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孕两月 “你莫要勾引我!”
盛迁衡自是不放心让褚逸独自一人出宫, 可近来朝政繁忙,他又着实抽不开身,只得将褚逸搂在怀中, 哄道:“阿逸,等过几日我陪你一同去卢府瞧瞧,成吗?”
褚逸沉默良久, 垂眸揉捏着指腹, 嘀咕道:“你还是心疼你的宝贝儿子呗~”
盛迁衡绝无褚逸话中之意, 他见褚逸面上的笑颜已然僵住,只得服软, “阿逸哥哥,我这是在意你,无关任何人!”
褚逸才不搭理盛迁衡所说, 他捏上盛迁衡的耳垂暗暗用劲儿, 问:“让不让我出宫?”
盛迁衡吃痛, “再等两日?”
褚逸摇头。
“你一人出行,我着实放心不下。”盛迁衡见褚逸欲打断他, 立即吻上他的唇,而后道,“我只是担心你身子受不了,前些时日才动了胎气。你知道我不在意孩不孩子的, 我只在意你!”
盛迁衡所说的这些褚逸都懂,可他不愿如此这般受其庇护。他亦是个男子,不是闺房中娇滴滴的弱女子……
“那我一男子又年长于你,出门办事你为何不许?就因为我腹中还揣着孩子?”
两人四目相对,凝望着彼此眸底倒映的自己,仿佛时光在这一刻悄然停滞, 久久未曾言语,唯有心跳在静默中悄然回响。
褚逸察觉到自己的些许无理取闹,作为后妃怎么可能频频出宫抛头露面呢?他是不是过于苛求盛迁衡了,他虽是皇帝,但也有诸多无奈。
他方欲开口转圜适才的话语,便听见盛迁衡开口道:“今日便得出宫?可随风不在,我再派几个得力的暗卫跟着你便是。”
褚逸立即搂上盛迁衡的脖颈,眼含笑意,“我们阿衡待我总是极好的!”
盛迁衡无奈叹了口气。他问过太医有孕之人情绪转圜颇为迅速,万事皆得顺着孕夫本人。动怒、忧虑皆对有孕之人乃至胎儿有影响。
他释放着信香,想着褚逸应得三两日不回宫,信香安抚还得补足。
“好了,出宫后万事皆得小心。今时不同往日,你可知晓?”
褚逸嗯了声,随后起身捧上盛迁衡的脸颊,浅啄了几口他的薄唇,“我都是快而立之年的人了,无须你过多忧虑。你便好好在这养心殿处理政务,我早去早回!”
盛迁衡望着褚逸轻快的背影,唇角不自觉扬起,低笑出声。明明褚逸是他的兄长,如今却反倒像是他在处处照料对方一般,倒也有趣。
刘德善后脚方进养心殿便瞧见陛下的笑颜,语重心长起来:“陛下平日里便该多笑笑,这才像你这般年纪该有的样子。平日里陛下面对百官总是一副凶神恶煞、不苟言笑的模样,老奴总以为陛下是不会笑呢!”
盛迁衡咳嗽了一声,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口,问:“刘德善,你这进殿不是为了说这些的吧?”
刘德善这才禀报正事:“陛下边关来报,那黔霖王爷似是自和亲以来久病在榻,瞧着熬不过这几日了。日后那黔霖世子上位还不知会是如何一副做派……”
盛迁衡抬手轻敲着前额,思虑着这昭宁郡主不似黔霖王家子嗣。若那黔霖王爷真熬不过这几天,这昭宁郡主遣返回去亦有可能。眼下还不能放松警惕,局势动荡颇为心累。
不过若桃之事似是有了眉目,只是尚缺人证。
————
褚逸回了景阳宫刚准备收拾收拾离宫,莲房便开口制止道:“娘娘,您还未梳妆打扮呢!”
褚逸这才察觉,她以往皆是以菀嫔女子的形象见人。他此番又得扮上女相了……
待他站于卢府大门前时,已然是晌午。
默书上前敲门,久久未有人开门。
褚逸只得亲自上前,他抬手稍稍一推那大门便开了。
他只觉有疑,今日这卢府怎得连个看门的护卫都没有?放眼瞧去竟一个下人都不在院中……
他徐徐走入前厅都未见人影,只得依着先前的记忆,寻到了卢夫人的寝屋。
褚逸抬手敲了敲门,开口问:“卢夫人?许小姐?”
