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费郁林的掌心下是棉质布料,再下面是一片柔软包着“怦怦”声,每一声都裹满少女的甜蜜悸动,他眼眸半阖,眼底一切都掩盖。


    李桑枝垫了垫脚,口唇离他忽近忽远:“快不快呀?”


    费郁林端正优雅,一丝不乱:“摸不出来。”


    “怎么会摸不出来呢,不可能啊,是衣服挡了吗?衣服也不厚啊。”


    小女生执着让他摸到自己的心跳,焦急地垂头研究,仿佛下一刻就要来一句“那您把手伸到我衣服里”。


    费郁林忽地弯腰靠过去,李桑枝嘴里的嘀咕声消失,她怔怔的,忘记自己要说什么话。


    男人看着她的脸,嗓音沉沉:“李桑枝,不能随便让一个成年男性摸心跳。”


    李桑枝眨了眨眼:“一点都不随便啊。”她害羞地捧着他的手,听他从大衣里传出的有力心跳,“是费先生,不是别的男人。”


    费郁林的气息落在她发顶:“去床上。”


    李桑枝慌张看他一眼就把脑袋躲进他怀中,眼睫紧张地颤动,话声含糊不清:“要睡吗?房间好像没有……我听人说……好痛……我……”


    没等她说完话,头顶就响起磁性的声音,带有淡淡笑意。


    “脑袋里在想什么,我是叫你睡觉,很晚了。”


    费郁林平静沉稳,从他过来到进房间,无论小女生说哪些做什么,他自始至终都没乱过分寸,绅士那层盔甲不曾脱卸一厘。


    **


    房里灯关掉几了,只留床头小灯。


    费郁林坐在窗边木椅上,叠着腿,锃亮皮鞋映着暖色光晕,他也在那光里,周身气场有几分具备迷惑性的柔和。


    李桑枝躺在床上,一眼不眨地望着他,乖乖的样子。


    费郁林无奈:“闭眼睡觉。”


    李桑枝孩子气地噘嘴:“我睡不着,我太开心了,我的愿望实现了,做梦一样。”


    情爱关系就这样在短时间内被她认定,她沉浸在从天而降的巨大幸福里,恍恍惚惚飘飘然,没准备好也可以把自己交出来,随时都愿意。


    她懂什么,只知道会痛,又岂止是会痛。


    费郁林修长双手扣在腹部,再次叫她睡觉,不要再看了。


    床上人不听话,还看他,执拗地看着,却在片刻后揉了几下眼睛,没能抵抗住席卷而来的困意,呼吸渐渐变均匀。


    身子趴着朝他这边,枕头压在脑袋下面,水莲花般的一张脸,多了醒来时没有的娇憨之味。


    费郁林起身过去,目光从上自下注视那张睡颜,漆黑的眼里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深沉,他俯身,抬手把她散在脸颊的长发撩到旁边,微凉指节从她小巧耳朵轻抚到她秀美下巴,慢条斯理,不作停留。


    似乎这颗果子太青,离汁水四溅还早,没有值得他流连往返的部位。


    费郁林把小女生有点开的睡袍前襟拢了拢,关掉床头小灯,带上房门出去,他在门口站立片刻才离开。


    **


    快五点的时候,费郁林从书房出来,六点陪奶奶在室内花园散步。


    老夫人在医疗团队照料下恢复一些,已经可以适当的下床活动,她精气神能好起来,完全是有盼头,等着见让她小孙有感觉的姑娘。


    小孙昨晚那个时间外出,要是为公事,除非企业面临破产危机。


    目前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就是私事。


    多热切,才会等不到天明,半夜就要见上面。


    “郁林啊,你把头低一点,奶奶给你整理整理衣领。”老夫人趁着这个机会找了找,没在小孙脖子上找着什么抓痕印记,她失望地说,“不转了,奶奶累了,回去了。”


    费郁林把老人弄出的褶子抚平整:“好。”


    七点,吴秘书去饭店接人。


    当初吴秘书想着很快就会见面,哪知隔了几个月,时间比他预想的要久,但她跟董事长的关系变化,却超过他预期的速度。


    吴秘书问坐在餐厅的小姑娘:“李小姐,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李桑枝没精打采:“不怎么想吃。”


    吴秘书说:“多少都吃点,董事长会过问。”


    李桑枝眼睛一亮:“他会问吗?真的吗?”她抓着桌面,激动追问,“他会问我吃的多不多少不少?!”


    患得患失,没安全感,情窦初开的年纪,所有心绪都围绕着喜欢的人。


    吴秘书告诉她:“是的,我需要向董事长汇报。”


    李桑枝脸上又惊又喜,喃喃自语:“他昨晚都没抱抱我,亲亲我,也没和我说晚安,我睡着了,不晓得他在我房间坐了好久,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以为他又不答应和我谈情……”


    吴秘书毫无准备就听了些信息,他做好表情管理:“李小姐,你别胡思乱想。”


    李桑枝用力点头:“嗯嗯。”


    **


    澜庭府


    王振涛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眼睛要把雪地瞪出窟窿。


    车子引擎声传来时,他就快速站起来,伸着脖子看。


    当车开进庭院大门,青年撒腿冲上去:“阿枝——”


    车停在宽阔雪路上,吴秘书撑伞打开后车门,李桑枝下了车,和他说:“谢谢你啊,下雪可以不打伞的。”


    吴秘书得知她的喜好,便把伞收起来,拿手里立在旁边。


    李桑枝对跑来的王振涛挥挥手,视线望向他身后,朝打量她的老人笑:“伯伯好。”


    管家心道是乖巧的,他回一声“李小姐”,佣人们紧跟其后,大家齐声叫她。


    王振涛看这场面,憔悴的脸死死绷着。


    李桑枝指着一个方向,叫他和自己往那边走走,她在前面,他耷拉着狗尾巴在后面,风雪里是他熟悉的柔声。


    “振涛哥,你回去吧,再不走就不好走了,万一让大雪耽误了,你妈妈要急死。”


    “你呢?”王振涛几步到她前面,拦住她说,“你要留在这?”


    李桑枝是第一次来费郁林的住处,并没有多少新奇,她伸手接雪花:“我有事要做。”


    王振涛没睡好脑子不清醒:“做什么?给人当二奶?


    李桑枝也不恼,细声说:“费先生还没结婚呢。”


    “那就是当情人。”王振涛从牙缝挤出几个字,“金主和情人。”


    李桑枝红着眼,大声为自己纯洁的爱情发声:“你不要乱说,我跟费先生是正经的对象关系,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快乐,我们两情相悦的!”


    后花园的小门里,吴秘书跟管家把这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俩对视一眼,各自开始上报工作,完事后坐一起,没话说,都在消化情势,以便总准确的态度应对那小姑娘。


    **


    李桑枝去到一处拐角,那里不会被风雪缠身,却又可以碰到它们。


    “振涛哥,我在家这段时间一直都有在和费先生联系,他对我好,教我许多,我给他寄东西是我自愿,写信也是我自愿,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别把我当被骗了还给人数钱的小孩。”李桑枝蹲下来,手指在积雪上划出道印子,“我有数的,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


    王振涛眼里的她为爱痴狂,执迷不悟,已经陷进去了,大老板是她真命天子,他们缘分天注定。


    要说她喜欢上了有钱人的生活,离不了了,可她回家后不都好好的,还和从前一样过。


    难道她真是为了做那大老板的对象?


    那她还不如为的钱,想还掉家里债,再继续往家里拿钱,让家里奔小康呢。


    大老板又不会娶她,玩玩的,玩够了就把她真心踩稀巴烂。


    王振涛已经看见阿枝的未来,他心痛地蹲在劝不听的小仙女边上:“那你要我回去怎么和你爸说?”


    李桑枝不说话,手也不划雪了。


    王振涛哭笑不得,谎都不会撒的一个人,怎么就对冷血的资本家动了心。


    “我帮你想个说法瞒过你爸和你爷。”王振涛抹掉脸上潮湿,“我走了。”


    他一步没迈,还蹲着:“阿枝,我跑过来找人算账替你出头,在你眼里是不是笑话?”


    李桑枝不停地摇头,嘴扁着。


    王振涛长长吐气,这就够了,他会封住嘴,不对人说她的事,半个字都不说。


    “保护好自己。”王振涛看傻姑娘,“我回去就买手机,等你打电话回来的时候把号码告诉你,这样你有事可以找我问主意。”


    “你也不要担心家里,我妈帮你爸打理猪场,我照顾你爷。”王振涛尽力成熟,“阿枝,你大概哪天回?”他看她软软弱弱的模样,不忍心问太多,“过年会回的吧?”


    李桑枝说:“会的,过年我会回家。”


    王振涛拿着答案走进雪地,他抬头挺胸地穿过一辈子都买不起一棵树的庭院,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边走边咧着嘴,无声地嚎哭。


    五月那时候,他就该陪阿枝一起来京市。


    肠子都毁青了。


    如果有他在,她不会走上歪路,认识到乱七八糟的大老板。


    别让他逮到谭丽娜回家,他不会放过她的,不找他个清清楚楚绝不罢休。


    王振涛眼泪往嘴里流,他的阿枝成了有钱人的一只雀,羽毛涂上彩色捏在手里随意把玩,还要被警告记住自己的身份,看人脸色,受人支配掌控。


    狗屁的两情相悦,阿枝那个傻子,阿枝是个傻子。


    **


    李桑枝蹲好半天,雪被她划了个“费”字,一遍遍加深扩大,手都要冻掉的时候,她有感应地回头,做出吓一跳的样子:“费先生。”


    然后想起自己在雪上划的字,急急忙忙地用手去遮。


    费郁林走过去把她拉起来,皱眉看她冻通红的手:“什么字要在雪里写,手不冷?”


    “不冷,一点都不冷。”李桑枝口是心非,手哆嗦。


    费郁林扫了眼皑皑白雪中的姓,耳边有难为情的声音说,“我写的不好看。”


    他心头刮过什么,将哆哆嗦嗦的小手收进掌间,略显生疏地揉搓:“要写就在书房写,多得是纸和笔。”


    李桑枝脸颊发烫:“噢。”


    费郁林俯视她青稚的羞涩:“眼睛怎么是红的,哭过了?”


    李桑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没,没有的。”


    费郁林宽容她的心虚,淡笑一声:“你那老乡对你心意重。”


    眼前人先是撇了撇唇角,而后讲出令他出乎意料的一番话。


    她说:“我在我们那一片长得最漂亮,他对我有心意是很正常的,也不止他一个。”


    自卑瑟缩荡然无存,她眼角眉梢都绽着自信光彩。


    费郁林愣了下,慢慢眯起眼,他在电话里听过她说挺多人可以帮她,当时他还问挺多人是多少,她没听清,他没有再问一次。


    “我和他讲明白了的,我心里只有您一个人。”李桑枝坦诚而真挚:“您是我第一次,第一个喜欢的人。”


    费郁林无声无息看她片刻,松开她已经暖和的手,按住她唇肉,不轻不重地摩挲。


    有柔软触感含/住他指腹,他面色泛冷:“在哪学来的?”


    李桑枝脸发白:“电,电视里。”


    费郁林古板不解风情:“少看乱七八糟的电视。”


    李桑枝声音有些弱:“只是爱情片。”


    平时不看电视的费董一言不发,什么爱情片会有含手指的情节?他捻了捻湿淋淋的指腹,第二次碰到她舌尖,过分娇软。


    **


    费郁林该去上班了,他从没迟到早退过,哪怕是父亲病逝。


    然而他被小女生抱着腰,那点小猫力道让他站在拐角,来时肩头沾到的碎雪,早就浸透黑色高领毛衣。


    太黏人。


    他没想过她会黏人,她不是乖吗,怎么就比麦芽糖还黏。


    李桑枝呵出的白气被风掺雪吹散:“您说过两天带我去见我表姐,那我今天明天做什么啊?”


    “你想做什么?”费郁林没碰她哪里,“我叫人带你四处转转,赏一赏京市的雪景。”


    “我想陪着您,可不可以啊。”李桑枝眼巴巴望他说,“您工作我就在旁边,我不说话不乱走,不吵到您。”


    费郁林心底发笑,小白兔又跳进他底线里撒娇卖萌,他没表态:“不是喜欢雪?”


    李桑枝轻轻讲:“我更喜欢您。”


    费郁林的眉头动了动,年轻人的情话张口就来。


    其实他也不老,只是身份地位和社交要他内敛,他拍拍抱着他不放的小女生,进过她唇齿的那节指骨已经干掉。


    “而且陪着您也可以看雪啊。”李桑枝抓着他后背离他更近,棉衣亲昵地挨着毛衣,“费先生,我和振涛哥说过了,我要在这边待到过年才回。”


    费郁林听完,莫名地吐出一句:“怎么不叫老乡哥哥了?”


    李桑枝咕哝:“我昨晚后来就没那样叫了啊。”


    费郁林面露疑惑:“是吗。”


    李桑枝的表情好认真:“是的呢。”


    费郁林问的随意:“为什么换叫法?”


    李桑枝偷偷看他一眼,又看一眼,欲言又止:“我感觉您不高兴……”


    费郁林似乎有笑,转瞬即逝,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撩起她一根辫子:“我怎么会因为这件小事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就好呢。”李桑枝声音软又甜,“那我怎样叫您?我们是亲密关系,叫费先生太生分了,我叫您哥哥好不好。”


    还撩着她辫子上的手明显顿了下,移开了,她的下巴被掐住,抬起来,费郁林低声,“你对谁都可以叫?”


    李桑枝无辜茫然:“没有啊。”


    费郁林轻笑:“对着蒋立信儿子没叫过?”


    下一瞬,他面上笑意凝固冻结,英俊脸孔没半分活人气息。


    鬼使神差地追究过往,计较在意,有失气度。


    为了刚才所说的小事。


    费郁林从小就被灌输栽培修养和声誉,封闭所有阴暗面的那扇门只打开一条缝隙,渗出的冷意已经就让人不寒而栗。


    他烦躁自己不该有的过失,又要尽快恢复如常,面部肌肉因此扭曲。


    李桑枝眼眶瞬间就涌上水汽,她把抱着他腰的双手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松掉,垂了下去,畏惧不安地退后几步。


    费郁林掀动薄唇,这就不喜欢了?


    扎在他冰冷视野里的纤细身影和他对视,做了几个深呼吸,慢慢沿路走回来,背对着飘飞雪花,怯怯地看他:“费先生,您说不会不高兴的……”


    费郁林古怪地沉默一会,抬手擦掉她睫毛上的泪珠:“抱歉,我确实没有不高兴,刚才只是一句问话,吓到你不是我本意。”


    他眼中歉意清晰正式,声调低柔:“地面的雪厚度几厘米,去玩玩?”


    “不想玩了,我们进去吧,您外套没穿,冻感冒了我会心疼的。”李桑枝牵他大手,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小模样楚楚动人。


    费郁林说:“一会带你去上班。”


    李桑枝呆了呆,欢欣地晃他手:“真的吗真的吗,我可以去吗?”


    费郁林的手被她晃个不停,他扫视她红唇:“去了要乖。”


    “我乖的。”李桑枝攀着宽阔肩膀,垫脚凑到他耳边,细细柔柔地说,“哥哥,我一定乖乖的,听你话。”


    费郁林心口有些麻痒。


    兔子是会咬人的,她咬/住了他某根神经,不松嘴。


    第22章


    吴秘书对于董事长没走金屋藏娇那路,把人带去“天泰”这个做法,有种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感觉。


    董事长属于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类型,时兴的藏法他不采取。


    吴秘书按照董事长吩咐,拿个平板给李小姐,让她看动画片,看累了就去休息间睡觉。


    这是董事长的原话。


    当时吴秘书人还没出办公室,听到了的。


    那休息间是董事长个人的,平时加班或者午休用,就这样给小姑娘睡。


    她也听话,董事长要她吃她就吃,要她起来走动她就起来走动,要她睡她就睡,像是身体里有个装置的篆书娃娃。


    还总用崇拜的眼神看董事长,眼里有星星在闪。


    吴秘书不清楚董事长受不受用,换做他会很受用,有个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被强烈需要着。


    第二天,李小姐还是跟着董事长来集团,看动画片。


    李桑枝好像没发现吴秘书的观察,也不清楚每个进办公室见到她的高层是何反应,她投入地捧着平板,全身心追随动画片剧情发展。


    脚步声到她这边,笼罩她的阴影里有清冽好闻味道,她把一集看完,才表现出有所感的样子抬头,眼里流出欢喜,拿掉耳机站起身:“您怎么过来了。”


    费郁林坐下来:“头疼。”


    身边没了话声,一双手放到他两侧太阳穴上,笨拙地按着,试图帮他缓解不适。


    效果几乎没有。


    她的按摩*既无技巧,也无章法,实属乱按。


    “您看起来好累,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小女生心疼死了,“我会一些软件的。”


    费郁林好整以暇:“哪些?”


    李桑枝一边按他太阳穴,一边说:“Word,Excel,排版和数据统计都会。”


    蒋复教一次忘一次,在他面前连软件名称都讲不准确,讲不完整,蠢笨到家的人,此时却是另一种状态。


    “还有制作幻灯片,修电脑,我也会用MSN,打印机,传真机,光盘刻录备份,整理分类文件……”


    费郁林听过她所言,笑笑:“会的不少,谁教的?”


    李桑枝似是才想到不适合提这个话题,她手上按揉的动作停住。


    费郁林平和道:“说话。”


    大概是见他没一丝一毫不满,小女生就放松下来:“蒋少教的。”


    费郁林不咸不淡地讲:“他有耐心。”


    李桑枝近似是脱口而出:“那是他心情可以的时候,他做事情全看心情的。”


    气氛隐隐变了样,安静,冰冷,让人压抑呼吸困难,心头打寒颤。


    费郁林叫身后人坐旁边,问她说:“抠手做什么。”


    李桑枝不说话。


    费郁林太阳穴让她按的更疼:“手给我看看。”


    言语间没有施压逼迫,却叫人不敢违背。


    李桑枝顺从地把手伸出来,给他看。


    手心有指甲抠出的深紫月牙。


    “抠成这样。”费郁林皱皱眉,多怜惜一般,他握住眼皮底下的手,“在想教会你办公技能的人?”


    发呆状的李桑枝一个激灵,她猛摇头,被他握着的手轻微发抖。


    费郁林忍俊不禁:“怎么突然就吓到。”


    李桑枝眼尾一红。


    “还要哭。”费郁林摩挲她指尖,体贴道,“好了,不问了。”


    李桑枝感受传到她指尖的热度和触感,不知走过多少心思,冷不防地大胆诉求:“我可以坐您腿上吗?”


    费郁林一顿,松开她手,面容严肃:“不可以。”


    李桑枝失落地看他:“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呢?我想坐您腿上,和您面对面的让您抱着,我们说说话,亲一亲,就那样好久。”


    青春年少的小女生描述着美好爱情模样,她的灵魂和肉/体都坠入爱河,仰望站在河岸的人,要他也下来,和自己共沉沦。


    年长者沉敛淡然,像是无动于衷:“又是爱情片里看的?”


    “没有,是我心里想的。”李桑枝说着,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美到不可思议,“我想拥有您多一些。”


    温暖大手掐着她脸别过去,被深沉极具穿透性的目光锁住,她长长的睫毛动几下,轻轻抬起眼睛。


    那双眼里有莹润光亮,里面干净无害柔软,包裹着赤诚依恋,不见哪怕一粒杂质。


    所有都是出于喜欢,太喜欢了,喜欢的快要不知道怎么办。


    费郁林拭去她未干泪痕:“你乖。”


    第三天,李桑枝没再陪费郁林上班,他们去外地,吴秘书和司机老张在前面,后座隔着挡板,什么也看不到。


    李桑枝拿着手机,她给家里打过电话了,现在正在和王振涛发短信,他把自己前天去了哪,李桑枝又在哪的说法都告诉她,两人通个气。


    “他要是对你动手,你就先服软,然后想办法收集证据,我陪你告发……”


    李桑枝看短信,不自觉地念了出来,她意识到以后,难为情地把靠向费郁林那边的脚收回去,呼吸轻了轻,继续在手机上戳戳点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


    王振涛收到短信迫不及待点开,内容却不是他想要的,他还没聊够。


    “涛涛,我让你上你李叔家送扁担,你去没去啊?”


    “去了。”王振涛随口回他老妈,他把手机放桌上,想着万一阿枝突然找他,就把手机塞进外套里面口袋,走哪就揣哪。


    王振涛把扁担拿去阿枝家,被他爸叫去房间。


    “振涛,借你的钱,叔先还你两千,剩余的要等等。”李山把钱给他,“叔明年还要……”


    王振涛语出惊人:“阿枝已经还了。”


    “还了?”李山心跳如打鼓,耳边嗡嗡响,“她还了多少?”


    王振涛抿嘴:“都还了。”


    李山瞳孔放大:“都还了吗……”


    中年人摇晃着后退几步,站不住地要倒,王振涛急忙把他扶住:“李叔!”


    李山被他搀到床边坐下,驼着背对他摆摆手。


    小辈出去后,李山干坐一会,汗潮的双手搓搓脸,起身去给媳妇擦擦遗照:“我是不是害了闺女?”


    “她哪来那些钱……”


    “老婆,你保佑咱闺女别干坏事。”


    中年人是在自欺欺人,天上不会掉钞票,再大的善人也不会平白无故给谁钱花,还是很多钱,他不敢面对某一个可能,更不敢问闺女。


    **


    李山擤着鼻涕出房间时候,和小辈你看我我看你,他把卫生纸拿下来,露出擤起皮的红鼻子,恼道:“不是叫你回去了吗,你咋没回。”


    王振涛摸后脑勺:“叔,你别多想,阿枝好好的。”


    李山叹气:“她不愿意我搞养殖。”


    “怎么会!”王振涛当即忍不住讲了一件事。


    李山听完不敢信,舌头都打结:“真,真,我闺女真这么给你说的?”


    王振涛点头,他从京市回村只说她住朋友家,腊月底回来。


    还有不到一月就过年了,她要在这点时间找找猪场,年后去上班。


    这是她的意思,她在短信里说的。


    可就算是猪场,不是高楼大厦里打电脑的白领,想进去学到真本事,还是要么靠文凭,要么靠关系。


    阿枝没文凭,只剩一个选择。


    大老板有人脉。


    王振涛心里苦涩,没人帅又没人有钱,拿啥比,他正沮丧着,听李叔说,“我坚持做养殖是阿枝她妈妈想的,养猪也是。”


    他愣了愣:“阿枝肯定猜到了。”


    李山笑笑,不那么觉得,他闺女要是猜到了,会和他提的,不会放心里捂着。


    王振涛鞋底踢踢水泥地:“叔,阿枝学好养猪本事,说不定能把猪场办到京市去。”


    李山去客厅:“那种一线大城市哪给养猪。”


    “怎么不给,有离市中心远的边缘地区。”王振涛说,“我查了,有个叫什么公司的猪场就在京市,挺大规模的,别人行,咱一定也行。”


    李山没年轻人那样乐观,他想的是现实:“哪个行业都竞争激烈,我们外地的,乡下的去了会被集体对付,有背景才站得住。”


    王振涛没法反驳:“先不要想太远了。”


    “也是。”李山给他一支烟,犹豫着做没意义的确认,“振涛,阿枝朋友对她真的好?”


