再次和爱的人分离。
——自己放弃的东西，要怎么样才能重新捡回来？
但他好像，已经捡回来一点了。
季乐安蓦地眼神空茫，眨巴了两下，染上点色彩，闷声道：“哥，谢谢。”
“谢什么。”季容去扯他的脸颊，一点都不客气：“想不想得通的，你就说想不想要吧。是谁以前蛀牙了还执迷不悟吃糖？”
“理由可充分了，吃一颗少一颗的，宁愿蛀牙都不要糖坏掉，伯父伯母都快被你气死了。”
“他”还说过那样的话？
好耳熟，在福利院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相似话语带来感同身受，季乐安一下子特别心虚地摸摸鼻子。
“……本来就是嘛。”季乐安不满嘟囔，“反正就是要吃。”
他们差点再次吵起来的时候，邓双双推门而入，瞬间收获两个乖巧儿子。她挑挑眉，没揭穿，拿着热水给季乐安喂了好几口。
一边喂，一边摸他柔软的黑发，眼中闪过思索。
邓双双出生就是豪门家的大小姐，形形色色的人见过太多，后来去国外上学的时候遇到季柏，季柏对邓双双一见钟情，二话不说就跟她一起搞创业。
两人直到结婚怀上孩子，加上季容的父母出了意外，这才统合手里产业，慢慢在国内稳定下来。
她很会看人，更别提是亲生孩子。
“乐乐。”邓双双沉默了下，抬手整理他被季容搞乱的头发，“送你来医院的人，会送你回去吗？”
季乐安脸色因为发烧有点不正常的白，脸颊却红，眼睛雾蒙蒙的。一瞬间，他觉得邓双双好像发现了什么。但他想了想，还是诚实地点点头。
“……”邓双双顿了下，“我知道了。乐乐，别怕，妈妈永远会支持你。”
季乐安一颗顿时心软成水，满溢地像是要渗出来。他咬了下苍白的唇，犹豫了会就抬手拽住她，轻声喊道：“……妈妈。”
即便，即便。
……
他可能不是他们爱着的孩子了。真相会暴露，他们可能会又一次分离，迎来像养父母一样的结局，他还是想喊一声。
“谢谢你，妈妈。”
邓双双一愣，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就招呼季容准备回去。临走前不放心嘱咐了下，“在有什么事，要给妈妈打电话，知道吗？”
季乐安乖乖点头，目送他们推门远去。
沉默的在床上坐了许久。
……
在空无一人的病房，季乐安忽然出声：“系统，你在吗？”
【我在。你想好了吗？】
“是啊，我想好了。”季乐安慢悠悠地，抬头仰望雨夜，“你能陷入休眠模式对吧？我要你现在就强制休眠，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启动。”
【……宿主，你确定吗？】
“我确定。”
【宿主，不完成任务，你可能会……】
季乐安打断他，笑吟吟的，话语却不容反驳：“我确定。”
【……明白了，启动休眠模式。】
系统似乎停顿了下，冰冷的机械音波动一阵。
【下次见，宿主。】
季乐安闭了闭眼，压下猜测和心绪，没回答，周围再次陷入安静。
坐在床上等了好一会，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裴烬予换了身衣服，在房间中央站定，定定垂眸看他。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眸子沉黑冷戾。
门推开时，季乐安闻到他身上一股烟味，很淡了，只能闻到一点点。
也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这会眼睛跟刀一样冷锐，让人退避三舍，接连路过的医生都打了寒颤，恨不得缩进墙缝。
人会有弊害的本能，但季乐安不怕他。
只是脚步一动想下床，果不其然，就把人勾过来，压住了他的脚。
“乱动什么？”裴烬予骨节修长，掌心滚烫，像在燃烧。
“你乖一点，我现在不想理你。”说完，想了想，又怕季乐安伤心，生硬补充：“明天再理你。”
“那怎么办？”季乐安笑嘻嘻的，干脆抱住他，凑到他耳边轻声自语：“可是，我很想理你呀。”
裴烬予眉眼动了动，似乎很是意外，抑不住问：“……季乐安，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他都做好季乐安喜欢别人的准备，可现在，季乐安又自己凑上来。耍他很好玩吗？
季乐安捧着他的脸，认真地注视他的眼睛，“很多事情，不是我刻意想隐瞒你的，只是最开始我不能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这句话，一下子打乱了裴烬予的全部节奏。
坦诚地，像是要把全部分享出来的决绝，让他心脏一颤。
“我也不是，让你一点秘密都不能有。”裴烬予失神地摸着他的脸，“只是……至少在你不开心的时候，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你难过了。”
这话显得有点没头没脑。
但几秒后，季乐安还是笑了，漂亮的眼睛弯弯的，“我相信你。”
他果然，还是想吃到那颗糖。
即便有可能迎来坏结局，他也没办法推开裴烬予了。即便不知道真心交出去后能换回来的是刀子还是糖果。
可是为了那颗糖……他还是，宁愿忍受可能被刺穿的疼。
或者说，他其实，很相信裴烬予。
裴烬予给了他勇气。
季乐安觉得，他会得到糖的。
他开口，轻声邀请道：
“……明天，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邀请裴烬予，走进他的世界。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