仍未有人答复。
他望了眼随行的暗卫,那暗卫开口:“夫人,这府内似是无一人……”
褚逸当即推门而入,未及片刻,便觉屋内香气旖旎,似还夹杂着一缕血腥之气。
他抬眼望去,只见榻上躺着一人,乌发如墨,铺陈枕畔,额间汗湿,仿佛方才历经一场风波。
褚逸继续问:“许小姐?是你吗……”
他怕自己贸然上前被惊吓着,只得让莲房去瞧。
莲房站于榻前捂着口鼻,只见其腿间血色蔓延,她立即撩开其遮挡颜面的发丝确认了卢夫人的身份。
她抬手探了其鼻息确定仍活着后,立即蹲下身替其诊脉。
褚逸徐徐行至莲房身后,不忍瞧卢夫人这本惨状……
他合眸望向窗外,问:“如何?”
莲房慌慌张张道:“娘娘!!!卢夫人她有孕有小产迹象应当保不住了,脉微弱快不行了,快让我们随行的太医备药!”
褚逸望着卢夫人那几乎惨白的面色,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典妻之事已然结案,可她又临小产,究竟发生了什么?
褚逸只觉屋内血腥之气翻涌,令他胃中作呕,几欲吐出。他连忙抬手用衣袖遮掩着口鼻掩唇,疾步而出。直至院中,嗅着那芳草香气才舒适不少。
默书扶着褚逸,询问着褚逸的情况。
褚逸摇摇头,只觉卢夫人的遭遇心疼不已……
他这才想起卢思源呢?那孩子呢?卢府空无一人,那孩童在哪儿?
褚逸立即派暗卫于府中搜寻,他则坐于正厅合眸缓解着胃中的不适……
一炷香后,暗卫抱着满面泪痕的卢思源站于褚逸身前,汇报道:“娘娘,卢府似是有被人扫荡一空的迹象,府中已毫无一丝钱财与珠宝。卢少爷是在卢夫人寝屋的衣橱中找到的。”
褚逸见卢思源虽在梦乡中却仍不断哭泣抽搐,他便将其抱于怀中,用帕子替其擦去眼泪,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其情绪。
待卢思源沉沉睡去,褚逸方低声问暗卫:“你所言,是有人趁乱劫掠卢府,还……还玷污了卢夫人?”
暗卫垂首:“依属下之见,确是如此。”
褚逸猛地一掌拍在案上,怒火中烧,咬牙道:“我大陌竟出此等禽兽行径……”
他目光如刃,冷声喝道:“彻查!务必查清,究竟是何人所为!”
*
随行太医半个时辰后方回正厅禀报:“启禀娘娘,卢夫人眼下已无性命之忧,胎儿亦已保住。只是……若胎儿再有闪失,恐卢夫人亦难保全。”
褚逸眉头紧蹙,沉声问道:“依你之意,此胎不可妄动?”
太医抬手擦着额间的汗珠,解释道:“卢夫人数次滑胎,这孕腔已是强弩之末,若是这胎保不住,只得是血崩而亡,一尸两命啊……”
褚逸挥手示意太医退下,他合眸细想着当初彻查典妻之事究竟是对还是错,卢夫人终究还是要诞下这孽种才是。
莲房见褚逸这般忧虑,怕其伤了身体,只得开解道:“娘娘,卢夫人已然捡回一条命,此乃幸事啊。”
褚逸脑海中闪过些许画面,他深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起来:“终究是我妄自菲薄了,以为能改变些什么。”
原来书中每个人皆有既定的结局,不是他能改变的。
卢夫人终要走向眼下的局面。可为何女子便要如此这般受人欺凌?
他不信这既定的命运!
褚逸于宫外待了约十日,卢夫人才转醒。
褚逸扶着其起身,试探性问:“夫人,可还好?”
卢夫人呆滞得坐着一言不发……
褚逸见其面容冷漠,便让暗卫将卢思源抱来。果真卢夫人见着儿子才有所反应,她欲下榻却浑身无力。
褚逸开口提醒道:“小心着些。”
卢夫人只觉小腹抽痛,视线望向褚逸,问:“菀嫔娘娘,臣妇肚子里可还……”
褚逸点头:“太医说这孩子需得仔细养着,不然你也得丧命。”
卢夫人冷笑出声:“这孩子怎么不同以往那几个一道走了便是……留在我抚中作何?还望我善待他不成!”