    王振涛接过烟夹耳朵上,他泪往心里流,嘴角大大咧开:“绝对的。”


    **


    车上高架,李桑枝还捧着手机戳。


    旁边靠着椅背假寐的费郁林开口:“不要看太久手机,对眼睛不好,我也不会打你,做错事也不打。”


    后半句有揶揄成分。


    “……我知道的,我不看手机了。”桑枝红着脸放下手机望望窗外,雪花飞舞了两三天,今早就停了,她安静待了片刻,坐男人近些,专注迷恋的眼神定在他侧脸。


    费郁林闭着眼,没有回应。


    小女生情难自制,整个人释放出爱意,炽烈浓郁而纯粹。


    费郁林终是睁眼侧目,温声道:“无聊就看平板。”


    手机伤眼,平板不伤?


    李桑枝摇摇头:“不无聊的,我和您一起,怎么会无聊。”


    她的指尖轻轻碰上他金贵袖扣:“哥哥,您说我给我表姐买些什么好呢。”


    这是费郁林听她这样叫的第三天,还是要露出无奈神色:“随你。”


    李桑枝自言自语:“那我见她前去趟超市,我买一箱牛奶,一袋红糖,一条肉,一袋桂圆。”


    发现费郁林看过来,她不好意思:“我们那边走亲戚差不多带这些。”


    费郁林拍她手背,没半点绵密的男女之情,长辈意味十足。


    京市飞海市,落地的时候是傍晚六点多,因为天气原因,夜幕已经浓稠,天地一片冰冻。


    车开进卫生环境差劲的老小区,停在一栋居民楼底下。


    李桑枝下车的时候拿着手机,她细细地擦屏幕,多爱惜的样子。


    “李小姐,你站出来点,我关车门。”


    吴秘书的尾音里加入一声惊叫,他看起来跟马虎神经大条不沾边,竟然不小心碰掉李桑枝手机,在她弯腰去捡的时候出声阻止,“小心伤到手,我来捡。”


    李桑枝急道:“手机怎么样?”


    吴秘书把她手机捡起来,在她面前检查检查:“应该是坏了。”


    “这就坏了?只掉地上一次就坏了?”李桑枝攥着手,“不可以修吗?”


    吴秘书把手机正面反面瞧:“大概率是修不好的。”


    李桑枝难过得要哭出来。


    费郁林从另一边下车,到她身旁说:“很喜欢那手机?”


    吴秘书看小姑娘,司机也看她。


    寒风冷酷无情,她冷得打了个抖:“没有很喜欢啊,我只是觉得可惜,刚才还好好的,一直都没出过问题。”


    “手机本身是消耗品,型号更新换代也快,不摔坏也要换。”费郁林摸她及腰长发,安抚道,“给你买个新的。”


    李桑枝哭丧的脸上瞬间就被受宠若惊占据,眼里不再有那坏了的旧手机:“您买的,我一定好好拿着用。”


    费郁林笑得优雅迷人,叫她上去见亲戚,不要在这吹冷风。


    李桑枝仰头看楼栋:“我表姐就住在这里啊。”


    费郁林“嗯”一声:“自己可以?”


    “可以的,您回车里吧,车里暖和。”李桑枝梨涡甜甜,“我很快就回来,不让您多等。”


    她刚转身就回头,在他面颊上亲了亲,红着耳朵跑进楼道。


    吴秘书把只需要换个钢化膜的手机给司机拿着,待会就到董事长手里,手机最终归宿无法估测。


    他左手一箱牛奶,右手一个红色塑料袋地跟上李小姐,回头假装看鞋后面,余光发现董事长在用手指捻被亲过的地方。


    画面没法形容,不可说。


    董事长来海市有个关键谈判,吴秘书本以为上司带佳人过来是顺便,权当旅个游,公事要紧。


    然而,区域总经理来机场接都没让,先到的这边。


    到底哪个事才是顺便?


    “吴秘书,我表姐住几楼呢?”楼道里响起小姑娘迫不及待的疑问。


    “三楼,302。”


    吴秘书上楼梯,10月某行加利息,还推出严格控制房贷的政策,不少开发商的资金链承压蛮重,头部房企的影响小些,“天泰”是头部里的大哥,基本没波澜。


    “天泰”要是晃荡,除非是房地产这座金山崩塌。


    董事长手底下有一支成熟的投资团队,各城市也都有区经理,他不需要亲力亲为,只要他想,就能有清闲时候。


    这不,还有闲情雅致陪佳人来看亲戚。


    李小姐那手机几万块,蒋少买的,她好宝贝,董事长扫过去的目光停留超过三秒,他就制造了后面的一起突发事故。


    他如今做的工作越来越杂,但凡是李小姐在董事长旁边,他就要随时察言观色耳听八方,累是累了些,却没想过跳槽,他还能应付。


    吴秘书打量走在前面的小只身影,记不清是第几次分析她。


    没野心,逆来顺受,不反抗不挣扎,一朵围着董事长散发香气的小白花。


    是弱小柔嫩的猎物,而非蛰伏的捕猎者。


    如果他经过多次分析,到最后还是看走眼……


    那就看走眼。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他怎么就不能看走眼,反正对他没损失。


    吴秘书停在三楼,抬抬下巴鼓励李小姐敲门,她大老远来见她那让费老爷子提前归西的表姐,以德报怨,一般人做不到。


    门从里面打开前,吴秘书听过李小姐的请求,放下东西去楼上回避。


    **


    谭丽娜没想到李桑枝会出现在她出租屋,她蓬头垢面,一身落魄来不及隐藏,索性就随便。


    李桑枝带来的东西她看都没看,孤零零地被冷落在门外。


    半年没见,谭丽娜不再潇洒艳丽,她穿黑色脏透泛光的棉服配起球的加绒睡裤,油腻和皮屑长满头,自己邋遢,住的地方也邋遢。


    东西不整理,乱七八糟的,垃圾篓塞不下了翻倒在地周围各种垃圾,地上有几块方便面汤水干透黏着头发丝,显然是好久都没擦。


    一双棕红色高跟皮靴丢在墙边,上面镶的钻掉得稀稀拉拉,鞋跟磨损严重,太廉价。


    谭丽娜没要李桑枝坐,也没给她倒水,就用晕染乌青的眼瞪着她。


    这时的她脚上穿的平底棉拖,是原来身高,比不高的李桑枝还矮半个头。


    李桑枝匆匆看了看周围,她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张嘴:“表姐,你过得不好啊……”


    谭丽娜蜡黄清瘦的脸狠狠抽搐,她本来可以过得好,她手上有蒋复给的珠宝首饰,还靠手段成功接近了“西泠”老板他爸。


    只要她怀上,就能母凭子贵。


    哪怕费家去母留子也行,她怎么都是孩子的亲妈。


    费家是费董做主,他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手足不缺,不过她听说他随和孝顺,他不会让他爸的亲生子流落在外,吃不饱穿不暖。况且,大家族最重名声。


    所以她都计划好了。


    谁能想到她怀不上……就是怀不上!


    她在跟蒋复之前有个男友,那王八蛋不戴/套,她去医院流了两次,就是那时候害的。


    怀不上了,谭丽娜只能另外想出路,她打算在老头子那里大捞特捞。


    她又失算了,那老不死的也是响当当一人物,竟然说得多给得少,身上一股子让她想吐的老油味,她费劲忍着。


    有天,老头子趴在她身上,差点两腿一蹬下地府,谭丽娜就急了,老头子死了,她肚子里没护身符,捞了多少都要吐出来。


    费家会扒了她一层皮,她有钱没命花。


    于是她花很多心思偷到护身符,计划跑掉。


    还算顺利。


    谭丽娜带走的名牌包包,随便一个卖掉就够她花上一段时间,不要说还有珠宝首饰,她想做生意,也有那个头脑,本钱还管够。


    一切都具备,她后半辈子会光鲜。


    就在她愁做什么生意期间,她在街上看到个广告,关于U盘使用事项,电子城搞活动,买就送。


    谭丽娜担心自己那U盘哪天打不开,就又买了个U盘,找个高级网吧的包间上网。


    俗话说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她把护身符放在两个U盘里,不就有个双重保险。


    谭丽娜以为只是复制一下,一分钟完事,没曾想那是她好日子过不成了的开端,她刚点开U盘文件就突然死机,黑屏,她赶紧叫来网管,对方说是病毒。


    然后换个电脑用。


    U盘里的文件竟然空了,没了,什么都没了。


    谭丽娜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搅乱计划,她头脑不清醒跑到澳门发泄,在那个传说中的地方体会到了“有钱”和“有钱人”的区别。


    卖掉奢饰品换到的两百多万积蓄本可以让她买房买车,开店搞买卖,让钱成钱做富婆养小白脸,结果全都被她葬送在了澳门。


    谭丽娜鬼附身一样,输光还想翻本的她够大个老板得了些钱,又没了,她终于死心回来,浑浑噩噩一阵子,进了个厂上班,服装厂。


    一切好像又回到起点。


    谭丽娜种种心情过了一遍,脸上表情僵硬:“你是过好了。”


    她把李桑枝从头到脚看了又看,仔仔细细地看,是她认识的某名牌冬季新款。


    蒋少送东西不就叫手下人安排,无所谓合不合适合不合身。


    可现在,李桑枝这一身全是适合她的风格,让她那股畏缩自卑的小家子气都不见,像被宠爱着的千金小姐。


    嫉妒灼烧谭丽娜的骨髓:“表姐知道你有出息。”


    蒋少为什么要留李桑枝在身边到现在,谭丽娜以为他不出半月就把人给丢了。


    李桑枝靠的绝活?


    那她这幅滋润样子就是装出来的,她不知道受多少罪。


    富家少爷惯会高高在上的侮辱人,也很会玩,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敢玩的。


    谭丽娜的嫉妒里混进来几分心理安慰,她笑得恶意满满:“没想到你出息这么大。”


    李桑枝穿的白色短外套不清楚是什么毛,软乎乎的,衬的她脸粉嫩,娇俏可人,她不声不响地看着谭丽娜,看着这个背后捅她一刀,让她来不及处理伤口,鲜血淋漓地走上另一条路,至今都要为那疤痕增生严重的伤口瘙痒难受的女人。


    静静地看着,没表情地看着。


    仿佛透过她,回顾自己为了自保做过的一幕幕。


    谭丽娜莫名有些发怵,脸上笑容开始破裂:“别这么看我,我没对不起你。”


    “我走之前给你买首饰买衣服,带你做美容,教你跳舞教你化妆,开车陪你到处玩。”她又笑起来,“阿枝,表姐够意思了。”


    李桑枝声音轻飘飘的没有落点:“你做那些,除了把我当个宠物装扮好送到男人胯/下,还为了哪天我们见面的时候,可以理直气壮说你对我多好多好,就一个不好,我还怨恨,我太不懂事。”


    谭丽娜头一回认知到她这个空有好皮相的表妹可能不好骗,一番话清醒甚至犀利,她震惊看去,表妹又是她掌握的那副模样。


    而她前一刻的感觉是想错。


    “是,我不该不说一声就把你给了人,可那不是村里哪个穷小子或者老光棍,那是个富二代,长得还帅,钱给的多,床上功夫厉害很会做,能从前半夜做到后半夜。”谭丽娜眼珠子往外突,“你亏了吗!一点都不亏好吗!”


    李桑枝把放在外套口袋的手拿了出来:“你挺久没给家里打电话了,也没和京市哪个对上流圈有了解的熟人联系过吧。”


    谭丽娜一脚把茶几踹翻:“所以没及时知道你发达了,跟着有钱的少爷吃香的喝辣的,数钱数到手软,到我面前炫耀。”


    李桑枝惊得捂住耳朵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谭丽娜尖声,“你少装了,你求蒋少派人找到我,还能是为什么!”


    “我的事你早就都知道了吧。”她凌乱喘气,“蒋少没做过我男友,我被他玩腻了不要了,跑去跟一个老头,李桑枝,你多恨我,特地从京市过来看我多好笑。”


    李桑枝睁大眼睛,一脸被误解的心痛:“表姐,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怎样,问问你当初为什么要骗我,你都不知道你不见了后我多害怕,费家还找上我问话,问你在哪,听没听你说过一个叫U盘的东西……我吓的做噩梦。”


    她心有余悸地抱住手臂:“我一直相信你有苦衷,有麻烦,不是成心要让一个陌生男人半夜进我房间,企图强/暴我,逼我就范。”


    谭丽娜在听李桑枝提到费家跟U盘的时候,嫉妒就被恐慌取代。


    费家查到她偷走电脑里的东西了。


    书房有监控,还是电脑装了什么警报类的管家软件?


    怎么办,东西没了,费家找过来,她要怎么对付?


    对啊,都没了,费家也不用担心她拿东西做把柄,或者卖给对家。


    她想过卖的,只是怕那样会让自己死的不明不白。


    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


    费家那个大人物就是她孩子哥哥……


    那李桑枝跟蒋少再久,见到她都要夹着尾巴,蒋家拿什么和费家比。


    谭丽娜在走神,李桑枝一句话从她耳膜穿进去,让她瞬间回到现实中来。


    李桑枝说的是,“而且我来见你这件事,跟蒋复没关系。”


    谭丽娜都没注意她称呼不对,只想笑,不是蒋少?


    哈哈哈,原来她这小表妹没绝活让蒋少久留,和她一样被玩腻。


    “哎呀,蒋少就那性子,有兴趣的时候,说没兴趣就没兴趣了,不过他阔绰,不会少给跟过他的人好处,哪怕就一晚,也能有一笔大钱。”谭丽娜的态度亲近许多,她还是好表姐,关心地问,“阿枝,你现在跟的谁?多大年纪?”


    李桑枝走的是她老路,也会受不了从苦日子到好日子,再回苦日子的落差,另找个老板。


    见李桑枝没回答,谭丽娜直接说个数字:“七十?”


    李桑枝垂眼。


    谭丽娜做出思考表情:“五六十岁?”


    李桑枝捏外套上的白色软毛。


    谭丽娜当是说中了,她掩嘴遮笑,咳嗽几声说:“可以了,那个年纪动两下就熄火,没什么好不能受的,就当被猪拱。”


    李桑枝似乎一直在想事情,现在才听清讲的什么,她羞愤难当:“表姐,你说什么呀,我还是处/女好不好。”


    谭丽娜想都不想就嘶喊:“不可能!”


    “蒋少那晚没碰过你?他怎么可能不碰,我杜蕾/斯都买好几盒送过去了,他明明对你有想法,你这身衣服值多少钱,你不付出你哪来的……”谭丽娜的话声戛然而止,她反应过来李桑枝叫的蒋少名字,嘴巴张大,诡异地静了几秒,“你到底跟了谁?”


    李桑枝嘟囔:“想知道啊?”


    谭丽娜瞪她一小会就跑去阳台往楼下看,树底下停着辆黑车,牌子看不出,款式老气,车主年轻不了,年轻公子哥都开拉风跑车。


    那黑车越看越贵气,谭丽娜心跳加快,脑子里飞快排除有些年纪的大老板们,怎么都找不出对上号的。


    “你跟了谁!”谭丽娜跑回李桑枝身前,面目可憎地抓住她的手,指甲用力刺进她皮肉,“说啊!”


    李桑枝惊恐地哀求:“表姐你不要抓我,你松开……”她吃痛地叫起来。


    “砰——”


    吴秘书破门进来,他侧身走到一边,费郁林阔步迈入这间脏乱出租屋,周身气压低,俊朗的面部线条绷着。


    李桑枝终于有底气挣脱表姐,朝着她的依靠踉跄跑去。


    费郁林没在原地等她跑过来,而是几乎带着细微失控大步走向她,一向平稳的气息有些重。


    李桑枝揪着他平整衣袖摸到他手,体温比平时高许多,她把手指塞进他掌中,触及一片微潮。


    跑上楼的吗?真是想象不出来呢。


    费郁林看她手腕几道抓痕渗出血丝,沉声道:“这就是你说的自己可以?”


    李桑枝惊魂未定,眼泪啪嗒啪嗒掉:“手好痛……”


    “该长记性。”费郁林擦点她眼泪,摸了摸她委屈的小脸,他一刻都不多待,也没在不相干的人那里扫一眼,只带她离开。


    谭丽娜犹如大白天见了鬼,脸上青白交加,她艰难吞口水,嗓子里不断发出“嗬嗬”声。


    不管是李桑枝说,村里人说,还是谁说,都没有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大。


    她没机会见到的人物,没机会见到的场面,今天见到了。


    怎么会……凭什么……


    凭什么!!!


    谭丽娜失去理智地尖叫着要冲过去,腿却抖个不停,站不住地瘫软在地。


    李桑枝被费郁林搂着朝门外走,她在跨过门槛的那一刻,脸蹭着挺括大衣,小幅度地回头,看了眼地上的表姐。


    脸上是被亲戚再次伤害的悲楚,眼里遍布冷凉的笑意。


    第23章


    李桑枝被司机送去酒店,九点多钟,费郁林进她房间,问她手还痛不痛。


    彬彬有礼的关怀。


    “不痛了。”李桑枝抱着腿窝在单人沙发里,下巴撑着膝盖,眼睛跟随费郁林拉窗帘,调空调温度。


    像一只在家闷好久,终于等到主人回来的小宠物。


    费郁林忙完事回的酒店,喉咙干涩,人也疲惫,黏着他的视线,他走过去:“电视机开着不看?”


    “您不在的时候我看。”李桑枝仰起脸,“您在的时候,我看您就好了。”


    费郁林摸她头发:“那关掉?”


    不看不能开着啊?李桑枝温顺地“噢”了一声。


    背景音里的电视声没了,房间静谧好多,李桑枝乖乖把抓伤的手给费郁林检查。


    这个大她十岁的老男人既不会甜言蜜语,也不讲花言巧语。


    没情/趣,不浪漫,不做亲密接触,白天黑夜都克己复礼。


    优点是能力强背景硬,可以摆平世上大多事,没有婚姻没有婚约,没有女友没有暧昧对象,以及……长得俊美。


    尤其是装西装皮鞋,领带束严谨,衬衣扣到顶,袖扣闪着冷光的时候,那副儒雅禁欲模样让人想破坏掉,撕碎掉。


    “结痂了。”


    头顶响起低声。


    哦,老男人还有个优点,声音磁性好听。


    手也合她心意,骨节修长有力。


    李桑枝瞥了眼他指甲修剪平整,一看就干净温暖的大手:“是呢。”


    “痒了别挠。”费郁林把捏着她腕骨的手指拿开,她太白,还嫩,他没用什么力道,依然在她皮肉上留下了浅淡指印。


    费郁林没问过小女生和亲戚见面细节,问不了一个字,她偶尔发呆红个眼掉两滴泪,不知多伤心,他看着她:“明天是在海市玩,还是直接回去?”


    尊重她,考量她的意见想法。


    这也是绅士的一面。


    李桑枝静静注视眼前的高大男人,当初在翰林公园的第一次见面,她在车门边向里看他的那一眼是心动了的。


    经过车里一场谈话和邮轮上的接触,她有那么点喜爱他。


    但她喜爱的东西好多,非常多,还会越来越多。


    比起挖空心思谋划一个嫁进豪门当阔太太位置,她更想站在上位者掌心,踩在他头上看世界。


    还有他手里的丰厚资源,她是一定要用的。


    适当的用一用,不能全依赖。


    人最终还是靠自己,学到真东西才有安全感。


    在她用他势力期间,顺便让他给她些男女之情的体验。


    她不讨厌和费郁林做亲密事情。


    蒋复滥交,她就厌恶。


    费郁林即便是戴着面/具的君子,那他在面/具摘下前都会是君子,蒋复就不行,那个富二代喜怒无常,有疯狗潜质。


    如果不是谭丽娜做局,李桑枝不会接近蒋复那样的人,她在他身边的那些日子为了保全自身,想尽办法。


    让她失策的是,风流不讲情爱的蒋复竟然早就不知不觉对她生了情,他早晚要把她占有和她纠缠到底,他们力量悬殊,财力悬殊,她没胜算。


    就算没有俞萱那个邻家姐姐,李桑枝也要尽快甩掉蒋复。


    刘竞被她捕捉到算计搞鬼的意味,但可惜的是,刘竞的家底不够叫蒋复低头,她认识的人里,费郁林是唯一人选,绝佳人选。


    俱乐部的赛车打赌就是她的机会,老天爷送她的。


    那晚,她找上细腻谨慎的吴秘书,轻松就进了费郁林的房间,她知道他不会碰她。


    之后她按照计划回老家,用一根从平庄甩到京市的鱼线钓着费郁林,不断饵。


    她要在费郁林这棵大树底下乘凉,抵挡蒋复引爆的火力。


    可奇怪的是,七月至今,蒋复都没动静,他是真的在那场比赛里死掉了吧。


    最好是死掉了。


    他仅剩的可能促进她和费郁林关系的用处,远没有他给她带来的危害大。


    李桑枝咀嚼疯狗这个词,想起费郁林最近几次的情绪外露,他出身就富裕,受到的教育围绕制定规则和操控全局,个人关系到整个家族的荣辱兴衰,应该不会有疯的时候。


    就是有那念头,也会立刻压住。


    李桑枝把腕骨上的指印揉得更红更深,在男人若有似无扫来目光时,用那只手去扯他领带:“我跟您一起,您什么时候回,我就什么时候回。”


    **


    李桑枝和费郁林在海市待了两天,她在回京市的飞机上说起找工作的事。


    费郁林做她长辈做的有滋有味,不可能按照上流圈那套模式把她圈养起来,禁锢在身边当个玩/物。


    果不其然,费郁林没有显露出不悦,而是投过来鼓励她往下说的眼神。


    李桑枝想到几个工作的理由,她拿出来的是:“我想在节日给您买礼物,平常日子也要买,可我不能跟您要钱买,那就没意义了,我工作了有工资了,就能用自己的钱买礼物送您。”


    费郁林哪会缺礼物,他深不可测地沉默一会,问她倾向于什么行业。


    李桑枝垂头整理腿上的小毯子:“我家里养猪,我想找那方面的。”


    费郁林嗓音低沉:“丰年农牧发展有限公司,国内数一数二的生猪养殖企业,位于京市嘉业区。”


    李桑枝脸上表情有点忐忑:“哥哥,我听说刘竞家是办猪厂的,这公司是不是……”


    费郁林:“嗯。”


    李桑枝马上摇头:“那我不要去!我不要再和蒋少圈子的人有一点关系!”


