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即将消失的他 “你果然……还是喜欢鲛……
“你果然……还是喜欢鲛人。”银清面色惨白,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银清。
只是那个银清有点不一样,他微微敛眸,琥珀色眼眸里映不出半点光亮。他斜倚在月洞框边,肤色透明地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他不说话,摸索着要往后退。
鲛人扭过头来,质问她:“你干了什么!他再分裂下去我们都要死了!”
岑让川比他还迷茫:“背下山之后,放土里埋了啊?不是你说要埋的吗?”
“他被埋进土里之前说了什么?!”
埋进土里之前?
岑让川脑子里面开始搜索,从山上下来,路遇秦叔,他的手变透明……
时间线再往前倒。
她蹙眉说:“不要?”
鲛人重复:“不要?”他疑惑,“不要什么?”
“不要丢下他。”岑让川见鲛人脸色变化,忙解释,“我没扔下他,你看到的,我还把他弄回来了!”
压在肩膀上的桎梏松动。
鲛人银色眼眸冷冷望着她,他慢慢挪动,沉入水里。
“你以前,总是丢下他。这是第一次,你把他带回来了。”
“过去吧,他今晚还会再分裂。”
“我要怎么阻止?”岑让川连忙爬过去抓住鲛人的发丝。
鲛人恼怒地拽回去:“不知道!不许拽我头发!”
说完,他浸入水里消失不见。
水面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手心柔软顺滑的触感消失,只剩下带点水腥气的水迹。
她刚刚不小心用了这么大力气,居然连根头发都没拔下来。
岑让川“啧”一声,想起银清,赶忙擦干手起身过去。
月洞门处黑漆漆的。
面色惨白的银清无力瘫倒在地,在岑让川还未接近之时迅速消瘦,变成一根树枝。上面本是绿油油的叶子,也立时枯萎,掉落。
岑让川把它捡起来,倒是不用费时间分出哪个是主体了。
今夜没有月亮。
石柱灯昏昏暗暗,氤氲出暖光。
前方银清的身影几乎要融入夜色,蹒跚着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他还能去哪?
千年时光,他的家人朋友,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
忘记来处,没有归途。
踽踽独行于世间,孑然一身。
“银清!”岑让川喊他。
他像是听不到,踉踉跄跄地摸着石灯柱走,似在辨认方向。
岑让川想起刚刚看到他双目无神的样子……
他现在……看不到东西?
“银清?”
匆忙脚步踏碎水面天光。
毫不犹豫朝他走来。
银清视觉与听觉被剥离,于无尽黑暗中寻求前路。
忽而,他感觉腰上一紧,手背上贴来温热的触感。
二人相触的刹那。
失重感传来。
无数画面流转,定格在千年前地某日雨夜。
兵马路过,和她一样面容却气势凌厉的女子被无数人围在中间护送离去。她没有回头,丢下浑身是伤的银清在漆黑树林中。
“不要丢下我……”他捂着腹部伤口,满脸是泪。
从未变过的琥珀色双眸随着那队人马的远去渐渐黯淡。
“不要丢下我,求你……”
“我好疼……求你,不要丢下我……”
他无数次地恳求,哀切地哭泣都淹没在雨夜深林。
她回头了吗?
岑让川远远望去,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追兵掠过。
他独自在丛林里带了很久很久。
血腥气会招来猛兽,他不敢停下,边躲边跟着队伍留下的痕迹前行。
“求你,不要丢下我。”
他的话语似远似近,回响在耳边。
像针扎一样刺在她心上。
岑让川忽然生出几分不属于她的愧疚,握紧他的手:“我在这。”
眼前景象碎裂成片。
记忆回拢。
银清痛得浑身颤抖,跪在地上,口中吐出白果和花。他皮肤已经完全透明化,像一尊琉璃水晶,透过他的手,岑让川甚至能清晰看到自己的掌纹。
“他再分裂下去,我们都要死。”
人鱼警告的话几分钟前还在耳畔边响起。
可是……
该怎么阻止?
她手掌上甚至触摸到银杏树渗出的汁液。
清澈的绿流在手上就是他的血。
她隐隐有些明白过来。
为什么自己没有丢下他,他依旧痛苦成这样。
独自捱过千年时光里,他都在想什么?
一个月,一年,他生前都在日日夜夜等待中。
为江山大计,决定牺牲他,等他死后想清楚的时候,他又是怎么说服自己等她转世?
不断分裂。
不断分离出自己的五感。
深重的寂寥。
无尽的孤寂。
漫长的凄清。
点点滴滴,组成他千年前的生活。
但现在,已经不是以前……
他爱的那个人,已经成为历史。
甚至已经转世,变成没有任何前世记忆的她。
“爱和欲,你总得满足我一样。”
她想起银清曾经说过的话。
爱?
没有。
岑让川自认天性凉薄。
短短半个月相处,还不足以让她爱上。
欲?
