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31
◎睁眼说瞎话◎
夜跑之后,曲怀南这样处事讲求章法规矩,稳重心也细的人,更加三头六面都要顾清楚。
把尹侨一的药箱摸清楚。她离不开的asthmainhalers喷雾和Naprogesic小蓝片,也都搞清楚用法用量,在曲怀南家里成了常备药品,贴上了盲文标签。
两人的生活看似没有变化,却分明也无声无息地改变着。
尹侨一又回到了晨昏不分的状态。
复盘了自己目前无障碍产品市场的前期工作,资料和尽调数据,不如她前期预判的乐观。
国内现有包括肢体、视力、多重残疾等类别在內的残障群体已经超8500万人,老年群体也超2亿人。相反,无障碍服装、辅具等业态的发展都处于行业初级阶段。
所有数据都说明一点,有市场空间,但动力不足。
这导致尹侨一最初预设的投资形式和方向,需要调整或推倒。
当然,AllroadsleadtoRome。没有人规定,向前的路不可以有岔路和曲折的。
在复盘过程中,尹侨一开始扩充对无障碍概念中,适老领域的信息搜查和内容研判。
这天,前一夜凌晨三点才睡的人,睡到日高三丈的辰光,被白念的电话闹醒。
神思懵懂的尹侨一,迷迷糊糊就答应她,下午去做指甲,顺道晚饭。
放下电话,倒是脑子清爽了,干脆就起床洗漱。
又开始喝咖啡的她,拆了颗胶囊,给自己做了杯咖啡,打开手机选今天的午餐外卖,也掐时间等曲怀南视频。
中午,尹侨一刚把外食换到一只摩卡色陶盘里,曲怀南的视频就来了。
他已经吃过午饭,冯阿姨在家烧的胡萝卜炖牛腩和一个时蔬。
尹侨一让他把手机放在她新给他买的手机座上。
看着屏幕上死亡角度也好看的脸孔,心里美滋滋,同他说,“噢……我最讨厌胡萝卜,也不喜欢牛腩。”
那边的人无可奈何的语气,“挑食不值得提倡,知道我拿你没辙儿是吧。中午吃的什么,吃过了吗?”
她叉起一只牛油果片卷着的虾仁,“现在吃呀,虾仁牛油果柚子沙拉。”
语毕,塞了一口食物,细嚼慢咽吃起来。
曲怀南皱眉,他的认知里,这并不算是正餐。
“什么时候能听见你吃顿正经饭。你这体质,生冷食物就该少吃,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尹侨一哼他,懒洋洋和他讲,“这个营养均衡好不好,不准你念经。我下午和白念约了,晚饭也同她吃。你要自己吃饭了。”
曲怀南对她出去见朋友,也见见天日很支持,再聊了几句,就要结束视频。
尹侨一看见他伸向屏幕的手指,突然急急喊他,“等一下,你怎么手指又弄破了呀?”
曲怀南放下手,摸了一下中指上的创可贴,无所谓笑着,“嗯,昨天剪指甲,不小心,差不多好了。”
尹侨一嗔怪,“骗鬼,”要他注意不要沾水,自己晚上再去找他。
下午,怕热又怕晒的两个人,四点才在新天地碰头。
第一件事先到venchi包了两客冰淇淋,才荡到白念常去的,一家藏着老洋房里的美容会所,陪她做指甲。
尹侨一是留不住指甲的,长一点就忍不了。加上对指甲的形状也有自己的偏好和坚持,惯常都是自己修,一年到尾很少做指甲。
不过讲到底还是女孩子天性,陪白念挑样式,摒不住自己选了银色魔镜亮面款式,陪着做了副脚指甲,顶好搭配她没穿过两次的ReneCaovilla黑底金色细带缠绕凉鞋。
晚上,两人在附近一家西餐厅吃的饭。
闺蜜之间的话题,聊来聊去总是要绕不开感情。
“恋爱中的女人呀,你现在真的蛮享受的,我不约你,你人影都找不到了。”
白念觉得她状态蛮好,是真心讲出来,也要调侃她几句。
“少扯,明明你自己忙好伐啦。”尹侨一为自己正名,但不否认的确蛮享受这段关系,“讲真的,同他,还蛮合拍的。”
其实撇开曲怀南眼睛不好这一点,白念看来,他的外形举止谈吐,样样不俗的。甚至事业还比很多人要成功,完全可以称得了兰芝玉树朗月清风。
她没有和残障人士接触的过,想不出他们的生活会是怎么样,而闺蜜的自我修养,就是任何时候都要站在闺蜜这边。
听她说合拍,她自然是替她开心,笑她,“那么有多合拍,哪里合拍呀,需不需要我分享一点素材给你?”
尹侨一面赧,压低声音娇嗔,“要死啦,你在口出什么狂言。我讲的是,他可以照顾到我所有的点好伐。你说的,那个,我还有点……他真的很gentle,践行尊重女性的绅士。”
白念到不惊讶她对曲怀南的形容,这很符合她看到曲怀南的样子,从容有礼。
“小侨,他搞不好是能治愈你的人。虽然还是觉得你太大胆了一点,但你的眼光和审美,蛮毒辣,也独到。他人蛮好的,卖相也好的。你需要启蒙学习的资料,欢迎找我,哈哈哈哈。”
白念似乎打定主意要逗她羞一羞。
尹侨一在桌子底下踢她,面上却含羞带笑,“你烦死了。”
晚餐快吃完的时候,白念突然想来,跟她提一句,“你曲老师后天要来讲标你晓得伐?贵市项目,后天在总部办公楼开竞标会,他们提报的两个讲标人有他,想不想听听你男朋友讲标,给你开开后门。”
尹侨一掀起眼帘,看她一眼,淡淡然拒绝。
“我不晓得,他没讲,他这个人就是蛮端正的。白总客观公正秉公处理就好,我们都不是公私不分的人,你不要想考验我。不过,我这么有原则,支持你工作,你不打算谢我呀。”
“后天中午请你吃饭,毫不保留跟你分享曲老师讲标现场的观后感,灵伐?”
白念一个我还不知道你的眼神,门清她的意思。
尹侨一挑挑眉,算她勉强过关。
她们要走的时候,白念往群里丢了张她们的合影。
片刻,周佑程打电话来。明天他轮休不用飞,于是,择日不如撞日,三人又在新天地喝了几杯。
要十一点的光景,记着要回去找曲怀南的尹侨一,火急火燎在群里连发了几个大红包就要提前撤。
惹得白念和周佑程嘲笑她一番,奔三张的人哪还有门禁了,人家都没催,你就一贴药。你以前哪里这样过,真是要塌天了。灰姑娘都十二点才搭南瓜车,你十一点就逃。
尹侨一,“个么要哪样。”一副你们爱怎么讲怎么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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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怀南听到门铃响的时候微怔。
他见时间晚了猜想尹侨一应该还没散场,也就没打扰她,整晚在书房摸着图纸,听定稿的方案。
后天白念的项目讲标,方意扬提主方案,他要负责无障碍设计方案的提案。
纵是他和设计助理已经配合过很多提案,足够默契,但他看不见,唯有靠精准的记忆,对方案的熟悉完成提案。
他从来谨守公私分明的原则,不喜欢把私人关系带进工作。
这次总归甲方是尹侨一的好友,不论结果,他都存一丝私心,更希望过程万无一失,有更好的呈现。
他蹚着门铃声走出书房,心中并不十分确定门外的人是不是尹侨一。她知道门锁密码,日常都是直接进来的。
在可视门禁前,曲怀南询问门外人是谁,只听尹侨一娇俏地喊他。
他有些意外地笑了,开锁,等在玄关。声音都染上喜悦问她,“怎么按门铃,还以为是别人。”
门口的人没有答话,原本轻快的脚步,又向后退了两步。
曲怀南疑惑凝眉,叫了声闪闪。
尹侨一退到走廊等下,声音一丝怯意,“你怎么不开灯呀,曲怀南。”
她怕黑,家里是常年会留灯长明的。
此刻,眼前透着微薄夜色的客厅,曲怀南长身玉立在熹微的光亮里,她也不晓得怎么就心里突突一跳,不自禁后退到廊下。
曲怀南恍然,伸出手左右探了探,“先进来。”一边倾身伸手去按客厅灯开关。
他自己的时候通常不开灯。眼前的光感仅是对强光的感知,室内光他不敏感。
失明最初,有时候一个人在家,灯亮着几天他也不知道,后来也就戒了开灯的习惯。
“我没想到要开灯,一个人也没发现灯暗着,你怕黑?”
光亮洒下来,曲怀南柔声和她解释。
尹侨一声音悄然几许娇糯糯的委屈,“讨厌黑,我睡觉都开灯的。”
她先头喝的SingaporeSling,后面三人要了shot杯,倒还不至于有醉意,只是酒精让她情绪有些放大。
曲怀南笑,心底软乎乎的。他骄傲倔强的大小姐,对真正害怕的东西不高兴承认的,一律讲讨厌。
他伸手去找她,却没等到她也伸手过来。
尹侨一今天穿的JimmyChoo黑色水晶带平底穆勒鞋,一下就蹬掉了。包都没摘下来,就扑过去,圈住曲怀南的脖颈,踮着脚整个人挂到曲怀南身上。
“你是不是在等我呀?”看清他一身家居服,还没洗漱的样子。
曲怀南毫无防备,被她冲得踉踉跄跄一下,忙稳稳扶住她的腰站稳。
淡淡玫瑰香混合着酒香的温热气息,一下下拂过他的面上。
他觉得面上的温度也升了几分,手抚上她的脊背,隔着包包一层亚麻料,一股稀薄的热气在掌心洇开。
他哄她,“嗯,尹小姐好难等。”
尹侨一仰起头哈哈笑着,忽而又有些乖张地娇嗔,“我头一次聚会到一半提前回来好伐啦。你害我被白念和周佑程笑话了,还敢讲我难等。你想吃排头啦(想挨训了)?”
听她娇软软的控诉,他心情更是大好,“叫尹小姐受委屈了。”
又转而想起,方才似乎没听见她拿室内拖鞋,推开些她嘱咐道,“是不是没穿鞋,先去把鞋穿上。”
怀中人娇矜地哼了哼,命令道“抱我,公主抱。”
曲怀南难得一见她这般活色生香的热情,他弯腰,打横抱起发号施令的大小姐,听着耳畔吟吟笑声,稳稳朝沙发去。
怀里人重量轻盈,馥郁的香气温软一团。
反是不知道她今天又穿的什么,细腻微凉的皮肤蹭得他手臂微微发烫。再一片覆着坚硬质地的布料轻轻划着他的皮肤,奇异的酥痒感。
尹侨一一双长腿轻晃,顺势把Chanel小号CF往沙发旁一抛,任性指挥他,“我要洗手。”
某人嘴上问拿我当工具人,行动却不迟疑,没有异议地照做。
被尹侨一嗞了一手的水,曲怀南抱着胡闹的她去找沙发。
小臂抵到沙发边缘,确定位置,他单膝撑地,郑重又郑重地把她落在沙发里。
他没着急起身,而尹侨一也没给他起身的机会,理所当然的任性把一双白晃晃的修长小腿驾到他的腿上。
正派惯的人依旧守着教养风度,两只手未敢乱搁,虚搭在沙发和茶几上。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问尹侨一,“今天又穿的什么?”
“梅子粉色衬衫和银色亮片紧身裙,怎么啦。”尹侨一语调轻快,又去磨蹭他的手臂。
“太短了。”
尹侨一不以为意一下下晃着双脚,嗤他今天三十度,老爷叔。
曲怀南莞尔,今夜的尹侨一太可爱,他视线颤动着总想去看她,“今天喝了多少?”
“我吃了玫瑰糖你也闻出来了?喝了,嗯,oneshot?”尹侨一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不管他看不看得见。
曲怀南自然不信,“这样啊,那你这酒量,以后都不许喝了。”
尹侨一乜他一眼,简简单单两个字“讨厌”回他。
曲怀南笑,“嗯,那就讨厌,小醉鬼今天都做什么了,这么开心。”
你才醉鬼,我离醉还有十万八千里,尹侨一脆生生反驳。
她娇纵地晃着脚,想同他展示,“今天做指甲了,银色镜面的,和夏天很搭的。”
曲怀南目光带着询问,也几分好奇,找贴在他手臂上的手,握住,轻轻去摸她形状修长圆润的指甲。
尹侨一慢吞吞抽回手,“做的脚指甲呀,手上我不爱画指甲的。”
曲怀南后知后觉,又出其不意,伸手去捉她架在自己腿上不安分的脚。
她叫起来,没有洗脚不让他碰,慌慌忙忙就要撤回被人圈住的脚踝。
曲怀南被她用力一带,重心一偏,俯身往沙发靠过去。
还被圈住一只脚踝的人也好不到哪去。另一只脚撑地,身体依着惯性向前倒去,颇有慌不择路的感觉,双手胡乱就支在曲怀南肩上。
室内的冷气仿佛不起作用了,暧昧的姿/势让周遭都升温。贴得这样近的一双人,彼此间交/缠着渐渐灼热的气息。
尹侨一看着视线落在她锁骨处的人,脸上起伏的轮廓线条,勾勒在她心上,似有滚水翻腾。
她情不自禁吻上他高挺的鼻梁。
曲怀南无声倒吸一口气,嘴角闪过一抹笑,很快温柔反攻去。
他微微仰头,抬手扣住尹侨一的后脑。
她几缕发丝垂落,扫向他的眉眼鬓边,扰得他一颗心像在温热的水中,浮浮沉沉的。
曲怀南轻轻含住她的上唇,温柔且从容地步步逼近。
这一次,他像一个运筹帷幄的领航者,没有一毫厘的侵略感,又牢牢把握着主导权。
衔住她一会儿,再留给她一些空气,反反复复,却不给她松懈的时间。
二人齿间轻碰,本是微不可察的一声,在这敏感的一刻,也像在曲怀南耳边敲响进攻的鼓点,又像香槟喷出时那一声喜悦的轻叹。
他以温软舌尖,游刃有余地邀请尹侨一嬉戏。
尹侨一觉得自己像掉进了一团巨大的彩虹棉花糖,被甜蜜柔软包裹着。一双手软绵绵攀上了曲怀南的脖颈,任由他的手本能地从脚踝游走到膝盖之上。
曲怀南在幽幽一丝甜味中徘徊,直至尹侨一呼吸起伏间不停,才不舍退出,留缠缠绕绕揉进浅浅酒香中的一缕玫瑰芬芳。
他平静下来,眼神还有些混沌感,方觉虚长这么些年才体会到,酒酽春浓的惟妙意境。竟从来不知,不相干的两个词叠在一起,能勾勒出怎样一种秾郁的美好。
听着眼前人渐渐平复的呼吸声,他移开覆在尹侨一腿上的手,径自摸到她的下颌,去抹她唇边的一点湿漉。
本还没完全退出这份缱绻的尹侨一,酒气倒消脱几分。
她在他揩过唇角的这几秒突然回神,抓住他的手,去看他不晓得什么时间,就已经拆掉创可贴的中指。
指尖处斜斜一道血口子,不长但有些深,周围红肿不退。
“看着都要痛死的,怎么弄的呀,你沾水啦?”
这道不大的伤口,看得她也仍是心尖一抽,身上都窜过一阵密密麻麻的痛。
曲怀南微笑,无所谓的样子,“剪指甲没注意,差不多好了。”
尹侨一扯住他就要去碰伤口的拇指,急吼吼怒怼他,“屁,睁眼讲瞎话,都有点感染的样子。你先找个一次性手套,皮筋你知道放哪里的,我等你洗了澡给你处理一下。”
曲怀南笑起来,听大小姐骂人,满满的畅快,“我还真是睁眼说瞎话。”
“少扯,以后我给你剪指甲。”
曲怀南抬起幽深无神的双眸,风轻云淡纠正她,“闪闪,偶尔情致我很愿意接受女朋友的帮助。这样的基本生活自理我可以做到,也希望你接受我生活中弄伤手指是常态这件事。”
“晓得了,你快去洗澡,我给你弄一下伤口再走,你快点。”
尹侨一娇气地轻哼,对这个骄傲的人。
作者有话说:
*祝所有看文的小可爱们月饼节快乐呀~
感谢在2023-09-2602:42:58~2023-09-2902:5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放心漂流40瓶;小虎夫人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Chapter32
◎这是封口费◎
这日一早,没睡够却醒得早的尹侨一,慢腾腾洗脸,美容仪,护肤,再敷面膜。
一套流程下来,堪讲繁琐,好在成效也是可见的,扫去了睡眠不足的倦怠。
拌一小碗水果谷物酸奶,支起iPad刷着行业资讯,尹侨一悠哉打发着时间。
昨晚曲怀南跟她提了一嘴,今天要参加白念公司项目的提案,当然,也仅仅只是一提。
而今天和白念约好午餐,尹侨一却没有说,因为,自己也仅仅只是吃饭。
快十一点的时候,尹侨一选了条Jilsander黑色无袖连身鱼尾裙换好,便开始化妆。
刚上完底妆,白念就发来一条信息。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你家曲老师团队是来洗眼睛的。前面的油腻叔叔组合,我都想闭着眼睛听。]
尹侨一无语又好笑,回她,[……专业点,白总,还有,打什么破比喻]
她接着简单修容,单色哑光赤茶棕色眼影,薄薄勾画出眼周小扇形。
手机振动。尹侨一没管,浅灰色眉笔清扫眉尾。
涂好蕃茄红的唇釉,挽了一个半高的松散盘发,白念已经发来三张照片。
一张,曲怀南坐着的侧影。浅灰色亚麻衬衫袖口叠至手肘下方,一手置于桌面,坐姿松弛又端正。
另一张他站着,一手手指轻点桌面,微微颔首,眉眼低垂。
最后一张,他淡然平静,目视前方,清风修竹之姿。
白念再附上信息,[孤傲艺术家和禁欲教授混合气质,沉稳从容又有遗世独立的缥缈,我给你拍的好伐。]
尹侨一:[反派死于话多,这个理论同样适用于现在]
白念:[过河拆桥的女人!!]
[中午,我要吃帝王蟹,黑金鲍]尹侨一又补上一排微笑表情。
白念:[我现在就删掉曲怀南的照片,中午西班牙海鲜饭]再接一个不可说表情。
尹侨一:[曲老师发言,认真听讲,中午背诵]
白念丢了张退退退表情,两人结束玩笑。
白总可不是绣花枕头当摆设的二世祖,正经要对项目负责的。
尹侨一勾起嘴角,心满意足把三张照片存进手机相册,妥善收藏好工作时意气自若的曲怀南。
她对镜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妆容,轻轻压了一点nars散粉。
没有选多余配饰,只戴上一对哑光拉丝18K金球面耳钉,呼应今天要穿的10厘米ReneCaovilla黑底金色细带缠绕凉鞋。
拎好GucciJackie1961迷你黑金手袋出门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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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念下午还有一场讲标和内部评标会,二人约在公司,打算找附近商圈的餐厅用餐。
尹侨一到总部大楼时,他们还在提案答辩,预计十五分钟内能结束。
恰逢中午下班,用梯高峰时段。
尹侨一洁癖精,受不了挤电梯,到达一层,人流涌进来前,就匆匆步出电梯。
她发了条消息告诉白念,等在大堂。
亭亭而立的绰约身影,总惹人注目。
尹侨一明艳的脸上始终清清淡淡的神情,直到着Balmain西装连身短裙的白念踩着Dior小猫跟风风火火找过来。
“为了你,我搭我家老头的专用梯下来的。还是去那家黑珍珠一钻吃红魔海鲜饭吧,走过去?”