    费郁林失笑:“好。”他又说出京市一家生猪养殖企业,“运营规模仅次于刘家。*”


    李桑枝这回没抗拒,她明显心动:“那家企业这个时候招人吗?”


    费郁林神态慵懒:“你想去,他们就招人。”


    打个电话的事。


    而且不需要他亲自打,甚至连秘书都用不上,任何一个助理就行。


    李桑枝上半身靠向他,认真说她想去。


    费郁林看她青春容颜:“你希望能从工作中汲取到什么?”


    李桑枝一脸的懵懂:“啊?”


    费郁林把总在他手臂上方晃动的长发拢在指间:“是为学核心技术,还是了解生猪养殖行业全貌?”


    李桑枝还是没有懂的样子。


    费郁林耐心和她讲:“学核心技术去繁殖科,了解全貌就去生产管理科。”


    李桑枝很慢地眨了一下眼:“您是建房子卖房子的,还知道养猪的事啊?我以为您不清楚呢。”


    费郁林的语气里听不出调侃,也听不出严肃:“那是谁在猪生病时,给我打电话哭。”


    小女生嘴一撇,老实举手:“是我。”


    做出这个举动的她是可爱的,招人喜欢的。


    费郁林弯唇:“手放下来。”


    然后在她听话低照做后,温和道:“想好要去的岗位就告诉我。”


    李桑枝眉眼间蕴着天真:“我想去哪个科,就可以去哪个科吗?”


    “除了防疫科。”费郁林说,“你不是兽医专业出身,也没执业资格证。”


    “我知道,让我去我也不去,我不能害了猪。”李桑枝嘀嘀咕咕一句,想了想,“我去生产管理科。”


    费郁林说:“下周一去。”


    李桑枝愕然:“下周一就去啊?”


    “快还是慢?”费郁林挑眉,“慢就明天。”


    “快快快了,太快了,不是,我不是说往后拖,下周一就下周一。”小女生语无伦次,她现在就紧张起来,脸让她抓了好几下,“那我上班穿什么呢。”


    多依赖他,这点小事也要他拿主意。


    “衣帽间的都可以。”费郁林摩挲还在他指间的发丝,“上班期间,你应该需要穿工装。”


    “这样……”李桑枝垂眼,她原本打算年后上班的,提前了,她歪着头看玩她头发的人,“哥哥,我工作了,是不是就不能住您那里了。”


    费郁林还未开口,李桑枝就说,“我能不能继续住啊,我想每天都见到您。”


    “那地方远。”


    李桑枝一派乐观模样:“没事儿,我骑自行车。”


    “骑自行车?”费郁林好笑,“三四十公里,你骑得了?”


    “啊,听您这么说,是有点远,我下班好累了骑不动。”李桑枝抿嘴,“我坐公交好啦。”


    费郁林道:“澜庭府周围没有公交站点。”


    李桑枝哭丧着脸:“没有啊。”


    下一刻她就坐回去,头发在他手里,她的头皮被扯的发疼,眼里顿时就出现水光。


    “抱歉。”费郁林松了手,他低眸看那缕暧昧擦过他指骨的发丝,“我给你安排个司机,专门接送你上下班。”


    “让别人看见了,会不会不太好啊。”李桑枝弱弱商量,“可以是便宜的车吗?出租车那种的。”


    她眼巴巴看他,声音小小的:“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事了?”


    “不至于。”费郁林阖起眼,“你坐着,我睡会。”


    李桑枝乖巧应声,指尖在毯子上雀跃地弹点,这趟出门,工作定了,有车接,有车送。


    最主要是看到了谭丽娜过的什么日子。


    她心里痛快。


    她亲爱的表姐谭丽娜,没有在她不知道的哪个城市逍遥快活。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李桑枝的世界敞亮好多,也终于有心情在上流社会看上流社会,她把头靠在费郁林肩膀上面,手圈住他胳膊。


    男人没睡,她一靠上去就感觉到他肌肉绷了绷。


    她的头蹭蹭他肩膀,手圈他胳膊的劲儿加重,多迷恋他一样。


    **


    回京市当晚,费郁林去了本家,二哥要再婚了,奶奶把他叫去打探他私生活进展,他深夜才回住处。


    费郁林在大厅坐了片刻,叫管家去休息,他上楼时,脚放上楼梯却停住,心里某一块地方刮了阵小风。


    等那风平息的时候,他已经在一楼西边客房。


    入眼是这栋房子的统一装修色调,床上被子里躺了具年轻躯体,两只手放在身前,脚也没乱放,睡姿很乖。


    费郁林一声不响地站立一两分钟,欲要转身出去。


    睡梦中的人蓦然发出梦呓:“哥哥……”


    叫的谁?


    费郁林脑中那根隐秘的神经被扯动,他去床前,俯身凑近还在叫的人。


    就在这时,小女生轻轻睁开眼,她看着他,喃喃自语:“哥哥,你来我梦里了啊。”


    所以叫的“哥哥”是他?费郁林只是短暂滞住,床上人就爬起来扑到他怀里,他下意识抬起双臂把人抱住,面色暗沉:“李桑枝,这不是梦。”


    根本就没睡一直在装的李桑枝眼里一片空茫:“不是梦吗…………”她站在床上和他平视,“明明就是梦,不然你怎么在我房间呢。”


    费郁林哑然。


    欣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个不停,一会儿捧他脸,一会儿摸他耳朵,一会儿摸他脑袋,把他短发弄乱,无法无天。


    “哥哥,我好高兴,你到我梦里来了,我梦见你了,好好哦,我不想醒,我想一直做这个美梦,我要幸福死了……”


    做梦就不叫“您”了,很放松。


    费郁林察觉不时碰到他西装马甲的部位过分软,床里面一小片白色就闯入他视野,他眉心一跳:“你没穿,”


    示意她看那白色,“你没穿?”


    李桑枝被腰上大手抓得呼吸快了点,胸/罩两个字不烫嘴,就是这个久居高位的男人讲不出口,有辱斯文,不合他身份。


    “哥哥你说胸/罩啊。”她笑得人畜无害,“我睡觉不穿的。”


    费郁林听她那两个字,喉头滚动,他眯眼盯小妖精:“酒店那次不是有穿?”


    “那是在外面。”李桑枝回答的理所当然,“我现在是在家里呀。”


    费郁林微愣。


    李桑枝清纯的一张脸无辜又失措:“哥哥,你烫到我了。”


    费郁林气息沉了沉,他开口时,嗓音莫名低哑:“哪里烫到你了?”


    李桑枝在心里冷笑,你下半身就跟死了一样,还能是哪里。


    “手呀。”她娇羞,“手好烫。”


    腰上的手抓她更紧,仿佛要把她往前搂,让她和自己紧贴,一块一块地融进他身体。


    窗外月亮跑走,床边昏暗,费郁林面部模糊:“这是梦,我在你梦里。”


    李桑枝被蛊惑一般:“这是梦,你在我梦里。”


    抓着她腰的宽大手掌移开一只,放到她后颈,五指漫不经心地扣着。


    男人的目光盯着她嘴唇,好半晌,他缓缓地朝她偏了偏头,像是生疏地找方位,在她一寸位置停住。


    许久都没其他动作。


    李桑枝以为老男人难得外出的理性已经回笼,很快就要松开她,叫她躺下睡觉——


    她的唇上忽然就压下一片温热。


    他吻了上来。


    她环着他宽背的手瞬间攥住。


    然后,她把闭在一起被他吻着的嘴唇,张开一点缝隙。


    费郁林挺拔的身影顿了顿,慢条斯理地将她那点缝隙抵开,却迟迟不进去。


    无人知晓这一刻的他在想什么。


    李桑枝舔/舔他薄唇,发出不高兴的纯真嘟囔:“哥哥,你怎么不吃我舌头呀?”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出来,清爽的男性气息就穿过她唇齿,进到她嘴里翻搅,她被吻得腿软,好像听见他低笑。


    “在吃了。”


    第24章


    李桑枝没想过初吻要发生在什么情境,和哪样的男生或男人进行,她不幻想这种事,正是年少却没少女心事,怀春时刻。


    今晚这个成人间的吻让她感觉良好,老男人口腔味道好闻,真是万幸。


    李桑枝不知道费郁林是不是第一次吻一个人,她不确定,他只在她嘴里翻搅几秒就出去,贴着她嘴唇,掀了掀单薄的眼皮,看着她,眼中神色不明,喉咙里滚出的气息灼热且重,一声一声拍打在她耳膜。


    又没下一步了。


    接个吻都暂停,像是在深度思索。


    李桑枝摸向抓着她腰的手,发现他手臂上青筋突起,她怔了一下,指尖沿着他一条跳动的青筋,轻轻柔柔地划。


    那触感如同羽毛撩拨,费郁林低沉喘息,唇上沾着水液让他看起来不再隔绝女色,欲/望之海开始出现隐晦波纹,理性的基石底部传出震耳欲聋的松动声响,他将不懂事乱点火的小手扣住,暗红眼眸半垂着。


    又吻了进去。


    李桑枝清晰感受到费郁林第二次吻她,比第一次要熟练,已经游刃有余。


    吻变久,变绵长。


    唇/舌的含/弄渐渐激烈,绵/腻水声夹杂暧/昧吞咽,所有都叫人意乱/情/迷。


    **


    费郁林发现怀里人快要窒息,那破碎痛苦的呜咽声让他后背发麻,他退开些,拇指捻掉她唇边津液,温柔地安抚,似情人的低语,所说的话却是:“抱歉。”


    “我很抱歉。”他把人放在床上,看她可怜地汲取空气,“叔叔很抱歉。”


    连续三次那样说,强调他多不该。


    辈分都拉高了。


    李桑枝轻哼:“不是叔叔,是哥哥。”


    费郁林扯过被子盖在她胸口,垂手立在床边,想来刚才是她初吻,生涩勇敢地迎合着他,颤动地顺从。


    她不会换气,眼里有缺氧的湿润。


    床上人的呼吸黏/腻,带上了哭腔。


    他弓了弓腰背靠近些,手掌摸了摸她布满情/潮的脸颊,如她所愿地改掉自称:“哥哥很抱歉。”


    李桑枝被他清冷的气息包围:“我喜欢的。”


    “你还小,不懂。”费郁林直起身,“不会再有下次。”


    他和她说了晚安就离开,脚步平稳,看起来已经从这场亲密中抽离,没让它保留分毫。


    李桑枝侧过身体,手撑着头看他背影,不会再有下次?骗鬼。


    吃过荤腥就再难吃素。


    房门被关上后,李桑枝就下床去卫生间,打开灯照镜子,她看着镜子里那张春色艳艳的脸,凌乱的长发,水淋淋的眼,红/肿的唇。


    就那样无声无息地看了会,伸出一截舌/头瞅瞅。


    上面没咬/痕,就是疼。


    费郁林吻的不粗暴,却很重,越来越重,他还不换边,一直是一个角度,她就受不了。


    感觉他是那种睡觉的时候,不换姿势的。


    李桑枝蹙了蹙眉心,虽然费郁林有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轻易被低俗的情/欲掌控支配,一个吻不至于让他失控。


    但一点反映都没有,这合理吗?


    亲得那么响那么用力,费郁林下半身从始至终都是死的,仿佛是个道具,他要么有不能做正常男人的病,要么非常能克制。


    前一个对她的情爱体验影响大了些,但也不是没有补救方法,他还有手和嘴。


    后一个就容易激起挑战欲。


    李桑枝突然撩起睡衣,她看到什么,啧一声,眉眼弯弯。


    腰两边被抓过的地方,明天会青。


    ——生理性的喜欢,比灵魂吸引还要命,抵抗不了的。


    李桑枝漱漱口,回床上睡觉,她一觉到天亮,换掉睡衣去大厅的时候,费郁林已经在沙发上看报纸。


    费郁林和她有过法式热/吻了,相处起来依然没变化,好想就是他说的那样,他们之间的吻只是个梦,李桑枝就要上班,没心思造饵喂他。


    上班前一天,李桑枝的焦虑写在脸上,刚好是礼拜天,费郁林没社交,他全天在家。


    澜庭府前后花园都种了许多四季青绿的植物,冬天也不苍凉。


    还有个湖。


    李桑枝外湖边发现了鱼,她沿着湖走走,佣人和保镖跟在后面。


    后花园比前画院大一倍,小偷要是躲过安保和警卫进来,都能在这里面搞出三代同堂。


    李桑枝住进来头一次逛这样仔细,她路过一块地,停下来看,觉得适合种萝卜。


    佣人上前说:“这是先生打高尔夫的场地。”


    李桑枝“啊”了一声:“高尔夫吗,我不知道是什么呢。”


    佣人没露出轻蔑,也不敢怠慢:“李小姐想学高尔夫,可以让先生教一教。”


    “他好忙的,我不可以那样。”李桑枝对上佣人看来的眼神,抿嘴浅笑,“你说是不是,姐姐。”


    “李小姐叫我小文就行。”佣人毕恭毕敬,她心想,这姑娘怕是要在澜庭府住很久,谁也猜不到的久。


    **


    李桑枝摘了一捧花回去,立刻就有个佣人给她拿来花瓶,她把花放里面,问管家说:“伯伯,我可以去二楼吗?”


    管家仅仅只是迟疑一下,就让她上去。


    从李小姐住进来到今天,少爷从没发话禁止,那就是准许。


    李桑枝抱着花瓶去楼上,她没四处张望走动,闻着墨香直奔书房,敲敲门:“哥哥,我能不能进来啊?”


    费郁林刚开完视频会议,闻声就扫一眼书桌上的残缺松果,至今都没给它一个存放的位置,他打开右手边第一个抽屉,把松果放了进去:“进来吧。”


    李桑枝不转眼珠东瞧西瞧,她进门就直走到书桌前,把花瓶放上去,精美瓷器碰到厚重木面发出沉沉响声。


    “这些花好冷的天还开着,多厉害啊。”李桑枝眼睛亮亮的,“我摘来送您。”


    费郁林唇边带笑,他花园摘的花送他。


    小女生大概是也想到这个,脸绯红:“有的开的好,有的开的不好,我挑过的。”


    哦,挑过了,诚意在这。


    李桑枝艰难牵动唇角:“您不喜欢吗?那我拿出去。”


    费郁林看她手,皮肤泛紫,冻的时间长了还没缓过来,除了沾到细碎花叶,不知怎么还有泥。


    “没有不喜欢,放着吧。”费郁林无奈,“手给我。”


    李桑枝往前走一步,身体贴着桌沿,上半身趴在书桌上,肩颈到腰臀线条青涩又美丽,她专注地看着椅子上的人,眼里流淌的爱恋无声又有声。


    费郁林的额角不易察觉地抽了一下:“不要趴着,到我这边来。”


    听她不明所以地咕哝“趴着有什么问题吗”,他额角又跳,直接起身绕去她身旁。


    费郁林拿帕子擦掉她手上的脏东西,检查她腕部抓痕,还有点疤,他忽然道:“我叫人准备些点心,你明天带去送同事。”


    李桑枝温温吞吞:“那价格……”


    费郁林看她卧蚕下的小痣,这痣会长,搭配她柔情似水的一双眼,乖顺又灵动,他温和讲:“中等。”


    李桑枝怔了怔,年纪大的男人想的周到呢。


    她在喜爱的大量东西里翻了翻,终是在犄角旮旯找到他,把他的排名往前提了几个。


    **


    周一早上七点半,李桑枝背着背包站在望盛养殖基地大门前。


    老厂长在等着了,他不需要打下手的,就没设过这岗位。


    人情往来必不可少,天泰那边的意思是来学习,他寻思猪场不是校园,学习啥啊,就当收个挂名学徒得嘞。


    挂名学徒的年纪比他预想的小,性情态度都比他预想的要好,他不明白,挺清秀一小姑娘,要是做做样子,上哪儿不好,怎么来猪场,天泰旗下产业多了去了,什么不比猪场轻松还清亮。


    猪场又脏又累,他这学徒能碰哪个,干脆就放办公室打打电脑。


    老厂长是从保育舍过来的,鞋子上有仔猪排泄物混合饲料残渣,小姑娘没嫌恶,那不是装出来的,他心思一动,随口问几句话,没想到她有养猪经验,她说自己是农村来的,到这边是真的想学东西,也能吃苦。


    他这学徒顿时就收的舒坦多了。


    老厂长先带徒弟去领工牌和工装,让她到更衣室换上,领她去办公大楼,路过哪个科室就给她说,她听着的。


    小学徒讨喜。


    生产管理科在走廊尽头,老厂长进门说:“都停停,听我说句!”他叫紧张抠手的小姑娘进来,“这是小李同志,我学徒,从今天开始就在我们科工作。”


    他习惯性想拍小辈肩膀鼓励鼓励,止住了,笑容和蔼道:“小李,你做个介绍。”


    李桑枝怯生生地:“大家好。”


    她拘谨地弯腰鞠躬,一对麻花辫垂下来在工装身前晃了晃,手攥着裤子,“我……我叫李桑枝,我不会的多,还要麻烦你们教我。”


    办公室里响起鼓掌,伴随友善说笑。


    “热烈欢迎小美女。”


    “教,一定教。”


    **


    生产管理科的同事都是30岁以上的,李桑枝不到20岁,大家都拿她当妹妹。


    老员工玲姐问李桑枝住哪个宿舍,她老老实实讲:“我下班要回去的。”


    “你不驻场啊。”玲姐吃她给的点心,“像我们科什么都管,要处理突发状况。凌晨还巡检,轮班制,母猪分娩大多都在晚上,那是高发期。”


    李桑枝茫然:“我不知道这个,师傅没和我讲的。”


    师傅就是老厂长,他技术工过来的,整个生产管理科都归他管。


    “不驻场也没……”玲姐话没讲完就被其他科的叫走,嘴里还叼着没吃完的点心。


    李桑枝拿起发下来的橡胶手套看看,戴上去捏几下手就扒下来,她去档案柜拐角给费郁林发短信:[哥哥,我想我还是要住猪场的,我不能搞太大特殊,我一二三四住宿舍,五六七回去好不好。]


    费郁林没有回。


    短信他看了,一行字被他逐一看过去,看完就把手机熄屏:“没上班前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愿意住猪场,要住家里,想每天都……”


    董事长没说下去。


    吴秘书默默在心里补充:见到我。


    “上班第一天就发短信说要住了,一个礼拜住四天。”费郁林面上没表情,“理由想必是母猪分娩高发期在夜里,她住猪场宿舍,可以及时参与操作。”


    吴秘书听完就给董事长做总结:养猪比他重要。


    费郁林拿过文件,手机上就又来了条短信。


    桑:[哥哥,您在忙吧,我又打扰您了,我想了想,快过年了,我上不了多久班就放假了,住宿舍的事还是年后再看吧。]


    费郁林笑出声:“又不住了,小孩子,一会一个样。”


    吴秘书笑不出来:“那您今晚……”


    费郁林低头回短信:“局推了,有点感冒,去了也喝不了酒,天冷,让厨房那边煮驱寒气的汤。”


    **


    李桑枝第一天上班,没有糟心事,蛮愉快的,她还去了趟产房,在小本子上做了些数据记录。


    家里的母猪是二月预产期,还有不到两月时间,她学了回家能用。


    下班前有个巡查,她主动提出请求:“我可以一起去吗?”


    大家都挺意外,怎么还有人没工作硬找的。


    其实他们一致认为她有后台,最低也是老厂长亲戚家小孩。


    王组长迎上小姑娘期待的眼神:“当然可以。”


    冬天的六点半已经黑透了,猪舍过道的钠灯隔一段就有一盏,风刺骨,有工人在进行日常消毒工作。


    几人照常巡查,猪厂空气差,新来的没戴口罩,她不嫌脏不怕臭,让他们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后台。


    他们去哪,她就跟去哪,小小一只,工装穿的整齐,怀里抱着文具店常见的记事本,笔是普通的圆珠笔。


    这片儿不是恒温的配种舍区育肥舍区,而是贯穿消毒通道的普通舍区,没暖气的,小姑娘的脸蛋耳朵鼻子都冻通红。


    王组长警告他们不要再打量,人家是好孩子,多认真。他在看过她笔记后,更加认定了这个评价。


    甭管后台高不高硬不硬,是个肯做事的,还想着经营办公室友谊,送吃的了呢。


    王组长在同事的提醒下发现了什么,拿对讲机联系防疫科的人,说D区7栏有一头公猪不对劲,叫他们派人过来。


    那边说等会儿。


    王组长咆哮:“等他娘的等,你能等我能等,大伙儿能等,猪能等吗!”


    一个男同事打趣:“组长,你看你都把人吓到了。”


    王组长见小姑娘瑟缩,他糙黑脸皮一烧:“我天生嗓门大,妹妹别见怪。”


    李桑枝摇头摆手:“没关系的。”


    **


    快八点的时候,李桑枝坐上回澜庭府的车。


    这个时间路上车多,人也多,某个路口,冯璋在等红灯,他活动酸痛的脖子随意一瞥,就瞥到了不该再见到的人。


    兄弟失去了五月到七月的记忆,所有人集体闭口不谈那乡下姑娘,就连欢欢都老老实实。


    他也没查找,不曾想会在这晚,在他去机场接兄弟的路上碰见。


    当初她从俱乐部走掉,不是听到打赌吓的跑回老家了吗,怎么还在京市?


    冯璋心不在焉,视线长时间地停留在旁边车后座的女孩脸上,身后车喇叭响几次才把他思绪拉回来,他追上开走的桑塔纳,看清车牌号就找地方停车,让人查一下。


    费家的车。


    七月往后究竟发生了哪些事,李桑枝怎么跟费家人牵扯上了。


    费家的哪位,不会是……费郁林吧?


    冯璋夹着没抽的香烟烧到手指,他嘶一声,绷着脸把香烟掐灭掉。


    那姑娘应该没察觉他的视线。


    ……


    李桑枝看车窗外雾蒙蒙的冬夜,冯璋看到她了。


    那位的反应不对劲,她形容不出来。


    就像是,不能理解她待在京市,也不想看她留在这座城市。


    蒋复没死,也没被他爸管控,不然他死党不会是怕被她发现自己的视线,躲着她的。


    难道是蒋复忘记她了,生命里从来都没出现过她这个人,他死党不愿意他的生活再有变动……


    李桑枝觉得可能性不小,她的猜测很快就有了答案。


    **


    这年是农业贸易制造业爆发时期,年底的一场企业经验交流会办得隆重。


    丰年跟望盛都有邀请到场,优纺服饰作为出口贸易主力之一,也被点名参加。


    李桑枝是去了才知道的。


    蒋复身边带着俞萱,他们没和她坐一起,隔了几个竖排,他把她当陌生人,目光从她身上掠了过去。


    失忆了?不会吧,真失忆了?