卢思源站于榻前,低泣着:“娘!源儿好害怕……”
卢夫人抱着其儿子,两人皆痛哭了一场才罢休。
待卢夫人情绪稳定后,褚逸才细细询问详情。
原是那卢文翰的亲弟弟久遭卢文翰打压,他又好赌博。其听闻卢文翰已死的消息,便起了歹心。
数次对卢夫人使用迷药,玷污于他的嫂子,且徐徐偷府里银钱。
不曾想被卢夫人发现欲报官之时,竟直接找来熟人一道……
最后直将竟卢府所有积一扫而空……
褚逸实在听不下去,他虽为男子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可卢夫人这些遭遇让他如何不愤慨!
又休整了五日后,褚逸才带着卢夫人一道回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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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逸回宫后第一件事便是换回男装直冲养心殿。
盛迁衡数日未见褚逸,想念得紧,他甚至还未来得及同他温存。
褚逸便气呼呼地坐于他身侧,道:“盛迁衡,下令剁了那卢文翰的弟弟!让他入宫当个太监!”
盛迁衡不解,这到底是怎么了?于宫外待了半个月,他同卢文翰之弟有何见蒂?
“为何啊?”
褚逸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后,端起茶盏一口闷。
盛迁衡怕其情绪大起大落于身体有异,便抬手扶着他的胸脯,道:“我一会儿便下令阉了他,莫气了!”
褚逸有近半月未能闻到盛迁衡身上的信香,近几日似是小腹微微发紧。不过好在这崽子乖巧得很,这半月皆相安无事。眼下盛迁衡似是用信香安抚他,小腹处的不不适倒是荡然无存,这倒是成了唯一能让他舒心之事。
他靠于盛迁衡怀中,大喘着气,只觉世态炎凉,这古代怎么就没有一个女子的安身立命之处呢?
褚逸抬眸望向盛迁衡,喃喃道:“阿衡,你说,女子可有读书入仕途的机会?”
盛迁衡不语,向来女子皆是在后宅相夫教子。那富贵人家的女子则是请私塾先生于府中单独授课。因而民门嫡女自是学识渊博。可女子岂有入仕途一说?
褚逸见盛迁衡似是不采纳他的意见,只得作罢。
“我亦是随口一说。那许小姐一身经商的本领却被困于后宅数年,实乃可惜。我瞧着宫中的大臣未有能与许小姐相较之人。”
盛迁衡知褚逸学识渊博,见识自是同旁人不能比。只是女子入仕途一事绝非易事。
“你且让我考虑考虑。”
褚逸颔首。
盛迁衡见其靠于怀中,他深吸着褚逸身上丹参的气息只觉近几日头疼之症缓解不少。
他徐徐俯首,视线落于褚逸的唇上,喉结不自觉滚动。
唇瓣相贴那一瞬,褚逸无意识抬手环上盛迁衡的脖颈,浅浅回应着……
盛迁衡一把将褚逸抱起朝着后殿走去,褚逸只得抬腿勾住其腰腹。
待后背贴于被褥时,褚逸已然思绪迷离,望着盛迁衡的眼眸,抬手触上他的喉结,轻笑道:“阿衡,你莫不是忍耐不住了……”
盛迁衡咬上褚逸的腺体,低语:“你莫要勾引我!”
第52章 孕夫重欲 “太医只说房事不行而已。”……
褚逸指腹轻轻捏着盛迁衡的喉结, 不过片刻便被其溜走了。
他听着盛迁衡逐渐沉重的呼吸声时,徐徐抬眸瞧着他已然涨红的脖颈偷笑道:“我何时勾引你了?到底是谁先招惹我的?嗯?”
盛迁衡捉住褚逸作祟的手,深吸了口气, 缓缓道:“阿逸,莫要挑战我的忍耐力……”
褚逸不以为然,他不信盛迁衡能如禽兽般, 他昂首含上其喉结轻轻吮吸着, “太医说过孕早期禁止一切房事有关之事!”
盛迁衡自是知晓的, 眼下褚逸才有孕两月,他自是不可能碰他。但既已被挑起了欲念那便不能放任不管, 他素来不是什么委屈自己之人。
他细细捏着褚逸的指腹,含上他的唇,阴笑起来:“哥哥, 你以为今日你还能逃的掉吗?”