“帮帮忙呀,走过去,那么回来你要背我啦。”
尹侨一言语尽是抗拒,像只傲娇的白孔雀,脚尖朝她伸了伸,请她看脚上华而不实的战鞋。
“搞这双红毯利器,作妖呀。”说完,仿佛恍然开窍,“你是想偶遇曲老师吧,心机得呀。他们比我早走几分钟,不一定能遇到的。给你个机会,要打电话,还是看造化,快决定。”
“你少瞎讲八讲,赶紧去拿车。我搭我的指甲才穿这双的好吧。再说我也没跟他讲我会来这里。”尹侨一转身,摇曳生姿得就走。
“蹭专梯好伐,我不开心挤电梯。”
“晓得啦,大小姐。”
白念跟上她。人群里突然一根银色细杆映入眼帘,还真不期而然遇见了曲怀南和方意扬。
白念心想白天还真是不好说人。
方意扬显然也看见了她,和曲怀南低语了句什么,带着曲怀南走过来。
白念给了尹侨一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转而也朝他们二人走过去。
尹侨一是有点意外的,原本就是想省掉曲怀南多想才没说约了白念。她施施然跟过去,心里总归也有些小确幸。
白念大方打招呼,她发现方意扬似乎是不认得尹侨一的。
再看尹侨一似乎也不识得他,俨然一副高冷望夫石的样子。
这现成的戏台子都有了,白念马上演起来。
“方总,曲总,二位今天辛苦啦。”她一句寒暄后,不待方意扬接话,径自介绍,“这位是我朋友,尹侨一。”
她复看向尹侨一,狡黠的眨了一下眼睛,看着大小姐此刻忍着不好同她发作的样子。
这样一位姿貌惊艳的美人在旁,想不注意都难,只是方意扬没料想白念会特别介绍这位朋友。
他盛赞的话还未出口,尹侨一率先落落大方地招呼。
“你好,方总。闻名不如见面,早前就听说方总才能卓绝,我是白念的朋友,也是曲怀南的女朋友。”
已经猜到白念口中的方总就是方意扬的尹侨一,干脆顺了白念的意。正好懒得自己盘算,寻个怎么样的时机和他们打招呼。
方意扬再是稳端也没掩住面上的惊讶之色。像是被雪球砸到脑袋,一激灵的震惊后,瞬间醍醐灌顶,却也只会话赶话似的说着幸会了。
他叫了句怀南,见曲怀南也方才从讶异恍惚中跳脱出来。
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尹侨一,曲怀南心下稍稍雀跃之感,朝她声音的方向微微抬抬手,笑容舒扬地喊她。
白念问了句曲老师惊喜伐,轻轻推了推尹侨一的后背,让出一个步距给尹侨一跟曲怀南。
“你们要回公司吗?李续没来呀?”尹侨一奇怪怎么独独两人从一层出来。
曲怀南笑,“我俩多等了一趟电梯,李续他们先下去取车了,一会儿在路边接上我们就回公司。”
尹侨一嗯了一声,她此时脑筋清爽,还想着周全待客之道。
“现在有些仓促,我定今晚的餐厅,方总时间方便的话,让曲怀南和我尽尽地主之谊。”
方意扬遗憾又抱歉,“客气了,谢谢尹小姐的好意,我这趟还急着赶回去,下午6点就得飞,等下回一定好好聚聚。”
曲怀南也笑,“没关系,后头还有机会。你们也别耽误了,白念等着呢。”
白念发声,“我不要紧,让她好好招待方总。曲老师你日行一善,快把你家大小姐带走,帮我省省钞票,她最近难伺候得要命。”
看尹侨一黏在曲怀南脸上的眼神,她只好拿玩笑话,粉饰着自己的善解人意。
尹侨一满面春风对着她一笑,要曲怀南给李续打电话。
白念这边避嫌竞标期间甲乙双方的关系,只是揶揄大小姐金尊玉贵碰不得生人,专梯送他们到地库。
尹侨一不忘此行目的,叮嘱她,我要问你的事情你发微信讲,一个字不能少说。
白念偏看她着急,故意拿乔堵她,我多不容易变被动为主动。
尹侨一觑她,始终丢不掉的傲娇样,念出一串咒语:Chanel23Bsmallhobo。
白念没想到某人这么大放血,拐弯谢过曲老师,笑吟吟同他们道再会。
晦涩难懂的语言太极结束。尹侨一好姿态,带着听得云山雾绕的两人,取车直奔江边18号本帮菜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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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侨一凭着熟客身份,没有预定也要到江景包间。
她点的最有特色的本帮菜品,再挑了支2000年安德鲁园的白头Leroy,招待拉着曲怀南走出阴霾的挚友和师兄。
方意扬先表达了对她推荐团队的谢意,尹侨一认真social起来,也是极会拿捏着生熟远近的分寸感的。
话题不密,节奏不慢,不会有冷场尴尬,也不会有负担。搭配精致的菜品,一顿饭用得妥帖。
几番交谈观察下来,方意扬心中为曲怀南欣慰。
遇得这位比醉日海棠冷,比带雨梨花傲,比照雪梅花娇,又比沾春桃花雅的妙人尹小姐,终于是融化他一身冰封寒峭。
下午方意扬要和同行的设计师赶航班,三人不好耽误太久。
尹侨一出去包间的空档,方意扬告诉曲怀南,人事部已经通知余茵入职,一切公事公办。
曲怀南点头并未说什么。
方意扬笑,“有这样难得的佳人,我多余担心了。江南是好风水,羡慕啊。怀南,和小侨好好的,盼着你合适的时候,带人回去瞧瞧,家里长辈能安心了。”
曲怀南的心结,何尝不是身边人的心病。现下总算有了枯木逢春的征兆。
尹侨一送二人回公司,索性一同上去。也算是兑现之前答应曲怀南,陪他去公司的承诺。
她上次留了楼下咖啡店的联系方式,路上便已经点好公司的下午茶点送上去了。
等方意扬走了,曲怀南才在办公室闲下来。
尹侨一进办公室二话不讲,直奔沙发而去。
美丽的代价就是,此刻她觉得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正讶异旁边的人风一样溜走,他就听见尹侨一娇娇懒懒地发号施令,“曲怀南,我要你的AirPods,你拿给我,沙发这里,我半步都想动了。”
曲怀南对她就一个字,宠。轻笑着,去给她拿耳机。
白念给尹侨一发来一小段音频文件。
留言:[你家曲老师,在专业领域很有见地,讲标的时候简直是与生俱来的那种,属于王者的风轻云淡。]
[作为有原则的美少女,友情赞助的内容已经达到上限。姐妹,突然懂你的点了。]
从别人口中听到对自己亲近人的赞誉,这种快乐是double的。
尹侨一美滋滋地接过耳机连好,悄默默点开这段音频。
音频里,曲怀南沉稳有力的声音缓缓流出。
“无障碍,不是提示有障碍的标签,而是人性化和包容。它可以是服务所有人群的,可以是兼具艺术与功能的。根据项目对于无障碍的设计的比例与要求,我们会强调的重点,是兼容,温度,美感和实用性,同时让我们的设计与建筑充分融合。”
曲怀南摸到她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等了片刻,却不见她出声,问她,“是在忙吗?”
尹侨一摘下耳机,朝旁边挪了挪,“没有呀,白念给我发了个文件。”
曲怀南听到动静,伸手摸到她的纤细的手臂,才踌躇说出从刚才就积在心中的顾虑。
“闪闪,也许是我多想。我希望你和白念的关系,不要因为我掺杂些其它的东西。我们参与这个项目已经是因你的关系而起,会应标,是因为我们确定有争取这个项目的实力。任何时候,我都不想你为我,去负担些原本不需要你承担的事物。”
“就是怕你多想,才没跟你说我约她了。”
尹侨一也不同他绕弯子,“我拎的清的好吧,我比你想的更相信你,你不需要我替你去公关,白念也不要。但是我总归有私心,我偏要约她今天吃饭,要听她夸你。”
坦白自己的小心思,她羞赧中又带着些得意,“就好像你明明晓得自己的小孩多优秀,但听见别人夸他,那种满足感,瞬间上升几个level的好伐。”
从不在意他人看法的尹侨一,也会有这样虚荣可爱的一面,还当着他坦然陈述,曲怀南被她逗笑。
也就是几秒之后,又马上演出严肃庄重的模样,同她计较。
“自己的小孩儿?我怎么瞧着,你分明是想趁机占我便宜。想给我绕进去呢?”
尹侨一闻言,反应了小半晌,哈哈笑起来,“烦人,我才不像你这么多心眼的。”
她伸手打他,反被捉住手臂。曲怀南问她,“脚很疼吗?穿那么高跟。”
“你又知道。”她已经习以为常曲怀南的感知力,不走心的反问。
“在我旁边能感觉到,香水也换了,你今天不说话,我还真不知道是你。”说着,曲怀南作势要拉她坐到自己腿上,“要不要回去,下午我没什么事了。”
尹侨一调侃他,“每次我过来你就翘班,人家要说你色令智昏的。”
她懒懒地往后躺,不肯起身,“最重要的问题是,我腿要断了,走不动了。”
曲怀南一听,不禁眉心轻锁,俯身去捞她的腿,架在自己腿上。
“有人进来怎么办。”尹侨一要把腿撤下来。
他按住她,“没人会这么没眼力劲儿。别乱动,给你按按。”
曲怀南摸到她的小腿,温软指腹轻微的粗砺感,按揉着她腿上的肌肉和穴位。
奇妙的感触让她皮肤丝丝麻麻,在他按下去的时候又一阵酸胀的痛感,她抿着唇小声哼唧。
曲怀南的手移到她的脚踝时,缠缠绕绕的几圈密密麻麻的触感的细带,他一时疑惑,“你穿的什么鞋?”
尹侨一看他的手慢慢往下移,触摸到她的脚背。
她白嫩纤瘦的脚面上,两条金光闪闪的细带,和银色的指甲相互辉映。10厘米的鞋跟上一条金色细带缠绕而上,一直攀上她似雪匀净的脚踝。
尹侨一有些面热,娇滴滴回他,“是一双美丽的刑具。ReneCaovilla金色缠绕凉鞋,超级美,blingbling,妖娆的那种。不过走路嘛,如履薄冰,你不要摸了,弄脏手再摸我的腿,我会发疯。”
曲怀南无奈,即叹她这个洁癖精,又叹她只顾好看。
“少穿这个,尽折腾自己。”
尹侨一闻言,立马和他争辩,“你看见它有多美,就知道痛死都值得。”
“尽给我胡诌这些歪理。”听她这个说辞,曲怀南更想趁热打铁,堵她的话头。
“好赖我是看不见的,你最好别穿,受着疼,还全叫不相干的人瞧见你多美,打量着要看我气吐血呢。”
这人说得极认真的样子,一时还真看不清楚真心还是假意了。
尹侨一偏还觉得,这样的曲怀南叫她称心得要命。
她撒娇似的笑他,“这么小心眼呀。”再挣脱出一双小腿,上前去,扭身坐在曲怀南腿上。
柔荑般一对素手,轻扶在曲怀南肩上。
她柔软的唇轻描淡写地贴到面前人的双唇上,又一下下走马灯似的,匆忙又往来不停。
曲怀南扶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脸颊,拉开些距离,眼神定定地望着某处。
他嘴角的一点弧度,已经出卖了他的情绪,几分打趣的口吻,“这是封口费?未免太敷衍了。”
尹侨一讥笑他不正经,想起身逃开,却被人牢牢箍住一截杨柳腰。
“怎么也要这个程度,才算不正经。”大言不惭地话叫他说得四平八稳。
曲怀南扣住她面颊的拇指,摩挲着她的唇角。
转瞬他便抵上来,咬住她的上唇,轻轻吮住,叫尹侨一进退不得地哼出一声娇吟。
一触即发的焦灼之际,尹侨一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推开曲怀南,不顾有些紊乱的呼吸,起身去抓电话。
曲怀南失笑,旋即听见尹侨一娇软软地唤了一声大哥。
那头迟疑半秒,“在做什么,没在工作?”
尹侨一眼波流转地剜了一眼始作俑者,顺着呼吸答他,“现在,没有。”声音莫名地心虚。
成年人往来,一条体面又高级的准则,就是心照不宣。
大哥自是不露声色,“我下周一到S市,预计待一周。会考察两家技术公司,也有计划接触几家投行,M&A的业务,我会让Carl直接和你联系。你下周的时间能空出多少?”
“我……”
离职gap的事情,尹侨一还没有同家里人知会的,大哥最是持重,她也不愿撒谎。
“大哥,其实我,前段时间辞职了,现在休息,还没同家里讲。”
电话那头默了几秒,“有什么打算,不用我讲,你晓得爷爷是期望你回来的。”
尹侨一着急起来,撒娇的口吻,“大哥,帮帮忙好呀,勿要同伊拉港(不要和他们说),我还没想好。”
那边短促一声轻叹,“等我到了再说。你既然休息,下周陪着我一起。周一落地再给你电话。”
尹侨一应了好。
却未知,挂电话前,那头的人突如其来补了一句“谈恋爱也要节制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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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Chapter33
◎你的男朋友,视力不好?◎
周一尹侨一接到大哥林执良时,同行还有他的秘书Carl,一位投资部负责人和一位技术部负责人。
大哥同她走,其他三人,乘事先定好的商务车去酒店。
路上,尹侨一问大哥要不要在家里住。
这次考虑平衡出差标准和工作安排,他们统一定了东岸这边的香格里拉,她不晓得大哥会不会住得习惯。
林执良推辞,说一是公务行程他作为负责人不该搞特殊,统一安排也方便工作。二是两人再亲也是异性兄妹,他独立成家,但尹侨一还是单身女士,住她家总有些不便。
尹侨一不再坚持邀请。她的三位哥哥都是由祖父老派规矩教养长起来的,大哥哥又最是尺步绳趋,坐得住这些老例的。
她同大哥到酒店,中途收到曲怀南的微信,问是否接到她大哥。
尹侨一简单回复。等林执良稍作安顿后,便带他去一家弄堂口的老式本帮面馆。
从前外公家的老阿姨还能烧出一手地道的本帮菜。后来她年纪越大,辞了这份差事,他们也就少吃到正宗的海派味道。
少时的口味,同乡音一样,是淌在骨血里的伏脉。几时DNA动了,就会发觉,这些无需刻意记得,从来也不会忘掉。
以至于每次母家人来S市,除开他们必要的应酬,得了空当,总要尝尝地道的家乡味道。
简单也地道的午餐后,尹侨一同林执良荡马路回酒店。
“S市的发展很快,经济活跃度高,城市包容性也好。每隔一段时间来,又不一样。这种有旧时候建筑的马路,应该同爷爷一起来走走。”林执良感叹。
走在斑驳的树影下,虽然现在的午后已经是闷闷热的,他松开两颗领扣,挽起袖口,心情是熨贴的。
尹侨一适应着周遭热气,乖巧贴在大哥身边,“阿公还好呀(外公还好吧)?想他了。等天凉爽点,你和阿哥们有时间同他来,复兴路的洋房好住的,许姨一直在打理。”
“想他不知道回去看他?我看就是嘴上想。”来自大哥揶揄。
她娇滴滴,怏怏辩解,“我回来之后一直忙到脚打头呀,为了多一点睡觉时间,我都搬到外面住了,才刚刚闲下来的。”
他这个幺妹妹,同辈里独一位的千金,从小漂亮到大,乖乖娇娇,到哪里都被宝贝得不得了。
小时候,孃孃和姑父第一次带她回新加坡,才缓和了孃孃任性远嫁后同祖父的关系。
当时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娇娇糯糯的,一下成了祖父的心尖肉,几个阿哥争着抢着要同她玩。
只是孃孃再婚后,她骤地叛逆,主意也大起来,却倒更叫谁都不舍得说。
林执良笑得温和,也不戳穿她不太有说服力的辩白,“是了,那现在不忙了。跟我说说怎么打算的?孃孃还不知道你离职?”
尹侨一眉头轻锁,“我自己的事情,关她什么事呀。我就是暂时不想再上班,烂糟糟的事比公事都多,时间也不由自己,好累。”
“嗯,但休息之后你该有计划,你的专业是爷爷选的,他是想你留在身边。投行工作不开心,你有没有考虑回来帮家里。闪闪,你一个人在这里大家都会操心。”
“以后再讲好啦。”
尹侨一想到自己对无障碍和适老行业的投资构想,又顺势问,“大哥,投资部现在是你在管吗?现在的投资策略,已投在投项目偏向什么领域呀。”
林执良眼中含笑看她,“怎么,感兴趣?那么这几天跟着我,慢慢了解。”
“会不会不太好,你们正经出公差。”
“你也有持股,还真想甩手掌柜,一点事情不问?正好让你了解你在行的部分,哪里不好?”
大哥带着笑的反问,她一时难找到更好的反驳,以沉默应下了。
陪他到酒店,尹侨一未上楼就离开了。今天本就是留给给林执良和同行的人整顿休息的,没有安排正式公务。
/
曲怀南在等设计助理打图时,收到尹侨一的信息,说她今天同他吃顿夜饭,接下来一个礼拜,时间就讲不好了,要陪她大哥哥多一些。
他特意压缩了半小时工作时间,提前回家。
在地库却听冯阿姨讲,尹侨一破天荒提前在家里等着了。
曲怀南怀揣几分欣喜进门,喊她一声,却奇怪没人回应。
家里的空气中,浮着花果植物混着丝奶油感的木质香气,和尹侨一家里的味道似乎一样,应该是她用香氛。
他换好鞋,才进去走了两步,就踢到一个纸袋,短暂丢失了一下平衡感。
“闪闪。”他声音提高了几度。
尹侨一隐约听到声音,趿着拖鞋出来。
“曲怀南,我在给你的衣橱挂扩香石,订的香薰和家用香氛终于到了,你家和我家的味道一样啦。”
她是喜欢用香的。
曲怀南失明后,对周围的感知,主要是靠气味触感和听觉,因而他自己几乎不用香,为了能更敏感得察觉周遭的变化。
此刻,他却很喜欢她用这样的方式,让彼此链接更近,也喜欢她这一份小女孩的心思。
“进门就闻到了。所以你在地上放的是包装袋?”他蹲下,缓缓试探着周围还有什么东西。
尹侨一看他的样子,再看已经倒在一旁的纸袋,手里还抱着香薰蜡烛,木知木觉地过去。
她捡起那只纸袋,“你快起来,地上就一个纸袋,被你刚好踢到。”
曲怀南拖着长音哦了一声,“我最近这样刚好的概率有点高,尹小姐觉得,我是不是可以去买个彩票?”
尹侨一自然听得清他的谐谑,曲怀南贴贴切切的,总被她来不及归整的小东小西拌到。
罪魁祸首才不心虚,拖鞋尖踢他的鞋头一下,“频率高说明普遍发生,头壳坏掉才要去买彩票,要避开这个位置才是对的。”
尹侨一又绕道他后面,把纸袋拎到玄关角落。
曲怀南听她的响动,不解地转身,“你又给它搁哪儿了,还有用吗?”
“拆下来的包装盒我好装进去呀,垃圾分类那里有阿姨要这些的。”
曲怀南笑,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也总有些可爱的接地气行为。
当然,还有些外人见不着的小冒失鬼样儿。比如偷懒乱搁的小东西,又比如现在,他鼻尖下又抵上来的一捧香。
“香薰蜡烛,也是圣日尔曼大道的香。我想放一个在你卧室的床头柜。”
尹侨一放下手,朝卧室走。
曲怀南跟着她的脚步,些许犹豫,“我用蜡烛……那什么,白费蜡,也不太安全,是不是有点浪费。”
尹侨一笑嗔,“直男呀。你先进去换掉衣服,出来你就晓得了。”
曲怀南匆匆收拾了一下,换了套家居服。
没走两步,就有人蹬蹬地跑过来,拉着他晕头转向到床边,扯着他的手,悬空置于一处。
室内裹着熟悉的香气,馥郁却不至浓酽。手背似烈日炙着,灼热的烫感。
他凝眉疑惑,“这是什么?”他并未感受到火苗的摇曳飘忽感。
尹侨一旋着香薰灯开关,曲怀南觉得手背的温度渐渐降下去,直到最后一丝暖意要散尽时,温度陡然又升到高点。
托着他手腕的人才说话,“香薰灯,很安全的,用温度扩香。还能照明,暖黄色的光,我卧室里也放了,不过我的是白色的,你的是黑色的。温度高它就亮,温度低就暗。你可以看到光,看的见吗?”