    哈,失忆是只比死掉差点的结果,她可以不用拿费郁林牵制蒋复了。


    谭丽娜给她带来的风波,总算是有一部分彻底停止。


    俞萱注意到了她,眼里极快地闪过不敢置信跟怨恨,下一刻就搂着蒋复在他脸上亲吻,顾不上场合就宣示主权,热切地护食。


    护一根烂黄瓜。


    俞萱亲完蒋复,没再往她这边看了,怕引起蒋复怀疑。


    李桑枝打开笔记本,按圆珠笔在本子上写东西,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手指按着手机金属盖子,向上一滑。


    一旁冷不丁地响起年轻男声,冷冰冰的:“你在给谁发短信?”


    她僵了一瞬,平静地把手机盖子滑下去,眼露迷惑地扭过脸,仰起头,眼里是三个字:你谁啊。


    蒋复面颊瘦削,大病初愈模样,他双手插兜,拧眉看她。


    李桑枝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焦急赶来的俞萱,连个人都看不住,怎么这么没用。


    俞萱气喘吁吁地跑来,竭力自然地拉住蒋复的手:“小复,你怎么到这来了?”


    蒋复听她这问题,脑子里那团不知从哪飘来的雾骤然就消失无踪,他眉头舒展,看女孩的眼神变了样,没有了浑然不觉的炙热。


    这女孩他没见过,他也不可能会主动搭讪哪个女的,而且女孩的长相不是他喜好。


    操,所以他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快步过来,膝盖撞到椅子生疼,那样狼狈,就为了想知道她在跟谁发短信,似乎还有股子无名怒火。


    一定是早上漏了哪个药没吃,他现在的身体比不上以前,每天一把药。


    蒋复看了眼女孩胸前挂着的牌子上写着:望盛养殖基地,李桑枝。


    李桑枝?


    李桑枝……


    桑树枝,土里土气,没听过的名字。


    蒋复经过车祸就腻了花天酒地,想找个人谈谈情说说爱,那个时期俞萱对他表白了,他们就走到一起。


    女友牵着他手,他不能让她误会。


    “没什么,走吧。”蒋复握紧俞萱的手。


    俞萱松口气。


    李桑枝发现蒋复的一条腿有点瘸,俞萱要比她初见的时候瘦许多,她推测是蒋复在俱乐部那场比赛中出了事,俞萱照顾伤员伤了心神。


    这都跟她没关系。


    李桑枝拿起挂在椅子后面的袋子,把笔记去合上塞进去,她转转笔,无聊地等老厂长回来。


    不多时,有脚步声停在她身后,古龙香水味霸道,她猛然捏住笔,俞萱到底能不能管住自己男人。


    蒋复去而复返,他从她后面绕到她前面,双手撑在她椅背两侧,低头盯着她,眼里闪烁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


    “你笑起来是不是有一对梨涡?”


    第25章


    蒋复盯着近在咫尺的女孩,是,他承认之前问她跟谁发短信的时候语气有些冲,可他这次已经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她为什么还不给他好脸,唇角抿着,眉心蹙着,烦死他了,想他滚远些的样子。


    今天这场合,他的穿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也高帅,怎么就入不了她的眼。


    蒋复原形毕露,他离被他圈在双臂间的女孩更近,轻佻而张狂:“老子问你话。”


    李桑枝冷冷撩起眼皮。


    他们对视。


    蒋复像是吸了,四肢百骸都发出震鸣,为她正眼看他而鸣叫,他的双手开始发抖,整片后背滚烫。


    李桑枝用眼神说“离我远点”,蒋复愣愣听她的话,拿开撑着她椅背的手,站起身后退。


    “桑枝,你跟我到那边。”老厂长越过几排座椅走近。


    不过半月多,他就对小学徒多次改观,叫法都从“小李”换成她名字,厂里不缺脚踏实地学本领的,可难免有累了,疲了,出现消极懈怠情绪放到猪身上的时候,他的小学徒没有,她上班积极,问的多问的细,学的也快,就没有不耐烦的时候,他特地向天泰那边反应他有多满意。


    老厂长要把小学徒带去见丰年的老板刘斌。


    丰年和望盛亦敌亦友,共同建设生猪事业发展,刘斌自己来的,儿子被他打发到乡村搞场子,父子关系僵硬,还是他好,他没老婆没孩子,上了年纪,只要盼着那些头猪吃好喝好,不用发愁子女教育问题。


    老厂长这次是为了跟刘斌炫耀,他一手技术有人继承了,死也瞑目。


    一道身影挡住去路,老厂长这才注意到年轻人,认出他来:“小蒋总,有事?”


    蒋复置若罔闻,他浓稠的视线跟随被老厂长带走的女孩,游魂一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觉得她嘴边应该有两个小窝,甜甜软软的比酒醉人。


    青天白日的,鬼上身?


    妈的。


    那个女孩子怎么那样小,除了眼睛大大的,其他哪里都小,成年了吗?成年了吧。


    她是望盛老厂长女儿?不像。情人?也不像。普通的老板和员工?


    是,就是那样。


    这个结论让蒋复内心翻涌的戾气有所消散,他转身看见俞萱,游魂状态总算轻点,想起自己有女友。


    小蒋总没心虚妹慌张,只有短暂烦躁后的漠然,他感激俞萱在他儿时的照顾,也有在她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用资金助她上青云,她不同于他身边的女人,是特殊的,却不能让他产生冲动,一切都淡如水,他以前没谈过情说过爱,以为就是那样子,平平淡淡不刺激。


    原来不是。


    蒋复走向俞萱,提出分手。


    俞萱所有心绪都凝结,表情有瞬间的空白:“怎么好好的就分手。”她摸他胳膊,搓了搓,柔声说,“小复,你别开玩笑。”


    蒋复挠眉毛:“姐,我没开玩笑,我认真的,一直以来我都对你不来电。”


    俞萱脸上强撑的镇定破碎:“那你当初答应……”


    蒋复耸肩:“我那时候想谈恋爱,觉得随便一个我不反感的女的我都答应,我的错,我没搞明白。”


    俞萱看比她小几岁的青年,所以现在是明白了?哈哈哈,见那个女的一面就明白了?


    头顶传来恍恍惚惚,魂让人勾跑了似的声音,“我遇到真正想谈的了。”


    俞萱想哭,更想笑。


    蒋复把摸他肐膊的手拨下去:“你还是我姐,市场部经理的位置照样还是你坐,有困难有麻烦告诉我,我们和从前一样。”


    有情谊,也残忍,在一起他说了算,分开同样是他说了算。


    俞萱见蒋复丢下他走了,自尊心不允许她追上去歇斯底里地乞求,她没事人一样参加完交流会,缺席了会后聚餐,独自回到厂里见厂长。


    **


    蒋立信听完小辈所说,他一动不动,半天都不见回个响。


    俞萱问厂长的打算。


    蒋立信开口就是一把刀子:“小俞,你不是跟我保证过,不让他记起来吗?”*


    俞萱脸发白。


    蒋立信大力拍桌面:“你也自信的说能让他只看你!”


    俞萱捏紧皮包:“他没记起来,他就是,我没想到他一见到李桑枝就……”


    如果不是她家世普通,早就想办法要那女孩离开京市,不给蒋复见到人的可能。


    都是蒋叔做的不到位,他儿子要是因此诱发记忆恢复,全怪他妇人之仁。


    俞萱引导双鬓发白的中年人:“蒋叔,那李桑枝看起来高中都没读过,进望盛一定是靠的什么……”


    蒋立信突然挥手打断,临时给她安排了个到外地的差事,下午就动身。


    俞萱没办法,只能出去,她全程没说她和蒋复已经分了。


    她会让蒋复回到她身边的,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她有她的方式。


    她和蒋复做邻居,那么多年的感情,他出事后她不离不弃的陪着守着,在他崩溃痛苦的康复期无数次给出鼓励,竟然都比不过消失几个月的李桑枝,那女孩只是露个面,他就跟一条见到主人的狗一样,摇着尾巴跑过去。


    他们才认识多久,她到底怎么做到让蒋复失忆了还被她吸引……


    那个畏手畏脚的农村女孩,凭什么啊。


    李桑枝死掉就好了。


    **


    蒋立信叉腰在办公室走动,他儿子忘掉的两个月被填了新的记忆,和以前一样的过法,那晚就只是普通的车祸。


    而不是缺了记忆。


    所以儿子对那丫头关注,只会觉得是书上说的一见钟情,莫名亲近,想不到别的可能。


    蒋立信狠狠搔几下后脑勺,他既不会查那丫头现状,也不会紧急把儿子弄出国,他决定什么都不做,以不变应万变。


    夏天那会儿他希望小丫头早点离开他儿子,去想要的风景地,她没让他失望,是很速度,他儿子也被她当了块好用的垫脚石。


    只是他没料到她的离开会附带的其他事情,他以为儿子在那丫头身上尝到失败会消沉一段时间,恢复上班时候国内外跑业务,下班喝酒赛车玩女人,争气点就是成熟起来,收心投入到事业上去,创业什么的。


    哪曾想儿子会发生一起事故。


    蒋立信接到电话赶去医院,他儿子在手术室抢救,阿青一身他儿子的血和他说事情经过,他那一刻动了很多犯罪的念头,最终是叫阿青把那丫头带过来,让她在手术室门前跪着,直到他儿子脱离危险。


    也就在那时,天泰吴秘书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他知道晚了,他错失机会,那丫头他动不了了,无论如何都动不了。


    蒋立信擦更大的金蟾,儿子没出车祸前,费家说一声,他是会管,拼了老命也要把儿子管住。


    可儿子车祸捡回一条命,落下了残疾,心理不健康,要终身吃药,他不敢管多,怕没了儿子。


    到时费家再来电提醒,他只能随口应两句。


    蒋立信唉声叹气,原先他想收那丫头做干女儿,后来没那心思了,不知道她今天在看过他儿子现在的样子以后,心里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内疚。


    毕竟她那晚要是好好待在俱乐部,他儿子就不会头脑不清醒的开车找她,车祸也就不会发生了。


    蒋立信老态横生的脸上一阵愤恨,那丫头不会内疚的,她没失望他儿子怎么还活着,就已经是良心发现。


    对如今的她来说,他那个被她玩废了的儿子唯一的用处,大概只有让费老四介意。


    蒋立信摇摇头,费老四不可能吃个年轻人的醋,有失身份。


    转而又想,那丫头可以让他吃,她有那个本事。


    **


    李桑枝没在会后聚餐时见到蒋复,过程都顺利,她回去就整理交流会上的笔记,存到电脑里。


    当晚,费郁林和往常一样,利用去书房处理事务前的半小时关心她工作,她事无巨细地说给他听,还提起了上午的交流会,说自己学到了好多。


    他们在二楼休闲区喝茶。


    李桑枝捧着茶杯,耳边忽然响起声音,“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


    她手一抖,茶杯晃了晃,里面茶水溅初来几滴。


    费郁林拿走她手里茶杯,抽两张纸巾擦掉她手背上的茶水:“怎么这么慌。”


    李桑枝把头垂得很低:“没,没怎么啊。”


    很不自然。


    费郁林温和道:“头抬起来,看着我。”


    李桑枝慢慢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听他问什么事,她吞吞吐吐:“不是您想听的事。”


    费郁林笑了笑:“你不说,怎么知道不是我想听的。”


    “那我说了。”李桑枝双手握一起,“我碰到蒋少了。”


    费郁林挑眉,示意她继续。


    “他跟他女友一起参加的企业交流会,他好像……不认得我了。”李桑枝看着男人深邃的眼睛,“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费郁林诧异:“不清楚。”


    “您也不清楚啊。”李桑枝抿嘴,“他不认得我了,还跑来和我说话。”


    费郁林端起茶杯给她:“说的什么?”


    李桑枝接过去,喝了口温热的茶水:“就是我回您短信的时候啊,他突然出现在我旁边,问我在给谁发短信。”


    费郁林的目光落在她沾着茶香的唇上:“嗯,你怎么说?”


    “我没说话呀。”李桑枝嘟囔,“他不认得我了,我当然也要做出不认得他的样子,我又不想再和他有关系,而且他女友找过来了。”


    费郁林支着额角,好像年长者在听少年人的青春,他眼中含笑:“就是这样?”


    “后面他又找我,问我笑起来是不是有梨涡。”李桑枝字里行间是单纯的不解,“哥哥,他都不记得我了,怎么还……”


    费郁林道:“记忆深刻。”


    “可,可是记忆深刻就不会忘记,他忘记了啊。”李桑枝撇撇嘴,“忘记了都要找我,干嘛呀。”


    费郁林沉吟:“见一面,聊聊?”


    李桑枝立刻摆手:“不要,我不见他,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我就是怕他哪天想起来……”李桑枝垂眼,“他腿还瘸了,不知道怎么弄的,生了一场大病的样子呢。”


    费郁林体贴道:“我看我还是替你查明白吧。”


    李桑枝满脸的茫然:“哥哥为什么要替我查明白?”


    费郁林风度翩翩地反问:“你不是在意?”


    李桑枝更茫然:“我不在意的啊。”


    “是吗。”费郁林面露费解之色,“你说一堆,我想你是在意。”


    李桑枝委屈落泪:“你问了我才说的。”


    “怎么就哭了。”费郁林起身坐过去,搂她入怀,掌心摩挲她单薄肩头,“好了,我不该问。”


    李桑枝哭诉:“就是啊,你不问我哪会说。”


    费郁林眼眸半阖,眼底色调不明:“那样不对,还是要说,你有事瞒着,哥哥怎么给你解决。”


    李桑枝眨眼,一滴泪水滑下来,被一根手指擦掉。


    费郁林生疏地低哄:“不哭了,乖。”


    李桑枝拉起他大手,湿漉漉的脸埋进去,蹭了蹭,努力平复好自己不打搅他太多:“您忙去吧,我洗澡睡觉。”


    费郁林手上全是她眼泪:“不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李桑枝眼睛红红,她站着,成熟俊朗的男人坐着。


    她是俯视的角度。


    他仰视她。


    李桑枝把手放在他发顶,摸了摸,在他隐约就要意识到自己是在仰视前,亲了亲他挺俊的鼻子:“哥哥,好喜欢你。”


    然后就下了楼。


    **


    休息区陷入难言的寂静,费郁林一口一口喝掉茶水,他将空杯子放在桌上,垂眸看掌心,那些泪水已经干了。


    他慢条斯理地舔/舐。


    不管是为了什么流的眼泪,都是一个味道。


    费郁林摇头叹息,小朋友粗心大意,放在沙发上都手机都忘了拿走,夜里有人打电话找她可怎么办。他把她的手机带去书房,晚点或者明早给她。


    快十一点,手机响了。


    费郁林叫管家告诉小女生,管家上楼汇报说李小姐早就睡了,让您帮她接一下,要是有事明天说。


    “我帮她接?”费郁林看一眼震动不止的手机,揉了揉太阳穴,无奈一笑,“那就我接吧。”


    书房灯光冷淡惨白,费郁林接起电话。


    那头是一道年轻的,紧张兴奋,还要佯装随意的声音:“李桑枝?”


    “这是李桑枝的号码。”费郁林面上没表情,一张脸孔冷白瘆人,他语调礼貌地问,“找她有事?”


    电话里顿时静得过头。


    蒋复今天很不好,他在交流会上的时候,眼神却总是跟随那个叫李桑枝的陌生女孩。


    明明不认识,不是他品味,却总是想,一直想,控制不住的想。


    甚至迅速恢复单身。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让他这样过,哪怕是全身上下哪都合他心意的,都没叫他魂不守舍,一想到那张小脸就亢奋,有要抬头的迹象。


    可他想起女孩一双眼里的疑惑疏冷,就怒不可遏不能接受。


    离奇,匪夷所思。


    蒋复从歌舞厅到夜总会,再到“西泠”会所,多精彩的节目活动,多热辣性感的尤物都不能让他把那女孩抛在脑后,他用抽半包烟思来想去,只想出一个可能。


    ——她是我上辈子的情人。


    ——她对他是灵魂牵引。


    蒋复连她和他不知道的谁发短信都不满,那姿态仿佛丈夫质问给自己戴绿帽的妻子,就凭这一点,上辈子她肯定对不起他。


    这辈子他们才第一天认识,她就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太烦了,他要把她弄到手,先让她和自己说说话。


    他白天问她两个问题,都没听到她回一个字,他太想听她声音。


    蒋复急躁没耐心,等不到明天就弄到她号码,迫不及待地打过去,都没想好说什么就打了。


    谁知接电话的是个男的。


    他妈的,这么晚,她怎么跟个男的一起。


    蒋复血液沸腾的身体徒然被冰水浇透,喉咙吐出的字句渗透森森寒气:“你是谁,为什么是你拿着李桑枝手机?”


    费郁林轻描淡写:“我吗。”


    他拿起书桌上的黑色发夹,两指捏着把玩,淡笑一声:“她男人。”


    第26章


    随着费郁林那三个字落下,电话里霎时只有粗乱喘息,年轻人到底是在情绪管控上欠火候,当场破防地又吼又叫,实在难听刺耳。


    费郁林把手机放桌上,他掰开发夹,按回去,掰开,按回去,富有节奏的清脆声响在书房持续不止,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漫不经心。


    “啪”


    发夹被掰断,碎片弹飞出去。


    费郁林看手上坏掉的发夹,指腹摩挲那处缺口。


    皮肉里渗出血珠,蜿蜒到指根滴落到地上,聚成一小片血红。


    他起身去找发夹碎片,找到后,用胶水粘起来,手轻微颤抖,两次才粘成功,费郁林面无表情地盯着发夹不完美的粘接处,半晌,他目光扫过手,发夹和地板上的肮脏血迹,冷嗤一声。


    “啧。”


    **


    冯璋零点被兄弟叫出来喝酒。


    蒋复灌一杯酒,和他说:“我看上了个女的。”


    冯璋顿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圈子里的,还是圈子外的?”


    “圈子外的。”蒋复倒酒,“望盛养殖基地,你知道吗?”


    冯璋吞咽唾沫:“听过,没有交集。”


    “就是那儿一员工。”蒋复说,“她叫李桑枝,一根桑树枝。”


    冯璋心头不好的预感成了真,两人这就碰上了?未免也太快。


    “我在昨天的企业交流会上见到她,一眼就看上了。”蒋复又是一口闷掉大半杯酒,“真不夸张,就一眼。”


    视线掠过去的那一秒,脑子里就掀起了风暴。


    冯璋哈哈打趣:“不会吧,天仙下凡?”


    蒋复口中吐出两个形容词:“清纯,干净。”还好白,嫩嫩的,想咬一口。


    冯璋惊讶:“你怎么对这个类型……”


    “不知道。”蒋复陷入甜蜜震动的回味,“过电的感觉你懂吗,她看我,会让我像被电流击中,操,真他妈的,老子的情劫到了。”


    后一句说得苦涩又阴郁。


    冯璋若有所思,蒋复究竟为什么到今天还抓着李桑枝不放,难道是那段时间没有碰过她,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这可能吗?他兄弟那时候可不是现在这样遭过车祸转变性子不爱玩了,那时候放浪形骸玩的很花,所以蒋复两个月里怎么可能对着李桑枝,只看不吃。


    李桑枝不交出自己,还能拿什么喂饱蒋复的欲/望?


    这对专业调/教师都是个挑战。


    他更愿意相信是有过肌肤之亲,兄弟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又是在刚意识到自己情感的时候出事,分泌大量多巴胺和肾上腺素让大脑心脏产生一生最爱的错误信息,因此形成了执念。


    冯璋一番分析下来,几乎笃定是这么回事,他捏捏鼻根:“可你不是有俞萱了吗,我看你们感情挺稳定。”


    蒋复随意的好似在说天气:“分了。”


    冯璋:“……”


    那完了,俞萱的头号迷妹欢欢知道了,肯定消停不了。


    “老子把自己这边的问题解决了找她,该死的,她有相好的了,我给她打电话,她男人接的,她才十九岁谈什么朋友,还同居,他们睡一起!”蒋复越说越声嘶力竭,脸扭曲,“他妈的,她是老子的!是老子的!”


    动静大到酒吧轰炸的背景音都要盖不住。


    冯璋不知道怎么当好这个看客:“既然人家女孩子不是单身,那就算了吧,撬人墙角不道德。”他见兄弟满不在乎,头皮都紧了,“你真想当小三?这事传出去会被笑死,绝对是终身制黑历史。”


    蒋复自顾自讲:“她男人是个废物,只给得起她桑塔纳,她跟错人,瞎了眼,猪油蒙了心。”


    冯璋嘴角抽搐,桑塔纳一定是李桑枝的意思,想低调,费郁林顺她的意,宠上了。


    蒋复十分不屑:“那种穷酸爱情,一百万,保准分。”


    冯璋汗颜:“要是没分呢?”


    “那就两百万,三百万。”蒋复猖狂倨傲,“老子就不信能有钞票拆散不掉的。”


    冯璋不敢想他这兄弟查到李桑枝背后的男人身份,试图靠自己比费郁林年轻这个筹码进行抢夺战术:“就算你给拆开了,她也和人好过,这是事实,你接受得了?”


    蒋复一僵,握着酒杯的手发白,垂下来的凌乱额发遮住眼底暴虐,他只有接吻洁癖,上床却没有,就喜欢经验多的,可那是玩儿,真要谈情,他必须是对方第一个男人。


    冯璋看出他的强烈排斥,趁胜追击说:“要不我给你找类似的试试?那样的不稀缺。”


    蒋复一言不发地喝酒,喝急了呛到狼狈咳嗽,眼睛通红充血,他的意识被酒精啃食:“不稀缺?”