欲就欲吧。
岑让川一咬牙,用力抱起他。
她低头看他透明的容颜下,绿色叶脉遍布,正急速复制出另一个躯体。
她带他来到石凳前,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一只手轻压在他后颈上。
银清睁开没有焦距的双眼,双手抬起去摸她的脸,似在慌张地确认是她。
他发不出声音,仅能用唇语与她对话。
岑让川看他晶莹的唇张张合合,颠来倒去说的都是一句话。
“不要丢下我。”
她试探性地触碰他的唇。
银清一愣,敛眸不语。
猫儿般用仅剩的三觉感知她的存在。
岑让川看到他身体里绿色经脉运行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下来,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下两个字:我在。
我在。
不论千年前我抛下你多少次,至少这一次,我把你带回来了。
琥珀色双眸在她写下这两个字时,眼眶内涌出水色。
青绿汁液从他眼眶淌出,馥郁植物香气瞬时弥漫,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这股清新雅致的香调。
岑让川不由想把他此刻的眼泪收集起来,卖个香水也……行得通?
银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透明鼻尖呼出的气息洒在她脖颈处,凉得如同初冬带雪的风。
她扶住他的腰,任他现在为所欲为。
现在的银清……
岑让川有点害怕。
非人感过足。
透明的肌肤,清晰可见的身体内部构造,流动的绿色经脉……
整张脸唯有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没变。
她感觉自己在抱着水晶雕刻人像,生怕弄碎他。
银清埋在她发间嗅闻许久,冰凉的指游移在她脸上,柔软而寒冷的唇从她耳垂边吻边蹭到颈边。
深深的凉意冻得她打了个哆嗦,下意识避开他的吻。
银清半透不透的眼睫轻颤,体内清晰可见的经脉复制能力隐隐有再次苏醒的迹象。
岑让川赶忙拉近他:“我没拒绝你。”
银清听不到,别扭地撇过脸似是要走。
她拉起他的手放自己脖颈上。
太凉了,跟冰做的似的。
幸好是在夏天,不然无法忍受这个温度。
银清读懂她的想法,凭着感觉靠近。
第一下没吻对,亲到了下巴。
第二下是嘴角。
第三下他总算找到地方,试探性地碰了碰她的唇,顿了两秒钟,才一点点深入。
人类的体温。
独属非人的温度。
一冷一热。
两种温度慢慢纠缠。
口中霎时多了丝甘甜的味道,似是夜间淌过山岩的溪泉,有点凉,清澈可口,带着点不易觉察的草木香气。
他……
好甜……
岑让川以前没发现,他居然这么甜。
不是腻人的甜味,而是清甜。
越吻,散发出的树木香气越浓。
岑让川有点上头了,绞着他软绵的舌想要汲取更多。
银清没经历过这么缠绵的亲吻,喘息声陡然粗重。
视觉与听觉消失后其余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他努力靠近她,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放。
心跳剧烈。
复制出一半的经脉逐渐融合,透明肤色也悄悄镀上薄如瓷器的白胎。
岑让川读懂他的暗示,单手解开他的盘扣后略略拉开距离,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当看到他从透明变成半透明,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
她拉过他的手,在掌心处写下问询:银清,上楼吗?
他气息不稳,一个好字说得颤颤巍巍。
灯烛点亮。
从窗纸透出,如在泅湿画卷上落下的一滴鹅黄颜料。
黑夜寂静,竹蛉声在窗下传来,伴随雨后潮湿的清风卷入二楼小屋。
浓郁木香填满每寸角落,丝丝花香气漫出,落入风中。
他黑发散落,小金筒几乎箍不住他的发即将滑落。
银清边亲边咬,埋在她颈窝处呼吸都乱了。
岑让川看他皮肤微微泛起粉色,终于恢复正常肤色,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
现在问题来了,银清已经被彻底被激起渴欲。
憋得太久,今晚注定要迎来狂风暴雨。
她正想用点什么理由提裤跑路,从山上下来后她有感冒迹象,陪他闹的话她估计明天就得上医院看病。
谁知道她还没想好,他已经重重压下。
“啊…”他疼得急促低叫一声。
“喂,不是,你别这么急。”她连忙托住他的腰,阻止他的动作。
岑让川算服了他,急也不能急成这样?
生得文气清雅,偏偏做起这种事又急又凶,生怕再晚点自己跑了一样。
………就算她刚刚确实有这想法,她这还没跑吗!
岑让川回抱他,给足他安全感,让他适应后再加以引导。
窗外又开始下雨,绵绵细雨不断,雷电照亮厚重云层。
越到后半夜,雨势越大。
主屋小楼灯几乎亮了一晚。
直到天边蒙蒙亮才暗下。
池塘边,红色小船被雨浇透,红纸掉色,湿得只剩竹架。
无形力量把它拍上岸,一片落叶正好遮挡。
第18章 他是我弟,脑子有病 一整晚。 足足……
一整晚。
足足一整晚。
岑让川头痛欲裂,手机震动好几下都不想管。
身边回温的暖和气息凑近,又亲又咬。
感觉自己只睡了几分钟的岑让川:“……”
做一晚上还不够吗?!