“我的光感,是对强光敏感。天气好可以知道白天黑夜,室内光强的时候也能感觉到。这个,说实话我看不见,但是温度反应亮度,这个对我很友好。”他温温柔柔地解释。
“这样啊。”尹侨一也说不上是是什么感觉,心里好像空了一下,又一瞬调节好。
她拉着他的手,摸到开关,带着他的指腹一起旋灭灯盏。
待两分钟,她先拿指尖碰碰灯罩外壁,余温不烫手了,再拉起曲怀南两只手,去感知灯的形状。
“它好像是铁质的,会导热,点亮了你千万不要碰,我都被烫过。你摸摸看,郁金香倒垂的形状,还有这里,底座有一个凹下去的圈,蜡烛放这个区域都可以照到的。”
“还有扩香石,我带你看,家居香薰喷雾我买了两瓶,你等一下自己放,我怕你找不到。”
身边的人兴致正浓,喋喋不休地拉着他,仿佛领着他逛处处稀奇的大观园。
曲怀南此刻油然而生却是感激,他突然感恩上天,终于对他不是只有残忍和惩罚。
他的心,他的生活,就像这间房子,被他心爱的姑娘一点点充盈着。
直到吃完饭,尹侨一不知道是不是情绪兴奋过渡到平静后的疲惫,突然懒下来。
中午吃了小斗碗的蟹黄三虾面,还有两条炸小排和烤麸,晚上实在吃不下什么,就吃了点酒香草头,糖醋里脊她只尝了一口。
曲怀南对她吃饭难的问题回回都犯愁,问题的主人倒有还歪理怪话一堆。
她讲,别人是看见她吃饭没胃口,他也看不见,就不该自寻烦恼。偏他还对这顽劣的逻辑无力反驳。
尹侨一等曲怀南整理好碗碟,起身把他拖到身边坐下。
最近两人的默契,饭后两人不出门,她都要枕在曲怀南腿上,曲怀南捋着她的头发,她摩挲着曲怀南的手臂,随便投一部片子,两人扯扯大事小情的闲篇。
今天曲怀南却摸到枕在腿上的人一个松垮垮的丸子头,“今天头发捆住了,要怎么弄开?”
“我回家冲了澡再过来的,就扎起来了。今天陪我阿哥荡马路,热得昏掉了。”
她懒懒说着话,手上一抽,把皮筋拆下来随手留到沙发里侧,又突然举着手去摸了摸曲怀南脸。
她问他,“我还没带你去过本帮面馆,今天带我阿哥去吃,味道老灵啦。找一天太阳落山的时间,我带你去吃好不好。”
“你就跟哥哥去吃面吗?”曲怀南沉默了几秒。
他捋她发丝的手稍作停顿,几分郑重地交代她,“闪闪,你哥哥不常来S市,找个合适的时间,你郑重些招待他,用我给你的卡。我知道你平常不爱用,但是我可能,也不太方便出现,你就当替我招待好你的家人,时间方便的话,再去挑些适合你外公的礼物。”
闻言,尹侨一微微怔住。她一直认为他们之间,在这段感情中找到了很舒适的平衡点。
可细听他讲自己不太方便出现,尹侨一思绪突然像开闸的水坝,猛烈的混乱中,有些不知所措。
这不是他的试探,她确凿感受到了他单薄甚至虚无的安全感。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直失察了什么,或许她的态度是否仍不够明晰。
尹侨一忽地坐起身,下巴搁在他的胸口,手依然摩挲着他,“曲怀南,你没有不方便出现。”
她宁愿他控诉,也不肯听见他的失落感。
她告诉他自己对这段感情是认真再认真的,绝对没有想过有所保留或半路逃开。
“我不觉得爱和婚姻就是承诺,你看我妈妈就晓得。我也想过的,我家里人见到我和你在一起,会有怎么样的反应。虽然不公平,他们也是普通人,开始肯定要反对的。我不想现在就被他们干扰,不想他们对你有偏见。曲怀南,我不开心太早同他们讲,但我更不高兴我让你没有安全感。”
尹侨一不喜欢绕弯子的,言辞恳切又严阵。
“我知道,闪闪,是我抱歉,你这么好,我会自卑。”他有些自嘲的笑起来。
曲怀南摸到她的脸,眼神微微颤抖动着想在她脸上聚焦,“闪闪,这段感情里我是贪心的,我想过婚姻,想过未来。也惭愧,我不想做什么大度慷慨顾大局的人。能让我们分开的,只能是有一天你想离开,或者我没有能力让你做自己。”
尹侨一笑起来,她喜欢他不慷慨不大度,她就要他一直贪心。
“那你说到做到,曲怀南,面对我的家人,你也不要退缩,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会和我一样喜欢你。”
曲怀南恸容,拥她入怀,低下头,去找她的面颊,她的唇。
尹侨一抬眼间,头顶的光被笼住,呼吸也渐渐被吞噬。
她似一根浮木在荡漾,本能地环住了曲怀南的颈项。
动情的人缱绻往复,合着满室旖旎柔香。
/
尹侨一同大哥一行技术考察,会议交流忙忙碌碌好几天。
终于一个下午稍稍得了空当,林执良说要去尹侨一的公寓。
爷爷和孃孃的嘱咐,让他看看只晓得煮方便面的大小姐,没人顾着要过成什么样子。
林执良一路上楼,对安全问题勉强放下心。只在换鞋时,玄关柜上,叠在托盘里的三节黑色类似手杖的东西,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客厅厨房的陈设,都符合这位讲究大小姐的性格,意料中的缺些生活气息。
尹侨一端了杯咖啡给他,让他先歇一歇。
林执良拿出一个暗红色丝绒盒给她,“爷爷给你的生日礼物,你生日快到了。”
说着,再递给她一个宝蓝色丝绒方盒,“这是我和你大嫂给你的。”
尹侨一惊喜打开,外公给她的,是一颗3克拉大小,浓郁纯粹的枕形祖母绿裸石。大哥大嫂送的,是一对色泽纯净,珠形圆润饱满,底托一颗配钻的澳白耳钉。
尹侨一当即先同外公大嫂视频,林执良露了个脸,拍拍小妹的头,便去了趟客卫。
等尹侨一挂断通话,一旁的大哥面色却倏地肃然。
“你玄关那里折起来的黑色手杖,是做什么的?家里怎么会有盲文标贴?”
大哥的发问,让刚端起咖啡入口的尹侨一呛得咳起来。
她咬着唇,理清爽思路,娇软软地说了句我谈朋友了。
林执良盯着她莹亮的眸眼,琢磨理解她的话。
内心波澜渐平,他冷静地语调问出来,“你的男朋友,视力不好,是我理解的意思吗?”
“大哥,他很好,是建筑师,很有才华。他有自己的工作室,一直都很努力的生活工作,他—”
“所以我猜的没错了?”
林执良还觉得不真实,“Jazmyne,it’scrazy。你太任性了。或许他很优秀,可他是残障人士,你们不合适。孃孃第一个就不会同意,还有爷爷,他也不会接受。”
“大哥,只有我们自己才晓得我们合不合适。你们不要带着自己的傲慢和偏见去看他,你不了解,他真的很好。”
尹侨一来不及思量,急切地替曲怀南正名什么,也为自己辩驳。
“他和你们想象的不一样。他从不软弱,是几年前的工地意外,他受伤视神经受损才看不见的。但他从来没有放弃,他自己努力,继续做无障碍设计,做自己的建筑设计工作室。大哥,你如果不能帮我,也拜托你不要随随便便说反对,你先不要跟家里说好不好呀?”
她说完这许多,没有逻辑,全凭本能直觉。
林执良见呼吸起伏的小妹,满面急迫和焦忧。兴许是情绪激动,面色也浮出浅浅绯红。
良久,林执良不可察一声叹息。
“我想你是没办法听劝的,也不清楚你现在到什么程度。我并不认同封/建家长那一套,但你是我小妹,我也不能放纵你任性妄为,从前到今天的一些规训,总是有道理的。”
“大哥!”尹侨一殷殷切切地叫他。
眼前这样的小妹,林执良终是不忍说什么。
“我们的确不该带着固有的成见,傲慢和偏见去看待他人。我回去前,约他见一面。就明晚,你选个合适的地方,由我请他。一切等见过他之后再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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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Chapter34
◎爱的资格的投名状◎
尹侨一七上八下一颗心,直到送大哥回到酒店,都有点恍惚。
回家后,愁思满头的人,在群里跟白念和周佑程讲大哥要见曲怀南。
这次倒是周佑程马上响应。
周佑程:[提醒过你,这是早晚的事,你也不是地下恋,总要见光]
周佑程:[小侨,我看是你自己想清楚,是只要曾经拥有,还是想长长久久]
白念:[摸摸头.jpg]
白念:[直男周少爷难得讲到点上,你想有未来,就让大哥先见曲老师,努力先争取一个支持者,如果只是恋爱一场,那你和大哥讲清楚,无非嘛就渣了曲怀南。]
白念:[有句讲句,你不要太渣,他人蛮不错的,就吃亏在看不见]
白念:[想清爽就做好啦,你家林女士几十年前就玩叛逆远嫁]
周佑程:[而且大哥出公差,要回去的,他也不好把你绑回去]
白念:[对呀,最差还有我们,闺蜜无条件支持你,任何决定]
尹侨一回了个表情,总归不那么神志无主了。
她去浴室,任热水冲向着自己,反复思考着周佑程的问题,只觉得内心的酸涩鼓胀得快要爆炸。
眼睛被水刺的又涩又痛,眼眶骤得滚烫,脸上分不出是水是泪。
这一刻,她无比确定自己的心意。
她是千万不肯,也不舍得,让曲怀南再像从前那样孤军奋战。她要让他的爱有回响。
尹侨一头一遭,邋邋遢遢的模样就从浴室出来。裹着件浴袍,拆了干发帽,由一头糟乱乱,湿嗒嗒的头发披散在身后。
她坐在奶白色流线形羊毛贵妃榻上,找明晚的餐厅。
即使明日的会面,原本就不是为着吃饭的,选地方反而不好随性。
不好掉了大哥宴客的体面,也私心顾及着要曲怀南用餐方便些,两厢都要顾及。
终归定下林执良酒店附近的一间西餐厅,有包间私密性要好些,又能赏赏江畔夜景,尹侨一不想当天气氛会太逼仄。
她打电话给林执良,跟他讲餐厅的情况。
她不自知近乎草木皆兵的偏护口吻,生怕大哥会叫曲怀南为难。
“大哥,他本科硕士都是P大建筑系的,年纪比你小两岁。4年前,在项目上,被高空落下来的钢筋砸到了才这样的。他,现在,有光感,但看不见什么。你明天,不要问他这些。”
尹侨一全心想要三头六面都顾好,自顾自倒豆子一样啰嗦。将能想起来的,他家庭情况工作情况,絮絮叨叨都讲了讲。
“他平常工作生活都能自理,不像人家想得那么不方便。在不熟悉的环境会要人带一下。”
“大哥,你有想问的,就问我好啦,明天,能不能不要让他不自在。”
林执良听她连获过什么奖这样的细节都要拿出来,巴不得给人镶个金身的惶惶怯怯,也摒不住严肃起来。
“你是担心我会丢了分寸礼度,认定我倨傲,做不到该有的尊重,还是潜意识里也认同世俗之见?”
“闪闪,我要见一见他,不是要为难谁。恋爱婚姻不是靠多巴胺主导维系的。他就是千好万好,单眼睛不方便一样,试问哪个家里不要介意退却。这就是谁都避不开的世俗,你可以觉得不高尚,鄙夷,不认同。这不是他的错,我们也没有错。”
“如果这样的见面你尚且没有信心,我看也不需要我去和爷爷孃孃说嘴什么,你和你要作保的人,恐怕也走不到那一步。又或者这个人还需要替他提前周旋,那你说的这些话,恐怕也是虚话,我也就不用见他了。”
林执良顿感女大不中留的奥义,心内又总归被急急切切偏心出去的幺妹,搅得有种乏力无奈的不顺气。
“无私无畏,关心则乱。今天对着我这样无妨,若以后要对着爷爷,希望你不要把他之前的教诲全抛到太平洋。”
尹侨一听罢哑口。
大哥从来没有这样严厉的字句和她说过这么多常俗道理。
她也晓得自己急吼吼的样子,像是恨嫁又欠奉体面。只顾着心里头惦念的人,全没想一想惦念她的人。
此时愧怍还懊丧的人,也认真反思,“大哥,我太心急,昏头了。”
林执良也没想会跟她这样严阵以待的,再一听软绵绵的一声大哥,俨然小人时候的乖娇,心中软下来。
“你看重的人,我更不会有先入为主的偏见。你见到他再给我个电话,我同他说,郑重些,这样你放心了?”
“大哥,谢谢,我晓得你是当惜我的。”尹侨一言语含娇的腔调,感谢大哥的通达。
“你听得明白就好。”他哪里舍得真怪她什么。
/
曲怀南这几日少有主动联系尹侨一。
她白天和她大哥有行程,晚上通常也同他们一起用餐。
家中,他照旧简单收拾了碗碟,手上的水还未来得及擦干,就响起智能门锁打开的声音。
“闪闪?”他还攥着擦手巾,侧过身问道。
门口的人答应一声,踢踢趿趿走过去,往曲怀南身侧一靠,抓住他还有些洇润的手,一起又淋在水里。
曲怀南觉得好笑,任由二人四手交缠在绵密的泡沫里。
他问她,“今天怎么了?”
尹侨一关了水龙头,扯出擦手巾,给两人细细的揩着,轻轻柔柔的。
“曲怀南,我大哥哥林执良,是大舅舅家的长子,他是外公传统规矩里长大的,是很端正的人,心里面又是很温和的。”
曲怀南隐隐的有些猜测,心跳陡然上来了。
“他想见见你,明天晚上你能空出来时间吗?”
曲怀南抽开她手里的手巾,惯性地微偏着头,眼神亮了亮,又黯下去。
“你,说了,我……”他面色不显,心却像架在沸水上蒸。
决定和她在一起,便想过有一天要面对她的家人,也深知这是一个不会有最优解的难题。
他期望有一天能面对她的家人,因为希望和尹侨一能走到未来。
而从前尹侨一不说,他也不提。怕尹侨一有负担,怕她觉得时间太快,怕她心里他,还不够资格。
现在突如其来的要动真章,纵然有心里有过预设,到底摈不掉的残疾,明明白白摆在脸上,也是实难从容的。
尹侨一要他宽心,“大哥都晓得的。你不要担心,他很通情理,很开通的。”
曲怀南反手握住她的手,手心有些凉,低头一笑,“不担心是可能的,但得迎难而上。”
“我算是重度残疾的人,本来不该贪心自私这一回。这样是委屈你了,不管家里人说什么,你都不要为了我和家人闹,我会努力争取他们的认可,哪怕……“
他突然停顿,不再说下去,突然就不敢说些丧气的话。
他转而问尹侨一,“你哥哥是偏爱本帮菜吗,我让人——”
尹侨一打断他的话,“大哥订好了餐厅,这次我们不要和他抢了。你明晚的时间可以,我就给大哥回电话。”
她抽出手来,捏了捏曲怀南的手指,“大哥说他要自己同你讲,这样更郑重。”
几声等候音之后,是林执良沉稳的声音,“闪闪。”
“大哥,我现在和曲怀南在一起,你和他说?”尹侨一直奔主题。
听到林执良的回答,她把电话递给曲怀南。
“您好,林先生,我是尹侨一的男朋友,曲怀南。”不亢不卑的语气,拣了稳妥规矩的称呼问好开场。
“您好,曲先生。我是林执良,她的大哥。这次来公务,听她说有了认真交往的男朋友,她在这里身边没有长辈,我遇到总是要过问几句。在我回去之前,请曲先生吃顿便饭,希望不会太唐突。明晚7点曲先生是否方便?详细地址由闪闪告知,抱歉对S市我不太熟悉。”
“您太客气,让您破费是我不好意思,明晚我一定准时到。”
这一通电话交流,林执良倒是没想到,对方不讨巧,中正的态度,让他初印象不错。
只是握着曲怀南手的尹侨一才知道,这人手心里蕴着薄薄湿气,说着他方才不动声色下的紧张。
“现在还紧张吗?你们好客气的呀。”
刚刚竖起耳朵的人,已经贴上了环住他的腰,焉知不是也默默吐了口气。
曲怀南颔首笑笑,“本来该缓缓而治的事,更不好逾矩,客气些应该。”
“曲怀南,我今天陪你,好不好?”
尹侨一几许赧色,她讲不好自己现下是怎么样的心理。想给他宽心应援,又或者是想给他定心,她想留下来。
曲怀南闻言却实在吃惊,他生怕理解错这句话的意思。
见他还愣住不语,“我承认我之前没想过太长远的事,我不习惯去计划变数太大的事情,我知道你为了照顾我的感受,也重来不跟我提。”
尹侨一一副豁出面皮不要的样子,“曲怀南,如果是你,我都愿意。”
曲怀南眼底的情愫暗潮涌动,喉结滚了滚。
他的风度教养,自是不会允许自己不清不楚去得姑娘便宜卖乖,更遑论这是他珍爱的人。
“傻。要一个姑娘家为我这样,我就真不配说爱了。你的家人我都不敢面对,还怎么和你在一起?你家里人真的很好,你不要操心。我也说过,我们会有自己的节奏,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尹侨一今晚却格外娇气粘人,她不撒手,“我洗过澡不高兴再热烘烘走回去啦。”
曲怀南心头滚烫,窗外适时一阵轻雷,铜钿似的雨点砸下来。
夏天的雨,顷刻便可遮天。
当真天亦有情,他心中被烫得熨帖。终是让一场留客的雨,留下了这如珠似玉的贵客。
曲怀南给她换了主卧的床品,再找了套新的洗漱用品和T恤给她。
他还是拿了自己的东西,去了客卧。
尹侨一稍事归置,躺在曲怀南的床上,身上是他沐浴露的味道,一室香薰灯的暖光。
她心里是暖融的,也是安宁的。
尹侨一突然起身,搜索选定心理诊疗室,预约了诊疗时间。
曾经,和白念私下聊到她的某件跨不过去的心理障碍。
彼时她还极为抗拒白念的提议,觉得这个年纪,为了排斥亲密行为去做咨询实在滑稽又坍台(丢人)。
此时,她全没了那些多余累赘的思虑,满心满意想成全她和曲怀南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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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7点,曲怀南准时被生物钟唤醒。
隔壁隐约的闹铃声骤起,他才懊恼着忘记关闹钟,忙慌地去敲主卧的门。
一夜安生,清梦也没一篇的尹侨一,被闹铃打得正懵,木木的朝着门口喊了句曲怀南。
一身黑色棉府绸睡衣裤的人走过来。他摸到闹钟按掉,就又伸手去寻床上人的位置。
眼看着手要打到点了一夜的香薰灯,尹侨一瞬间回神,眼疾手快拦下他的手,牵过来。
“当心烫到。”她一面倾身去关掉灯盏。
曲怀南一惊,很快又问她是不是不习惯,没睡好。
“我习惯开灯睡的,我,怕鬼。”尹侨一有点难为情地躲回被子里。
曲怀南莞尔,洋派的新时代大小姐,竟然会信怪力乱神之说。
坐到床边,他摸到被子边缘,往下拉,露出里面的人来,“又不笑话你,怎么还藏起来了。要起来还是再睡会儿?”