褚逸不自觉吞咽口水, 只觉盛迁衡猩红的眼眸之下藏着杀意……
他朝右侧挪动着身子, 企图缓缓拉开同盛迁衡的距离。可他的衣摆被盛迁衡压着,褚逸欲脱去外袍, 可又怕盛迁衡起歹念只得作罢。
“盛迁衡,你冷静一点。”
盛迁衡的掌心徐徐贴上褚逸的小腹,温热感传至肌肤之上。褚逸不自觉微微颤抖着,他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呼吸频率, 握上盛迁衡的手腕,转而扯开话题:“半月未见,儿子应当想念他父皇了……”
盛迁衡颔首,不紧不慢得撩开褚逸的衣摆,那白皙光滑的肚皮暴露于眼前。
他用指腹轻轻刮过,视线被褚逸不自觉稍稍收腹的小动作吸引, 问道:“你呢?可有想我?”
褚逸欲扯下衣摆,却被盛迁衡钳制住双手,只得低语道:“自是想的。”
盛迁衡鲜少见褚逸羞红了脸的模样,忍不住多打趣几分,“有多想?”
褚逸紧抿薄唇,不愿启齿。然而盛迁衡那灼灼的目光,分明在期盼着他的答案。他几番欲言又止,终是艰难地吐出二字:“很、想。”
盛迁衡怕把褚逸逼急了,便无法同其做更亲密之事。只得将思绪挪至褚逸那白皙的小腹之上,他问道:“如此平坦,当真有我们的孩子吗?”
褚逸不着痕迹地推开盛迁衡的手,嘀咕起来:“他还小,自是看不出来。”
语毕那一瞬他只觉羞赧如潮涌,全然不敢抬眸与盛迁衡对视。纵使他已然有孕两月,可小腹平坦如初,未有丝毫不适,褚逸亦常常暗自疑云,他是不是真的怀了孩子。
正当其深陷自己脑海中的斗争时,全然不知已被盛迁衡推于榻上。
直至细密的吻落下,褚逸才猛地睁眼,他垂眸望着盛迁衡的发璇,忙开口:“你这是在做什么?”
盛迁衡舔着唇,闻着其已然沾上自己的信香不自觉扬唇,“太医只说房事不行而已。”
原本清冷的屋内,忽地升腾起一股燥热之气,令褚逸汗流浃背。他大口喘着气,无助地摇着头,喃喃道:“盛、迁、衡,可以了~”
盛迁衡捏上褚逸的手,与其紧紧相扣,感受着其颤抖的指腹才笑出声,问:“阿逸,当真可以了?”
褚逸撑起上半身,看着眼前极具冲击力的一幕晃神许久。
片刻后,他才抬手用衣袖替其擦着面颊上的污渍,支支吾吾起来:“阿衡,你可要……?”
盛迁衡摇头,伸手指腹微微用力,另一手捋着褚逸的鬓发,问:“可有不适?”
褚逸停下手中的动作,只见其睫羽轻颤,将整个脑袋都埋于盛迁衡怀中。
盛迁衡轻笑出声,念着太医所言极是。孕夫重欲于褚逸而言乃事实。
褚逸咬着盛迁衡的腺体,丝毫不顾忌力道,似是舌尖尝到了些许血腥味才作罢,转而开口笑:“我的陛下,你放过我吧。我才出宫办事几日,你便要这般折磨我……”
盛迁衡不自觉皱眉,乾元被咬腺体的痛楚极大,但似是亦有股愉悦感。他侧目瞧着褚逸暴露于外的肌肤尽染上一股妖冶的荷色才停下所有动作。
他抬手揉着褚逸的后颈,安抚着他因抽泣而颤抖的脊背,柔声道:“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还这般能哭。”
褚逸喘着气,扯开盛迁衡的衣领,恶狠狠咬了下去。硬是留下一显眼的咬痕才罢休,转而昂首望着盛迁衡的眼眸问:“你、今日就睡在养心殿吧!我要回我的景阳宫歇息!!!”
盛迁衡自是不与其计较,他叫婢女打了盆水来,仔细替褚逸擦洗干净,替其更换好旁的衣衫。
褚逸被盛迁衡这般折腾完只得软绵绵地窝在他怀中,开口抱怨起来:“盛迁衡,你真是个昏君!”