她腰真要断了。
后半夜说好自己动的银清看她真不理他还生气了,一个劲地缠人。
从他身上流出的汁液直接把薄毯打湿,反反复复已经换了三条毯子。
“我真不行了,头疼。你让我睡会。”岑让川去扯他,一下子把他身上盖的被子也给扯了下来。
银清也很累,但他一想到做完这一场没有下一场又觉得莫名慌张,空虚与孤寂织成网牢牢捆在他心头,非要她给予回应似乎才能缓解这种情绪。
他扯了扯岑让川的袖子,小声说:“最后一次。”
语气要多心虚有多心虚。
岑让川忍住火气,闭眼说:“你说了五次最后一次,到底哪次是最后一次?”
她真的服了,他哪来这么多精力干这事?
昨天被雷劈得连主体都快没了。
本体也奄奄一息,埋进土后突然分裂。
看到他的分身鲛人又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又聋又盲做一晚上就全都恢复了?!
银清不说话,盯了她许久。
山上他昏死过去那阵,他完全没想到她会清醒后把他带回来。
千年记忆,反复回忆品尝夹杂在为数不多甜蜜中带血的碎片。
前世她不爱他。
今世她不爱他。
却……没有丢下他。
银清不确定地问:“你……现在心悦我吗?”
她背过身去,烦躁道:“心悦你个头。闭嘴,我头疼。”
冷心冷肺。
薄情寡义。
跟前世一样,没变。
银清知道再闹下去她真要见阎王,不开心地重新躺下。
他从她身后伸出手,去探她的脉搏。
细弱、沉、涩。
嗯……
风寒、肾虚……
好像是有点过分……
银清老实了。
岑让川闭上眼也不知道睡了有没有一分钟时间,身上再度压来重量。
“……”她眼睛都没睁开就知道是谁,“别闹。”
银清非要把她扒拉正,含糊道:“吃下去。”
吃什么?!
岑让川顿时想歪,眼睛立刻瞪大去看挨过来的……
晨光朦朦胧胧映亮他半张脸,另外半张沉在暗色中。
高挺鼻梁分割出明与暗。
琥珀色双眸琉璃珠般,底色明亮清澈,含满一潭秋池般水光盈盈。
约莫是一晚上吃饱了,昨夜脸色惨白,如今变得白里透红有光泽,似蒙着一层薄薄微光。连唇色都透着淡粉,含着白果的模样带着几分惑人的艳色。
他被喂饱,容光焕发。
与他形成鲜明对的岑让川被采阴补阳,黑眼圈加上感冒,脸色青黑,虚得不行。
银清主动吻上她,把口中白果用舌尖推进她嘴里。
“吃啊。”他满眼纯净地望着她说。
岑让川:“……”
是她脑子里黄色废料太多……
她以为……
算了。
她含入白果咬开,口感味道有点苦涩,跟药丸似的。
果渣随唾液流入喉咙,感冒通宵后带来的不适减轻许多。
她不由问:“白果哪来的?”
“我会结果。”说完,他又低头喂她一颗。
这颗甜许多。
但……
岑让川评价:“这颗药味淡好多。真是白果?”
银清趴在她身边,慢慢说:“我的根与其他草木都连在一处,所以,我结的果和其他银杏树不一样,外形是白果,但你也可以理解成是药。”
难怪见效这么快。
她嚼碎咽下。
通宵一整晚,又被他闹醒,想睡回笼觉……
正犹豫要不要睡,床头柜手机再次震动。
一看来电。
是林业局的。
岑让川赶忙接起来,听到对面说已经在路上,十分钟后到。
她被子一掀,踩着拖鞋换上T恤长裤。
银清跟过来,但他没穿衣服。
岑让川听到脚步声,一回头就看到他如白玉的皮肤上,全是她昨夜留下的痕迹。
脖颈和胸前尤其多,简直像过敏一样,又红又肿。
岑让川:!
她昨晚下手有这么重吗?!
银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缩回脚,默默用被子拢住整个自己,耳朵尖红了。
岑让川震惊中带点流氓的视线被阻隔。
脸色几经变幻,她左看右看问:“你衣服呢?”
“……被你撕烂了。”
“我哪那么大力气!”
银清不说话,拿谴责的目光看她。
委委屈屈的,跟她把他怎么着了一样。
一个月不到,三次里只有第一次她是情不自禁,后两次都是他主动的吧?
岑让川内心吐槽,她还没说话呢,他先害羞上了?
昨晚上歇口气都不给的人是谁?