尹侨一左右翻滚两圈,拿手伸给他,“你拉我起来。”
曲怀南拿她没辙儿,满脸宠眷,站起身把她拖出来,抱进怀里。
二人吃过早餐,曲怀南收拾好杯碟,等李续来接他。
尹侨一也还要跟大哥跑一天,也准备回去换衣服化妆。
他没让尹侨一替他选今天要穿的衣服。便是穿上锦衣踏上金靴,他也难是世人眼中的乘龙快婿。真切些做自己讲不好反而不露怯。
“闪闪,今天你和你大哥一道去餐厅,不用来接我。地址发到我微信上,我让李续送我过去。”
怕她会不放心,又搞突袭,“你听话,以前我原本也是这样做的,没得现在反倒还不能自理了,叫你大哥看到该更不放心。”
已然是长辈眼里头最差的候选人了。
既然不能藏拙,再不能缺心眼,虱子多了不怕痒似的,作出个破罐破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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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附近的中山东路上,尹侨一同大哥6点多就等在餐厅了。
差5分钟正七点的时候,身着RalphLauren石墨灰色亚麻衬衫和黑西裤的曲怀南,如往常的清风明月模样,翩翩到了包厢门口。
他手里握着叠起来的盲杖,再提着一个黑底金色竹叶花纹的小织锦盒,一手搭着一位年轻男侍者的手肘。
“曲怀南。”尹侨一施然起身,去迎他进来。
他对侍者道谢后,扶到尹侨一的手肘上,随着她走到餐桌旁停住。
林执良已经站起身,望着妹妹仿似春风拂过的芙蓉面,罕见地挂上了小女儿神色。
贴在她身侧的人,确实生得一张眉目如刻画的好面孔。松姿而立,即使眼神是失焦的,也贴贴切切一位芝兰玉树的尔雅公子。
两人并肩也是才子佳人般的赏心悦目。
“你正前面是我大哥。”尹侨一在他耳边低语。
林执良看她一眼,面色如常没显露出什么情绪,主动招呼:“曲先生,幸会了。”
尹侨一轻轻托着他的手去碰哥哥伸出的手。
曲怀南此刻倒是从容几分,双眸望向前方,与林执良的手交握,“幸会,林先生。您不介意的话,叫我的名字曲怀南就好。”
他朝着正前方向,双手呈着一方精致的锦盒。
“今天让您破费了,一点心意。正巧有朋友懂茶,找他寻了些还能入口的碧螺春,您得空尝尝。”
尹侨一倒是没料到他还备了礼物,此刻正目光灼灼盯着林执良,好像生怕他要拿什么让人扫兴的架子。
林执良瞥她一眼,接过来含笑道谢,“有心了,请坐,一顿便饭,不要拘束。”
尹侨一带着他摸到椅子坐下,又给递他湿巾擦手,引着他的手摸到面前餐具的位置。
林执良在他们对面落座,这一趟动作下来,尹侨一温声细语的模样,全落入他眼里,她却做得熟练又细致。
他心里头多少动荡,如同被擅闯者丢下一团野火,再乍浇上一汤凉水,火星乱溅尘烟起时,再来一阵冷热惊悸的收缩感。
他挪开眼,唤来侍者上菜。这里是setmenu,他再礼节地问询了一句曲怀南是否饮酒。
“我客随主便,您若有兴致,我陪您。只是我饮酒很少,酒量浅。”他如实答,也是交底。
林执良微微颔首。
尹侨一本来就为他们满口的先生和您搞得直皱眉头,按耐不住发言,“今天不要喝了。大哥你明天上午的飞机,曲怀南也喝不了多少。”
“还有,不要再讲客套话,我不高兴听你们打官腔。大哥,你先做个样子好伐,帮帮忙呀,这个饭我要吃不下的。”
她瞬间骄纵起来,幽幽望着大哥,不肯他偏偏不松口,端着疏离的样子。
林执良心中叹息,也嘲自己两声“小气”。
不想见她护犊子的样子,顺了她的意思,“今天就不点酒了。曲,怀南,也不要客气了,跟着她叫我大哥吧。说起来我们是同辈,不用说尊称。我是不敢招惹这位大小姐。”
他并非要托大拿乔,不过在这往来的机锋中,也看看曲怀南的行事性情。
倒是小妹沉不住气得护着,那这人情就回给她,也撑一撑不管人情曲折的大小姐的面子。
“那就听大哥的。其实我平日,也是不敢招惹她的。”曲怀南玩笑着,也表明对她的珍视。
到上了菜,他道过抱歉,说自己用餐确实会有不便或是不雅之处,也大大方方不作态。
席间,林执良没有问太私人问题,只聊曲怀南的工作。
听他对自己专业的见解,也介绍他的工作的方式。也聊到他从前喜欢打篮球,还有尹侨一都不知道的,他从前斯洛克玩得不错。到现在,他也能夜跑,
一切话题曲怀南皆是从容应对。
林执良瞧着面前的人,除了偶尔要手指试探一下食物的位置,主菜的时候让侍应生帮忙处理了牛排,吃相倒也极好的。
举止未失风度,沉静却不沉闷,不骄不傲宠辱不惊,方才的一句不敢招惹她,也确是满满情意。目不能视,也贴切是不能算作人家的错处。
反观他家这位宝贝大小姐,殷勤得不得了。
时时刻刻眼睛都贴在人家的手上脸上,自己没吃多少,不时给人家介绍菜品,帮忙布一些不太好处理的菜,少见的好耐性。
曲怀南倒是时时催着她,多顾着自己好好吃饭。无奈大小姐满心满脸,恨不得刺上“甘之如饴”几个大字。
林执良心里头是不是滋味的。
被捧着护着长大的人,何曾这样待过旁人。
现在连一顿饭都吃得不安生的模样,他一个娘家的舅哥,看着这副光景尚且珍馐美味也如同嚼蜡,遑论说孃孃和爷爷见到眼前这出。
他心中暗暗叹气,叹她一副为他风露立中宵的模样。又不由得想,小妹挑的这人,原也该是好郎婿。
品貌都是上乘,就连工作和生活态度,也不可说不是胜过许多所谓的健全人士。换做自己,意气风发锦绣前程时,一昔遭遇这般变故,也不敢说有他的强大和韧性。
而正是这变故,太过不通人情,太过硬伤。
甜品上来,也宣告着一场西式餐食的尾声。
男士似乎少有爱甜食的,纵然是林执良习惯本帮菜,又长在偏西化的环境,正经甜点他也不太爱。
曲怀南听对面似乎没什么动作,便也放下手中的银叉,郑重叫了声大哥,“我有几句话,终究是沉不住气,想和大哥说。”
尹侨一本来牵丝攀藤的一顿晚餐,就等林执良今晚的态度,却不晓得他打算念什么经,一晚上真真像是宴客交友来的。
眼下,曲怀南突然开腔,尹侨一大约也猜的出来他想讲些什么,瞬时没由来的紧张,抓住桌上曲怀南的手,轻轻唤他。
曲怀南微微偏头,反握住她的手,示意她没事。
“我想,大哥想见一见我,更多是因为担心妹妹。我是低视力1级残疾人,可以算做没有有效视力,就这一点,必然甚至都不能成为常人择偶,长辈择婿的候选对象。”
“其实遇见尹侨一之前,我也只想不要麻烦他人这样平淡一生。遇到她,我犹豫和挣扎了很久,怕自己会拖累她,怠慢她。我是盲人这一点没办法改变,生活中大部分事情我能自理,或者想办法处理好,但不能否认,有很多事情,确实力不从心需要帮助。”
尹侨一只知道自己不想听他这样讲自己,急吼吼没有头绪地要帮他,“大哥,和我在一起都是他做饭,他都会做的……”
曲怀南失笑,侧着头,拍了拍她的手,让她不要说话。
“可能大哥并不算做这回是见家长,但我是当大哥是长辈的。尹侨一这样优秀,珠玉似的姑娘,就算我还能看得见,和她在一起也是高攀的。不怕您笑我不自量力,我和她在一起,是自私地想要和她有未来的。我绝对不会让她的生活品质降级,工作上,我有能力走得更高,生活上,我会自律保障身体不会更糟,定期康复训练保证生活自理。如果我不能成为她的后盾而是累着她,我会离开。”
尹侨一的心仿佛一块被无形的手揪干了水,又被抛进水中疯狂汲取的海绵。
酸酸的拧巴和揪心,又被他的珍爱充盈得鼓鼓胀胀。
可这些在世俗面前也会不堪一击,甚至连失明都没能抹去的曲怀南的骄傲,这一刻也要被拿来,镶衬一份证明爱的资格的投名状。
她为此会气馁,却学不会妥协,她再次娇横发声,“他看不见而已,这又不是污点罪名,曲怀南比很多看得见的人都要好。”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永远骄矜傲慢,连同她的人,也要和她一样是骄傲的。
曲怀南倒被她的一句话闹得有些报赧又眼热,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微微垂眸。
林执良默默吐出一口浊气,胸口还是堵。头一遭要共鸣起父母心。
无奈一笑,“好啦,这顿饭本意不是要为难人的。”
“怀南,我就这么叫你了。我看得出来你的诚意与情意,更看得出闪闪对你的情意。我确实是担心她头脑发热。不论是谁和谁在一起,开始的时候是感情,往后是生活,不经历一遭,怎么说都太轻飘。”
曾经他总觉得小妹看到母亲再婚后,对感情太过理性。现在又觉得她十足是继承了孃孃,感性,还有离经叛道的反骨头。
“她讲曲怀南比很多看得见的人都好,我认可。我相信你比她成熟,也看得更远。”
林执良再睨着正含娇带俏看着自己的妹妹,半是调笑,“我也不是孃孃,再多说什么,怕是有人要不认大哥了。”
三人步行回香格里拉,尹侨一把车停在酒店。
望着他们二人默契的步伐,林执良终没多说什么,只交代尹侨一明天早上送他去机场,三人便在大堂作别。
尹侨一才拉开副驾的车门,就被曲怀南合上。
他突然抱住她,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般,抵在车门上。
尹侨一要抬头去看他,却被他按住后脑,脸贴在他的锁骨处。
她听他说话,“我其实很紧张,闪闪,对不起,谢谢你。”
让你和看不见的我在一起,对不起。也谢谢你,愿意爱看不见的我。
他秾稠的情愫全部蛰伏在他微微颤抖的声音里。
尹侨一眼眶酸涩,轻轻挣开点位置,抬起手,手指在曲怀南的胸口划出几个字母“L.O.V.E”。
顿了几秒,她抬头,不期然迎上一个吻。
呼吸骤烈间,两人唇齿相依,又唇舌相抵。就在她后仰换气时,被曲怀南手中叠起来的盲杖硌到肩胛骨。
一声闷哼,两人才纷纷回神,驱车离开躁热的失控现场。
作者有话说:
*有点失控,总想把大哥塑造的通达可爱一些,无奈写多了。会努力调整更新内容和速度,也要谢谢所有看文的小宝贝,谢谢把宝贵营养液灌溉给我小宝贝们~希望文字不会越来越没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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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Chapter35
◎今天就在这里睡◎
早上八点半,尹侨一如约,准时到酒店接大哥。
林执良却不着急要走,和她在大堂咖啡吧点了两份早餐套。
“再有半个小时我和Carl他们一起走。闪闪,让你跑一趟,是想再和你聊几句。”
他喝了口美式,“平心而论,曲怀南品貌端方,在他的专业领域也很出色,有才华更有心志,甚至是比常人优秀的。我很佩服他,如果他,不作为你的男朋友。”
“大哥。”尹侨一娇纵的一声低喊,截断他的话。
“你听我讲完。”
尹侨一抿唇,端起桌上的冰拿铁握在手里,凭凉意透过手心。
“我们可以做到不带着傲慢和偏见去看待他人,但在关系自己亲人时,又总会偏心。我依然希望你,再慎重考虑一下这段关系。爱情里,两个人的感受最重要没错,但想有结果,就不能完全屏蔽家庭的声音。”
林执良冷静地陈述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甚欲,也勿施于人。所以,我是中立的态度。只是闪闪,你如果还是决心和他一起,要怎么说服孃孃,还有爷爷,你要考虑了。”
尹侨一忽然就很沮丧,因为大哥说的都是事实,因为她不是从石头缝里头蹦出来的,因为世上本无双全法。
她忿懑自己不在意人情世故的遗世独立都是狗-屁,最后也不能免俗。
只好扔下手里的咖啡,任性两句“伐要听伐要听”。
林执良发笑,也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大了反而不能像小时候任性了,只能面对。”
两人都不是胃口太盛,尤其尹侨一,本来就不习惯吃早饭,现在更心不在焉。
正搅着咖啡杯里的浮冰,Carl过来,大哥和他们要出发了。
林执良起身的瞬间,尹侨一骤然生出些不舍得。
大学之后她鲜少有这样的情绪,许是觉得这趟惹他操心不顺意,也或许这就是所谓撇不开的亲情。
林执良似乎也看懂了她一瞬间的欲言又止,推开行李,轻轻拢住她。
“就不让你送了,多和家里联系。真有困难,要给我打电话,还有工作的事情,自己也考虑清楚。”
他笑她又同小时候一样,在她头上揉了揉,“走了,照顾好自己。”
/
尹侨一和曲怀南的生活,恢复了从前的日常。
那天回去之后,尹侨一把哥哥夸曲怀南的话学给他听,只是过滤掉了那些转折和提点。
曲怀南自然晓得里面多少有宽慰他的成分,但这个结果已经比他预想的好上许多。
这天,接连的闷热,终于迎来了雷阵雨。
下午四点刚过的辰光,天上一团团灰云又压下来。尹侨一从心理诊疗室出来,直接去了曲怀南家。
上次在他家待了一夜后,她偶尔懒骨头不乐意动,会宿在那里,左一点右一点也搬了些洗护用品和换洗衣物过去。
冲好澡出来,冯阿姨担心雨天堵车,她回去烧饭要迟了,同她讲粥在电饭锅里保温了,两个小菜么在锅里闷着,便匆匆走了。
曲怀南回来的时候,尹侨一正在妈妈的怀抱沙发椅上躺着,处理手机里同步的Excel数据。
这几天她开始做pitchbook,虽然team部分是空白,但最重要的pitch环节她打算先做出雏形。
她从数据里抽空抬眼,才要叫他,就眼睁睁看着他收好盲杖,转身,倒抽一口气被绊倒了。
曲怀南一只膝盖半跪在玄关客厅交接处抬高了的地板边缘,一手撑住地板,另一只手去摸刚刚踢到的东西。
“曲怀南!”尹侨一手机一扔,吃慌地跑过去。
几分狼狈的人,眼神迷茫,“闪闪,玄关放了东西吗?”
“我的雨靴倒下来了,作孽了,我没发现,你摔到哪里了?”她的声音都有些不稳了。
尹侨一毛病多的,讨厌脚会沾到雨水,只要遇到雨天,都是穿Hunter惠灵顿高筒雨靴。
往常她的鞋子都是靠右侧角落摆好,今天也是靠里侧摆的,只是没注意它什么时候就倒下来了。
曲怀南站起来,无奈叹了口气,也只是笑,“没摔着,但着实吓一跳。”
他要她别沾手了,又弯腰摸到她的雨靴,并排靠右边摆好。
“没事儿,你去等着,我收拾一下就来。”曲怀南安抚她。
尹侨一亦步亦趋跟着他,昏塌了的样子。
曲怀南洗过手,笑她,“怎么跟犯了错,等着挨训的孩子似的,”他转转手腕,“瞧,真没事儿,我去换身衣服,还要跟着?”
“搓气呀(讨厌呀)。”尹侨一捏了捏他的手腕。
等他从卧室出来,尹侨一又拦住他,卷起他的裤腿,看见只是膝盖下面一点淡红,才稍稍安心来了,“曲怀南,我魂都要吓掉了。”
拉着她起身,曲怀南摸到她的耳垂,轻柔地搓一搓,“好了,这就吓不着了。吃饭去。”
她今天挨着曲怀南坐,照样是给他夹菜多,自己吃的少。
饭后,枕在曲怀南腿上,看英国纪录片《GreenPlanet》。
这部纪录片,帧帧画面都美得像壁纸,植物异奇,色彩浓郁,转场精妙,内容言之有物,同时偏重视觉享受。
当然,这是对尹侨一而言的。偏偏她又不是个好的讲解员,开头还搜肠刮肚,想要变花样形容出缤纷景象,到后来就剩amazing,god,fancy一类的词了。
曲怀南却乐得听她这些不明所以的惊叹,只是嫌眼镜腿硌她的人,一颗头时而在他腿上动一动,手上再一刻不歇地摩挲着,实在也磨人得很。
等一集播完的时候,曲怀南摸到遥控按了暂停。懒骨头生出来的人,趴在他腿上不明就里,说今天在这里住,不想动了。
曲怀南无奈暗忖,大小姐要上天都成,我得泄一泄心里的燥。
他拖她起来,要去跑步机慢跑半小时,让她在阳台陪他待一会儿,说的是她躺太久该站一站。
唧唧歪歪的人也配合,真陪他去了阳台,故意捣浆糊,两只手捉着他一条小臂,歪理一套套,美其名曰被动锻炼。
见过林执良之后,曲怀南是有感觉到,尹侨一和他好像更亲昵了一些。
晚上尹侨一不嫌麻烦再冲洗了一番,也催着曲怀南就在他习惯了的主卧浴室洗漱,说自己这个入侵者,不好意思总叫主人不方便。
他玩笑她良心发现,点头答应,心里的一点点别扭,等换洗衣物拿到手上也冲淡了。
尹侨一白色小盖袖丝质睡裙,坐在床边涂身体乳,一面瞟他有条不紊寻摸衣裳的动作。
心里暗搓搓地几分庆幸。因为曲怀南的看不见,让她好像不那么紧张和难为情,这样与他共处一室,彼此做着算是有些私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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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洗澡都不会太磨蹭,在熟悉的环境,曲怀南动作也不会太慢。
曲怀南摸到盥洗台上多出来的瓶瓶罐罐,嘴角不自觉浮上笑。待头发吹到七成干,他走出来,和尹侨一道晚安,打算去客卧。
“曲怀南,你,那个,今天就在这里睡好啦。”尹侨一走过去,牵住他几根手指,声音越讲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自言自语。
曲怀南愣怔,顿在原地,眼眸微颤,无由心头一紧,竟忘了动作。
尹侨一被这份静默扰红了脸,轻轻把他手一甩,“你不要多想哦,我就是觉得,占了你的床不好意思,就只是纯睡觉。”
越说被她描得越羞耻,她娇嗔一句“烦死了”,爱干嘛干嘛,昏头了讲这些怪话。
尹侨一扭头就要走。旁边的人像才反应过来,慌慌乱乱就去探寻甩开他手的大小姐。
曲怀南的手拂到她光滑温凉的胳膊,赶紧翻手捉住,把人往身前拉。
他笑意已经摒不住了,“是谁多想,我可是单纯想休息,睡觉。怎么发出邀请的人还先跑了?”
“滚蛋!”尹侨一又羞又恼,感觉洋相死了。
曲怀南圈住纤纤弱弱的人,任她扭捏着,“不滚,咱不能说话不做数。”
尹侨一闹腾了一下,突然嗅嗅他的身上,“诶?你是不是没找的你的沐浴液呀?你身上像我洗发水的味道。”
曲怀南觉得她坦坦荡荡的澄澈言语,竟让他听出些暧昧味道,烧红了耳梢。
“之前一直一个人住,这些瓶子上没贴标签,都是按顺序摸的,今天可能摸错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凑合用了。”
“等我回来,叫人再装一组架子,你再看看洗手间收纳柜够不够用,不够我叫人来改一下。”
他顺势再几分试探,“以后,你在这里方便些,梳妆台,也加一张?我回来带你去挑?”
尹侨一突然有些脑筋不清爽了,这个节奏她有点跟不上,脑子宕机索性错开话题,“你要去哪里呀?”
曲怀南笑了笑,识趣不追着人要答案。眼下的一步,已经叫他快慰。
“嗯,下午接到消息,白念的项目是我们中标。下周要现场复勘,方意扬那边带团队过去,是古村改造的文旅项目,会有很多要重新确定的细节。我也得去一趟,主要是实地感受一下地理环境和当地人文。大概待三四天,回来先和设计助理出草图。具体的设计图,等北京团队的数据,平面图和建模,我们可以同步出图。白念应该也会去,你想不想一起去看看?”
“昏头啦,昏君做上瘾了,你好好工作,我不去。之前白念在那边跟我吐槽,讲待久了,她都怀疑自己参加了变形计,要命的。”拒绝得太直接,某人再看似委婉地补一句。
尹侨一打了个呵欠,推推他,“你去关灯,我睡那边,香薰灯我点了,你等下小心点不要碰到。”
“大小姐,那边是那边呀?”曲怀南无奈问她。
“没有香薰灯那边,我睡。你闹钟在这里,应该习惯这边吧。”尹侨一说着话已经坐到床上去了。
昏黄的暖光里,曲怀南稳稳走来,轻轻坐到床边。
尹侨一拉着被子,莫名紧张起来。她咽了咽,轻手轻脚先钻进薄被里。
曲怀南暗暗吐吸,垂首轻轻去探被角。他也不是未经世事的毛小子,诚是眼前虚空,这半室柔香,身侧微微起伏的动静,此刻心中也是鼓乱的。
他身上未动,有些干涩的发问她,“这盏灯给你留着,真的不会睡不好?”