    “骗你做什么。”冯璋说,“你以前只留意辣妹御姐,没把眼光往小白花上放过,哪有了解。”


    蒋复趴到桌上,猩红的双眼闭在一起,他气息浑浊脑子昏沉:“放屁,她不是普通的小白花,她不普通,她不普通……”


    一遍遍重复那四个字,本能地护短爱惜。


    冯璋喝口酒:“反正吧,我觉得你昨天是第一回见那女孩,你们没相处经历没感情基础,哪来的非她不可一说,也许你只是通过她突然发现那一款正中你心脏,才会有这样多想法,这样大反应,你出现了错觉,其实同一款的你都可以。”


    蒋复趴着不动。


    就在冯璋以为他醉死,要把人架走的时候,听见他说,“行,你找几个我挑挑。”


    蒋复无意识地细画小白花:“要长头发,瓜子脸,美人尖,眉毛上扬,眼睛大水汪汪会说话,睫毛长长卷卷,鼻子秀气鼻头圆翘,有梨涡,嘴唇红润,牙齿白还整齐,耳朵高过眉,颅顶高,后脑勺圆圆的,头型饱满漂亮,皮肤白得发光,脸上亲不到化妆品的……”


    “还要有卧蚕……一边卧蚕下面有颗痣,小小的,浅浅的……”


    醉鬼一直在补充,冯璋扶额,这让他上哪儿找去?他抹把脸冷静下来,全国各地的找着看看。


    **


    李桑枝五点多就醒了,她在床上赖到六点半起来,坐在床边揉揉脸让自己清醒些,拿过床头皮筋把头发扎成个啾,又坐一会才去卫生间。


    富人的生活,牙膏都是她没见过的牌子,味道清香柔和,她边刷牙边照镜子,眼里含情,泛着少女感的迷离。


    就她现在的年纪,脸上胶原蛋白多,什么都可以不用涂,清水洗脸就已经滑/嫩。


    不过台上一堆瓶瓶罐罐她还是会用,往身上用。


    李桑枝刷好牙洗了脸,拿一瓶护肤的打开,指尖挑出来点,在脖子上抹开,前后擦了擦,她解开脑后的啾啾把头发放下来,梳柔顺,手指在发丝里穿行,很快就编成一条垂到身前。


    在猪场上班,头发太长了不能披着,碍事,要让她剪短她又不干,她喜欢长发。


    李桑枝瞥了眼几瓶香水,她没喷过任何一种,自己身上原有的味道就蛮好。


    费郁林也不喷香水,他衣物上有熏香,冷冷淡淡的,让她想到墙角的积雪,太阳晒不到,风带不走。


    李桑枝回房间把床铺上,虽然这里的佣人非常多,但有的事她还是自己做。


    要不怎么是勤劳善良的小姑娘呢。


    **


    李桑枝没在大厅见到看报纸的老男人,管家说在花园散步。


    大清早散什么步,冷都要冷死。


    “那我去找他。”李桑枝接过小文拿的外套穿上。


    小文蹲下来给她穿毛靴。


    她没有拒绝。


    因为她在这之前已经拒绝过许多次,没用。


    她只表现出不好意思,然后在佣人为她穿好另一只毛靴,整理好裤腿后说:“谢谢小文姐姐。”


    小文察觉到一些视线,其他佣人羡慕她和李小姐走得近,好像她就能被费先生注意到一样,她有自知之明,只把李小姐伺候好。


    哪天这栋房子有了女主人,她也尽心尽责。


    和大家一样,小文也不会觉得李小姐能做费太太,顶多就是待的久些,总有天要给豪门千金让位。


    小文送李小姐出门,回去给她打扫房间。


    没下雪,花园飘着雾,湿淋淋的。


    李桑枝走在鹅卵石铺的路上,没去躲枝叶,随便它们在她衣服上扫过,她找到费郁林就跑过去:“哥哥——”


    费郁林看着穿过朦胧雾气,来到他面前的人,五脏六腑的浑浊气息都吐出,他把放在大衣口袋的手拿出来,摸了摸她头发。


    “不要摸啦,都是湿的。”李桑枝握住他手放下来,捧着亲亲,发现了什么,惊道,“您的手怎么破了?”


    费郁林说:“应该是在哪划的。”


    李桑枝凝视他左手食指指腹一处,这伤口……


    她有个发夹落在了费郁林书房。


    昨夜蒋复到底打她电话说了什么,让费郁林把她发夹掰断。


    蒋复还没恢复记忆就有这效果,那等他都想起来,不知道多能作。


    李桑枝吹吹老男人手上的伤口,好心疼的样子:“看着不浅,肉都少了一块,什么东西划的啊?”


    费郁林不甚在意:“没注意。”


    “贴个创口贴吧,不然碰到又要出血。”李桑枝蹙眉,“你别不贴好不好,我会担心的。”


    她牵着他的手,小心避开他食指伤处:“这个时间雾还没散,我们回去吧,水汽好多,头上身上都会弄湿呢。”


    费郁林由着她牵自己在花园走:“昨晚有通电话找你,管家说你让我接,我给你接了,那边一听不是你接的就挂断。”


    男人口中说出一串数字:“这号码你认不认识?”


    李桑枝停下来,仔细想想:“不认识的。”


    费郁林和她对视:“对方直接叫出了你的名字。”


    “认识我?”李桑枝嘀咕,“谁呀。”


    费郁林温声:“也许有事,一会打过去问问?”


    “有事会打第二遍的啦。”李桑枝好奇,“对啦,男的女的呀?”


    费郁林简明扼要:“男,年轻人。”


    李桑枝脱口而出:“不会是蒋……”


    她捂住嘴,清澈明亮的眼里写满忐忑不安。


    费郁林沉吟片刻:“有可能,他通过你昨天参加会议的牌子知道你是望盛员工,拿到你联系方式并不麻烦。”


    李桑枝害怕地抱着他汲取安全感:“手机号码是蒋少给我办的,我一直没想起来换,就趁这次换掉吧。”


    费郁林低头,小孩头上洗发水味扑进他鼻息,他散漫道:“只换手机号的作用几乎没有,你的新号码同样要社交。”


    “那我也不能因为他不去上班,天天待在家啊。”李桑枝嘟嘟囔囔一句,突发奇想地抬起脸,“哥哥,您给我买个新卡,帮我在手机上设置一下,装个什么东西。”


    费郁林看进她眼里:“什么东西?”


    “就是那种……”李桑枝吃力地思考好一会,想到后激动地蹦跳,“拦截陌生号码的软件!这样我就不会接到没有存的号码啦!”


    “嗯。”费郁林弯了下唇,怀中人说手机里的好多功能她都不会,平时就接打电话收发短信,拍点照片。


    是拍了,拍的也不错,只有猪。


    近景远景,各个角度的猪,相册从头翻到底,全是猪。


    费郁林没被她牵着的那只手抬起来,放在她后颈,不带半分强制地搭着她细腻白肉:“他去望盛找你,你打算怎么处理?”


    李桑枝哼一声:“我跟他说我不认识他,他要缠我,我就叫他想想他女友,看他还要不要脸。”


    费郁林轻笑:“你也可以讲讲自己的情况。”


    李桑枝恍然地点头:“对啊,我有对象的,我有哥哥呢。”


    费郁林嗓音低沉:“需要我出面的时候,告诉我。”


    李桑枝定定看他,情不自禁般垫起脚,亲他那两片显得薄情的唇。


    有点冰。


    她伸舌去舔,倏然就被掐住下巴,看他时满眼的无辜。


    只是想把他舔/热。


    费郁林抚/摸她白皙下巴,小女生口腔嫩,唇舌软,味道甜。


    会成瘾。


    他低头含/住她嘴唇,优雅从容地吻上去。


    那程度在蜻蜓点水和深/吻之间,始终在那之间。


    **


    李桑枝当天就换了手机号,她和家里说了号码,也给了同事们。


    蒋复这天没出现在她面前,八成是找到和她外貌同类型的女孩们,在她们身上消耗精力,企图通过情/欲让自己的世界恢复平静。


    三条腿,只瘸了一条,中间那条不影响。


    但世上没有相同的叶子,人也没有一样的,皮囊之下的灵魂才是关键。


    没几天,李桑枝下班回去,发现后面跟着辆车。


    跟吧,跟到澜庭府。


    腊月二十一,厂里把达标的肥猪全都挑出来,出售掉大部分,剩下小部分用来应付春节期间突然来的订单。


    李桑枝通过报表了解到,望盛作为国内第二大生猪养殖企业,每年平均养三千头猪,其中三十头公猪,剩下都是母猪,全年出栏六万头。


    不知道刘竞家里一年出栏多少万头呢。


    李桑枝一手托腮,一手捏着鼠标点击,旁边玲姐凑头看她工位,装扮的像精装房,养着花草鱼,贴着亮晶晶的小贴纸,还有个水晶球。


    哪像他们的工位是毛坯,桌上就水杯纸笔之类,下班还要把水杯带走。


    玲姐挪椅子过去:“桑枝,你干嘛把位子搞这样漂亮。”


    李桑枝登Q/Q:“心情好嘛。”


    玲姐理解不了,她今早在更衣室碰到李桑枝,两人一起换的工装,李桑枝穿来的衣服和往常一样,瞧不出品牌,做工布料都精良。


    “妹儿,你里面背心在哪买的。”玲姐问着,“我也整件。”


    “不知道呢。”李桑枝说,“我男朋友给我买的。”


    玲姐诧异:“你有男朋友啊。”她想到什么,表情有点异样,“我见你总坐同一辆桑塔纳上下班……”


    李桑枝笑颜如画:“那是我男朋友给我雇的啦。”


    玲姐很快就判断出李桑枝男朋友的条件,质量好的小众衣服,接送车是七八万块钱的经典款桑塔纳,送礼托关系送她进望盛到老厂长门下,让她开心上班,看样子她回去也不用烧饭洗衣服,在能力范围内给她最好的。


    “你男朋友对你挺好,不过……”玲姐看天真烂漫的小妹妹,委婉说,“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


    李桑枝羞涩:“没有比我男朋友更好的了。”


    玲姐叹口气,估计是没过热恋期,她给小妹妹一包锅巴吃:“帅吗?”


    “肯定呀。”李桑枝噗嗤笑,“不帅的谁会要。”


    玲姐竖大拇指:“真理。”


    “你们住一起的吗?”玲姐替人操心的毛病犯了,“姐就是看你还小,妹儿,你别觉得我传统,咱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


    李桑枝对她笑笑,她忽然就觉得这女孩子没她以为的那么盲目追求爱情。


    玲姐跺跺脚,他们穿的胶靴,薄薄一层棉,脚穿一天都冰凉,碰水冷死。


    她出去一趟,不知从哪个科室回来的,手里拿着四个药贴类的东西,给李桑枝一对:“你把这玩意儿垫靴子里,自动发热的宝贝。”


    “谢谢姐姐。”李桑枝见她就在位子上脱胶靴,便也那样做。


    办公室只有她们两个,她们用上了暖垫。


    玲姐站起来走走:“脚热起来了没,好使吧。”她的拇指掐着食指,“一片这个数,一次性的,管一天。”


    李桑枝感受脚底热度:“七毛钱吗?”


    玲姐说:“七块。”


    李桑枝吃惊:“好贵哦。”


    要让老男人给她买。


    李桑枝问玲姐在哪拿的,要给她钱,玲姐没让。


    玲姐有她的心思,等到李桑枝恋情吹了,就把人介绍给她弟,她弟比李桑枝大三岁,在大学当学生会长,喜欢李桑枝这样儿的软妹子。


    **


    中午各科室开会,在最大的会堂开。


    主要是做年度总结,抽奖,通知厂里放假时间。


    李桑枝原本在看抽到的水杯,她听见具体日期是二十三,不假思索地说:“那么早就放假了啊?”


    周围人齐刷刷地投过去眼神,妹儿,你听听你说的啥。


    李桑枝红了脸:“我就是觉得我才来上班……”


    周围人一言难尽,真没见过喜欢上班的。


    李桑枝小声问玲姐:“那放假了,猪怎么办呢。”


    “有留守小组。”玲姐刚才抽到个水瓶,在她脚边放着,“老厂长年年在厂里过年,一个人顶咱整个科,除了他,还有个烧锅炉给猪舍供暖,两个饲养科的,这都是京市本地人,除了红包还有四倍工资呢,而且只要家里人想,就能来猪场吃年夜饭。”


    “有一年我想留守。”玲姐咂嘴,“可我不是本地的,厂长不让我留下来,要我回家陪爸妈。”


    她和李桑枝咬/耳朵:“你是本地的吗?”


    李桑枝摇头:“我明年可以,明年我申请加入留守小组。”


    玲姐看她一眼,在心里摇摇头,小美女真的好喜欢养猪。


    **


    大会结束后,一伙人去给公猪采/精,玲姐喊李桑枝一起,她们进的D区3栏。


    李桑枝瞥瞥限位栏里的杜洛克种公猪,两只耳朵都有小牌子,叫耳标,塑料的,薄薄一片,用油性笔标记哪个场区哪个品种,第几头哪一年。


    而母猪就不用像种公猪这样精密详细,只用挂一个耳标,写上个体号。


    这是猪的身份证。


    李桑枝去黑板前看这头猪的采/精和疫苗记录,她上班到现在,厂里的疫苗都有哪些,分别针对的病症,甚至疫苗的批号场地都有写在笔记本里。


    黑板上的字迹模糊不清,李桑枝把今天的日期先写上,她把粉笔放黑板边挂着的塑料袋里,扭头发现什么:“玲姐,公猪左耳的耳标烂了。”


    玲姐把采精杯放水泥拦上:“咬的,编号还能不能看,不能就重新打个。”


    “现在还是可以看的。”李桑枝说,“怎么打到猪耳朵上啊。”


    玲姐拍拍啃/咬栏杆的公猪:“老虎钳子夹穿。”


    “啊,那会疼的吧。”李桑枝问道,“编号不可以直接在猪背上写吗?”


    “死猪那么写。”玲姐说着,公猪突然停下啃/咬动作站起来,前面的蹄子放到她肩头。


    常规采/精姿势让玲姐大意,她碰到公猪包/皮的瞬间,公猪挑露獠牙,她一时间吓住,忘了躲。


    就在这时,李桑枝迅速肘击公猪头部。


    玲姐紧急地大喊大叫:“别打它头!两三万呢!”


    李桑枝停滞一秒。


    “啊——”


    伴随玲姐惨叫的是,李桑枝用捆塑料袋的绳子勒住公猪,将它制服在一边。


    公猪不断蹬地,还没收进去的獠牙上挂着血水往下滴,鼻子里喷出白气。


    隔壁猪栏的同事跑过来,手上拿着铁锹,一看用不上了就去安抚公猪。


    李桑枝去玲姐身边:“D-3怎么好好的就发狂了?”


    玲姐死死掐着胳膊伤口:“要不怎么是畜生。”


    李桑枝扶着她:“这周采几次了啊?”


    玲姐脸色因为失血*惨白:“已经采过四次。”


    李桑枝见公猪嘴角泛白沫,眼睑充血得厉害,她心有余悸:“都四次了,不行了吧。”


    玲姐喘气:“以前常这样。”


    李桑枝拿卫生纸按住她流血的地方:“那总有状态不好的时候。”


    正在安抚猪的男同事共情上了,一个劲的点头:“桑枝妹妹,你一个人陪玲姐回去可以吗?”


    “可以的。”李桑枝说,“辛苦你把里面清理一下。”


    玲姐的胳膊被猪獠牙刮出一条长口子,没有刺进去,她忍着痛走,眼睛直向柔柔弱弱的女孩脸上看:“桑枝,你反应好快,劲儿也大,D-3五百多斤,都让你给控制住了。”


    李桑枝腼腆地说:“我吓死了,只想着不让你被咬,爆发潜力了吧。”


    “还好有你在。”玲姐后怕,“不然我这条胳膊保不住。”种公猪养到那个体重贵,D-3还是精//子优质品,不能有闪失,她才阻止李桑枝的。


    李桑枝也怕怕的:“那么凶险,要小心点。”


    玲姐唉声叹气:“以后我还是干授/精的活吧,公猪说疯就疯。”


    “哎呀,给母猪授/精也得担心,突然一屁股坐下来,要命哦。”


    老厂长和几个员工在清粪工的通报下匆匆赶来,一看玲姐肐膊的伤就说要缝,马上用运猪的卡车把她送去医院。


    李桑枝没跟过去,她找地方洗掉手上血迹,回去给别的同事做助手,给种公猪采/精。


    **


    晚上下班,李桑枝戴着帽子围巾走出大门,呵出白气凝在卷翘睫毛上面,她边走边拿出手机。


    一天下来,手机大多时间都在她口袋装着,她只在一个人的时候通过手机看看时间,给费郁林发个短信,回个短信。


    喇叭声突响。


    李桑枝把视线从手机屏幕转向帕萨特上面。


    驾驶座车窗摇下来,一男的探出头,不是同部门的,一副自来熟样子,去掉她姓叫她桑枝:“你住哪,我送你。”


    生产管理科的小美女对象没几个钱,他家条件可不一样,爸妈给他买的这车差不多顶三辆桑塔纳,她坐了就知道哪个车舒服。


    李桑枝拒绝好意:“不用了,谢谢啊。”


    “客气什么。”那男的下车就要捉她,一束灯光刺向他眼睛,他“卧槽”了句,抬手去挡,眼睁睁看美女上了桑塔纳,朝地上啐了一口才走。


    李桑枝坐进后座见到费郁林,一下怔住。


    费郁林倾身过去,为她关上车门,屈指在她冰凉的脸颊上刮了下:“傻了?”


    李桑枝搂住他脖子:“您来接我怎么不说。”


    “临时决定的。”费郁林低声,“坐好。”


    李桑枝摇头:“不要。”


    费郁林无奈笑说:“这样不安全,听话。”


    “好吧好吧。”李桑枝拉着小脸从他怀里出来,“车里好热,您帮我把帽子拿下来,还有围巾。”


    男人好看的手伸到她眼皮底下,她乖乖仰着脖子,让他解围巾。


    “哥哥,有个同事送我垫在胶靴里的东西,可以发热的,被我用塑料袋装起来放到包里了,您给我买。”


    费郁林面色平常:“哪个同事送的?”


    李桑枝软糯:“玲姐呀。”


    “厂里抽奖,我抽到个水杯,我想把它送给您。”


    费郁林头疼,松果都要他花费大量时间才给安排好位置,又来个水杯。


    小女生抽奖抽来的,意义不小。


    **


    桑塔纳空间小,费郁林腿长放不开,膝盖抵着前面座椅,他懒得中途换车,闭目问身边人哪天放假,哪天回家过年。


    李桑枝的脑袋靠着他肩膀:“厂里二十三放假,我二十八回家,我想在这多陪陪您。”


    费郁林说他二哥二十五再婚,地点在私人岛屿。


    李桑枝玩他大手:“那我到时候送您去机场。”


    费郁林不易察觉地皱皱眉。


    身边人没有问能不能带她一起。


    大约是他没回应,她抬起头,呼吸落在他颈侧:“哥哥?”


    “不让我送吗?”她失落并理解,“那好嘛,平安去,平安回,我在家等您。”


    车里流动的气流古怪地凝固。


    李桑枝坐起来,耳边冷不防地响起男人的声音。


    “带你一起去。”


    李桑枝咬嘴里软肉,她只想和费郁林有牵扯,不想和费家有牵扯。


    虽然这很天真,不可能一点交道不打,但怎么都不该是费家多数人出席的盛大场合,还这样快,她和费郁林才在一起二十几天,用得着见家长,见他那边亲朋?


    到这地步了吗?有必要吗?


    而且他二哥结婚,到场的不止费家人,还有上流圈的宾客们。


    那次邮轮上的慈善拍卖,她是蒋复女伴,费郁林不怕有人认出来,被议论?


    老男人到底为什么要带她去,烦死了。


    李桑枝压着内心的反感,她二十五已经不上班了,也没离开京市回家,什么事也没有,不跟他去参加婚礼说不过去。


    毕竟她表现的喜爱比内心的夸张几百倍。


    正常反应是不敢置信,激动欣喜到哭出来,哪会拒绝。


    李桑枝露出既开心又担忧的表情:“真的要带我去吗?这可以的吗?会不会给您带来麻烦?您家里问起来怎么办?”


    她善解人意地软声讲:“哥哥,其实我不去也没关系的,我不是分不清情况的人,我知道您心里有我就够了啊。”


    费郁林偏过头,一语不发地看了她好久:“你不想去。”


    李桑枝心跳停半拍,她眼底闪了闪,眼眶马上就红起来,委屈漫上眼角眉梢:“没有啊,哥哥,您为什么要这样说,我怎么会不想去,您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费郁林笑:“我确实不知道。”


    他摩挲她湿红眼角:“你有多高兴,说说看。”


    第27章


    李桑枝垂着眼帘,眼尾睫毛眨动时碰上他指腹:“不知道怎么说。”


    费郁林还是笑:“不知道怎么说。”


    他第一次重复她的话,在这样的情况下,慢条斯理的,叫人头皮发麻。


    桑塔纳在柏油路上行驶,车里空气要被抽空。


    后座添加的挡板升起来,司机一心开车。


    “望盛”位置偏,有段路坑坑洼洼,李桑枝每天早晚都经过,知道车开离基地多久就会颠簸,她在车颠起来的前一刻就做好准备,因为惯性加上“不知所措和恍神”,“坐不稳”地倒在了费郁林腿上。


    李桑枝趴着,脸上发烫的温度渗入西裤布料,清晰地感受到男性的腿部肌肉力量。她每一次的呼吸都打在老男人的腿上,他不痒吗,怎么还不把她扶起来?


    李桑枝揪着他西装,泪眼汪汪地抬起脸:“哥哥……”


    费郁林眼皮半搭着,眼里一切都暗沉:“嗯?”


    李桑枝把他西装揪出凌乱痕迹,指尖颤栗地抱住他腰,脸蹭上他腹部。


    然后就被握住肩头扶了起来。


    耳旁传来温热吐息,“没话说了是吗。”


    “我没有念过多少书,肚子里空,脑子也空,说不好的。”李桑枝期期艾艾。


    车拐到更颠的路,她这回是真的晃。


    一只手臂把她揽住,她被成熟干净的荷尔蒙包裹。


    前方没有其他车,路灯昏黄,车里光线微弱。


    她看不清费郁林神色,有些不安地捉着他大手摇了摇。


    费郁林终是开口:“那就再回答我一次,要不要去。”


    “要。”李桑枝立即说,“我要去的,哥哥,我要去。”


    真要疯了。


    她眼泪簌簌落下:“我都说好高兴了,怎么不信我呢。”


    费郁林看着她的伤心听着她的伤心,拿帕子擦拭她泪水:“没有不信你,抱歉,我大你十岁,我们不是一代人,代沟是存在的,我自认为不够了解你心思,总要问清楚,你不想去就不去。”


    李桑枝在他说他们不是一代人的时候,唇角就抽搐,后面的话随便听了点,她呜咽:“我根本就没有过不想去的意思,一次都没有,我听到您说带我去参加您二哥的婚礼,像是在做梦,好不真实,所以我怎么不想去呢。”


    “我只是怕我们一起过去,您的亲朋好友们问起来,您不好说。”李桑枝乖乖让他给自己擦泪。


    费郁林言语轻慢,散发强大的安全感,他说:“你在我身边,就表明你是我的人,还有什么好问的。”


    李桑枝想了想,以费郁林的身份地位,别人不会没顾忌的议论他私生活,指指点点,有想法也是背地里说。


    “我,我……几个月前在慈善活动上做过蒋少女伴,会不会被认出来?”李桑枝攥他袖扣,“我不愿意您的名声因为我受影响。”


    费郁林摸她头发,带着安抚意味:“不会。”


    李桑枝放心点的样子,她安静一会,又有要问的:“如果别人当您是我金主,我是您养的金丝雀呢?”