要吃自助餐,一包纸巾用完不算,大半夜没纸只能用他结出来的树叶的人又是谁!
她就啃了几口,不过分吧?
岑让川扫视地上,到处找衣服。
可看来看去,只有……
她捡起地上两片破破烂烂的树叶,狐疑看他:“这不会是你衣服?”
银清接过来,跟变魔术似的,就这么晃两下。
中式上衣立时显现。
上面盘扣七零八落,面料也抽丝了。
“……”岑让川顿时记起昨夜的激烈,有点理亏,“我再去给你捡一片?”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他小声说。
岑让川听他这么说,心安理得下楼洗漱。
看到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她叹口气。
男色误人!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第一天她怎么就忍不住呢?
忆起那天场景,她都怀疑是不是银清那小子点了什么迷香一类的玩意。
洗漱完,手机再次震动。
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忙跑去前院开门。
破宅子大得要命。
从主屋小楼道大门用跑都要两三分钟。
路过沿廊,池塘里鲛人饿得仰泳。
看到她来,立刻喊道:“我要吃鱼!”
“吃屎吧你。”岑让川头也不回,绕过壁照去开门。
开玩笑,一顿五十块。
还要配筷子盘子。
她疯了才把这么贵的净水器养宅子里。
饿死拉倒,银清主体活着就行。
鲛人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她风一般刮走。
回过神来,差点没气死。
银清换好长袍悠哉悠哉路过,好心问他:“我要去买早餐,要给你带一份吗?包子油条,豆浆米粥,喜欢哪样?”
“我要吃鱼!”鲛人冲着自己主体发脾气,“你是不是有毛病,赶紧弄死她,侵占她的财产,每天过得苦哈哈的有意思吗?”
“有意思。”银清故意拉开衣领,以手作扇扇风,“比你有意思。你既然什么都不要那就饿着吧。”
鲛人眼睛又不瞎,看到他锁骨上的吻痕,用尾巴拍打水面,“我们是一体,你是我,我是你,你不喂我,饿的不还是你?!”
“反正你不肯回到我这,你怎么样我都不关心~”疯狂一夜,纾解多日来的憋闷,银清心情明显好许多,朝鲛人挥手,“再会,我去给她买早餐。”
鲛人见最后一个金主要走,忙喊:“包子豆浆行了吧!”
“晚了,饿着吧。我妻尊不让我浪费钱~”银清边说边重新扣上长袍第一颗盘扣。
鲛人正要再说什么,感应到有陌生人接近,立即沉入池塘,消失不见。
银清正过脸看去,一行四五人,都是陌生面孔的中年男人,愣愣看着他。
岑让川站在最前头,太阳穴突突疼。
她当然知道他在跟谁说话,林业局的不知道啊!
不仅不知道,这还是凶宅……
果然,在目睹银清对着空荡荡池塘说话后,几个技术员面色各异。
其中一个年轻的结结巴巴问:“他、他在跟谁说话?”
连声音都透出颤音。
“……不好意思,他、我……”岑让川一咬牙,“他是我弟,脑子有病。就是,爱自言自语。”
池塘里似乎传来一声嗤笑。
银清脸上那点笑意尽数消散。
她在说什么?
她弟弟?
千年前,他是比她小。
千年后,论资排辈他都可以当她祖宗了!
银清面色不虞,死死盯着岑让川。
她反瞪回去,用唇语警告他今天来外人,不许整幺蛾子。
岑让川没注意他情绪变差,生拉硬拽把林业局来的技术员们推进宅子。
一行人扛着设备跟她从沿廊旁的小路走去主屋小楼。
早上醒来那会岑让川还没注意。
昨天被雷劈去半边枝叶树干的银杏树今天状态居然好了这么多,简直是世界奇迹。
昨夜留下的漆黑灼烧痕迹已然消失,秃掉的三分之一树冠也长回来了。
要不是一地树枝和黑色大坑还在,根本看不出它曾遭到雷击。
“它真被雷劈了?”年轻小伙不敢置信地问,上前去触碰这棵在镇子上鼎鼎有名的千年银杏树。
岑让川汗流浃背,胡乱找借口:“昨天……傍晚打的,可能是我没看清楚,白天看确实没那么严重,哈哈。”
她干笑两声。
银清恢复能力也过于好了吧?
这里要不是贫穷乡下小镇,又是禁飞区,非得被人看到。
技术员们纷纷放下沉重设备围在树旁看它,跟看大明星似的。
池塘边。
等人路过后。
鲛人冒出头来,肆无忌惮嘲笑:“哈哈哈哈还妻尊呢。睡了又有什么用?人家连个名分不愿意给你。他~是~我~弟~”
银清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掂掂重量,觉得不够,抄起一旁大石块。
鲛人顿觉大事不妙,忙指向角落树叶下的小红船:“别砸,它还等着你妻尊回应呢!”