“不影响你的话就留,我,有点怕黑。”
尹侨一一动不动平躺在床的另一侧,暗嗤自己荒唐的邀约,又回忆起今天咨询的内容,再一本正经安慰自己,这是进步。
她七弯八绕的心理活动,哪能晓得自己声如细丝的回答,字字都轻拢慢拈,拨的都是问话人的心弦。
曲怀南滚了滚喉结,一时失笑,不知道是促狭自己的进退不得,还是笑旁边过于安分的人。
“傻了,我感觉不到这个光线,影响不了,灯给你留着。”他也终究轻缓地躺下,半天未再有动作。
曲怀南似错觉,自己的听觉仿佛被无限放大,尹侨一柔柔的呼吸声此刻似嚣鸣的风朝他扑过来。
他闭着眼睛,想要在脑海里勾勒今天摸过的图纸。
旁边的人总有本事,再次无意教他惹尘埃。
“你看不见真好,我可以开灯,”越紧张的人越语无伦次地啰嗦,“其实刚才在你旁边涂身体乳,我也没有觉得很失礼难为情。你不要误会,我穿衣服了,只涂腿上。”
无所谓的一句绵软无力的解释,更为撩人却未可知,她却还做最后陈词,“曲怀南,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真的好。”
他才平复的心又突突地蹦。大小姐清奇且另辟蹊径的脑回路,偏偏明朗坦荡说这些鬼话。
曲怀南真真切切是气笑的。
“我真是谢谢您,全世界就尹小姐一个人觉得我瞎得好。”
被点名的尹小姐一个人在昏惨惨的光影里懵懂着。
作者有话说:
*一章尹小姐干坏事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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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Chapter36
◎做一回柳下惠◎
“我真是谢谢您,全世界就尹大小姐一个人觉得我瞎得好。”
给他这句话绕得神思无主的大小姐,乍地灵光起来。
尹侨一激动地半撑起自己。
明明是褒奖的意思呀,我表达得难道不是你看不见,却刚好和我很合拍的意思吗,“你怎么搞不拎清呀,夸你的好吧。”
曲怀南忍不住笑出来,“晓得啦,谢谢侬,夸得吴面孔发烫。”他也学得她几句吴语。
顺着旁边的动静声响,曲怀南眼睛都未睁开,伸手去找气焰正盛的大小姐,摸到她的手,拽着她躺下。
说要面孔发烫的人一副老神在在的平静,尹侨一却叫他搞得得面热,蔫下来。
被他拽着,尹侨一想挣出被他牵住的手,哪曾想某人非但不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
她娇嗔,急吼吼的,“搞撒名堂呀?”
周遭微影暗香浮,饶她再冷清,再怎样的心无旁骛,也要慌了神的。
曲怀南手心的温度比自己的低,可相交的掌心里,却似有热流涌动,蒸得她手腕的脉动,都弗如湍流中的落珠。
再看身旁的人,没事人一样,端正得躺着,淡淡然吐出一句“别动,睡觉”。
生生处于下风的大小姐丢不掉的傲娇,乱动的是你。憋着一口气,她坚决不再开口。
不晓得过了多久,尹侨一呼吸轻缓下来,神思渐渐混沌。
曲怀南此时却着开了眼,嘴角是无声的,满足的笑。
来不及想什么,他身边的人突然翻身,怕她不舒服,曲怀南松开了手。
身边的人这一刻才真的不安分起来。
可能是手被握得热了,刚得了自由就习惯行的抓上他的手臂,隔着他的睡衣,无意识地揪了几下。
又似不满意,不耐烦的哼吟一下,转了个身,换一只手反手折过来,仍隔着他的睡衣,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
心里头燥热未退的人一声轻叹,卷起衣袖,把自己的手臂送过去。
窗外偶尔的一声闷雷,旁边的人倒还算睡得安稳。
夜半无人私语时,却伴孤灯人未眠。此时此境,便是只得做一回柳下惠了。
暗自调侃时,尹侨一已经又一个翻身,抽出一条杨柳枝似的纤细手臂,隔着被面搭在他的胸前。
午夜时分,他似低哑的呓语,“就考验我吧。”
/
八月中,天气在立秋之反而陡然升温。赤日火云,风静蝉鸣,真怀疑天上哪位真人的炼丹炉倒了。
曲怀南在S市最是炽烈似火的这几天,去了贵市下属的县区出差。
尹侨一酸他,不止一次讲他和白念去是公费避暑的。
那天的同床之后,尹侨一和他自然而然得过渡到半同居模式。每周至少四天,尹侨一会在他那里住。
趁着他出差这几天,尹侨一不叫冯阿姨这样的天气来回跑,回自己家住了。
晚上,曲怀南给她打电话,说他会给冯阿姨打车的费用,让她还是过去住。
尹侨一不乐意了。
“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什么,你让人家这种天气来回跑,”很作孽的好不好,“你不要搞了。曲怀南,你当心呀,爹味越来越重了。”
曲怀南领会了一下“爹味”的意思,不打算收敛,“对一天三餐都胡乱糊弄的人,比当爹还操心。”
“伐要听,反正你不要麻烦冯阿姨,我也不习惯一个人住你家。”尹侨一战术性调转话头,“你住的地方怎么样,方便视频吗?”
尹侨一的“反正”就是没得好商量的意思。想想也没几天功夫,曲怀南便让一让任性的人。
他回她的问题,“这几天可能都不方便视频,我和李续一起住。这边住宿条件有限,已经是找的最好的酒店,也只能算经济型,没有什么无障碍设施。”
尹侨一了然,只让他注意安全,好好工作就是。
末了,她还是和曲怀南知会一句,这两天她会见一面秦司。
上次林执良来是因为一个科技投资项目。他不是冒进型的领导者,项目虽然体量不大,但他对投资方案仍是谨慎。
他有意想换服务团队,本想听听尹侨一的意见,没想到尹侨一还顺手推了秦司给他,让大哥在选投资管理服务商时可以考虑。
为此,秦司约她会面,而她正好有意同他聊一聊自己现在的想法,也就应下来了。
曲怀南听她大致说完,大度得表示知道,没有叮嘱也没有追问,情绪一如继往的稳定。
两厢安好,怕他不方便通话,尹侨一也没同他多说,就挂断了电话。
在贵市古镇白念他们的办事处,她又见到了曲怀南。这次是开标后,两方第一次正式会面。
曲怀南这边三个人她上次见过,倒是北京团队人员,又添了两个新面孔,其中一位还是女性。
上午的会议,是双方确立合作关系后的项目面谈会。方意扬把正式的团队和工作规划又做了最终汇报。
白念注意到,新增的这位女设计师,和方意扬曲怀南是大学校友,目测年纪也应该和他们相仿。只是本科毕业后她没有继续深造,工作履历,讲实话不够丰富。
白念没有提出异议,毕竟项目主控的设计师及团队资质,是他们评估过的。
会议到中午时间还没结束,她干脆没有叫停,让助理直接安排午餐会。
会后,又马不停蹄,直接去古村现场走访。
这边,被发白的日头烤的得哪里都涾涾滚的S市,尹侨一受不了外面热烘烘的,和秦司约在了IFC的FUEL,下午茶。
秦司还是他惯常一丝不苟的样子,尹侨一则是一条therow黑白纹样的长款衬衫裙来赴约。
“虽然是要感谢你跟你大哥推荐我们,但我也确实想约你。最近,还是继续gap?工作,还没有想法吗。”
“噢?那这次蛮巧的,给你约我的机会。还有,我是推荐你,不是你们,搞搞清楚。”尹侨一玩笑。和曲怀南关系稳定,跟他相处反而更轻松了。
“那么,再回答你的问题,现在我是闲着,也没有闲着。”
秦司莞尔,示意她继续。
“给你看一个东西,我前一段时间接触到几个无障碍设计团队,感兴趣了解之后,有一些想法,就整理了这份方案雏形。但Garrett,你看到了,只是传统模式去做,对任意资方来说,不具备吸引力,甚至可以说没有多少可操作空间。”
“假设以我个人作为投资人,很明显,一期会亏,而我个人没能力继续投入二期。我家里的投资策略我跟大哥打听了,我目前联系的这个新加坡团队,虽然在技术科技,人工智能都有一定的实力,但是不能满足大哥他们的战略和技术需求,想从这里切入也行不通。林氏的慈善基金,是以艺术文化项目为主……”
秦司听她说完,再看到她发到手机上的一份pitch简报,不自禁蹙了一下眉头。
“Jazmyne,可能有些冒犯,你,是不是和上次我见到的那位,身体不太方便的建筑师……”
尹侨一看着他,点头,“他现在是我男朋友,他也是视障人士,看不见。”
纵然心里有答案,闻言,秦司心中仍不免有些震惊。
他礼貌地笑笑,“你自己是清楚的,这个项目和生物医疗或医疗科技不同,PE,VC都不适合。也不是全没有空间,比如你想过的,天使投资人。所以,Jazmyne,为什么会对这样的项目感兴趣。”
“就知道你要问,会关注到这个领域,确实是因为感情,但在业务方面,我的专业度,你清楚的,老师。你也最知道,你的徒弟不是恋爱脑,国内这个市场是又潜力空间的,而且老龄化的发展趋势,无障碍的概念很宽泛的。”
会找秦司帮忙,就知道他一定会问,她也同样据实解答他的疑问,真实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自己带出来的人,他是清楚的,只是,他们始终也只能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遗憾吗,他不知道,但他确定这是他和尹侨一最合适的位置。
“原谅我多想。任何投资都有风险,你如果真的坚定自己的判断,或许从这里开始,真的如你所愿,做独立投资人了。就现在你给我看的项目而言,你分阶段的思路是对的,只是在每期的投入和权益上可以调整……”
聊至兴起,尹侨一提议请秦司吃晚餐,于是两人就在国金换了个地方,继续聊。
尹侨一有种拨云见日的清爽。她更是感激的,资本圈里游走的人,现实又精明,能在私交里为她指点,属实难得。
“谢谢你帮我,Garrett,下次找你,你跟我收咨询费。”尹侨一至真至诚。
“不敢,不要破坏我的工作规则。我只是给你一些朋友的建议,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师。答应过你的,有需要帮忙的,我荣幸之至。”
尹侨一笑他,搞不懂在美国学习的人,怎么学的是英国绅士的做派。
到两人分开,尹侨一才有空看白念发来的信息。
贵市的项目,是一个古村镇文旅开发项目。古村是在山地地形上的分散型村落,古旧的砖瓦房错落在半坡上。
白念跟她吐槽自己今天是野外拉练,微信两万步,再“不禁意”给她夹私货。
——侧面角度拍摄的曲怀南,他穿的是她买的衬衫,搭着李续的手肘,一手握着盲杖,和方意扬几人一起,在村镇狭窄的水泥路上。
眼下,白念宴请乙方团队,在镇上一间特色餐厅。局还没散,她收到一条消息。
尹侨一:[我们曲老师真是辛苦了,可怜emoji]
白念:[你的心呢,哦,偏了,一个下午,你在组撒]
她漫不经心回信息的样子,随手再给她拍了一张曲怀南的照片。
白念:[我可是滴酒没让你家曲老师沾]
尹侨一:[小姑娘,你蛮灵光的呀,不打扰你,走了两万步的人可以多吃点]
她再派出一个红包。
白念:[5.20,吝啬鬼呀]
尹侨一点开这张照片,放大。曲怀南又是那个清寂的样子,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他两边是李续和方意扬,只是,不经意闯入镜头一个面容清丽的长发女子,温温柔柔的神情,眼睛望着的却是曲怀南。
尹侨一轻轻蹙了蹙眉,没有多想,也没有存下这张照片。
/
回到酒店时,方意扬和两位男同事都有些微醺。
曲怀南让他们先回房间,又安排李续去找个附近的小商店多买几瓶水,自己则在有些逼仄的大堂等着。
“怀南,是我,余茵。”
曲怀南微怔,余茵不知道何时到他的身边。
“余茵,好久不见。”
说完,又觉得这句话有些可笑也着实贴切。有多久不见,他便有多久看不见,自己竟也有些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你这些年还好吗,我也没想到,师姐给我推荐的正好是你们的公司。”她的声音仍旧是温温柔柔。
“我都好。既来之则安之,你不用多想。方师兄很有才华,能力强人也亲和,有问题的话可以多和团队沟通。”
曲怀南语气平和,不亲不疏。
余茵望着他,他不似当年的意气风发,也不再有意外后的阴郁暴躁和戾气,取而代之的是淡然从容,当然,还有像隔着浅川,却怎么也跨不过去的距离感。
她一瞬无言。
曲怀南又客气提醒,“天晚了,你先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工作。”
余茵有些失落,迟疑几秒,道了声晚安。
次日,和甲方的对接人碰了头之后,他们一行按计划,逐一片区对项目进行地质和数据复勘。一天下来,两方团队磨合得还不错。
一切步入正轨时,这天上午,两边的团队在甲方的办事处碰了一下工作后,准备出发去现场。
曲怀南三人明天就返回S市,他趁着现在找了白念,想问问关于尹侨一的事情。
先支开了李续,他在会议室等白念。
一阵脚步声,他起身,意料之外来的是余茵。
“你,没和他们去现场?”他问道。
“马上就去,”余茵踌躇片刻,“怀南,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曲怀南微垂着眼眸,“工作需要的话,可以加我。”
余茵轻笑一声,他没有拒绝,却比拒绝更泾渭分明。
“你不想问问我过得怎么样吗?我离婚了,有一个孩子,快两周岁了。”
曾经两人四年的感情,也论及婚嫁,曲怀南不是没有半分动容,可因缘际遇也需要天时地利的法门。
时移事易,如今面对她,唯有歉意。
曲怀南是诚恳的,“当年,是我做得欠妥,伤害了你,我很抱歉。但是余茵,你和我,我们,都不是曾经的样子了。都过去了,向前走吧,或许你会觉得我这样说太薄情,人生不能回头,我是真心希望,以后你能过得更好。”
“这样说,是因为你女朋友?听说特别漂亮。”她压抑住声音里的轻颤。
曲怀南有些无力,“不因为任何人。余茵,向前看,你会过得更好。希望你不要影响工作。”
他的话音刚落,白念面孔带笑,摇曳生姿走进来,“曲老师,久等了。余工也在呀,你们,结束了吗?”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其他人好像多了点……但有用。希望不要觉得曲老师不好~捂脸.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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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Chapter37
◎缠绵悠长的爱◎
白念的最后一个问句,透着些刁钻,不也晓得有意或者无心。
余茵一时来不及收回神色,是呀,她和曲怀南结束了,四年前。
她掩饰着这几分难堪,“我聊完了,不打扰,先走了。”
白念微笑,侧身给她让出位置。
“曲老师,找我什么事呀?”
曲怀南倒还不至尴尬,心里清明的人,也禁得住探究。
他朝着白念声音的方向偏过头,说了声抱歉。接着,他坦然道出自己的有心无力,以及虚心请教。
“小侨快生日了,我想给她准备些礼物,但女孩儿的东西我实在不大了解。我看不见,她的喜好都是听来的,有些事物对我来说不太有概念,所以想问问你。本来不该工作的时候说这些,但明天我要先回S市,后边怕更找不着机会问。”
白念笑,“私底下不用这么客气,曲怀南。”
她告诉他,小侨么,这个不行那个不要她是清清楚楚的,但你问她喜欢什么,她自己都讲不清。
没有特别喜欢某一个品牌某种东西,讲究得不得了,又有点理科思维,送她东西,不光要有颜值,实用主义很重要。
“当然,你送出去还要有点仪式感,她惊喜过敏体质,你懂伐,又菜又爱玩。”
曲怀南莞尔,不自禁去想她给他的一次次惊喜,还有真的很实用的礼物。
她这闺蜜对她的描述,精准,且悟得其精髓。
他语气诚挚地请求,“实用主义我还好把握,只是外观方面,我实在……希望你能帮我参考参考。”
白念自然应好,为了闺蜜义不容辞。
“还有十几天的时间,我先探探大小姐最近有没有什么心愿list,到时候我找好图片,微信发给你好啦,方便你准备。”
曲怀南放下心来,同她道谢。白念却突然转了话锋。
“曲怀南,我不是爱听墙角的人,刚才我确实无意听到你们的对话。余工和你的私人问题我没资格说什么,只是希望,余工的意难平,不会影响到工作。你也可以放心,我不是多事的人,看得出你对尹侨一是认真的。”
曲怀南并不觉得白念僭越了,他也仍是坦荡的。
且不说他不屑做什么朝秦暮楚拖泥带水的腌臜事,只因为他清楚明白,谁是自己要爱护珍惜的人。
“我会处理好,也会知会方意扬,余工的专业能力不错,工作绝对不会出纰漏。另外,我和余工只会有工作关系。”
白念见过他的行事风度,现在也算见到他的诚意,她应承曲怀南一声好。
走到会议室门口,白念回头,“小侨对待感情一直很理性,可是对你,她有一意孤行的勇气。”
就当她不识礼数,不合时宜的多管闲事,她没忍住要多说一句。但又要奉行,和聪明人打交道,点到即止的原则,只说只一句。
中午,曲怀南找到方意扬,和他说以后出差安排,尽量避免余茵和他撞上,“她工作能力不差,我也不希望影响她,工作上的事,公事公办的好。”
他这样说,方意扬心里也有数了。
下午,曲怀南突然让李续改签今晚的机票,多晚都可以。
他不愿多等这一夜,不肯要时时刻刻事事周全的平静。
心里的想念已经冲破作缚的茧房,现在就想把那个肯为自己一意孤行的人揉进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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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的夜风也还炙人,天空几点星采,淹没在城市的流光浮华中。
刚刚入睡的尹侨一被床头的振动声叫醒。也不知道震了多久,她懵懵懂懂地拿起来,似梦非梦中看到曲怀南的名字。
“曲怀南?”她的声音绵软的含混不清。
“闪闪,给我开门。”
“嗯?”本就迷蒙的人更懵了。
“我在你家门口。”
尹侨一梦游般荡出去,眼睛还来不及适应光线,这么半闭半睁着去给曲怀南开门。
门外的人闻声而动。
尹侨一恍惚地退了两步,看他关上门,把盲杖靠到门后,行李箱也推到一边。
他转过身,没有披星戴月的疲惫,眼眸似还有光。
小幅度地抬起手,在四周探动时,尹侨一才略回神,叫了声曲怀南。
眼前这人向前一步,手一挥,抓住尹侨一的手臂把人往怀里带。
薄薄一片的人总算被他牢牢圈在怀中,紧紧地贴在他身前。
尹侨一愣愣地开口,“你不是明天才要回来的?”
“想见你,但跟前男友约会的人,好像不想见我。”
“瞎讲八讲,”她一声轻笑,“怎么不自己开门呀。”
“怕突然进来吓着你,只好吵醒你。”又搂住了他思恋的幽香,曲怀南在她发边深深的呼吸着。
轻抚着不足盈盈一拢的人,纤瘦的背上骨骼明显,先前被子里带出来的余温,渐渐换上一丝凉。他方才似梦醒,怀里的人只着了条薄丝吊带裙。
他克制住肆意蔓延的情绪,松开她,“你快去睡,别着凉了,我回去了。”
尹侨一闻言,七荤八素,像赶赴了场黄粱梦。
“你要回贵市?”她再轻轻拧他手臂一下,“是我在做梦?”
曲怀南无预兆中一声“嘶”,“你没做梦,我还得收拾,在这里住会吵到你。”
“死腔噢,你已经吵醒我,个么就回去,搞撒名堂,脑子瓦特啦。”
大小姐刚才的懵懂转瞬化做了怒气,太没道理了,她声音高了八度嗔他。
曲怀南瞬时哑口,无理的人自然矮三分。
“你进来。”
扭头走的人,气昏头了,手肘撞到了玄关柜上,啊的一声叫出来。
曲怀南慌张走过来去找她,“怎么了?”