    费郁林失笑:“金丝雀翅膀会被折断,飞不到那场合。”


    李桑枝听得心底莫名一寒。


    “噢。”李桑枝自言自语,“反正我们是正当的情侣关系,我不是小情人,我是女朋友。”


    费郁林凝视的目光落在她眉眼,宛如深情:“嗯,小女朋友。”


    “哪小了嘛。”李桑枝看费郁林那边车窗外朦胧夜景,老男人执意带她去,那她就去。


    他不是蒋复那样随心所欲不顾后果的二百五,她烦的事应该不会发生。


    李桑枝把脑袋靠回他肩膀:“哥哥,我可不可以问您一个问题?”


    费郁林臂弯里的人下班在厂里洗过澡,茉莉的香皂味在他鼻端萦绕,他有些心不在焉:“可以。”


    李桑枝小心问:“您会和人发火吗?”


    费郁林道:“几乎没有。”


    李桑枝摸老男人食指上的创口贴,但你会掰断发夹,把手搞破掉。


    她眨了眨眼睛:“那您脾气好好哦。”


    费郁林莞尔:“都这么说。”


    李桑枝痴痴看他俊逸侧脸,在他侧低头看来时,娇羞地躲开,刘海在肩膀上蹭乱,紧紧把他肐膊抱在怀里。


    快点回去吧,要饿死了。


    **


    蒋复带李桑枝体验坐飞机,费郁林带她坐私人飞机。


    有钱人的世界一次次刷新她认知,飞机还能有私人的。


    李桑枝跟费郁林抵达岛屿是在傍晚,岛上春暖花开,她的厚外套换成单衣。


    蒋复的审美是各种花里胡哨的连衣裙,费郁林却不给她安排裙装,全是纯色系衣裤,她无所谓,穿衣不挑。


    晚饭没有很多人一起吃,就李桑枝,费郁林,他二哥和二嫂。


    他们见到李桑枝的时候,没有明显大的反映,也不多打量,看样子早就知道她这个人。


    费二平时主要打理“西泠”,他皮相好,举止风流倜傥为人幽默,如今的他是三十八岁的年纪,太太才二十多岁,相貌普通,气质却是出色,她完全符合李桑枝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贤惠得体。


    李桑枝垂头坐着,特别紧张的模样,费郁林给她夹菜,她不好意思地小声叫他不要夹了,够吃了。


    费郁林用眼神嘱咐二哥替他照看小孩,他起身去外面接电话。


    老夫人前些天病毒感染,她好是好了,却没多大劲,要结婚的孙子不是她多喜欢的,还是第二次结婚,她就没去。


    得知小孙子带了个人到的小岛,老夫人躺不住地打电话,她和小辈生气,问他怎么不早说,不然她无论如何都会去。


    费郁林看夜空:“回国带去见您。”


    老夫人咳嗽两声压住激动:“在你那边多久了都没让奶奶见,现在肯了?”


    费郁林笑说:“小朋友胆小。”


    “奶奶又不凶。”老夫人的精气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定好了啊,回国就把人带到我面前。”


    费郁林应了一声就回餐厅,他不在,小女友饭吃不好,夹个菜都哆嗦。


    **


    饭后,吴秘书送李桑枝去房间休息。


    李桑枝想在岛上走走,吴秘书问过董事长,得到批准就当个随从。


    天已经黑透,晚上的小岛美得像仙境,李桑枝在这年又看到大海,自身处境变化大,她吹着海风悠闲地走在夜幕下,一路都有星星月亮相伴。


    “有贝壳!”李桑枝欢喜地跑过去。


    吴秘书快步跟上:“李小姐,您慢点,贝壳多的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用尊称。


    吴秘书站在小姑娘旁边看她捡贝壳,他不会犯蒋少那下属在邮轮上犯的错,只要在外面,他就时刻确保人在他视线范围内。


    小姑娘捧着一个贝壳问他:“这个是不是很好看?”


    吴秘书点头。


    “诶,这个更好看。”她毫不犹豫地丢掉手上的,捡起另一个吹掉上面的沙子。


    海风里有她情意绵绵的呢喃声,“我要把它送给哥哥。”


    吴秘书真没想过董事长会做哪个女孩的情哥哥,他挺看好李桑枝。


    有关系可用,为什么不用,有力可借,为什么不借。


    自尊心和自立自强都是弹性的东西。


    吴秘书瞧向不远处:“李小姐,贝壳先别捡了。”


    “怎么了嘛。”李桑枝不解地抬头,她顺着吴秘书的视线望去,视野里是准新娘和一个女人。


    随着她们走近,她看清了女人的脸,非常的耀眼夺目,很傲,十足的财团千金范儿。


    李桑枝敏锐地察觉到女人朝她看了几眼,那眼神耐人寻味,她的第六感让她想到当初在邮轮洗手间听到过的“乔姐”,费郁林定过的娃娃亲对象。


    女人要和她说几句话。


    吴秘书拦着:“乔女士,李小姐不方便。”


    李桑枝拿着贝壳的手动了动,看来还真是那个“乔姐”。


    “没事的。”她轻悠悠地出声,“就说说话。”


    吴秘书抿了抿唇,谨慎道:“我需要请示一下董事长。”


    乔明语讥诮,看这么紧?那男人多稀罕啊。


    **


    海边浪花层层叠叠。


    李桑枝的鞋面被海水打湿,她没换位置,就在原地,任由豪门千金探究的眼神在她身上游走。


    旁边递过来半包女士香烟:“来一支?”


    李桑枝忙摆手:“我不会。”


    乔明语发出笑的气音,她点一支香烟,透过飘动的烟雾在女孩全身探寻,试图找一找能被那男人看中的筹码。


    没找出来。


    费郁林有纵横情场的条件,却是花红柳绿不沾身。他快一米九,身材极好,是个完美的衣服架子,可他一年四季只穿正装,还是深色系,一成不变的穿衣风格,过于沉闷深冷。


    脸太优越。


    这也是她顺从家里安排的关键。


    她长大后开始想和他亲近,他以礼待她。


    后来她抛开骄傲给他酒水里放东西,站/街女一样在他房间撩/拨他,那家伙在药效的作用下气息加重,其他没变化,他竟然提醒她把衣服穿好,叫她想想父母多年的栽培,想想她的前程,望她自重。


    鬼的自重。


    她大受打击,喝多了和冯璋滚到了一张床上,还把内心对费郁林的编排说了出去。


    冯璋那狗东西答应不往外透露,转头就在朋友局上说漏嘴。


    狗东西吓破胆,家里紧急把他送出国避风头。


    她也没多大出息,担心费郁林查到她头上,也一定会查到她头上。


    奇怪的是,一切都风平浪静,费家没跟他们计较,她怀疑费郁林不是宽宏大量,气度非凡,而是真不行,他心虚,不想事情扩大才没追究。


    一个男人,脸就是再好看,那方面不行,有什么用。


    乔明语想推掉娃娃亲,家里让她别想,那是铁板钉钉的事,费太太的位置多少人觊觎,爸妈叫她不要闹,她干脆跑到国外不回来。


    谁知费郁林那个大孝子单方面取消了娃娃亲,她家再有意见也只能答应。


    费郁林待人处事讲究绅士风度,骨子里是疏离漠然的。


    娃娃亲不受法律保护,在豪门很常见,代代一贯如此。


    半个月前的一场晚宴上,老夫人说当年费乔两家有意结亲,现在时代不同了,新时代新风气,他们做长辈的还是要以孩子的意愿为主,孩子们有属于孩子们的正缘。


    娃娃亲的取消就那样对外公开。


    这次她回国是闺蜜结婚,她看不上费老二,对方第一段婚姻就稀烂,人品垃圾,闺蜜说他像风,她就喜欢做追风的人,每天都有期待。


    无论她如何劝都没用,闺蜜认定自己能改变费二,让他收心,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婚礼在明天,她提前来岛上陪闺蜜。


    令她意外的是,费郁林也是提前到的,那男人可不是为了重视他哥的二婚,他提前来是要让小女孩在岛上玩。


    小女孩年少青春,花一样鲜嫩,眼里干净没有杂质,多美好。


    乔明语吸烟,费乔两家的娃娃亲定了那么多年,费郁林都没和她一同公开出席过大场合。


    费郁林等不到明年就宣布两家儿时的娃娃亲取消,大概率是考虑到他的小宝贝,不想她被人非议看轻。


    这不,高调带她来露面了。


    乔明语审视费郁林嘴里叼着的这颗嫩草。


    他让邪祟附身了吗?


    而且,他好了?


    乔明语吐出烟圈:“小妹妹,你住在澜庭府?”


    李桑枝怔了下:“是呢。”


    果然,这符合费郁林得教养,他不会把人安置在自己名下哪个房产,而是和他住一起。


    乔明语拿出震动的手机点开短信,上面是她叫人查到的资料,费郁林的小宝贝是农村出身,父母都是农民。


    人生本来一眼望到头,一辈子都买不起澜庭府的一块砖。


    这小女孩能耐不小,她先惹的蒋少,期间引起刘少注意,最后跟的费郁林。


    乔明语是真没想到,费郁林破例亲近的女色,在他之前和别的男人有过纠缠。


    “乔小姐,你的手好好看,像弹钢琴的手。”


    耳边的声音让乔明语思绪聚拢,她把手机收进包里:“我确实是弹钢琴的。”


    女孩眼中涌出崇拜:“好厉害呀。”


    乔明语妆容精致的脸一抽:“我是费先生曾经的娃娃亲对象。”


    李桑枝:“哦。”


    乔明语红唇上扬,傲慢地挑衅道:“我和他的娃娃亲并非家里强迫,现在还对他有情,想把他抢回来。”


    李桑枝:“哦。”


    乔明语忍不了:“你就这反应?”


    李桑枝的鞋子踢了踢细沙:“好男人肯定有很多人喜欢,很多人想要的。”


    “乔小姐和我争。”她抿嘴,自卑又懦弱,“我是争不过的呢。”


    不是讽刺,是真那样想。


    乔明语噎了噎:“你蛮有趣。”她吸口香烟,笑容明艳,“比你男人有趣。”


    李桑枝闻着烟味想,费郁林不抽烟的。


    “他碰没碰你?”乔明语姣好面容凑近,“我指的是上/床。”


    李桑枝面红耳赤地摇头。


    乔明语释然了:“小妹妹,看在你给我印象不错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事。”


    千金小姐带着烟草味和香水味靠近,说了句话。


    李桑枝呆愣愣地站着。


    乔明语呵呵:“别不信,他要是能行,我跟他就会在那晚发生关系,孩子今年都上幼儿园小班了。”


    李桑枝眼睛睁大,眼里有什么破碎:“怎……怎么会……”


    “人无完人。”乔明语说,“不过,男人再有本事,给不了□□生活也是个废的,你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能不能忍受寂寞。”


    李桑枝眼前发昏,不会吧,费郁林真不行?那老男人真的不行吗?她犹犹豫豫:“乔小姐,费先生会不会是对你没意思呢。”


    乔明语脸绿了:“正常男人就算没意思,也会有生理反应,别忘了,他当时被人下过药,但凡他能行,我对他就是沙漠里的绿洲,直接扑了上来。”


    也是哈。


    李秋桑无话可说。


    一时间,她们都没再说话,并肩面朝大海,各有心思。


    片刻后,乔明语掐了香烟:“小妹妹,你男人过来了。”


    到这一刻,费郁林的五官她还是满意,看多少次都心动。


    就冲他那脸,秒她认了,细成针她也认了,但起不来是真没法认。


    乔明语没有要在这时候和费郁林寒暄的打算,转身走了。


    李桑枝目送女人离去,费郁林走近时,她感叹:“好美哦。”


    费郁林身着简单的沉重衣裤,高大挺拔:“嗯。”


    李桑枝哀怨地看他:“哥哥你怎么也说乔小姐……”


    “说你。”费郁林深邃双眼含着笑意,“我说你。”


    李桑枝心跳有点快。


    老男人怎么一声不响就讲情话,是不是有在偷偷学习?


    李桑枝无心闲逛,她拉着费郁林回房间,门一关就问:“哥哥,你是不是……”


    她咬唇:“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啊?”


    费郁林一顿:“哪方面?”


    他某处被她看了眼,面色微沉:“谁跟你说污言秽语了?”


    李秋桑老老实实交代:“就是乔小姐啊,她说你不能……不行。”


    费郁林眉头皱起来,这让他面庞泛冷透出戾气:“你听她的?”


    李秋桑罚站似的,后背贴着门,头垂下去:“我听你的。”


    她勾了勾他手指:“所以你可以的吗?”


    费郁林没言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里没开灯,只有阳台和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所有都被框在一个模糊不清的背景里,昏沉沉的。


    李桑枝放弃试探,算了算了,费郁林不行就不行吧,他还有手有嘴。


    头顶忽然响起声音,意味不明地和她说,“为什么只是问,不自己拿答案?”


    李秋桑迷茫:“怎么拿?”


    意识到什么,她脸红透,结巴起来:“我,我不敢。”


    费郁林眼中既没有轻松也没有失望,什么都没:“那就去洗澡睡觉。”


    他要去书房处理公务,不会在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费神。


    “等一下!”


    男人去书房的身形隐约僵了一秒,滞在当场。


    李桑枝小步绕到他前面,垂着眼,她屏息把手伸了过去。


    世界都静止了。


    手心下面犹如一潭死水,她似乎是下意识地轻轻抓了一下。


    还是死水。


    她狠狠打了个寒战,脸上短时间内出现错愕震惊,难过和心疼,说话时哭腔浓重,快速扑扇睫毛强忍泪水:“没关系的,医学越来越发达,也许能治好呢,就算治不好那也不会要命,我们……”


    手被一股力道按下去,费郁林大手拢着她手。


    眨眼间,死水剧烈沸腾。


    沉底的巨物正在苏醒,快速苏醒,完全醒来,高昂头颅喷发火焰。


    李秋桑像被灼烧,手心越来越烫,她蜷缩指尖,脸到脖颈都染上绯色,整个人傻愣愣的。


    费郁林弯腰低头,薄唇贴上她耳朵,吻她颤红的耳垂:“你拿到了什么答案,告诉我。”


    第28章


    什么答案,天崩地裂,啊不是,是石破天惊的答案。


    李桑枝先是手发软,然后是那条手臂发软,再是半边身子发软,最后整个人都软绵绵,她呢喃:“在跳呢。”


    耳垂上一痛。


    费郁林嗓音嘶哑:“知道自己说的什么?”


    “知道……不知道……”李桑枝慌乱死了的模样,她差点咬到舌头,“你可以,哥哥,你是可以的,太好了,你没生病!你健健康康!”


    费郁林对上她喜极而泣的双眼,她让他感觉,有时候对他没那么喜欢,有时候又喜欢的要命。


    看看,他没有生理障碍,她高兴成什么样了。


    费郁林阖起眼,吻从她耳垂到她脸颊,缓慢细致地吻着。


    “痒……”李桑枝发出的声音猫儿似的,“那乔小姐说你以前被下药了还,还……”


    费郁林眼底浮现煞气,转瞬就消失不见:“那晚是有些难熬,注/射了药物才缓过来。”


    “你为什么没有碰……”李桑枝的呼吸打在他下颌,“乔小姐美得我一个女孩子都移不开眼睛,还是你娃娃亲。”


    费郁林挺高的鼻子蹭她发丝:“我对她没有生情,如何能碰,娃娃亲随时可以更改,就算走过订婚成婚仪式,我也不会在药物作用下拿走一个女孩清白之身。”


    李桑枝怔怔地:“那我呢?我们好多次接吻拥抱,你从来都没反应,难道你对我也没有感情吗?”


    “你还小,不该看到那丑东西。”男人皱眉,“哪怕是在裤子里。”


    李桑枝咕哝:“丑不丑的,也不是你说了算。”


    费郁林看着无知无畏话不过脑的小朋友,他面色从容肢体松弛,体温却是不断攀高。


    “乔小姐说她那会儿衣服都脱了,你看了吧。”李桑枝讲的无比酸涩,浸上水光的视野里是他眉眼,“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可我还是难受,心里闷闷的,我不想你看别的女人的身体。”


    费郁林无奈:“及时避开了目光。”


    李桑枝立刻就刨根问底:“多及时啊?”


    费郁林道:“只看到她肩颈。”


    “好久了吧,还记着呢,说明印象深刻。”李桑枝被他看得好难为情,唇角颤动地往下撇,“我也不想跟怨妇……”


    后面的话音被潮/湿的吻吞没。


    咖啡的苦涩被费郁林渡给她,在她唇/舌间扩散,男人揩掉她唇边津/液,告诉她:“不是印象深刻,只是记性好,天生这样。”


    小女生眼睛湿漉漉,也不知听没听他解释,只眼巴巴看他唇:“还要亲。”


    他喉咙里带出一声笑,低头让她如愿。


    李桑枝蛮享受费郁林的亲/吻,循序渐进地侵占她唇/齿,不急躁不粗暴,对着她乱/啃/乱/咬的糊她一脸口水。


    是她想要的偶像剧吻法。


    手心突然一阵发麻,仿佛被牛角戳到,她脸上浸染血色:“怎,怎么跳得更快了?”


    费郁林的嘴唇碰碰她眼角,凝视她的眼神充斥侵略性,言语倒是散漫:“不用在意。”


    李桑枝指尖抖颤,我是不想在意,那你别按着我手啊。


    老男人似乎终于发觉自己还拢着她手,宽大的手掌带着她撤开,直起身道:“回房间。”


    李桑枝手背留有他掌心烫热,她眼神躲避着,不往他那一大片阴影上挪。


    一点没装,是真不敢看。


    平时缩头缩脑的时候看不出来,以为营养不良小小只,怎么头抬起来那么大个,营养过剩了,真的过剩了。


    西裤有隐藏效果,恐怕是订制。


    李桑枝跑进房间关上门,总感觉手上沾到黏腻,她去旁边卫生间洗洗。


    费郁林做成上流圈另类,给下本身上了把锁似的,该不会是除了有洁身自好的原因,还不想造成案发现场血流成河吧。


    李桑枝把水龙头关掉,湿/淋/淋的手拍拍脸,捂住。


    原本她指望费郁林给她爱的体验,陪她从女孩到女人,现在她打起退堂鼓,自己不太行,吃不下,会死的。


    搞什么东西啊,要吓死谁啊。


    **


    这座岛屿是费家的,费郁林很少来度假,


    今晚住的房间是他专用,书房有他会看的书,他拿一本翻翻,放回去,换一本。


    不过两分钟就换了五六本。


    从小到大刻入骨髓的耐心要被什么东西侵蚀,他去了外面的洗手间。


    啪嗒,皮带金属扣在他指间打开。


    拿一块帕子包住。


    太干涩。


    他拿过一个女性擦脸的,挤一些在帕子上面,重新包起来,抖了抖。


    还是干。


    怎么解决干燥,大抵是有方法,譬如比脸霜湿润多倍的。


    “哥哥,你在里面吗?”


    不叫他“您”了。


    费郁林衣冠楚楚,冷白大手箍着帕子,手背青筋搏动着蜿蜒到小臂,他合眼仰头,喉结滚动着,胸膛深深起伏,优雅又粗俗。


    “哥哥?”


    他眼底有暗火燃烧。


    “哥哥?你在不在里面呀?”


    费郁林的鼻息逐渐沉重,他弓起腰,一贯理到脑后的额发散落几缕搭在眉骨,周身肌肉线条绷紧。


    “哥哥?”


    始终无法到达最高点,他五脏六腑被冰冷的厌烦占据,头顶灯光惨白,一张脸孔幽幽暗暗,哑声说:“在。”


    “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回我,以为你出去了。”门外的声音轻轻柔柔,“我想去书房用下电脑,可不可以啊?”


    等不到他回应,她说话就颤起来。


    “哥哥,你在没在听?”


    尾音挂上哀怜的哭喘,“哥哥?”


    费郁林被那撞击他神经的叫声推去山巅,他将帕子扔进垃圾篓,扯几张纸擦擦,也丢进去:“嗯,可以用书房电脑,去吧。”


    **


    书房静静的,窗外高树随夜风飘摇。


    李桑枝上网没要紧事,就是看看贴吧,逛逛论坛,顺便搜点儿东西。


    蛮重要的东西。


    李桑枝觉得爱财好色是天经地义的事,爱情的养分是钱和性。


    固有观念是爱多高尚,性多肮脏,事实上这两点都缺了两个字“没有”。


    ——爱没有多高尚,性没有多肮脏。


    李桑枝搜了会儿,要关掉网页的时候眼珠一转,抿嘴笑的坏又作怪,她临时改变主意,一个网页都没关,就那样敞着。


    ……


    费郁林回书房的时候,空气里多了一份清香,他走到书桌*前,目光扫向电脑页面,停住。


    【男的20厘米以上正不正常】


    他点掉。


    【29岁的处/男是什么颜色】


    鼠标轻响,这个网页同样被他点掉。


    【那个的时候,肚子上会不会有形状啊】


    “这么好奇,呵。”费郁林握住鼠标的指骨微抖。


    他闭了闭眼。


    站在原地,拎出。


    第二次,如此频繁,疯了一样。


    咔嚓一


    克己自制,循规蹈矩的人生模具裂开一条缝隙。


    那裂缝里嵌着他渗出薄汗的面庞,欲/望沸腾的一双眼,狰狞丑陋,不堪至极。


    **


    九点左右,吴秘书领了个差事,出现在乔明语面前,和她说两句话。


    乔明语听完就气笑了:“他要警告我自己不出面,让你个秘书来说,这是他该有的做派?”


    她抱着胳膊趾高气扬:“我好歹是乔氏大小姐,他就这样对我,有没有一点尊重我的意思?”


    吴秘书垂手而立,不卑不亢:“董事长有他的顾虑,还请乔女士见谅。”


    乔明语轻嗤:“什么顾虑,守起男德了?”