银清才不管。
“啪”一声,大石块被丢进池塘。
溅起大片水花。
银清丢完,情绪依旧不佳。
略阴沉地看翻肚皮的鲛人,把他做掉?做一锅鱼头豆腐汤?
第19章 谈条件 银杏树花了两天时间才安上。 ……
银杏树花了两天时间才安上。
因为是私人宅院,并不免费。
银行卡里又被划去四位数,岑让川心梗了。
为什么养男人这么费钱……
年轻的技术员在和其他人一块进行收尾工作,看她脸色不好,神神秘秘多问了句:“我听说,你是风水师,住在这多久了?”
“一个月不到。”她也记不清了,忽然觉得他说的话有些不对劲,“你哪听说我是风水师?”
“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植物学的,后来转到林业局跟着师傅们到处跑,我叫严森。”他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汗,“我在镇子上长大,就住在离你不远的地方。你的事我是从周家,噢,就是卖饲料一家人那听说的。他们想找你,又不敢来这。我今天来看,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严森是个话唠,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
他一边调试一边说:“他们周家嘴上没把门的。两天前他们说跟你们一块上山,一道雷劈下来,饲料周坟头都炸了。他们吓得要命,没顾上你们就跑下山了。还以为你们死了呢,又听秦叔说你们没事才放心。那天山上发生了什么?周家人不肯说,现在山也没人敢上去了……”
严森话没说完,她们身后“啪”一声传来瓷器相撞声。
所有人都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穿着浅色长衫的银清放下托盘,微微笑着说:“各位辛苦了,我泡了几杯茶,弄了些小点心,累了就歇会吧。”
严森打量银清好一会,扭过头压低声音问:“你弟弟怎么长得和你不一样?”
“表的。”岑让川脸不红心不跳。
表的?
严森又觑银清一眼:“我看他挺正常礼貌的,他哪有问题?”
“小严,先休息会吧。”剩下的两名技术员已经围到石桌旁,他们目光隐晦打量银清,都在想,这小子看起来没问题啊?
趁严森也去吃茶点,岑让川总算有时间思考他刚刚说的话。
那天跑得太快,她都没来得及去看被雷劈的是什么树。
现在没人上山,说不定能赚一笔?
还有,鬼新娘还在那吗?
想到她,岑让川心里莫名挂念。
上次离开,总觉得她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那满身黄符又是怎么回事?
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一模一样的画法……
岑让川还没想出个结果,身后传来一声。
“老公。”
霎时,世界安静。
宅子内连风都停止了。
技术员们动作僵住,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岑让川脖子跟锈住一样,机械式转过头。
银清面无表情,捧着热茶说:“老公,吃点东西吧。”
老公?
他叫谁老公?!
在场人的目光顿时从银清身上移到岑让川身上。
岑让川:“……你在喊谁?”
银清:“你。”
严森他们终于相信,银清果然脑子有毛病。
吃完茶点,林业局的技术员们把收尾工作做好,确认没问题后把注意事项发到她手机上。
小镇年轻人少,有空闲会聚在一块。
严森干脆加她微信,把她拉进云来镇大家庭群。
“有空一起来聚会呀,差不多两三个月一次,还有相亲群,你要加吗?”
岑让川顶着旁边巨大的压力,笑着拒绝:“不了。”
严森挠头:“你有对象了?那也不要紧啊,说是相亲群,其实也只是一块吃烧烤爬山骑行之类的,算是一个聚会群。”
“那——”她飞快看了眼银清,他已经收回目光收拾杯盘。她压低声音,“有帅哥吗?”
严森一愣,笑出声:“比我帅的有几个,你线下聚会可以去看看合不合眼缘。对了,要把你表弟拉进来吗?”
“不拉,他脑子有毛病。”岑让川刷刷两下已经加完镇子上的群。
“那我和师傅们走啦,有空再见面。”严森收起手机,背上背包。
岑让川说:“行,我送送你们。”
师傅说:“不用啦,我们记得路。小姑娘,留步吧。”
“你们真不一定记得。”
他们要是走到沿廊那,看到鲛人她要怎么解释?
噢~上帝,那是她另一个喜欢玩cosplay的表弟?
把他们送走后,岑让川马不停蹄折返回主屋小楼。
抄近路走的沿廊。
鲛人虚弱地浮在水面:“我要,鱼……”
话没说完,岑让川顺手丢了颗石头进池塘。
鲛人:?
这宅子里没一个人能喂他吃点东西?!
他已经饿了两天了!