尹侨一彻底清醒了。一边揉着手肘一边光火的腔调,“你哪能进门就抱我,我又要洗澡了,头发都要吹半个小时,烦的呀。”
讲完,焦躁的大小姐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扑进曲怀南怀里。
“曲怀南,你背我在客厅绕十圈,不然我亏死了。”脑筋突然就急转弯的人,乖张地命令。
曲怀南笑,分不清这是罚是赏,或者是他把这个当作了奖赏。
两个人一通闹,快四点的辰光,才终于在尹侨一墨绿底铃兰花被面里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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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时候,曲怀南约了谢医生。
即使没有不适的情况,通常隔一段时间也要定期复查,他虽是外力致视神经受损,更需要关注是否出现萎缩变化情况。
另外,今天还要去康复科,和谢医生电话沟通过,定了一个阶段的康复训练,今天复查也顺道约了康复训练。
他原本是不叫尹侨一陪他的,外头太热,她又洁癖,不想让她跟着折腾。
尹侨一不肯,她还记得某人早前不声不响就不约她陪诊的事,翻起旧帐本。
“你是不是心里就觉得我陪诊不好,之前你就是,招呼都不打,讲什么李续回来了。”
“这个早就跟你解释过了,还和你道过歉,你这样秋后算账我很冤枉啊。”
曲某人简直有口难辨,“我今天还有一个半小时的康复训练,你等那么久会无聊。而且康复训练室有不同类型的残疾人,你跟着一起,怕你不习惯。”
“你怎么突然要康复训练,又不舒服吗?”她的注意力迅速转移。
“没有不舒服,你不要担心。我虽然早已经接受过康复训练,掌握了基本生活技能,但是失明的人会丢失平衡感,空间感,平时活动也有限,最好是能持续做康复,维持更好的状态。”
“我中间有两年多没再做过康复,平时活动的时间也不多,各方面状态是有点下降,和谢医生沟通了一下,他建议可以恢复康复训练一段时间。所以,这几个月我每周要做一次康复,今天正好去医院,就顺便预约了。”
“那我更要去呀,我没看过呢。”她担心骤变好奇心。
曲怀南笑,“就是状态测试,然后基础的肌肉运动训练,定位、感知训练之类的,很枯燥。你会无聊的。”
“无聊那我下次就不去了呀,今天我想陪你去。”
“那里大部分都是残疾人,有肢体残缺的,截瘫偏瘫的,还有我这样的,怕你见着不舒服。李续是学特殊教育专业的好一些,夏洵第一次去都说不太习惯,别去了?”
正常人一次见到那么多不同类型的残疾人士,都会有些视觉和心理上的不适应,他是真的怕她不舒服,当然,也有些私心,自己康复训练的过程,总归不太好看。
反骨头的人听罢,更要信誓旦旦,“不要小看我,再讲了,你都让Kingsley陪你。”
而后,事实证明,曲怀南的担心不无道理。
尹侨一陪他去谢医生诊室一切都好,检查时还被谢医生调侃一番,问他们自己算不算半个媒人。
待到了康复训练科,视觉上就确实有些冲击。
尹侨一觉得压抑,找了个人少些的角落站着,眼睛不敢乱瞟。
她安静地看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的曲怀南,由着康复医生的安排,做基础训练和被动肌肉训练,还有不停重复的转身,原地移动等等动作。中途休息时,也话不多,只是和曲怀南拉拉手。
回去的时候,在车上,曲怀南偏过头问她,会不会不舒服,她倔强着说还好。
“真没事儿?那下回还要陪我来吗?”曲怀南难得促狭她。
尹侨一乜他一眼,不想接话。
也巧,正当时许姨的电话进来了,她要尹侨一周末回去吃饭,说当作提前给她过生日。
尹侨一今年生日又是逢上工作日。许姨一来怕她正日子要跟朋友过,二来,老规矩讲,生日么可以提前,但不好推迟过。
她确实大半个月没回去过,再不好弗了许姨一片心,就应下来了。
等通话结束,换副驾驶上的人不讲话了。
尹侨一看来,直线思维就是,这种沉默代表他可能忘记她的生日了。
她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往常她生日也就是朋友聚一聚,再和家里人聚一聚。
而且,今年白念在贵市回不来,周佑程那天也要轮班,两个人都早早问她想要什么礼物了。
她么最烦想这些,自己也不晓得需要什么,正头大得不得了。
眼下她更在意的是,这么好噱他的机会,不好错过,“你不讲话,是不是忘记我生日了。”
曲怀南正盘算着,给她订的礼物进度如何了,不想被她先发制人。
“我跟你说过,看不见的人外界干扰少了,分心少,记忆力更强。最重要的是这是你的生日,你的事我怎么敢忘了。”
似抓住漏洞,大小姐几分傲娇的得意,“曲怀南,你这样的回答零分都不会有。”
明明只需要你开门见山说最后一句结论,你偏要搞什么先抑后扬,重点还放在最后,亏得我有耐心听完。
曲怀南自愧不如,很是受教。
终于适意的人,再一次命令的口吻,“明天你同我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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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曲怀南跟尹侨一问过许姨的情况,坚持去买了两盒男女皆宜的补品,带去她复兴路的家里。
尹侨一觉得他太紧张了,说自己平时都会给许姨送年节,寻常一顿饭你这样,她要不好意思收的。
人情方便比她多想一步的人,总要稳妥些。
他告诉尹侨一,他是去她家拜访,虽然是她男朋友,但许姨看来他是客人。
其次,许姨和她家是雇佣关系没错,但多少年已经牵扯了多少情分,又是从小照顾她的人,也亲近,郑重些应该的。
尹侨一还想说白念他们去也没有特意带过什么呀,可突然就觉得不占理了,也不再反驳。
推开黑色铁院门,青石砖铺的地面被许姨打理得干干净净,院子另一侧有一块扇形的草坪,正是绿绿葱葱的时候。
曲怀南为了方便拿礼品,盲杖只是贴在身边,由尹侨一挽着他的手,带着他走到一道阴凉下。
尹侨一雀跃的声音,“这是紫藤树,年纪比我还大的,搭了一个花架,以前我爸爸有还会自己给它剪枝,但我妈妈总不满意他修的。”
尹侨一拖着他的手,去摸这棵树。曲怀南轻抚有些纹理的树干,微笑扬起头,想象尹侨一说的画面。
“闪闪呀,回来啦?”许姨听到动静,操着一口吴语,问着话迎出来。
“回来啦,”尹侨一拖着曲怀南的手转身,走上前去,“许姨,我带男朋友回来啦,他姓曲,叫曲怀南。”
许姨望着风度翩翩的年轻人,摒不住笑容满面,怪尹侨一,“喔唷,你怎么不早讲,我菜都烧的你喜欢的好呀?”
“您好,许姨,我是曲怀南,没打招呼就来了,添麻烦了。”曲怀南朝着许姨声音的方向礼貌问候,眼睛却是失焦的。
许姨一丝疑惑看着他,人是英俊出挑的,除开眼神有点奇怪。
他手里握着的一根银白色的细杆,心里头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
许姨迟疑几秒,马上压住这阵惊讶,“哎哟,你好你好,小伙子卖相好,一表人才。曲,曲先生是吧,你们快进去,外头热得不得了。”
许姨有些尴尬的笑着,去望尹侨一。
“许姨,曲怀南眼睛不方便,我们慢两步,你先进去帮他找一双拖鞋换呀。”
许姨作势要拍她,一边连连应着好往家里走。
尹侨一捏捏曲怀南的手,踮踮脚伏在他耳朵边上问,“还紧张?”
曲怀南弯弯嘴角,“好多了。”
门口,许姨拿着一双灰色亚麻棉男士家居拖鞋,还是秋冬款。
“家里平常没什么客人来,旧鞋子老早头换掉了。闪闪你看你不早说,我也没准备。这双是原来小周穿过两次的,你看看,要不不换好啦,我到时候擦擦地就是。”
尹侨一晓得,许姨是有些没消化她的男朋友眼睛眼不见的事实,她从前话不会这么密的。
她对着许姨撒娇似的笑一下,接过拖鞋塞到曲怀南手里,“周佑程来玩的时候买的,你将就一下?”
曲怀南笑着应下,又跟许姨道了声谢,才不紧不慢,摸摸索索地换着鞋。
“许姨,能麻烦您给我找一条抹布吗,我进去要用到盲杖,这是在外边用的,我想擦一下。”
许姨还有些愁容的看着他的动作,才缓过神来。
说去给他拿抹布,嘴里还啰嗦尹侨一,“还是曲先生细心,闪闪洁癖,讲究得是不得了。”
等进去,尹侨一牵着曲怀南给他引了一下许姨的方向。
曲怀南正式地招呼,“许姨,平常总听闪闪说起您,这次冒然就来了,就顺手带了点小礼品给您,可以和家人一起吃。”
许姨一下倒不好意思起来,望着尹侨一,“这样怎么好呀,你这个,太客气了。”
“他特意给你选的,他这个人礼数多的,你不收才不好。”尹侨一拿过曲怀南手上的提袋,往许姨手里送。
许姨接下来跟他道谢,不好意思半天。
今天一桌子都是尹侨一喜欢的菜式。
一顿饭都是尹侨一话最多,给曲怀南讲这些菜她从小吃到大的,开心他终于吃到许姨现煮的鸡汤小馄饨。
许姨看着尹侨一,自己带大的一个娇小姐,现在殷殷勤勤地,又是拉着人家的手说碗碗碟碟在哪里,又是自己都顾不清爽,不停得给他布菜,仔细的很。
她是讲不出的滋味,只能是笑着同他们搭搭话。
看曲怀南,腔调吃相也都是好的,听到讲他还是个建筑师,有自己的工作室,她也是直夸他“老结棍啦(很厉害)”。
本来熨熨帖帖的一对,偏偏这么好的人眼睛看不见,许姨心里惋惜的。
尹侨一熟稔自然的娇纵,问许姨,“来噻伐?卖相灵伐?许姨,我都先带他来见你的呀,林宝珠都没见过他。”
“曲先生是好的,你不好没大没小,你姆妈晓得要念你的。”
尹侨一挑剔起来,“你老客气啦,叫他名字就好呀,曲先生曲先生奇怪的,不行你叫他小曲好啦。”
曲怀南觉得今天的尹侨一又多了点小女孩的精灵,也笑着附和,“是的,许姨,叫我小曲就好。”
尹侨一又继续作怪,“个么你不讲林宝珠也不晓得我没大没小呀。”
许姨横她一眼,叫她不要作怪,晓得她话里头还有一层意思。
“哪次不是你妈妈找我呀,我又哪次不是护着你的,真是小白眼狼了。”
尹侨一笑呵呵撒娇,“那么她再找你,你好生夸夸我男朋友呀,你要讲不好,我会气死的,我要不高兴的。”
许姨伸手就要打她,呸呸呸讲着,“祖宗哟,今天算生日饭,你不要触霉头呀,快吃口长寿面。”
曲怀南哪能听不懂她撒娇骄横的用意,不过是怕家里人要先入为主觉得他不够好。
在他从没体验过的这般生活气里,伴着娇柔的南方音调,他觉得自己得到了最厚重的馈赠,一份和身边人一样矜贵的偏与爱。
饭后,尹侨一让曲怀南不要拿盲杖了,牵着他一层层参观这栋三层小楼,她长大的地方。
木质的楼梯地板,一楼是主要生活区域,一间琴房兼书房,二楼是她和父母的房间跟书房。
三楼是阁楼间做的两个房间和一个小会客厅,外面还有一片小露台,以及一楼半和二楼半的两个亭子间。
整套房子,整体融合了中式和法式风格。
她拉着他去书房,带他摸爸爸满满的藏书,和他一起晾书,再找到一本记录了宋代营造的孤本古籍,念给他听。
有些文字实在晦涩,尹侨一停下来,“曲怀南,我爸爸有很多藏书,以后我们可以常来,你想看的我给你念。”
这间屋子的书香里,淌着尹侨一的细语声,曲怀南仿佛被牵引着穿过时光,走入了一个他迷恋的梦境。
他正窝心时,煞风景的大小姐,因着念了这许久,要下楼去倒凉水。
曲怀南轻笑,真是给了他一勺凉水。可这当下时光,难道不是更实实在在叫人流连。
许姨捉住尹侨一下楼的空档,叫她来厨房端点水果上去,也趁机要和她啰嗦两句。
“祖宗诶,你今天真是吓到我。”
尹侨一捻了一颗草莓塞进嘴里,伏在许姨身上笑。
“我总归不算你正经长辈,也不好说你什么,你脑子清爽伐,你妈妈晓得要翻天的。”
许姨无奈摇摇头,“你是认真谈朋友的伐?他人是看得出来,蛮体面的,样子也好,要说也是没得挑的,可惜了眼睛不方便。你晓得这样生活总归要受累的,你看许姨就晓得,你叔叔身体也是,要受累的呀。”
许姨的丈夫早年受伤做不了重劳力,两人也一直没有孩子,她总是要感触多一些。这一刻,总也舍不得她会有一天感同身受自己的苦处,握着尹侨一的手,眼眶都有些红。
尹侨一也心酸起来,“我不会的。他工作也处理得很好,生活上也没问题的,平时又有阿姨帮忙。阿姨不在都是他给我做饭,我手指头都不要动一根的。许姨,他真的蛮好的,如果哪天我妈妈同你打电话,我晓得你是不会撒谎的人,你就实实在在讲他,也是担得起你夸他的。”
“是,你晓得的,我肯定讲他好。小伙子可惜了,你也是犟头犟脑。”许姨只能默默叹气。
尹侨一说完这些,也没心思了,喝了口水,说在书房不好端水果进去,就捻了两颗草莓上楼了。
她塞了颗草莓给曲怀南。
“草莓?”
再喂了自己一颗,“嗯,我带你去看我的房间。”
尹侨一就这样带着自己的心思,也牵着曲怀南的手,去自己的房间。
法式复古公主床,因为她不常回来,许姨给它套上了米色丝绒床笠。
床尾铺着一块燕麦色长绒地毯,一张梳妆台上面,还有她小时后的音乐盒。老式的推窗边是她的书桌,她牵住曲怀南的手带他一寸寸摸索着。
尹侨一推开窗,跟曲怀南说,这里可以看到楼下的院子,紫藤树开花的时候,上面看下去像一团团紫雾绵绵铺开。
“爸爸讲,这叫紫气东来,古时候有寓意家宅平安。我妈妈却喜欢它的花语,沉迷的,缠绵悠长的爱。”
尹侨一靠着窗檐,心中似有种炙热的情绪像宣泄出来,扭身攀上曲怀南的脖颈,“我也喜欢它的花语。”
她主动地在他鬓边厮磨,而后轻轻吻到他的唇上。
一丝草莓香,曲怀南托起她的腰,将人往上抬了抬。接受邀约的人一手顺着她的肩膀摸上去,压着她的发髻扣住她的后脑。
他轻轻啃咬着她的唇,让尹侨一一阵密密麻麻的似疼非疼。等她禁不住一声嘤咛,曲怀南才缓缓游走,撬开她的齿关。
尹侨一仰着面,微闭的眼睛去看他起伏的眉宇和鼻梁,像是压上来的延绵雪峰。
曲怀南手里的力道也更重了,欺身过来,一点温润柔滑,搅得她舌根酥麻。
他时急时缓的来回间,似要让这位学生,在身体力行中领悟换气的方法,以及征伐的乐趣。
再一阵沉迷缠绵,在尹侨一岌岌可危的发软急喘中,曲怀南收回理智,放开她。
失焦地望着她面孔的某一处,他手轻抚着她的发鬓。
“草莓很甜,没带着你的哮喘喷雾,只好浅尝辄止。”曲怀南戏谑。
尹侨一嗔他“老面皮”。
曲怀南无声地笑着,睫毛扇动着,垂眸颔首。复找到她的唇,中指食指轻轻摩挲。
“下次紫藤花开的时候,还来这里好不好?”
尹侨一扶着他的肩膀,扬起下巴,在他耳垂轻轻一吮,笑吟吟的。
“每年花开的时候,都来。”
作者有话说:
*一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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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Chapter38
◎你不可以再动我◎
尹侨一的生日是八月的最后一天,工作日。
曲怀南照常上班。只是因为她生日,早上两个人还是亲昵了一阵。
他特意问过尹侨一今天的安排,跟她抱歉,今天白天会很忙,但晚上,他订好了望江阁的包间。
尹侨一意外,甚至是惊讶。
她觉得望江阁也就是吃环境和服务,也因为档次够高,后面成了S市求婚胜地之一。当然,去过生日的人也多。
不晓得他要做什么,尹侨一忸怩说俗气死了,华而不实,“你不要搞什么奇怪的事呀。”
曲怀南空洞的眼神,眨了眨眼,遗憾又无辜的口吻逗她。
“看来我还有得努力。放心,就是给你过生日,我身体的原因,很多事情做不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当然要展示出诚意了。”
尹侨一眼波流转间,嘴上说着搓气,还是给他搭了套今天的衣服。
回到自己家的尹侨一,先换了身舒服的家居服。
她把白念寄来的Carita套盒清出来,摆在梳妆台上。还有周佑程前两天送过来的FueguiaNewYork,擦了一下外包装,收到香水柜里摆好。
她喜欢收集香水,偏爱木质调的香。之前出去玩闻到NewYork,觉得混合的烟熏调重了点而没入手,回来就后悔了。好在周佑程现在飞国际航线,生日礼物她就要了这款香。
归置好这些,尹侨一躺在UpArmchair上补觉。
和曲怀南住的时候,她作息时间上规律了,但曲怀南雷打不动每天7点起床这一项,尹侨一实在习惯不来。每次跟着他起床,回来都要补觉。
中午的时候,林宝珠女士给她打来视频,她还躺在沙发椅上。
想起来自己还没跟她说过辞职的事情,再看现在自己素颜的居家装扮,她果断挂了视频,回电话过去。
林宝珠女士那边是早晨的时间,她晨起第一件事,就是给女儿打电话。
“是不是不方便视频,妈妈忘了今天是工作日。闪闪,生日快乐。”
“谢谢,妈妈。”听她温柔的语气,自己也音调软下来。
“对不起,又不能陪你过生日。妈妈现在也猜不准你喜欢什么了,刚才给你卡里转了点钱。”
“你不要怪妈妈俗气,总归你好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就要多打扮打扮,多买点好看的衣服包包,钱不够花可以跟妈妈讲的。”
“嗯,谢谢。”
曾经的疏离是刻意为之,如今再想亲近,却连刻意也做不到。
“今天生日你打算怎么过呀?”
尹侨一陡然有些矛盾。她想说自己和曲怀南一起过生日,想告诉她曲怀南的情况,又怕说了,不晓得她妈妈要怎么样阻拦。
到嘴边的话还是被咽回去,“就是晚上和朋友在外面吃顿饭呀,没什么特别的。”
最后,到底也没聊上几句,就草草结束了通话。
/
跟新加坡那边的无障碍产品研发团队邮件沟通了意向,尹侨一便准备梳妆。
天将夜时,妆容精致梳着法式低发髻的尹侨一,穿着TBColorblockTulleDress和刚拿到的Prada白色小猫跟花朵折纸单鞋,手拿Chanel黑金WOC链条包,由侍者领到thecupola一层的包间。
“你先到了呀。”她蛮诧异的,他说他从甲方项目上过来,可能会晚的。
曲怀南听到她的声音,站起身,一身清朗,朝着门口的方向,笑着回她。
感觉到尹侨一已经走到身边,他摸到搁在桌面的花束,以手背沿着桌沿探过去,挡在尹侨一身前,信步一个转身,伸手把花递到她身前。
本该笨拙局促的动作,被他演绎得格外绅士,风度翩翩。
“听说这叫小乔玫瑰,就挑了它,小乔赠小侨。生日快乐。”他再轻轻地,连人带花,拥了一下。
尹侨一捧着白色绢纸包裹的绿色玫瑰,胸口像有只跳脱的小鹿。
明明收到过更贵重的花,也遇到过更殷情的人,她独独对曲怀南再一次怦然心动。
晚餐是setmenu,他们没有要酒,尹侨一不想叫代驾。
餐后,曲怀南给她准备的,是一只简单的宝格丽白巧克力mini蛋糕,新奇的是,他第一次低沉的声音,为她唱了一首生日歌。
仿佛掉进了温热丝滑的白巧克力浆里,尹侨一暖融融的满足感。
窗外江畔夜景的璀璨和室内灯光交映,今晚和曲怀南都太迷人。
都说尹侨一是挑剔又讲究的,不过是她没有什么想要的。或者说,她想要的就是简单的生活简单的人,能这样过一个简单的生日。
分食蛋糕时,尹侨一感性发言,说想留住这个晚上,“曲先生,我要叫服务生帮我们拍合影,OK?”