    吴秘书讪讪,这话题他不敢接,他说:“吴某该有事要处理,乔女士早些休息。”


    乔明语冷着脸把房门关上,她去找闺蜜喝酒,闺蜜正在和家人沟通明天的婚礼事宜,乔明语悄悄离开,她在附近走走,坐在一处矮墙头拿手机上网,发了篇博客,两三百字,内容是海岛夜游观感。


    没一会儿,博客就被人阅读,点赞并评论,以及下载。


    是冯璋。


    费家二少爷的婚礼,他家有收到邀请函,他爸为了不出岔子就不带子女,要自己一个人去,已经在飞机上了。


    冯璋在乔明语的博客底下说:海岛夜景不错。


    私密她的内容是:岛上风大,别在外面吹多久风,容易头痛。


    乔明语:麻烦有点已婚男士的觉悟。


    冯璋:只是朋友的关心。


    乔明语没再搭理。


    冯璋恍若未觉地在她博客逗留好久,又去她Q/Q空间踩踩,她有几个相册,一个锁起来了,剩下的相册都是风景。


    看了她两个相册,冯璋徒然停住,绷着脸退出她空间,站起来离开书桌,在几步外盯着电脑桌面,不多时,他躲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大步进卧室,跪在床边掀开被子。


    冯太太被他摸得醒来:“老公你不是有事……怎么又要……唔……慢一点……”


    **


    上半夜剩余时间不多了,李桑枝洗好澡站在书房门口,问费郁林什么时候睡觉。


    他叫他睡她的。


    李桑枝一脸迷茫:“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费郁林说:“我睡沙发。”


    “为什么啊。”李桑枝走进书房停在他旁边,“你要是不想我们睡一张床,那你去别的房间不就好了。”


    小女生穿着浅绿色睡衣睡裤,清新乖柔的让人舒心。


    “我带你来这边,却不和你同住一个房间,这不太妥。”费郁林隐隐斟酌用词,这很罕见,他叹息,“所以我们一个房间,但不能同床睡,不像话。”


    不像话个屁。


    李桑枝偷瞥他电脑页面:“那你也不能睡沙发啊,沙发又硬又小。”


    费郁林道:“可以放开当床。”


    “哥哥,你别忽悠我了,沙发怎么可能当床嘛,沙发是沙发,床是床,这就不是两个一样……”李桑枝跟他去客厅,目睹他在沙发一侧按了什么,“一样的?!”


    沙发躺平,变成了床。


    李桑枝感到不可思议,她摸摸拍拍,坐下去:“就算沙发可以这样子,那也跟床没法比,你腿多长,沙发根本就放不下好不好。”


    费郁林被她牵去卧室,听她软声,“你看,床好大的。”


    李桑枝指床一侧:“我睡里面,你睡外面,我俩指间隔好大一块呢,完全可以当是两张床,再不行,我放个枕头。”


    费郁林没什么表情,枕头有用?


    李桑枝给他贝壳:“我晚饭后在海边捡的,好不好看?”


    贝壳是色彩不均匀的暗紫,长了一层小疙瘩。


    费郁林违心:“好看。”


    “那你快去洗,我把贝壳放床头,在床上等你。”


    见老男人没动,她亲亲他下巴,眼里光彩闪动:“快去啦。”


    费郁林沉缓地吐出一口气,今晚是睡不成了。


    **


    他们第一次同床。


    前十分钟,枕头形成界线,他们各睡各的。


    到十三分钟,陷入沉睡的人翻了个身,纤细手臂横到枕头上面,压着。


    十七分钟,枕头被她抱入怀中,脸蹭进去,和她紧紧相贴,亲密无间。


    第十九分钟,一只大手扯开枕头,丢在床尾。


    没了枕头,睡梦中的人挥动手臂摸索摸索,滚了几圈,滚进了一个怀抱。


    费郁林无奈地拥着一具香软身体。


    小女生抓着他身前衣襟,在他胸膛蹭蹭。


    昏暗中,他面朝天花板低笑,所以说他睡沙发不是吗。


    一只脚搭到他腿上,怀里人把他的腿夹/着,拿他当枕头或者被子。


    他拍拍她屁/股:“脚放下去。”


    睡着的人哪会听到。


    费郁林侧身撑在她上方,抚/摸她细腻皮肤,从脸颊到锁骨,在那地方徘徊片刻,握住她手腕捻了捻,伸进她袖口,沿着她手臂娇弱线条向上。


    她的呼吸,她的味道,她的温度,她的触感在他世界中无孔不入,海啸将至。


    费郁林轻吻她睫毛:“晚安,小丁香。”


    **


    费董这夜一刻都睡不了,凌晨四点多,怀里人苏醒,发现自己在他胸口,吓傻了一两分钟,呼吸因为害羞乱了套,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她腰上的手拿下去。


    她轻手轻脚离开些,嘟囔了声:“枕头怎么到床尾了。”


    然后跪着去拿回枕头,放在原来的位置。


    销毁睡觉不老实的证据。


    她躺一会,悄悄凑过来,摸他眉毛,鼻子,嘴唇……还要摸别的。


    他睁开眼。


    “你你你醒啦。”她慌了神,做贼心虚四个字写在脸上。


    费郁林温声:“不接着睡?”


    问完就被捧着手摇晃,小女生要他陪自己去海边看日出。


    太折磨人。


    **


    岛上正值春季,凌晨的风里透着凉意。


    李桑枝穿了件薄线衫,长发披散下来和风调/情/缠/绵,她拎着小桶,桶里是她抓到的寄居蟹,要带回国养起来。


    费郁林站在沙滩上,衣裤裁剪利落,衬得他身形分外颀长,他的发丝没打理成背头,随意散落显得轮廓柔和,也比平时要年轻。


    偶尔乍现奇妙的少年感。


    李桑枝拎着个扁平的橘红色五角星,激动地喊问:“哥哥,这是海星吗?”


    费郁林道:“是海星。”


    “哇,真的是海星啊,我竟然捡到海星了,我也太厉害了吧。”


    她欢呼雀跃,说要把海星送给他,好东西都送给他。


    她自以为的好东西。


    那种纯真的,无畏的,可以随时随地为心上人献祭灵魂的情感,引人战栗。


    他看着她,看着自己紧密规整的人生轨迹。


    天边划开一条细窄白线。


    李桑枝兴高采烈地挥舞手中铲子:“太阳出来了!快拍下来!”


    费郁林拿起手机,打开机盖,亮屏,调到拍照模式。


    李桑枝背对他看日出,稀薄光辉穿透她躯壳,照上她柔弱又坚韧的灵魂:“哥哥,你拍下来了没有啊?”


    费郁林说:“正在拍。”


    李桑枝把头扭向他:“怎么才拍,那你刚刚在拍什么嘛。”


    费郁林直言:“拍花。”


    “海边哪有……”她停住,含羞的眼看了看他,脚丫踩着细沙和海水朝他走来,裹挟一身生动的清凉,“哥哥,你在拍我啊。”


    她拉了拉他的衣服:“给我看看。”


    海风缱绻温柔之时,李桑枝突然朝一个方位挥手:“乔小姐,你也来看日出吗?”


    乔明语早就过来,在树底下看了好半天熟悉又陌生的费郁林。


    比如背女孩,给她拎鞋,撩她长发,手机镜头对着她……


    原来费郁林那样的身份,他在乎一个人的模样,也和世人无异。


    乔明语本不想现身,他们发现她了,她就过去。


    费郁林对她颔首。


    以他们的关系,他多少都尴尬吧。


    她打了招呼就走。


    哪知他把她叫住,对她说:“劳烦给我和小女友拍几张合照。”


    第29章


    乔明语从来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别人镜头里的绝对主角,她头一次充当给人拍照的路人甲,从海边回去的一路都有气,咒费郁林让他那颗嫩草刮破嘴,血流一地。


    闺蜜叫她到自己房间,看她气色不佳,自责地拉着她手,几次欲言又止。


    “亲爱的,你别给我脑补怨女剧本。”乔明语说,“我早就对费郁林没了心思。”


    闺蜜叹气:“我知道,你和我讲过好多次。”


    “我只是怕你见到费先生不同以往的一面,会不适应。”


    乔明语听她提起这个就吐槽:“何止是不适应,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我在海边给他们拍合照,一共拍了七张……”


    闺蜜蛮诧异,打趣说:“你怎么给他们拍照,刺探军情?”


    乔明语白眼一翻,闺蜜捏她脸,“好了好了,玩笑话,你继续。”


    “费郁林夸我照片拍的不错,他夸我,活见鬼,他给小女友看他们合照,有几次眼神像要把人吃掉。”乔明语搓手臂上鸡皮疙瘩,“噫,真受不了。”


    闺蜜给她一碗燕窝:“那小女孩好纯。”


    乔明语吃一勺,有感而发:“小男生不也纯。”


    她哼笑:“你第一个男人就是个老东西,说了你是不会懂的。”


    闺蜜哭笑不得:“二爷哪老了。”


    “是是是,不老,你二十六,他三十八,大你一轮,一点都不老,你还没奔三,他就奔四,完全不老。”乔明语忍不住,话里都是对闺蜜挑的丈夫的嫌弃,“他过两年就有老人味了,你真不怕被熏。”


    “不要说了,不会有的事,二爷平时有健身,他身体各方面要比年纪年轻好多。”闺蜜羞恼地掐她腰。


    乔明语的腰敏感死了,一被掐就软掉,她捉住闺蜜的手瞧瞧,好几个指尖上都有牙印。


    呸,那老东西属狗的。


    乔明语劝是不劝了,可还是恨铁不成钢,在她看来,费二根本配不上她闺蜜。


    也就“费郁林二哥”这五个字值点价值。


    闺蜜忽然说:“明语,昨晚有个事我忘记告诉你了,费先生让那女孩叫我二嫂。”


    乔明语瞳孔轻缩。


    阶层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那个叫李桑枝的小妹妹只脱掉鞋袜,伸脚在沟里晃了晃水,对面的费郁林就搭建桥梁,接她过去。


    费郁林可以给她许多,但费太太的位置,他是不会给的。


    这点乔明语百分百确定,凭借的是,她和费郁林同为大家族子嗣,受到的教育理念大多相似。


    所以费郁林把人带过来,给她名分,在费太太的人选定下来前,她是他身边的唯一。


    乔明语拎着勺子在燕窝里划动:“她那样叫你了?”


    闺蜜点头:“好乖的,听费先生的话。”


    “那费郁林大哥跟三姐到了,她也会在他的授意下一一叫他们。”乔明语啧道,“整的跟家宴彩排似的。”


    “总之很重视。”闺蜜把手伸进她发间,给她梳发,“对了,冯少托我提醒你不要贪嘴,你海鲜过敏,一样不能碰。”


    “当”


    勺子从乔明语手里脱落,掉进碗里砸了个清脆响。


    “他神经啊。”乔明语有种被狗皮膏药粘上的恶寒,“就睡过一次,还是以前的事了,他搁这儿唱什么戏。”


    她冷着脸拿手机:“看我骂不死他。”


    **


    第一波宾客是早上到的。


    贺奇峰就在其中,他终于见到折磨好友的小姑娘,不是他设想的会做局的那一类。


    太干净。


    贺奇峰的目光只是多停留几秒,她就怯怯地揪住他好友袖口,粉白指尖秀气脆弱。


    好友眼底浮现不悦,贺奇峰万分惊奇之余是揶揄,不是吧,看两眼都不行?


    气氛微妙。


    李桑枝揪着费郁林袖口的手滑下去,勾了勾他手指,在他低头投来询问目光时,小声说:“哥哥,你和朋友聊天,我睡一下子。”


    费郁林无奈,昨晚没睡的是他,要补觉的也是他。


    贺奇峰跟他去茶室:“老费,你公开你们关系,让她享受未婚妻待遇,给她荣光被人追捧,等到你结婚,小姑娘岂不是从云端跌落,要伤心死?”


    费郁林坐下来:“她只想我给她一段情,被我上护一程,并不想费太太位置,她说那是要门当户对的,她都清楚。”


    贺奇峰下意识地定义是欲擒故纵,这是他根据自身经历评判的,但他又否定:“懂事的我都心疼了。”


    费郁林睨他一眼:“心疼的毛病可大可小,去医院拍片子看看。”


    贺奇峰:“……”


    “你这,”他顿了顿,想措辞,“蛮有愣头青初恋味儿。”


    费郁林不置可否。


    “做生意我不如你,情场这领域你不如我。”贺奇峰乐得分享经验,“你听我的,小姑娘喜欢草莓口味,喜欢掐脖子吻,喜欢背后/入,一夜两次,一次整个前半夜,一次整个后半夜,天亮后黏/腻/腻的抱一起睡,睡出明天世界末日,死也要在一起的感觉。”


    费郁林眉间皱痕深刻,显然不认同。


    贺奇峰怀疑好友只是听他建议把人放在身边,却没碰。


    难道真的介意她年龄“1”开头,要等到年后?


    “那你随便听听,反正小姑娘既追求浪漫也追求激情,不好满足,你得多练。”贺奇峰拍拍他肩膀,掏出烟盒。


    费郁林淡声:“别在我这抽。”


    贺奇峰一言难尽地把烟盒塞回口袋,他和好友聊了点事,起身去接电话。


    下属按照他吩咐查了些东西,是他意外的。


    好友的小姑娘,竟然是他俱乐部监控室被砸事件的女主角,蒋复跟刘竞相争的那朵小白花。


    贺奇峰搔头抹脸,好友怎么会掺合进年轻人的爱恨情仇,他想不通,查也查不到小白花跟老费是如何产生交集,又是怎样一步步拉近距离,最终站到他身边。


    那小姑娘到底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还是一路计算着住进澜庭府的?


    所有疑惑都不可能被当事人解开,问都不需要问,只能先旁观。


    总归出不了大事。


    毕竟老友不是可以为爱痴狂的小年轻,不会有不顾得失,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候。


    贺奇峰若无其事地回到茶室,他大剌剌地坐着:“婚礼中午进行,都妥当了吧,你二哥也是有本事,二婚娶上郑老孙女。”


    “缘分天定。”费郁林捏着茶杯在桌面转一圈,“来了不少熟脸,你是不是该去叙旧。”


    贺奇峰面部抽搐:“老费,这才聊多大会,你就赶我走?”


    费郁林说:“小孩睡觉不老实,会踢掉被子。”


    贺奇峰当场不给他面子:“没盖被子就没盖被子,又不会着凉,房子恒温的不是吗。”


    费郁林微笑:“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贺奇峰人都麻了,老友这是奔着当爹做妈去的,他在茶室干坐片刻,把茶喝掉就起身出去。


    从客厅到书房,再到卧室房门外。


    里面没动静。


    贺奇峰才听不到一分钟,手机上就来短信。


    老费:[不知道大门在哪?]


    他砸砸嘴,走了。


    ……


    贺奇峰去会客厅,在那见着费凡,他眉头上挑,大步走向她:“凡姐。”


    费凡看他一个人,问道:“怎么没把你小情人带过来玩。”


    贺奇峰耸肩:“你二哥请柬你没看?不让带不三不四的男伴女伴。”


    费凡不意外二哥的要求:“给小情人个限定身份有什么关系。”


    “凡姐,一看你就是没养过宠物。”贺奇峰朗声,“给了甜头,宠物就容易蹬鼻子上脸,分不清大小王。”


    “你还真是……”费凡看见一个商界前辈和她打招呼,她便过去谈笑风生。


    贺奇峰盯着她瘦高背影,真是什么?真是渣?真是差劲?真是没品?


    那前辈离费凡很近,耳背一样。


    贺奇峰眯了眯眼,他也过去那边,在商场,以前没利益往来的,不代表以后没利益往来。


    交友是门终身学问,包括维系表面友好关系。


    费凡是标准的女强人,内核强大,浑身上下没半分女人味。


    只不过才三十出头,眼角就有不少细纹,她明显不做保养美容,想必对她而言,敷个面膜的时间,不如看两页报表。


    但她底子好,基因出色,素白的一张脸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贺奇峰的视线引来费凡厉色,他讪笑着摸摸鼻子,不再看她。


    **


    上午十点左右,宾客们前往婚礼现场,蓝天白云下,圣洁的白纱随海风轻扬,花香浓郁。


    宾客陆续入座,等新人入场。


    李桑枝挨着费郁林,周围是金融大鳄和权力金字塔上层人物,她不认识,一律当作有钱人。


    费郁林和人交谈期间,手被李桑枝抓着放在腿上,她穿柔软衣裤,长发披肩,耳朵上一对珍珠耳钉,天鹅颈挂着一条珍珠项链,手腕戴着铂金手镯,简简单单,干净又纯真。


    没有感受到恶意或者轻蔑的视线。


    哪怕是隐晦的。


    来宾邀请名单经过筛选严格把控,来的都是有话语权有城府的,费郁林对待女伴不是俯视脚边泥,并非一时兴起养了个小玩意,而是作为正牌女友,他的态度摆在明面上,谁会和他作对,惹他不快。


    李桑枝捉着费郁林的大手玩,她出门前见过费郁林三姐,是个精明睿智的职场女性。


    对方性情干练,既不热情也不冷漠,相处起来蛮轻松。


    李桑枝听着浪声,眼睛被水晶杯塔上的七彩阳光吸引,她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久,直到一家四口走进这片场地。


    那是一对恩爱夫妻,带着一双可爱儿女。


    夫妻俩一看就是老师,一个教物理,一个教数学的气质。


    他们往李桑枝这边来,她已经从中年男人眉眼认出他身份,不知所措地就要站起来,费郁林叫她坐着。


    然后听费郁林的话,对着中年男人喊:“大哥。”又看向中年女人,“大嫂。”


    夫妻俩都点头回应。他们的子女叫她“桑枝姐”,两个孩子并不和费郁林这个小叔亲近,如果说不常联系,那生分也正常。


    可他们是惧怕的。


    也许是父母经常教导叮嘱,给他们灌输的思想是在身为家主的小叔面前,要注意,要谨言慎行。


    **


    李桑枝吃掉两颗糖以后,新人入场了,同时风里多了钢琴声。


    乔明语一身是不抢风头,却又衬她气质的香槟色礼服,她坐在玫瑰缠绕的拱门后面树下,面前摆着一架钢琴,指尖流淌琴音。


    没有炫技,只有优美动人的旋律。


    李桑枝把手挡嘴边,悄悄问费郁林:“哥哥,这是什么曲子呀?”


    费郁林道:“《梦中的婚礼》。”


    “真好听。”李桑枝看看乔明语按琴键的手,看看自己的手,“差远了呢。”


    费郁林皱眉:“不会。”


    “你别哄我了。”李桑枝垂眼,“我这手连钢琴都没摸过,乔小姐弹得那样好。”


    费郁林把她耳边头发理了理:“你会养猪,乔明语就不会。”


    李桑枝:“……”


    谢谢啊,被你安慰死了呢。


    费郁林看一眼和他西裤相贴的牛仔布料,心头有几分柔软:“澜庭有钢琴,你想摸就摸。”


    李桑枝惊讶:“有吗,没见过啊。”


    “地下一层,上面三层。”费郁林反握住她手,“这四层,你有没有把每个房间都看过?”


    李桑枝摇头:“没有呢。”


    费郁林轻描淡写:“那就回去看,健身房,影院,琴房之类的基础设施都有。”


    李桑枝的耳朵捕捉到压抑的抽泣,才知道婚礼走到哪个流程,她随便瞥了瞥就继续问老男人:“钢琴是摆着看的吗?”


    费郁林讲:“不算。”


    李桑枝定定看他一小会儿:“你会弹啊?”


    费郁林勾唇:“一点。”


    “真厉害……哥哥,你真厉害。”李桑枝脸红红的,“你教我弹钢琴。”


    费郁林还未说好,就听她轻声告诉他,“我想弹世上只有妈妈好,我想我妈妈了,她在天上陪着我呢。”


    话题跳跃,饶是费董都要接不上,他把思念过世亲人的小朋友手包/裹在掌心,安抚地揉了揉。


    李桑枝的脸颊靠着费郁林的胳膊看新娘子手里的捧花,电视剧里是要扔下来的,待会就要扔了吧。


    那捧花比电视上的还要精致,不是假的塑料的,是真的鲜花,每一朵都开得好开得端正,一定精挑细选过。


    费郁林幽深的目光落到她小脸上,她想要传递幸福的捧花?


    她坐在婚礼现场一直心不在焉,嘴唇咬/过两三回,大约是想到将来他的婚礼没她,低落痛苦。


    罢了,就让她高兴高兴吧。


    到了扔捧花环节,新娘子看看宾客席位,背过身去,举起捧花向后一抛。


    一阵海风吹乱李桑枝乌黑发丝,捧花直直朝她的位置飞落。


    情急之下,她装作眼里进了沙子,难受地揉着眼睛侧身进到费郁林怀里,巧妙躲开那捧花。


    差点就沾到了,真要吓死。


    第30章


    李桑枝那一扭身,捧花就到了费凡怀里。


    费凡拿捧花的动作像拿文件一样,她随便把捧花丢给旁边贺奇峰,那是一秒都不想多拿。


    贺奇峰把捧花送给了某千金,博得美人一笑。


    李桑枝从他们那边收回视线,发现费郁林薄唇抿直地看着自己,她不解:“哥哥,怎么啦?”


    费郁林捻她眼角:“你乖。”


    李桑枝莫名其妙地被他搂着,抚了抚后背。


    二嫂心知她的捧花扔得瞒准,没到女孩子手里不是她问题,可她还是心惊胆战地悄声和丈夫说了一下,得到丈夫宽慰的眼神回应后才没那么慌。


    **


    婚礼末尾,一场暴雨突袭,岛上停电,顶级进口发动机设备自动启动。


    前厅水晶吊灯下,宾客们不见一个狼狈的,他们都从容应对这场雨,没有谁发牢骚。


    雨点大到要把人脑袋敲昏。


    有的宾客前去客房休息,有的在大厅闲聊。


    冯明华应酬的空隙,留意着费郁林的动向,蒋立信没收到请柬,多半是跟费郁林带到岛上参加二哥婚礼的小姑娘有关。


    也就是说,蒋立信被剔除在外,是费郁林的意思。


    蒋立信现在买多大的金蟾,照样是时运不济,他儿子因为车祸不敢开车,有阴影了,上个礼拜不知道怎么突然又要开,导致什么创伤后遗症发作,进了疗养院。


    人就怕比,跟蒋立信一比较,他的厂办得顺风顺水,儿子成器,按照他意思娶了千金,不搞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他减寿。


    冯明华想去和费郁林搭上话,几次都让人捷足先登,好不容易逮着他往门口走,赶紧过去。


    结果还是让乔家人领着女儿给插队。


    冯明华不甘又不爽,他在心里恶骂乔家几句,都结不成亲家了,还有什么好说。


    世交世交,那是老一辈看重的,年轻一辈有几个会当回事。


    费郁林面面俱到,连前娃娃亲的父母都给足面子,让人挑不出毛病,他作为地产界一把手,年轻有为,威慑力强大。


    乔家女儿退出“天泰”董事长夫人的人选,位置空着,圈内都在观望。


    联姻的第一步就是资源交换,两家手里的权势利益即便不相等,也不可能差的多。


    冯家够不上费家,欢欢够不上费郁林太太这个身份。


    但费家不止一个费郁林未婚,可以向下找。


    冯明华老谋深算地,只要女儿嫁到费家,哪怕是个旁支。


    阿嚏——


    冯欢欢打了个喷嚏,她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疗养院大门,昨晚她上Q/Q,就见到萱姐发的说说。


    标题是:你沉默,我也无话可说。


    内容是一个句号。


    她当时就生出个不好的猜测,那两人吵架了,复哥伤了她女神的心。


    冯欢欢点开和萱姐的聊天框,记录还停在几天前相约逛街,她打两个字点发送。


    雪碧不加冰:在吗?