安好避雷针的银杏树再次恢复生机,那夜过后雷劈过的痕迹几乎消失。
技术人员前脚刚走,后脚场地就被收拾干净。
银清坐在树下,操控茶具的手莹白匀称。冒着热气的水倒入茶壶,几番流转,倒进茶杯重新烫洗。
岑让川看他泡茶的动作熟稔流畅,心头火起,伸手到他面前:“手机。”
他不看她,却异常乖顺地把自己手机给她。
岑让川二话不说先把他某宝卸了换上拼刀刀,最后打开他所有软件切换成青少年模式。
弄好这一切,她才问:“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瞎喊什么?谁教你的喊老公?咱俩什么关系你就敢这么喊?”
银清被骂也不吭声,把一旁石凳上的木盒放桌上。
岑让川压根没注意,她坐下连喝三杯茶,气得想打他:“喂,你不会真喜欢上我了吧?说话,装什么哑巴。刚刚喊老公不喊得挺响?你到底哪根筋搭错?”
“网上不都这么教吗?”银清给她倒茶,无辜地说,“他们睡在一起就喊老公老婆了。我喊你老公有什么不对?还是你更喜欢以前的称呼?妻主?妻君?妻尊?你喜欢哪个我喊哪个。”
岑让川听出点不对劲:“你们那个时候为什么是这个称呼?”
银清纠正她:“是我们那个时候。”见她疑惑,银清想了想,说,“从你之后,朝代更迭皆是女子称帝。我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
千年前……
她牛到这种程度?!
岑让川疑心他在忽悠自己:“不对,我们这历史上只有一个女皇帝。”
“三千世界,有何稀奇?”银清抿一口茶,“按现在的说法,叫平行世界?”
“……有没有史书?”她想看看自己前世到底牛到什么地步。
“等会给你。对了。”银清清清嗓子,“已经第三次,虽然我还不怎么喜欢现在的你,但你也该担起责任娶我了吧?”
“噗——”岑让川一口热茶喷出,呛得直咳。
她狼狈地转过身去,差点一口气没倒上来。
银清淡定地看她又是拿纸巾擦又是拍胸口顺气,慢慢悠悠地捧起热茶吹凉。
“你在说什么,咳,你知道吗?”岑让川不敢再喝茶,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
“知道。怎么,时代变了可以不用负责了?”
岑让川:“……”
我把你当炮友,你居然想当我老婆?
那两声老公故意给她下套呢?
银清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把准备许久的木盒打开。
朴实无华的盒子里,装满黑漆漆看起来像是木片一类的玩意。
异香袭来,是一大摞已经炮制好的雷击枣木,底下垫了一层厚厚的金砖。
“这是我生前积蓄,还有些你答应后我再给你。”银清又从长袍拿出一个筒状的东西递给她。
上面镶满宝石,金属却已经氧化发暗,因为时长清理,看着只是旧了些。
岑让川接过,很快找到了一处机关。
倒出里面的东西,是褪色的红色卷轴,上面的文字压根看不懂。
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银清平静地说:“婚书。”
“……”岑让川摊开后二话不说拿手机字体翻译器扫一遍。
又是像当初来时那样,蹦出一行字。
[字体无法识别]
银清慢慢摇动茶杯:“当年是我与你第一个订婚,从我十七等到二十四。你不愿意,差人来退婚。退了婚事后没多久,你就被你父亲赶出城。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发动城变、弑父杀弟,掌握实权,到论功行赏,我成为你身边的谋士,蹉跎年华,一切都变了。但我从未说过,我同意退婚。”
他陷入遥远的回忆:“我出身不好,家中只有我一人站的是你的阵营。你父亲想要夺你兵权,就只能找个乖顺听话又好掌控的。选来选去,选中了我。从十六我遇到你开始,我便按着你的喜好生长。你不喜欢的,我要剪枝裁叶,你喜欢的,我要悉心学习。结果啊,等来的只是你退婚。”
银清没有说出来的,是他精心策划好成为她夫郎的每一步。
每一步,都耗尽他的心血。
可到头来,皆是白费。
岑让川听他说完,沉默了。
怎么着,继承凶宅,拿个五百万,还带赠品的?
她前世留下的资产有点太过丰厚了吧?
两人各怀心思。
长久的沉默。
半晌。
银清喝下那杯变凉的茶:“我知道这个时代不一样了,你不想这么快和我成婚也正常。”
岑让川警惕起来。
银清远不像他表面那样单纯,一旦肯退让,必定是有更大的谋求。
果然。
“不成婚可以,两日一次,没问题吧?”银清朝她看来,琥珀色眼睛里透出几分胸有成竹,“你要是答应,我这些雷击木,你放网上卖,两千起步。”
“这些是我们上山那会被雷劈的木头?”岑让川听到能卖钱,眼睛都亮了。
但……
“两天一次,干什么?”
银清笑了笑,无声吐出两个字。
岑让川:“……七天一次行不行?”
她是人类啊!
按这个频率,她年纪轻轻就要预定医院骨科VIP床位了!