曲怀南欣然应允。
于是,离开前,他们留下了一张合影——落地窗前,曲怀南拢着她的肩,侧脸温柔垂眸看向她,而尹侨一正对着镜头巧笑嫣然。
捧着小乔玫瑰,回到曲怀南家。
她习惯自己养花,收到的花都会自己剪枝插瓶。正遗憾曲怀南家没有花瓶时,去换衣服的人却在卧室喊她。
她放下东西,擦干手,轻轻快快进去房间,“怎么啦……”话说一半她就怔住了。
卧室一角多了张Visionnaire大圆镜斜流线梳妆台。
尹侨一走过去,妆台上面放着一套Carita护肤套盒,和白念寄给她的一样。
曲怀南坐在配套的米白色皮质软包凳上,朝前面伸出手,“闪闪,过来。”
尹侨一把手伸给他,顺势坐到他腿上。
曲怀南又摸到一个哑光白瓷的浮雕,小心翼翼递到她手里。
“这……”尹侨一仔细一看,惊喜问他,“我们在迪士尼的照片?”
接近A4大小的浮雕画,细看正是她和曲怀南在城堡前那突然的一吻。
“是给你的礼物,其实也有我的私心。”
曲怀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直想知道那张照片到底是什么样子,就让助理照着建模,然后3D打印了一个树脂模型。正巧一个师兄,早几年去景德镇学瓷,现在小有名气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就把模型给他,请他一比一烧了一个白瓷浮雕画。”
曲怀南说着,也伸手在上面细细地抚摸,“喜欢吗?”
尹侨一捧着这个细腻无瑕的瓷画,也多了几分郑重,“嗯。”
曲怀南笑,“说起来,这些也不算礼物,梳妆台也是添置在我这儿,也就是你住这儿的时候方便些,我这儿除了洗手间里头,也没有面镜子。”
“还有护肤品,这些都是白念帮忙挑的。她说你喜欢既有颜值,又实用的礼物,还要有仪式感,”说着,他莫名拘谨起来,“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准备这些。”
尹侨一满心欢喜,“晚餐是你的仪式感,这些是实用?”
她替他解读,受用但又偏还要拿捏着这份傲娇,“哼,所以你今天总问我的行程,说白天忙就是准备这些呀?我说白念前一段时间突然说想要换梳妆台,还让我挑。”
曲怀南笑着点头。搂着她的腰,仰着脸,眼睛盯着前方,再一次正式跟她说生日快乐。
/
尹侨一决定,把白瓷浮雕画留在曲怀南这里,就放在他一侧的床头柜上。
这个带着他私心的礼物,真切地叫尹侨一心暖也心酸。
曲怀南去洗澡的时候,尹侨一已经梳洗好趴在床上,给白念发微信。
尹侨一:[这位间谍同志,保密工作做得可以呀,我竟然没有一次怀疑过你]
白念:[终于等到你的消息了,生日礼物惊喜伐]
尹侨一:[搓气.jpg]
白念:[哈哈,卧底任务已结束,真是深藏功与名]
尹侨一:[我还能相信我的闺蜜吗]
白念:[你忠诚的闺蜜,正为28岁的你操碎了心,再送你一个礼物,以备你不时之需]
白念发来网盘链接,[baby,生日快乐,祝你今晚好梦]
尹侨一懒理她,点开链接,想看看她又搞什么花头。
开始还以为是韩国电影,越看越纳闷。几分钟后,直到大片雪白出现,她才反应过来。
按住手机侧面把音量关了。心里斥着白念你改姓黄好了,又忍不住好奇看下去。
说来也是奇事一件,这真是她第一次看,她咬着嘴唇,紧张莫名。
曲怀南洗好澡出来叫她,她竟也没听见。
这边听见没人答应的曲某人,以为她是睡了。轻手轻脚地朝床上摸过去,担心她没盖上被子。
正看得入神的人,本来就心虚着,被突如其来的一搭肩膀,吓得一抖,轻呼一声,手指向上一滑,音量回到最大,而手机掉到了枕头边。
一阵阵不知是痛苦还是沉醉的呻/吟声,回荡在灯光微暖的卧室,震耳欲聋。
面红耳赤的尹侨一,简直要无地自容,手忙脚乱去抓手机。
她要戳穿屏幕的架势,狠狠关闭视频,再抛烫手山芋似的,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
曲怀南也有些脸烫,愣在那里,眼神未察觉地闪烁起来,喉结上下滚动着。
尹侨一心里呐喊要死了,语无伦次地描补,“不是,那个是,我真的是第一次看,我不知道是这个……”
不知所云的大小姐,那一丝骄傲偃旗息鼓。放弃挣扎的她,弱弱地叫了声曲怀南。
此时,原本木头人般地曲怀南,忽然低下头轻轻笑出来,肩膀都跟着颤动。
本就失了面孔懊恼羞愤的人,也顾不得这些了,恼羞成怒地扑上去。
她这么始料未及的一扑,曲怀南措不及防,才来得及接住她,就同她一起倒在了床上。
尹侨一伏在他的身上,她微微抬头。
他羽扇似的睫毛下,自己的雪色的影子映在他眸子上,衬得他一双眼黑亮黑亮,而这双眼睛前,却是空无一物的。
他的沉静淡然之下,时刻糅杂着极富矛盾的因素,好比现在,脆弱又坚忍,纯净中藏着欲/色。
她情不自禁,指尖触摸着他的睫毛。
曲怀南应激性闭了上眼,呼吸与扶在她腰上的手,都紧了紧。
“曲怀南,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好了。”神差鬼使,也情意所致。
曲怀南骤地睁开双眼,声音低哑,似有克制,“闪闪,你……”
尹侨一的头发纱幔般扫着他的脖颈和耳侧,两人温热的呼吸交缠。那股熟悉的,糅合着香甜的乌木沉香味道,扰得他渐渐燥热。
尹侨一像是虔诚祈愿的语气,“我愿意的,曲怀南,我看过心理医生了。”
她再次邀请他,“如果你也想,我愿意。”
曲怀南觉得脑子里的那根拉紧的弦,倏然崩断。他用行动回应尹侨一。
摸到她莹白的颈项,扶在她腰上的手一带,两人位置调转。
尹侨一微张开的唇,那一声轻呼还没出来就被吞没。
曲怀南疾风骤雨般覆上来,舔舐得她一阵零碎的痒,再微微托起她的后脑,搅弄着他的唇舌。
松开她的唇,尹侨一汲取着空气,泛着些水光的眼眸看着曲怀南的吻又压下来,从她下颌到她的折柳似的脖颈上。
尹侨一的手臂藤蔓似的缠绕在他背上,曲怀南又在她耳鬓厮磨着,“闪闪,想好了,还可以吗?”
他充满情/欲的一问,耳畔娇恹恹的一声“可以”,带着几分献祭的无畏。
他剩下的一缕薄弱的克制和理智,如烟飘散。
“闪闪,配合我。”曲怀南气息灼热。
尹侨一蚊吟般应他,眼神不敢往他身上瞟。
这段爱里,好似两个溺水的人,都找到了自己的浮木。
准备好的人再压上来。瞬间,她紧张的,也努力的回应着。
曲怀南脸埋在她肩颈处,轻抚着她一截截清晰的脊骨,一手摸到她缠在他腰间的腿拉下来。
呼吸起伏,眼前一片空虚的人手在探索。
两人都沁出薄汗,尹侨一任他拂开自己遮于胸前的手。
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觉,噬心的胶着。
曲怀南抱她,心脏好像跌进柔软中,手臂上隐隐筋脉浮起。
生日的尾声,房间里灯光柔影,床头的郁金香灯像海上的灯塔。
尹侨一吃痛,蹙眉咬着唇,她混混沌沌的,眼角有银亮的泪珠滑入发间。
他缓下来,这一夜,是他想都不敢想的隔世山海。
滚烫的鼻息撒在她的面颊,手抚摸着她腻滑的肩头,一点点游上她的脸畔。还无力喘着的人意识一下回归,偏过头,昏陶陶开嗓,“脏。”
曲怀南低沉的在她耳边笑,“怎么还嫌弃自己了。”
他手撑在尹侨一脸侧,俯身吻她的脸。
唇上沾来的湿濡,让他一惊,“闪闪,你哭了?”
娇糯糯的声音,“我痛死了。”她的手无力地攀上他的腰。
他用脸去贴她的面颊,似爱抚一块稀世珍宝,疼惜地在她耳边说着“对不起”。
“去洗洗?”极尽温柔的语调。
尹侨一觉得腿动一下都疼,不高兴地怪他。再委委屈屈要求,“你抱我去,但不可以再动我。”
曲怀南温柔地应好,
“被子也要换掉。”声音依然是不高兴。
他笑着再应好,深渊般的眼眸还留着缱绻。
曲怀南摸到自己的衣服,裹住娇软的人,一步步稳稳当当,小心翼翼朝浴室走去。
作者有话说:
*我努力了,在我不擅长的领域,捂脸.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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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Chapter39
◎狂欢过后的放空◎
第二天醒来,尹侨一也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微微扭动了一下绒毯下的腰腿,身上幽幽的不适,提醒她昨夜的一场云雨。
还有些发懵,白色窗幔过滤出满室柔光,昭示着外头白日已大亮。
旁边忽而低低的宠溺笑声,尹侨一缓缓转过头去。
已经换上一套黑色短袖长裤家居服,一身清清爽爽的人,正靠在床头,腿上搭着一本厚厚的盲文书。
曲怀南听到身旁窸窣的动静,略偏着头,垂眸间脸上挡不住的宠眷。他伸着手往旁边摸去。
“曲,怀南……”
她顷刻闭口不语了。干涩的声音,让她有些报赧。
曲怀南温柔地问她,“醒了?要不要喝水?”
“嗯,”她再不成文的,涩涩地吐出一句,我没力气。
曲怀南嘴角已经扬起,收回抚在她鬓边的手,坐起来,把书放到一旁。
摸到床头柜上的半杯水,已经晾成了常温。
扭身,他一只手摸到半支起身子的人,轻轻扶住她。另一只端着水杯的手,悬在她近旁不太敢动,“我给你端着,你带一下我的手,看不到你。”
尹侨一乖顺地扶住他的小臂,凑上去喝了两口水,才觉得嗓子稍微舒服,“几点了?”
曲怀南摸索着搁下水杯,去摸腕上的表盘,“要十二点了,起来好不好,你还没吃东西。”
又躺下去的人,身上不适宜,不开心的同他别苗头,“那你怎么不叫我。”
曲怀南无辜得很,“睡糊涂了?我可是叫了你两回,被你骂了两回。”
尹侨一哼他,娇恹恹的,“鬼扯,我怎么骂你啦?”
“森经病(神经病),和作佩(流氓),”曲怀南拿她的腔调,学给她听,“走开,死腔噢。”
尹侨一听了不禁笑出来。她迷迷糊糊的,浑身又不舒服,被他叫得烦了,好像还拿手拍了他几下。
大小姐才不要接这一茬,理直气壮怼回去,“活该,我又没讲错,你就是,你早就想了,那个都准备好了……”
越说越羞,昨天自己还昏头转向的时候,这个人就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方盒。
明明面色已经压不住的焦渴,手上却还能有耐心,去摸索着那个蓝色小袋子怎么拆。
尹侨一心里暗嗤,男性本能,嗤他办法总比困难多。
曲怀南俯身,“我也有男人的劣根性,你在旁边,我也会情难自禁,但不能让我的不能自已,叫你遭罪。这是有备无患,未雨绸缪。”
诚如他所言,她第一次在这住之后,曲怀南就网购了这些备着。
他摸到她温温凉的手臂,“还疼不疼?”
尹侨一睨着他,又想起昨夜的风和月。
他暗哑的声音,深情又热烈。分明的渴望,吻落得细密,手指走过每一寸,又隐忍克制,不敢拼劲全力。
曲怀南笑着扮一份委屈,侧倚在她身旁,“怕会弄伤你,怕你害怕,我已经是忍着了。”
他那时,就像一个彬彬有礼的闯入者。尹侨一想到自己郁金香灯下破碎的声音,霭霭沉沉的羞耻感压上心头,呢喃地斥着讨厌。
曲怀南去贴她的脸,欺身再搂住她。
这种真实感,让他的心里被餍足塞得满满当当。
尹侨一低吟一声烦,扯过绒毯遮住自己的脸。
曲怀南抵在她面前的绒毯上,笑她,“我又看不见你,挡什么,别闷坏了自己。”
揪住毯边的人好像突然被点醒,乍得掀开毯子,反是生生吓曲怀南一跳。
“被子呢,你放哪里了?冯阿姨什么时候来呀?”她紧张兮兮地问。
尹侨一后来洗完澡已经凌晨时分,她一动都不想动。
曲怀南一个人拆着被面,她眼看着那一片狼藉,又困又难为情地不肯他再弄,蜷在床的一侧,要他随便找两条毯子出来应付。
现下她记起来,生怕他搞不清爽状况,把东西直接留给冯阿姨处理,那真是洋相了。
曲怀南听弦识音,猜出七八分她的心思,然则,总想逗逗她。
“被子搁洗衣篮里呢,冯阿姨每天差不多三点来,你有事找她吗?”
身上酸软的人顾不得理他,侧着撑起身子,掀开毯子下床。只是腿不受控地发飘,才挪两步,又跌回床边。
曲怀南急吼吼倾身,轻轻挥着手去找她,“你在哪儿,别急。衣服和被子都洗了,还在洗衣机里头搁着。”
尹侨一不肯听。昨天的被面,是她新买的白色天丝四件套里的,其它还好,沾上的那一撇颜色太显眼。
“你不懂,我去看一下。”她再撑着床沿起身。
“你过来,我跟你一起去。”
现在羞愤当头的人,拖拖趿趿朝外走,就是不要搭理他。
他慌慌乱乱几步,还是捉住了不开心的大小姐,“你要看什么,真不理我了。”
尹侨一也没力气挣开他,冷冷淡淡的语气,没头脑地噎人,“我看蚊子血,好伐?”
语闭话落,怎么听怎么怪,骂了自己,还尽是欲盖弥彰的味道。她懊恼自己昏头了,瞎七搭八。
曲怀南却瞬间领悟,稍稍用力把人拉进怀里。
这一刻,他终于真正接受了命运给他所有的赠予。曾经摘星九天的抱负,似打马御街的峥嵘,如朝奏夕贬的撼顿,都不会再是背负心上的荆棘。
当记忆不再有痛觉,原来失去也是拥有。
他未有共鸣过某句有关“蚊子血”的爱情名句箴言,只知道怀里的人早就是他心头殷红的朱砂痣。
他生命了无生气的萧索地,也能莺飞草长。
箍住怀中娇娇软软的人,恨不能把她揉进骨血,心中当惜,他庄重同她讲,“对不起,还生气?”
“没生气,就是,不舒服。”尹侨一确实没生气,就是身上一点不适意,连带觉得心下不顺意。
轮到曲怀南难为情,他现在看不见,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也是第一次。
他的心宕下去,“怪我。”些许落空感,但不自馁。
他低头,蹭着尹侨一的脸,想要嘬她的唇。
怀里人却迅速偏开头,“我没刷牙。”
曲怀南失笑,“没关系。”
大小姐急吼吼给他摆正态度,“我有关系。还有,我还没有好,你都不可以。”
弯弯绕绕的话,他却听得清晰主旨,“好。”
“你让冯阿姨今天休息吧,我们这样,还洗被子,洋相死了。”大小姐的体面不好丢了。
“好。”
“你先去晾衣服。”
“好。”
曲怀南面上浮着笑,尹侨一看他的样子,自己几分矜持也垮掉,扭头拉着他去内阳台,把两人的衣服捞出来,塞给他。
她一点点抽出被面,找到一点浅浅泛黄的痕迹,倒了点洗衣液搓了搓,又塞回滚筒,再洗了一遍。
看曲怀南还在摸索着她的睡裙没找到头绪,尹侨一也没有要搭搭手的意思,“你今天不上班呀。”
“不去了,下午线上处理一些事情就行。想吃什么,你去看看冰箱里头有什么,一会儿给你做。你这早饭又没吃,由着性子吃饭的毛病真得改改。”
“你好啰嗦呀,我想吃披萨,重芝士薄脆底的,我去点。”
“……”
/
尹侨一把披萨摆在白色岩板餐岛台上。
她还要了一份烤青口贝,再有一份黑松露奶油蘑菇汤给曲怀南,汤被她换了曲怀南的碗盛出来。
尹侨一先头是有些饿的,又被曲怀南啰嗦的,吃了半片北海道吐司,现在看着这些东西也不太有食欲了。
吃了两块披萨,又蹭了曲怀南碗里几勺奶油浓汤,大小姐就停手,回起白念的消息来。
尹侨一:[要死呀,还敢问,给我发的什么东西,我昨天真的出洋相,社死]
她飞快打字,尽量精简地描述了她昨晚多难堪。
白念:[!!!所以后来你们!!!]
尹侨一:[白眼emoji]
白念:[怎么样呀!他看不见,你……还好,吗]
尹侨一:[什么怎么样,我昏头转向的好伐。男人怕是天生的,基因里自带这个程序,任何情况总有他们的无师自通]
支支吾吾,有的没的,跟闺蜜私房话几句,面孔又热起来。
那边白念一脸吃瓜的姨母笑,兴奋地再跟她不正经的玩笑。
白念:[你的盛世美颜他看不见,你的……平平无奇,他倒清楚的。为了闺蜜的幸福,我再随礼两箱木瓜]
尹侨一:[滚!小才是时髦,是高级感,你就嫉妒好啦]
尹侨一敲完这行字,发了张退退退表情,把手机扣在桌面。
曲怀南听了她半天动静,终归摈不住说她,“自己说要吃披萨,又是吃这么两口,趁还没凉透,再多吃点儿。你太瘦了,就剩骨头了要。”
盯着他的不甚满意神情,刚和白念不正经闲扯的话,倏地就上心了,真当他有隐藏的深意。
大小姐刁钻的口吻声讨过去,“你什么意思呀,你不要那么庸俗。我跟你说,小才是时髦,高级感,国际时尚圈的标准好伐。”
她把跟白念说的话拿来,试图教化男性的审美。
曲怀南听得一头雾水,意会了半天,琢磨出来这突然无厘头的话中意。
不仅他会在意自己,大小姐也有自己的在意。
他好笑又无奈,“说你瘦,是担心你健康问题,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给我好好吃饭。”
尹侨一面上又要发烫,怪自己昏了头,矜持骄傲都哪里去了,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庸俗的,有些尴尬的噤了声。
哪想,曲怀南被她这份沉默惹得忍不住笑出声。
大小姐见状,恼羞成怒,伸手要去掐他,“不准笑。”
/
这一周,尹侨一几乎都是在曲怀南家住。
白天他去上班,尹侨一一起出门回自己家,继续沟通修改投资方案,倒要把家里住成工作室了。
中间有一天,曲怀南又去了陵市的艺术馆项目开会,回来的时候,有心给她带了两只梅花糕。
尹侨一是真的爱这款江南小吃。微波炉温一下,高高兴兴一顿全收进肚子里,晚餐还意犹未尽得又陪着曲怀南吃了些小菜。
进入九月的天,虽还不至凉爽,到晚上暑热也退了。
难得懒了一个夏天的大小姐,今天主动提出要消消食,想去小区兜一兜。
现在和尹侨一出去环境不复杂的地方,又或是附近比较熟悉的地方,曲怀南也渐渐习惯不用盲杖由她领着。
眼下,他换好鞋子等她,手里却被塞进来他的盲杖。
“今天怎么,不是就在小区里头溜溜食儿吗,要我带这个了?”
尹侨一煞有介事告诉他,“这个辰光小区里肯定有人遛狗,你带这个,万一又碰到上次那样,可以挡一挡。”
曲怀南听罢,哭笑不得,“合着您这拿盲杖当打狗棒呢。”
尹侨一一想,还真像,也笑滋滋,“那你给我拿好啦,有备无患呀。”
夜风温和,夹杂着草木清香。周围时不时有人擦肩,倒是没遇上不文明的狗主人。
尹侨一又有心扯闲篇了。手摩挲着曲怀南的手臂,同他讲起星座,近视加散光的人,眯着眼睛去看城市夜空的疏星淡月。
她是好兴致地要多兜两圈的,顾得天上顾不得脚下,两次踉跄,连着自顾不暇的曲怀南还得拽着她。
曲怀南脸上难掩悸色,“姑娘,咱好好走路成吗,盲杖给我,我这儿够呛看着您。”
两个人的生活,平淡中夹杂着些小插曲,以一种不特别但真实的进阶,随时间向前。
这周六,曲怀南的康复训练约到了下午。
这趟尹侨一没陪着去,结束回去的时间碰巧有些堵车。算时间,到家也要晚饭了,他打电话问过尹侨一,要不要出来吃过饭再回去。
那边却回他说叫了山姆,晚上煮个快手的日式豚骨面,还特意强调,方便面之类的料理她可以做。
他到家的时候,家里飘着薄薄的咖啡香。
“你又喝咖啡了?”