    聊天框没动静,萱姐的Q/Q头像是灰色,不知道是隐身,还是发完说说就下线了。


    冯欢欢咬指甲,他们要真是吵架了,那就不好问萱姐了解情况,万一不小心伤到她自尊心就不好了,还是问复哥吧。


    她还没去过疗养院,不知道里面什么样,正好满足一下好奇心。


    冯欢欢下车,带着保镖在疗养院走了走,疗养院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她把这种地方跟精神病院搞混,还以为能碰见疯疯癫癫的病人。


    这里宁静,冬景美,度假山庄价格。


    冯欢欢去复哥的住处,他那儿乌烟瘴气,几个护工穿工作服戴着兔子尾巴跳舞,旁边还有个清纯女人在给他喂酒。


    疗养院被他办成夜总会,哪像是创伤后遗症出现应激反应,要治疗静养。


    冯欢欢气极:“复哥!”


    蒋复躺在沙发里,衣扣大开,胸膛几个口红印,皮带扯出大半垂在沙发边,他一条腿屈着踩在沙发上,一条腿放在女人怀里,整个人消沉,阴郁又放纵。


    “出去出去出去!”


    冯欢欢大呼小叫,护工们快速离开,清纯女人却是不配合。她是个曾经被业内看好的小花,可惜陷入舆论风波没了通告,这次花跟多钱找关系进疗养院勾搭蒋少,是想让他做自己靠山,给她投资剧目。


    目的还没达到,她怎么舍得走。


    冯欢欢平时看娱乐新闻,没多困难就认出小花来,她眼中全是鄙视:“我是‘嘉真文化’二小姐,你一分钟内从我眼前消失,我给你个广告,还有个大制作的女二,我说到做到。”


    话音未落,小花就放下酒杯跑出门,一刻不带停留。


    速度之快,酒杯都没放稳,酒水洒到桌上,滴滴答答地聚集在地面。


    冯欢欢踩着酒水靠近沙发:“复哥,你看到了吧,接近你的都是图你钱的,只有萱姐才是真心对你。”


    蒋复点香烟,问她来干什么。


    “我来,”冯欢欢严肃脸,“我是要劝你别让萱姐难过,哪天她对你失望不和你在一起,你就后悔了。”


    蒋复扔掉打火机:“说什么鬼话,老子早就甩了她。”


    冯欢欢懵了:“啊?”


    “复哥,你甩了萱姐?你没事吧,宣姐诶,又高又知性又有学识的大美女,你把她甩了?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啊?”冯欢欢没大没小,“是不是宣姐担心你身体多讲了几句,你就嫌烦了?我看你又没多大事,只要不开车就行,你干嘛把自己搞得乱糟糟的,一副堕落的自暴自弃鬼样,萱姐可是你最特别的人,追到手就好好对她啊!”


    “谁跟你说我追的她。”蒋复咬/着烟,笑得混账,“哧,她给我表的白。”


    冯欢欢傻掉,之前她跟宣姐说复哥终于表白了,宣姐没否认。


    萱姐怎么……


    不重要,这不重要。


    “你为什么要和宣姐分手,这事她都没说,复哥,你太不是了,宣姐那样好,也是一心一意对你,她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工作,愣是到你家厂里上班,她还不是为了你。”冯欢欢替萱姐不值,她在房里来来回回走动,复哥移情别恋了吗?没听说他身边有新人啊。


    “难不成走掉一个李桑枝,又来一个李桑枝?”


    冯欢欢无意识地嘀嘀咕咕,猛然发觉气氛诡异,她想起自己提到了家里叫她不能提的李桑枝,脸白了白,小心地朝沙发上的人看去。


    视线还没停到位,就听他说:“这跟李桑枝没关系。”


    字里行间透露维护。


    冯欢欢不假思索:“你恢复记忆了?”


    蒋复香烟抽得凶,烟雾在他面前萦绕,他神情难辨,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嗯。”


    冯欢欢大叫:“所以你就是为了李桑枝,才和萱姐分的手?!”


    这就合理了,说得通了。


    只有那李桑枝才能嚯嚯复哥跟萱姐的爱情。


    我去,我这样想,不就是给她脸上贴金,她不配。


    “复哥,你清醒点,那女的都害你出车祸了,你不能再糊涂了,她就是灾星……没她,你腿不会瘸,身体不会垮掉,心理也……”


    冯欢欢没注意到蒋复的表情变化,“真的,你想一想,在你被她下咒缠上以前,你不知道过得多快活。”


    “萱姐跟你认识多少年了啊,李桑枝呢,她五月份当你情人,七月就跑了,你这个金/主受伤的几个月,她连个影子都没看到,现在又找上你,八成是又想念有钱人的生活了,复哥,你别被她骗了,她就是个祸害……”


    蒋复脸上肌肉止不住地剧烈颤抖,香烟的烟蒂要被他咬/断,原来不是前世今生,是他丢了两个月的记忆,和李桑枝的记忆。


    金/主和情人?哈哈哈哈哈,老子是她金/主,包/养过她?妈的,不是纯爱,只是金钱*买卖,各取所需的皮/肉/交易。


    他面颊抽紧,眼尾一片嗜血的红色。


    他爸,他前女友,他死党,朋友,亲戚,下属……身边人都骗他,瞒着他,让他在他们编造的谎言里,像个傻逼一样活着。


    他妈的……


    既然忘得一干二净,为什么又会在见到的时候忍不住去注意,被吸引。


    她对他到底是不重要,还是重要。


    她有了更大的靠山,装作不认识他,眼里没一点不自然,养猪可惜了,去演艺圈能拿大满贯的演技。


    蒋复喉咙里泛出腥甜,怎么还没想起来,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一小块记忆片段的碎片都没找到,他本能地恐慌到面色煞白,好怕那段记忆再也找不回来,心痛到没法呼吸。


    他们不会是普通的包/养关系,对,一定不是。


    不然他不会是这死德行。


    他不愿意被她无视,不能接受她有对象。


    自从见过她以后,他就没再睡过一个好觉,睁眼闭眼都是她。


    和她相似类型的女人他看了只会找不同,一点一点的细数出来,然后把人赶走,压根就硬/不了。


    妈的,他和一条被主人遗弃的狗有什么区别。


    蒋复踉跄着坐起来,在冯欢欢过来扶他时吐得昏天暗地。


    冯欢欢嫌弃地退后:“复哥,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我下回再来看你,和我哥一起来看你。”


    房间随着冯欢欢的离开陷入死寂。


    蒋复躺在呕吐物旁边,脑子里昏昏沉沉,一时想不起今天是几月几号,又是礼拜几。


    越想记起来,头就越痛,心脏跳动得快要爆开,手脚开始痉挛,意识也变得模糊不清,随时都要昏厥过去。


    蒋复抖着手打给下属:“程青,滚过来。”


    他狰狞地怒吼:“你他妈给老子滚过来!滚过来——”


    **


    冯欢欢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祸,做了年后一系列事情的导火索,她联系上萱姐:“复哥见过李桑枝了啊。”


    俞萱的呼吸顿时就变了节奏:“你怎么知道?”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她胡诌一句“欢欢,我刚没听你说什么,我这有事,回头再聊”,仓促地说要挂掉。


    “宣姐,我都知道了。”冯欢欢走在长廊上面,“你只要把他们见面的情形告诉我,其他别管。”


    俞萱深深呼吸:“我不清楚。”


    冯欢欢说是听出她撒谎了,非要问出结果。


    俞萱语重心长:“欢欢,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不要掺合进来了。”


    “怎么没关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况且我就问问,没打算做什么。”冯欢欢撒娇,“宣姐,你就告诉我吧。”


    俞萱幽幽:“他们见面当天我也在场,那是一场龙头企业经验交流会……欢欢,你不要去找李小姐,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你复哥也是一样。”


    冯欢欢愤愤道:“什么啊,复哥不都记起来了,我才和他见过面,他还替李桑枝那女的……复哥昏头了,被我狠狠说了一顿!”


    俞萱马上就推断蒋复诈冯欢欢,诈出了他失忆的真相。


    冯欢欢这个蠢货……


    蠢货!


    电话突然被挂掉,一串嘟嘟声让冯欢欢呆滞:“宣姐?”


    这就挂了?说都不说的?


    宣姐应该是有急事。不管了,先查那交流会。


    **


    冯欢欢通过交流会名单找到李桑枝,找去望盛养殖基地。


    厂里放假了,有值班的。


    冯欢欢觉得自己聪明绝顶,她坐在老厂长办公室,提出她家服装厂有意跟望盛谈合作,成山的边角料可以低价出售给他们猪场用作分娩栏垫料。


    条件是要辞掉一个员工,李桑枝。


    老厂长没表态。


    冯欢欢学他爸他哥谈生意,手指在桌上趴啪嗒啪嗒敲着:“你不辞掉她,明年的合作就不用谈了。”


    老厂长都没问学徒是怎么得罪的冯家,只说:“小丫头,听我一句醒,我那学徒是我说话都要掂量一下的孩子。”


    冯欢欢终于敏锐一回:“她背后有什么?”


    “天泰。”老厂长讳莫如深,“我只能说到这。”


    冯欢欢的鄙夷被震惊取代,李桑枝搭上天泰哪个高层了?总不能是董事会的吧?


    天泰的多了去了,又不是那位,老厂长不至于谨慎成这样,他的夸张表现,是生意场上的一种谈判计谋。


    楼下运饲料的东风卡车经过,一股味道飘进窗户,冯欢欢捂住鼻子:“老厂长,那你想什么价?明人不说暗话,你说个数,在我家的生意上,我能做一些主。”


    老厂长态度坚决:“人我不可能辞退。”


    冯欢欢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这老伯看不起她是吧,哼,她叫她哥来谈。


    “再见!”冯欢欢气呼呼地走了。


    老厂长摇头叹息,他担心冯家小千金被人利用,好心地和她父亲通了个电话。


    冯明华无心应酬,他勉强维持笑意和别人打过招呼就匆匆去休息室,关起门把女儿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叫她在家反省,还让人没收她手机,寒假结束前都不准外出。


    那李桑枝只要在费郁林身边一天,就不能动。


    **


    小岛被暴雨吞噬,李桑枝躺在客厅玩手机上的小游戏,开门声响起来的时候,她立刻去小花园,蹲在屋檐下用手呵护风雨里的小花朵。


    老男人有点反常,进门既没叫她,也没来小花园,不知道搞什么。


    李桑枝没回客厅,等他过来。


    客厅有淡淡的烟草味,费郁林从外面带回来的,他双臂搭着腿部随意垂落,脑袋微垂,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就这样坐上片刻,偏了偏面庞,敛眉凝视小花园背对他的身影。


    在利益浑浊的大厅没待多久,他就莫名不适,领带好像系得过紧,皮带又扣松,皮鞋也有问题,他全身上下,身体里外都不对劲,惯有的耐心竟然很快就消失殆尽,要从心头蔓延到面上。


    直到有人问起他的小姑娘,他才骤然意识到令他不适的原因,她回卧室后,没给他一个电话或者短信。


    那一瞬间,他的心头又麻又痒,海边浪声仿佛拍打他耳膜,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激烈,晕眩感席卷而来。


    当他发的短信石沉大海,打电话无人接听,他就没了留下来的念头。


    离开的脚步乔家被干扰时,他差点当场丢了气度。


    看来她不在他视线里了,他会想她在做什么,有没有乱跑,无不无聊,乖不乖。


    既然想的烦,与人交谈时多次不舒心,索性就回来,让她在他视线里。


    费郁林无声轻笑,说不清是什么意味。


    他起身去小花园,没问女生怎么没回他短信,没接她电话,只是抬手去摸她被雨点打湿的耳朵。


    蹲在那专心陪小花的人终于发现他,后仰头对他甜甜地笑:“哥哥回来啦。”


    “你看,好大的雨哦。”她拢着脆弱的花朵,“天气预报没说有雨啊。”


    费郁林把她的手拿回来:“总有不准的时候。”


    李桑枝看他用帕子擦她手上雨水,嘴里含糊不清:“我想给花打伞。”


    费郁林调笑:“岛上到处都有花,你照顾得过来?”


    “照顾不过来,我管长在屋檐边的这朵就好啦。”李桑枝理所当然地讲,“就像全世界一大堆男人,我也只喜欢哥哥。”


    费郁林喉头一滚,他停下为她擦手上雨水的动作,有些烫的目光慢慢下移,看她吐着甜蜜的唇。


    目光又一寸寸向上,撞进她那双含着情的眼睛。


    穿过雨幕回来的路上,费郁林想了些事,他没留意是从哪一天的哪一刻开始,自己会去考虑她脚上穿的鞋子舒不舒服,头发扎的是高是低,首饰戴的喜不喜欢,他也开始习惯问她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拿到水杯先给她,正视起了她心里的想法和感受。


    他的书房有她发夹,口袋被她放过头绳,昨晚他们一个卧室,她后半夜睡他怀里,睡衣上留下了她的味道,他用卫生间需要把马桶盖掀起来,用完放回去,确保周边干净。


    她小心翼翼又声势浩大地闯入他的世界,住进他的世界,和他的世界融为一体。


    费郁林将她的手擦干:“让哥哥亲一会?”


    李桑枝心尖一颤,老男人被哪个瞬间或者某个念头击中,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喜欢上她了?


    会吗?可能吗?


    会,可能。


    她多的是值得喜欢的地方。


    李桑枝没回答,她扯着费郁林的衬衣要把他拉下来,他挑挑眉,让她如愿。


    他低头弯腰,比较轻地咬了一下她害羞撅起来的嘴唇,在她羞恼得要捂尖跑走前,单手圈住她细软腰肢,深深吻了上去。


    **


    李桑枝在岛上待了两天,腊月二十七回国,下午跟费郁林去看望他奶奶。


    那是个头发花白但不稀疏,双眼有神,十分雍容华贵的老人。


    费郁林抱着奶奶,眼睛看她,把她看得脸红,眼神躲闪,受不了地悄悄瞪过去。


    “奶奶,小朋友紧张。”费郁林低笑。


    “不要紧张。”老夫人拍拍孙子,转身看他带来的人,满脸的慈祥,“好孩子,到奶奶这来。”


    李桑枝过去,乖巧喊:“奶奶好。”


    “诶。”老夫人拉着她手,“可让奶奶把你盼到了,奶奶看一看你。”


    “嗯,好,好,好好好。”老夫人对她上看下看,不知多满意。


    李桑枝安静地垂着眼。


    老夫人感叹:“难怪我家郁林宝贝,是个招人疼的。”


    费郁林揉着额角看奶奶一眼。


    “怎么了,难为情?”老夫人亲切地对小姑娘说,“桑枝,你瞧瞧我小孙,耳根都红了。”


    李桑枝用余光一瞥,哎哟,还真红了呢。


    老夫人要孙子去忙,让小姑娘一个人留下说说话。


    费郁林眉头一皱,他欲要拒绝,李桑枝抢先答应,他看了看她,确定她没不情愿才走。


    李桑枝陪老人/大半个小时,家里情况都照实说,反正只是走个过场,老人想必早就把她和她家调查的一清二楚,连她祖宗坟在哪都知道。


    老人精力有限,这点时间就乏了,她安排佣人领李桑枝到宅子里逛逛。


    小辈走后,老夫人坐在梳妆台。


    佣人站在后面为她取下发髻,梳了梳一头白发:“老夫人中意李小姐。”


    老人不冷不热道:“不中意能怎么办,孙儿选的。”


    佣人立刻噤声。


    老夫人透过镜面瞧了眼桌上那些礼品,全是孙儿买的。


    穷人家孩子,买不起高档礼物,廉价的手工也不能做?到底是不用心。


    那让她小孙感觉的姑娘,是一只披着小白兔皮的狐狸,既能让他半夜去见她,也能叫小孙把她带进圈内人视野。


    更不要说接近她小孙之前的经历。


    乔丫头虽说难免有大小姐的脾气,却是个好看透,好掌控的。


    那姑娘,她小孙不一定能控得住。


    **


    李桑枝出了院子,捡起一片落叶边走边撕,费郁林的奶奶不喜欢她。


    没事儿,问题不大哈,她又不图哪天嫁到费家,做人家孙媳。


    澜庭府大,这老宅更大,景区园林似的,佣人不多都压不住阴气。


    李桑枝没逛几个庭院就去凉亭,趴在栏杆上看鱼。


    手机来了条短信。


    王振涛:[阿枝,你后天是一个人回来吧。]


    李桑枝没回。


    王振涛:[我能去车站接你吗?我叫个汽车去。]


    李桑枝:[好呀。]


    马上就过年了,家里年货还没着落,等她回去买,她把手伸到衣领里,勾出项链摸了摸。


    这是费郁林亲手给她戴的,在来他家的路上戴的。


    捧花形状。


    费郁林该不会以为她想要新娘子手里的捧花,没要到,补她的吧?


    老男人心思就是多。


    李桑枝把项链放回原来位置,继续看鱼惬意地游来游去。


    只限于鱼池的惬意。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她东张西望。


    佣人询问:“李小姐找什么?”


    “蚂蚁啊。”李桑枝嘟囔,“我想看蚂蚁搬家。”


    佣人:“……”


    她就也东张西望,在附近找找,停在一处叫:“这边,李小姐,这里有蚂蚁。”


    李桑枝快速走近,蹲在那看。


    费郁林踏着日落的昏黄过来,入眼就是这样一幕,他双手插在口袋,低哑唤道:“桑枝。”


    李桑枝一顿,她扭头和他对视,猛地站起来,拧着眉心嘤咛:“腿麻了。”


    费郁林阔步走向她,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李桑枝受惊地“呀”了一声,就刚才那嘤咛,她学了好久。


    男的听了浑身都是劲,一口气给她挖两亩地都腰不酸腿不疼。


    她搂着费郁林脖子:“哥哥,有别人在呢,你放我下来。”


    佣人察觉一道压迫感可怕的视线,垂头迅速走开。


    费郁林抱着小女生:“不是腿麻?”


    李桑枝小幅度地抽抽嘴,是啊,腿麻啊,你扶我缓缓就好了,你抱什么。


    “是麻啦。”李桑枝攀着体格高大健朗的费郁林起来些,双腿夹/着他腰,让他抱小孩一样抱自己,还要他给她一只手。


    费郁林单手托着她小屁/股,另一只手抬起来,放到她眼前:“拿去。”


    李桑枝捉住他一根手指放进嘴里,舔/湿,拿出来,在自己眼皮上抹了抹,仰起脸笑得天真:“这样就不麻啦。”


    费郁林一语不发地盯着她,那眼神叫人心跳加快有些窒息。


    那根潮/润指节带来成片鸣叫,它们催促着嘶喊着,叫他将手指探入她的嘴里,探到深处,让她嘴合不拢,津/液来不及咽下去地打湿他腕骨。


    李桑枝双手抵着他胸膛,推了推。


    费郁林眼眸微阖,面部风平浪静:“推我做什么,不给抱?”


    李桑枝的胸/脯难受地起伏:“你抱太紧,我喘不好气。”


    费郁林懒声笑:“那抱松点。”


    李桑枝感觉背后有双眼睛,也可能是几双眼睛,她往费郁林怀里缩了缩。


    费郁林揶揄道:“又要抱紧了?”


    李桑枝小声:“快些走吧,你抱我去亭子里喂鱼。”


    **


    这晚,李桑枝留在本家过夜,睡的不是客房,是费郁林的卧室。


    他们连续几天晚上都睡一张床,中间放个枕头,今晚也不例外。


    李桑枝站在床不远处,半天都没动。


    费郁林带着洗漱的水汽从后面拥住她:“怎么不上去睡?”


    李桑枝嗫嚅:“我害怕。”


    费郁林捏着她脸转过来:“怕什么?”


    李桑枝四处张望:“怕……怕有女鬼把你勾走。”


    费郁林忍俊不禁:“那你看紧点。”


    李桑枝恍惚地点点头:“会的会的……”


    到底还是上了床,李桑枝趴在床边摆放她跟费郁林的拖鞋,一会儿摆整齐,一会儿打乱,反复好多次,最终决定摆整齐。


    那摆齐了,鞋子朝哪边又要纠结,她换了又换,嘴里神神叨叨,看样子是真的对这古风大床发怵。


    费郁林捏鼻梁:“好了,不要忙了。”


    李桑枝坚持:“我再搞一下。”


    费郁林眼底深不可测。


    搞什么。


    撅着屁/股对他。


    到底搞什么。


    她这个姿势,他跪她身后,托起她腰,把她带向自己就可以……


    “别搞了。”费郁林将人捞离床边。


    李桑枝还要管鞋子,一只大手扣着她后脑勺,密不透风的吻压下来。


    李桑枝的指甲抓进他脖子,他低哼:“怎么了?”


    “有影子,窗外有影子。”李桑枝颤声,眼里泛起泪光。


    费郁林摸她发白小脸:“我出去一下,你把衣服穿好,我叫佣人进来陪你。”


    李桑枝紧紧拉他大手:“那你快点回来。”


    **


    费郁林去了奶奶那边。


    老夫人发现小孙脖子上的抓痕,她心疼气怒。


    那姑娘是不是发现她派人在窗外偷听,于是乱抓宣示主权,得意地示威。


    没受过什么教育,一点都不庄重。


    老夫人对她的评分大幅度下降,直逼零分。


    就在这时,小孙说要回去。


    “怎么这个时候要走?”老夫人眼中闪过冷意,“她说什么了吗?”


    费郁林道:“是说了些。”


    老夫人布满皱纹的脸拉下来时,听到孙子开口,“说您对她好,特别好,您让她想到自己的奶奶。”


    “那为什么突然不在家过夜了?”


    费郁林的无奈中包裹宠溺:“房子太大,卧室又是年代比较久的中式风格,她害怕。”


    老夫人半晌说:“小丫头矫情了些。”


    费郁林笑:“她是我的人,矫情也是我惯出来的,没什么不好。”


    老夫人颤巍巍地坐到椅子上,难掩伤心:“郁林,你怪奶奶说她。”


    费郁林安抚老人:“我希望她能让您满意,她要是不能,那就是我的错,是我没把她养好,我再养养。”


    “还有,下次我再带她来看望您,到时您不要再叫人偷听了,她胆子很小,经不住吓。”


    小动作遭到揭穿的老夫人脸上没光:“你以为我为什么叫人偷听,我还不是怀疑你们关起门来,她骑你头上!”


    费郁林皱眉:“她很单纯,不会那种花招,奶奶多虑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