第20章 新货与故人 〔小店上新雷击枣木,先到……
〔小店上新雷击枣木,先到先得,手慢无~掌柜千辛万苦得来的,可随时鉴定,假一赔十。小店不易,给个好评吧~〕
望着上边“掌柜千辛万苦得到的”九个字,岑让川重重叹口气。
当真“千辛万苦”啊!
她这两天腰疼,直接躲着银清走,给他安排一堆课程,让他转移注意力。
但古代世家出身的公子,哪怕是庶出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经过千年沉淀,还学毛线学,七老八十的琵琶教授都得在他面前跪下喊“老祖宗诶~教教我吧~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想到这她揉揉腰,点开后台。
得,又有七八个发货提醒。
其中一个名叫清风拂岗的ID问她:你好,是真的雷击枣木吗?
问的是店里上万的那款。
岑让川把让银清拍下的雷击现场发过去给对面,然后回复:是的,亲,假一赔十噢。
清风拂岗:你不会买一块发十一块的假一赔十吧?
一看就是被坑多了。
岑让川也不急,拿起他问的那款多拍了几张给他:亲亲,可以去鉴定哈。身边要是有懂的,这些照片可以发过去让他们看看噢~
清风拂岗不说话了。
岑让川起身去打包剩余的小玉雕。
四天前买的玉雕器材说是今天就到,估计下午才能送到宅子门口。
林业局的平安进出给附近居民带来了破除封建迷信的思想。
至少快递能送到桥上了。
赚钱了赚钱了~
手上握着的手机震动,快递小哥连发好几条微信催促收件。
她拿起纸箱子,呼啦啦打包完,拉着小推车往门口走去。
路过池塘。
满池波光晃得人眼睛疼。
岸上栽种了花苗,已经冒出尖尖,不多时估计满池……
脑袋里的想法卡了卡,银清好像说过要种什么花来着?
没等她收回目光。
池子里泛起涟漪,鲛人饿得奄奄一息:“鱼……”
她当没听到,踩着拖鞋出门。
鲛人:“……”
宅子外日光正好。
河边野草已有半人高,在风中轻轻摇晃。
穿着快递制服的快递小哥站在桥另一头朝她招手。
岑让川连忙过去。
“第一天就这么多单子?”快递小哥调侃,“果然敢住这的都有点东西啊。”
“别提了,以前更多,几个月没干已经断崖式下降。诶,我跟你们老板说了月结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还给你打折了嘿嘿,你到底怎么跟我老板谈的?他铁公鸡一毛不拔。”
“小心你老板听到。”
她们正在说话,二人却同时感觉到一道目光射来。
两颗脑袋不由自主地往那处看去。
银清穿着中式衬衫,又高又瘦。
长发用木簪簪起半边,余下一半披散。
拿把油纸伞或是扇子都可以直接拍大片,偏偏手上提着一个红色大桶。
哪怕旁人看不清他的脸,清冷氛围感也能让人觉得他气质脱俗。
他没什么表情,懒洋洋的,却格外有压迫力。
快递小哥本能感到危机,手脚麻利地收完快递,开着三轮快递车离开。
岑让川站在原地,双手叉腰,站没站样,等他走过来。
红色桶里随着他走来,溅出几点水珠,从路的那端溅到桥边。
银清抬眼看她:“忙完了?”
“你哪弄的?”她不答反问。
阳光下,桶里水光粼粼。
几尾微绿灰色的鲫鱼在里边挤作一团,活蹦乱跳的。
不时有水花溅出,带着点土腥味。
“古琴课老头觉得人生没意思,带我去钓鱼钓的。”他放下桶,“我最近下载了菜谱大全,要留一条给你做鲫鱼豆腐汤吗?”
人生没意思?
岑让川眼皮一跳:“你又欺负人家了?”
她好不容易看到本地论坛有个古琴体验课把他塞进去,让他装成不会的样子打发时间,结果又是这样?!
银清眨眨眼,无辜地说:“他让我上去弹……你让我装不会,但人家听出来了……”
她忍!
岑让川深呼吸一口气:“那这些鱼呢?你一个人钓的?”
“嗯,运气好。”
“古琴老师呢,钓了几条?”
“一条都没钓上来,我给了他一条大的。”
岑让川:她再也不把这妖孽送出去虐待人类了。
古琴老头估计能郁闷死,弹琴弹不过,钓鱼还空军。
指不定现在在哪偷偷掉小珍珠。
岑让川头疼地微仰头看他,结果银清会错意,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你干什么!?”她瞪圆眼睛。
银清疑惑:“你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这个意思吗!”