尹侨一不以为意答他,“下午困了呀。留了一杯,现在给你兑点燕麦奶?我现在操作你的机器很熟练的,工具也都归回原来的位置了。”她前段时间学会了操作他的咖啡机。
听她语气里的小小得意,曲怀南笑得也温柔,“嗯,你灵的,但咖啡你要少喝。”
不爱听他念经的人,刚兑好的咖啡还没送到他手里,偏要当着他,喝了两口,幼稚鬼行为。
曲怀南洗完澡,尹侨一已经把面捞出来了。照着包装盒的说明操作,还算顺利的烧出锅。
她又当起餐桌上的陪衬,象征性地从他碗里挑出一小碗,吃过便完事。
后头收拾的事情不用尹侨一动手,等老派习惯的人再端着杯水过来,她手上正涂着护手霜,直接就着曲怀南的手喝了口水。
续播着上次没看完的《GreenPlanet》,她枕着曲怀南的腿,脑袋一转,抬手去拉他的手,把手上多余的护手霜全揩到他手上去。
木知木觉的大小姐,还在揉搓着曲怀南的手指,不明所以就被他反扣住手腕,拉起来半偎到他身上。
他微微干燥的嘴唇没找到她,只能从她的额角,轻触着滑过她的鼻尖。尹侨一才要出口的干嘛两个字,被堵在了他的唇上。
这个吻很轻柔,不带着任何一种游刃有余,一下下如点水,深情又悠长。
这感觉却叫她心悸。微喘间,她手胡乱撑在曲怀南的大腿上,主导的人神经一紧,闷声的克制,“你好了吗?”
尹侨一大略回神,扭身要起来,低低地回他,“还没洗澡。”
不轻不重,答非所问的一句话,在某人耳中无异于默认。
他搂过要起身的人,托起她,站起来抬腿就走。
“你当心。”突然的动作叫尹侨一轻轻惊呼,去勾住他的脖子。
脚步未停,劲瘦的手臂再掂掂她,降落未落的当下,轻微失重感叫尹侨一心都跟着悬空了。
浴室里细密的水丝顷刻泻下。
曲怀南自然没有空闲也不需要开灯,从一扇小窗的磨砂玻璃透进来的微光,照得水幕似银雾遮眼,人影绰绰的朦胧,叫她心惊也心动。
湿答答贴在身上的衣服不晓得什么时候不再像铠甲一样束缚着。
曲怀南觉得浇在皮肤上的水灼人得不得了,空间感缩小,他朝人贴近,把人往后推。
潺潺水声里,尹侨一忘了出声,愣愣抵在他肩头。
水蒸气烟烟缭缭,昏惨惨的。她体会到黑暗中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人类与生俱来的的情与欲,此刻再纯净且透明不过。
头发同海藻一样缠缠绕绕,天地好像倒转,水雾中模糊刺痛的眼睛,她紧咬着唇,眼前仿佛起伏着云雾叠嶂的青山远岱。
曲怀南的手掌下,是已经摸索熟悉的线条,在脑海里勾勒出浑然天成的美,皮肤上燎灼感再起。
人似孤舟,讲不清飘摇了多久,曲怀南捞起了似要倾倒在湍流里的人。
尹侨一趴在他胸口缓了大半天。
声音有些不成样子的人闭口不言,想到刚才的热络和乖顺,骄傲的大小姐没由来的气不顺。
再看暗夜里运筹帷幄的人,尹侨一疑惑是不是男性都有这样的天赋,且对此有劲头。
推开他之前,她任性地在餍足的人肩头咬下去。像还不够解气,在某人的闷哼中,又在他的迸动的颈脉上再咬一口。
顺理成章的,手臂再次被紧紧攥住。
曲怀南作势又要托举起她来,微阖着眼,“还来招我?”
“老十三,老面皮。”羞赧的人恼起来,顺便发号施令,“你去开灯呀,我要洗澡。”
曲怀南笑着,大大方方去找开关,顺便摸到自己的浴袍披上,头发还滴着水,他靠在门边“看”着她。
大小姐也看过去,手本能地遮挡,乖张嗔他,“你出去呀,你看着我还哪能洗啊?”
门口这人新奇的一副浪荡子模样,“胡说,我都看不见你。”
“讨厌死了,臭德性。”想学他北方词句的气势,南方腔调又总足够软糯,某人更受用了。
“冤枉,我是怕你晕过去,刚才谁总说受不了。”
尹侨一不理他,这人今天简直无赖。心中暗道,总归是真的看不见,谁怕谁。
最后,亮晃晃的浴室里,两人一起清洗。
终于躺到被子里的尹侨一恹恹地,吹头发时她就没力气了。
那样的曲怀南她还有点陌生,但贴贴切切是让她心动的。
她晓得,他们追逐爱与契合的过程是欢愉的,她确定,曲怀南和她都在这个过程里新生。
渐渐的,她有种狂欢过后的放空感。
对贴过来的人无力反抗,精神却还敏锐反应,她攒着丝气力,霸道又严阵警告,她困死了,要他绝对不能再动手脚,明天也不可以比她先起床吵她。
曲怀南闻着怀里的香气,温柔同她保证。他一下下顺着她的发丝,啄了一下她的额间。
尹侨一逐渐沉缓呼吸中,曲怀南终是问出了一只在心里的惴惴,“闪闪,你,喜欢吗?”
昏沉沉的人仅有的理智,心理神会他的发问,蓄着全力,轻轻点头。他的一切,她好像都喜欢,这便是她的爱与诚。
曲怀南睁开眼睛,眼眸里闪烁波光,搂着怀里的人再贴紧了些,心里只想若能看见,今夜他要看着她入睡。
第二天,曲怀南生物钟奏效。一整夜不管身侧的人如何不安分,他总要轻轻地把她捞回怀里,可不管怎样不安生,醒来的人十足十感觉神清气爽。
他下巴碰碰贴在他肩窝的脑袋,无声地笑。记着大小姐昨夜的吩咐,不能比她先起床吵她,某人再阖上眼,感知着她的一吸一呼。
分不清天光的人,不晓得陪着她安神了多久,骤起的机械的语音声响起,一室寂静里显得分外尖锐。
曲怀南竭力轻着动静,抽出压在她颈畔的胳膊,蹑着手脚去摸床头的手机,迅速接起来想阻断这嚣喧的语言。
“曲怀南?”
“元宝啊,”
两个声音同时从两端传来,又都有些迷茫。
身旁的人,是睡意困顿,再不耐烦被闹醒的迷蒙。电话那端的奶奶,则是听的这娇软又几分骄横的声音,怔忪的迷茫。
作者有话说:
*真的很规矩,祈祷别再锁,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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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Chapter40
◎渣男行为◎
两个声音,曲怀南不晓得要先回应谁。
原本这不是什么好为难的事情,全因为眼下的时机尴尬。
一则,他还未征询过尹侨一的态度,骄矜大小姐是体面不肯丢的。
现在,在他旁边睡到日头上三竿,似梦非梦的样子,给长辈留下这般初印象,怕是点了炸药包,她要气死好几天的。
再则是他这几年过得清简,尚且避着家人亲朋,恋爱之事于他自己,先前也实在没想过。
突然告知家里头,几个长辈不知道怎么样的震惊,勤得挨个儿说明一圈。
当然,更多还是担心,以他的情况,要和尹侨一修成正果实非易事。她家人的关且还没过,他不想太早和家里说,不希望他们操心。
曲怀南迅速理了理思路,决定先让奶奶等等,安顿了还迷迷糊糊的大小姐,再出去给奶奶回电话。
都不及他有动作,思考间,尹侨一缓缓翻身,不满意地再娇嗔一声,“侬组撒。”一只手遽然一摊,好巧不巧搭在半起身的人腰腿处,曲怀南一口气堵在喉间。
电话那头,在大学搞了大半辈子教务行政工作的张京仪老太太,最是懂抓细节观全局,现下她更确定方才没听错。既有担心会错意的紧张,又有见着孙子肯接纳新人的振奋。
她的孙儿也称得上天之骄子,从小到大顺顺当当,不想意气风发时,遇着这样大的变故。
这么倔着远赴异地独自生活,努力重拾工作,却将近四年不愿回家。封闭着自己,避着亲人朋友,避着过去的事物,张京仪明白,他始终没有接受如今的自己。
若今天当真是她想的这样,她真真是为孙儿的变化欣慰。不管知识分子的素养,老太太到了还是捅了眼前宣薄的窗户纸。
“元宝啊,怀南,旁边我怎么听着姑娘的声音,有女朋友了?”她小心试探,又掩不住的欣喜。
曲怀南不想这时候过多斡旋解释,轻悄地起身,压低声音否认。
“奶奶,您别多想。旁边有姑娘就不能是朋友,一定是女朋友?我这还有点事儿,一会儿我给您回电话。”
张京仪挂了电话,心中悔着叹着。
他眼睛不方便的一个人,躲在外头本就是避忌着旧人旧事,虽然不到让他们说话都要小心翼翼,到底担心自己太过主观臆断,一时心急的揣测,越了界叫他心里不畅快。
曲怀南心里只想着要如何安抚被闹醒的大小姐,弯下腰,伸手指尖轻触被面,朝床上的人寻过去。
困思懵懂的尹侨一,在他对着电话喊奶奶的时候,已经醒了大半。
大气不敢出的人,缩在被子里。脑子一热,觉得他们现在好笑极了,活脱脱偷情的即视感。
荒唐不像样子的想法还没过去,听他气定神闲对话奶奶。一句留足余地,进退自如的朋友女朋友论调,像瞬间给头脑发热的人浇了一头凉水。
尹侨一疲倦困意全无,不算优秀的阅读理解能力,很快分析出话里话外的意思,归结起来两个字,“渣男。”
冷幽幽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俯身的人听得真切,而听的人却怔忪忪的迷惑。
蹙蹙眉,曲怀南询问似的轻声唤她,“醒了吗,吵醒你了?”
尹侨一从不喜欢歇斯底里,觉得体面涵养都丢掉了也解决不了问题。
她是那种越生气反而越冷静的类型,此刻却反常,无理取闹地闹别扭。
感觉后腰有些酸痛,掀开薄被,她撑着起身,却悄无声息避开了曲怀南伸过来的手。
“现在蛮清醒的。曲怀南,我们在一起,实际上都是我主动的。相处到现在,你要认为我不是你理想的女朋友类型,可以直接告诉我的,都是成年人了,你放心,我可以对我自己的选择负责。”
曲怀南被她一大段清醒主动负责的话,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她的情绪从何而起,但也很迅速地抓住重点,手挥动了几下,探不到人让他不免心慌。
他认真询问症结,“闪闪,你怎么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是我理想的女朋友,你说清楚。”
尹侨一心里想,你正面回应却不正面答复你奶奶的问题,不就是这个意思吗。现在却还推脱似的把问题交还给她,根本是罪加一等的渣男行径。
“急吼吼跟你奶奶否认,不能是朋友,一定要是女朋友吗,这还不够明显?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下/床就不认账是渣男行为。”
这就是大小姐的论据和结论。
曲怀南万万想不到,她的思路是这样。无力又无奈,有些气性却也未动声色。
他言辞恳切同她解释,“你胡乱想些什么。能遇到你,让你做我女朋友,我不止一次感激上天,甚至不再觉得它待我不公平。我家里人如果知道,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奶奶姥姥怕要去烧高香了。也因为这样,我不想太早告诉他们。”
“尹侨一,我实实在在的一个残疾人,想要和你走下去,再怎么努力,怕也很难说服你的家人,但我不想放弃,多难我也想试试。我只是想,至少我努力让你的家里人不那么反对的时候,再告诉奶奶他们,他们年纪大了,为了我已经够操心的,我不想他们再跟着操心。闪闪,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是我不对。”
他再次抬手去找尹侨一,心里还是闷闷的不适意的人,消化着这段话,沉默着。
她连呼吸声都变缓了,曲怀南对着空气一阵摸索,仍旧找不到人,再好的脾气也有些摒不住。
“尹侨一,如果这是你说的渣男行为,我乐意纠正。”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动,倍速的语音字叠着字。
尹侨一缓过神来,“你做什么?”躲到床角的人猛的跪坐起来,挪上前去,拉住曲怀南的手腕。
反手攥住尹侨一,扬声器传来老人的一声唤,“元宝。”
张京仪接通电话,心中松了口气,也想朝他示意自己先前是心急失言,好叫他不要有芥蒂往后再少了联系。
“奶奶,您没猜错,我有女朋友了。她叫尹侨一,很优秀,也很漂亮。”
没料想孙儿先开口,还这样的先声夺人。张京仪一朝天一朝地,一时手机都差点没拿稳。
尹侨一觉得当下的情境贸贸然的,失礼得很,又只敢发出气声,用口型去传递信号。急吼吼动嘴半天曲怀南,才想起眼前人根本看不见。
任命听他坦荡荡的陈情。
“她就在我旁边,刚才怕她害羞,没跟您说,但这么藏着掖着,据说是渣男行为,所以我改正,奶奶您可以和她说话。”
尹侨一一口老血堵在心头,哑然看着曲怀南就把手机朝着身前递出去。
赶鸭子上架的人慌乱的架势,在老太太欣喜的一声尹小姐之后,没了脾气,软糯糯的音调,“奶奶您好,我是尹侨一,今天蛮失礼,不好意思,您叫我小侨就好啦。华侨的侨。”
老太太这回没有多余的打听,欣喜地寒暄几句,曲怀南便结束了通话。
尹侨一恍恍惚惚,想要怪曲怀南今天莽撞没风度,可明明自己也理屈,不晓得怎么就脑筋不清爽,她从没有这样敏感又钻牛角尖的时候。
骄傲的人还是学不来低下头颅,想要先发制人,“你这样很没腔调,搞得我对着你奶奶很没礼貌的样子。”
“那不好意思了,我也有被人逼得失去理智的时候。被扣上了渣男的帽子很难冷静。”
曲怀南冷脸,罕见地同她计较一回,攥着她的手更紧了。
尹侨一哑口,又不甘心矮一头,强词夺理,“拎拎清楚呀,你自己讲的话就很……”
“很什么。”
他把人轻轻拽到身前,态度依然严阵,语气却软了三分,“尹侨一,是我不对,说的话不中听,让你误会,让你不开心。你可以和我说,跟我发脾气,也可以言之凿凿乱扣帽子,我都可以跟你解释,我们可以沟通。”
理亏的大小姐词穷,看曲怀南无力的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极力想聚焦却又失焦。
他克制着情绪,笃定的话语,“你不许故意躲开我,要故意躲开一个瞎子轻而易举,尹侨一,任何别人这样做,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要你这样对我,我也会害怕。”
尹侨一心中抽痛一下,愣愣的,乍一下讲不出话来。他突然的霸道的主张,他的第一次不让步的对质,皆源于此。
他的脆弱之处,何尝不是她的软肋。
爱会让人勇敢,无畏宽广,爱也会让人怯懦,患得患失。所以他们才会别扭,才能释然。
尹侨一懊丧的不得了,往他怀里靠上去,心软了却还要嘴硬,“那你还骗我了,我们算扯平了。”
心下落定的人不敢再挑战大小姐的真理,虽不认同也疑惑,只能顺着她耐心地去哄,“谢谢你大度,不同我计较,但是我哪里骗你了?”
“元宝,你跟我说过你没有小名的,我有冤枉你伐?”大小姐依旧骄矜又刁钻的思维。
曲怀南被她这样叫,难为情横竖是有一些,更是松一口气。
大小姐一阵急风骤雨呼啸而过,又是花好稻好样样好。
顺势继续哄她,“没大没小,我伐要面孔啦。”有人学不来北方调门,有人的江南腔调偏学得入木三分。
尹侨一摒不住笑滋滋,“我就喊,元宝多好,富贵吉祥,招人喜欢,嗲得来。”
笑闹间,曲怀南的电话又响了,还一个接一个。
先是姥姥试探的问询,兜兜绕绕想要和尹侨一讲话。有了先头和奶奶措手不及的问候寒暄,这次她也大方许多,乖巧地问候寒暄。
再有曲怀南父亲的电话,本来严肃父子对话的人,转头遇到尹侨一娇柔的南方语调,曲教授也难得有种舐犊的柔软。
曲怀南也不知道的恸容或释怀,亦或者还有更多什么,几近本能地松口,今年回家。
时间或许不是最好的良药,但爱能熨帖人心。
这个周六到了最后,尹侨一有气无力躺在曲怀南怀里,看着郁金香灯投出的明明暗暗,恹恹地和他怨叹,“这一天弄得来,一天世界(一团糟)。”
闻言,他笑得慷慨,心中忖度,确实是一天世界,他此刻正糟糕地让自己心无杂念。
夜里头,浅眠的曲怀南被怀里人蚊吟似的呻/吟声闹醒。
怀中的人已经蜷起来,他抽出手摸过去,身上冰凉,“闪闪!怎么了?”
尹侨一带着抽泣的浅浅低吟,呼吸压抑着,下腹的胀胀的绞痛牵连着她右腿都抽筋。
曲怀南听不到回答,慌忙起身,摸到她的额头,也是冰凉,渗出薄汗。
“闪闪,醒醒,是不舒服吗,还是做噩梦了?”
尹侨一咬牙,“曲怀南,拉我起来,我应该是要来例假了,我要吃Naprogesic,就是蓝色——”
想到他看不见,她又改口,“就是止痛片,你快点。”
饶是在自己家,平常行动自如,这一下他也几次差点绊倒。
给她拿来药盒,再端了半杯温水,到她吞下药片,曲怀南才得空去牵她冰凉的手。
“今天都月中了,你怎么……要不要去医院?”他还是不放心,记得她之前两次生理期都在上旬。
尹侨一病恹恹要下床去,“我不准的,我自己都讲不定它哪天,吃药了等等就好了。”
“要干嘛,我去。”
尹侨一尴尬几秒,“你,我换安睡裤。”
“……”
“曲怀南,我今天不是故意乱发脾气,肯定因为要来例假了,才敏感的。你不可以怪我。”
病恹恹的人,还记挂着那一阵来得莫名的讨伐。
他哪里舍得这样的她,尽是柔情,“不怪你,是我不好。”
一个晚上,曲怀南半梦半醒,让自己的温度裹着着怀里冷冰冰的人。
这一夜之后,尹侨一也被某人狠狠限制了冷饮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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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大小姐躲在自己家里,一边敲pitchbook,一边舀着抹茶味八喜,惬意得不得了。
而措不及防,林宝珠女士的一通电话,也把这份惬意撕出一道口子。
“闪闪,你跟我讲讲清爽,你男朋友,是盲人?”女高音林宝珠女士的声音仿佛要突破自己的音域。
她总要知道,尹侨一从来没有想要逃避。曾经她以为这一刻自己会忐忑畏惧,可当下,她竟然如释重负地期待此刻。
“是,他——”
“瞎搞呀,你太荒唐了,现在就和他分手,马上回新加坡。”林宝珠女士不容置疑的语气打断她。
“不可能,凭什么,你没有权利要求我。新加坡有我的爸爸妈妈吗,我是从新加坡回来,我只会待在这里。”
“你对我不满意怨恨没关系,现在我不是同你讲这些。你肯不肯和他分手。”
尹侨一热血上涌,气极了这样随她心意的母亲角色,气她的专/断霸道。
“不肯,我不要。你了解过他吗,我以为你至少会想了解一下你女儿的男朋友,我对你真的很失望,妈妈,你这样偏见实在没道理。”
“好,我晓得你是昏头了。可以,我可以去了解,我了解了也不会改变什么。我现在就订航班。”
尹侨一顿了顿,无力感的一声轻哼,“了解一个人之前,不要忘记收起你的傲慢。妈妈,我会给你订好酒店,老房子,你应该不会想住吧。”
两人一时都没有挂断电话,良久沉默。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外出,更慢了一点,尽量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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