“好几天了,我想要。”
“要你大爷要,我腰疼还没好。等会我还得去医馆看看。”
银清别有深意地说:“你还是别去了吧……”见她不解,他咳了声,想掩饰什么。
岑让川最烦他话说一半,气得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
银清委屈地退后半步,控诉道:“你这是家暴……”
“你再不说信不信我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家暴。”
银清偷偷瞪她一眼,又理亏地小声说:“你就是肾虚,虚的……”
岑让川不信。
寄完快递直接到手机店附近的医馆。
镇子上和银杏树同样出名的就是这家百年老字号中医馆,牌匾都是从清代那会流传下来的,布满蛀虫留下的沟沟壑壑。
从灰扑扑的地砖到檀木做的药柜,皆是历经百年风霜。
踏进门的那刻,有种停滞不前的时间开始缓速流动的错觉。
中药味与檀木香气交织,混合成令人心安的气味。
因为不是周末,加上大中午的,馆里人并不多。
柜台后,眉发皆白老神仙打扮似的老人家独自一人吃着酸菜就白米饭。
听到动静,老人家抬起头来:“来看病还是抓药啊?”
“爷……”岑让川嘴比脑子快,当看清对方那和蔼的面容时连忙改口,“奶奶,我来把把脉。”
穿着一身白衣服的奶奶放下筷子,还没等起身,岑让川已经风一样拿着脉枕在她面前坐下。
中医奶奶一愣,笑呵呵地把手指按在她脉搏上。
厚重的木门外。
太阳照得地面发亮。
银清跟着她到这,抬步迈过老旧的门槛进来。
刚踏进一步,就听到中医奶奶略带语重心长的嘱咐。
“小姑娘啊,年纪轻轻的也要学会养生啊。这……前段时间没少贪欢吧?近期要注意了啊。女人肾虚伤神,要养很久。我给你开几副药,最近切记禁欲,莫劳累啊。”
银清默默缩到一旁暗处站定。
岑让川脑袋宕机,她肾虚……
她肾虚?!
肾虚?!
“奶奶……”她有点艰难地问,“没那个,也会肾虚吗?”
“当然了!脑亦是身。”中医奶奶站起,眼角余光扫到有人影,便偏过头望去。
门外满地耀眼金辉,刺得人睁不开眼。
门内昏昏暗暗,灰尘在撒入的日光中跳跃。
他站在门边最暗处,如一株暗自生长的植物背靠在墙上。
长长的墨发垂至腰际,木簪半挽不挽,看似松散却异常紧实。
觉察到她的目光,他看了过来。
一双琥珀浅色眼眸似在发亮,琉璃珠般透明清澈。
中医奶奶收回目光,手脚麻利地去给她抓一周的药。
两个年轻人对话飘飘忽忽传入耳中。
女孩说:“你怎么跟过来了?!”
语气里有些微怒火。
他声音放低,有点心虚:“我担心你……”
“你还敢说这话!我要给你送去绝育!”
“绝育就绝育……反正用不到……”
越到后边,越听不清晰。
称克数,包桑纸,捆麻绳……
半晌后。
中医奶奶开口说:“小姑娘,好了,一共二百五十六,”
被暗暗拧了好几下的男子捂着手臂,委委屈屈地看她。
岑让川望着他那张脸,心中仅剩的三分怒火也被化解。
她转身去扫码付钱,输密码时却听到柜台内中医奶奶的声音再度响起。
“您的容貌,还是一样没变。”
岑让川心里一咯噔,抬头看了眼中医奶奶,又往后看银清。
银清慢慢放下手,仔细打量她。
翻动这数十年间的记忆,如同打开一本落满厚厚灰尘的书页。
他不说话。
中医奶奶笑笑:“请您注意身体,望您安好。”
望您安好。
书页停止。
定格在其中一页。
银清平静地说:“你还记得我?”
“是,请您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银清走过来,虹膜微微亮起,一改往日懒散的模样,像一头缓缓行来的黑豹,压得人喘不过气。
岑让川慢慢往旁退去,她是第一次见他这幅模样。
心中隐约后悔刚刚下手太重,她怎么就忘了。
他不是人类。
要是动真格,说不定自己已经成为他的肥料。
店中药香浓重。
岑让川看到中医奶奶露出的眼神,没来由心里一惊。
那是隔着悠远时光,从几十年前投来的目光。
清澈而明亮。
时光侵蚀了奶奶每寸皮肤,使它们变得皱皱巴巴。
却依然无法阻挡她望向银清时,如少女望着恋人,温柔缱绻的注视。
风将吹落的草叶卷入店内。
霎时停滞在银清脚边。
银清微微敛眸,望着她说:“你寿元将尽。”
“已有预感。”她平静地接受。
“嗯,谢谢你的药。你这辈子救人无数,会有好报。”他将手掌放在柜台,挪开时,一片黄色银杏叶悄然出现在被蛀虫蛀得坑坑洼洼的柜面,“送你,希望你下辈子不要再遇上不该遇上的‘人’。”
“谢谢。”
几十年时光,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已变得步履蹒跚的老人拈起银杏叶的叶柄。
阳光透过薄薄的叶片,叶脉清晰,投在手上,微微透出澄澈的昏黄。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