盛迁衡挑眉,回:“昏君有何不好?我看当昏君好的很,美人在怀身心舒畅~”
褚逸不自觉切了声,“昏君迟早阳痿~”
盛迁衡捏着褚逸的腰腹,问:“你这是在咒你夫君?”
褚逸拱鼻,满脸不屑,“谁是我夫君?”
盛迁衡单手掐着褚逸的脸颊,含上他的唇,“我是你夫君!”
脸颊上的肉被挤压,褚逸只觉话都难说清,“盛迁衡,你顶多也是小丈夫!”
盛迁衡:“那也是你的丈夫,我们可是拜过堂,明媒正娶的!”
*
养心殿外,若桃日日候于此,手执一碗夏日清凉饮品,静候于殿门之外。她原以为,褚逸不在的这半月,终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时。然而,盛迁衡却丝毫不给她踏入养心殿的机会……
如今,她还能隐约听见殿内二人嬉戏打闹之声。
若桃闭目,背于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满腔恨意,如潮水般汹涌。
刘德善尴尬笑着:“李答应,陛下有政务要议,您还是请回吧……”
若桃即刻转身,决绝地离去,未曾回首。她紧攥着昭宁郡主交付的小药瓶,心中暗道:既然褚逸不仁,那便别怪她不义了!
景阳宫自是有她的内应,她叫贴身婢女将这藏红花交于内应,立即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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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逸同盛迁衡温存了近两个时辰,他念着卢夫人还在她延禧宫。他便同盛迁衡再三叮嘱定要剁了卢文翰的弟弟后才起身回宫。
卢夫人于宫内太医静心调养下,已然血色恢复不少。
褚逸瞧着卢夫人那肚子月份比他小,可竟比他还明显,总觉不对劲儿。
他怕卢夫人独处时会胡思乱想,便将莲房派去照顾其饮食起居。
景和二年,八月,养心殿内。
卢文翰的弟弟跪拜于地,卢夫人因有孕在身赐坐与一旁。
褚逸站于卢夫人身侧抚着她的肩头,劝慰其莫要情绪弃起伏过大。
刘德善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刁民卢文杰,不守礼法,胆大包天,于光天化日之下,行禽兽之事,□□其嫂子卢许氏,致使受害者身心俱伤,痛不欲生。此等行径,人神共愤,天理难容,严重败坏社会风气,破坏伦理纲常。
依《大陌刑律》之规定,犯□□罪者,当处以重刑,以儆效尤。然卢家唯余其一男丁,故留其一线生机,免其死罪,改判入宫为奴,听候差遣。但宫闱重地,规矩森严,为确保皇室血脉纯正,宫人皆需净身。故着令行刑之人,对其施以阉割之刑,以绝后患。
钦此。”①
卢文杰瘫倒在地,开口求饶着:“陛下,陛下!草民知错了!草民还未成亲,稍未有子嗣,求陛下开恩!!草民定当绝不再犯!饶命啊,陛下,陛下,陛下……………”
卢夫人合眸紧紧握着拳,下唇几欲咬出血来。
刘德善:“还不将其带下净身。”
卢夫人许氏受封诰命夫人,无须再冠以夫姓,及时茶楼交于其管理。
卢夫人起身:“臣妇谢过陛下!”
莲房扶着卢夫人回延禧宫歇息。
褚逸望着许小姐憔悴的背影,不自觉替其惋惜。
盛迁衡搂着他坐于龙椅之上,开口问:“已然处决卢文杰,莫要再气了。”
褚逸微微摇头,他并非为此事忧心,“太医说卢夫人腹中乃双胎,故而显怀得早……不过好在那卢文杰是中庸,许小姐这胎便用不着信香安抚。可她这般残破不堪的身子,不知生产时该受多少罪啊。”
盛迁衡揉着褚逸的手,重重叹了口气,道:“你怎得不想想若你生产时该当如何?”
褚逸不解,该怎么生怎么生啊,疼自是避免不了的。
盛迁衡见褚逸这般懵懂的模样,不忍提前告知于他,日后需得用玉势开拓产道……
“好了,莫要多想,是我怕你生产时受累。”
褚逸尽可能心理暗示自己,说不定他便是那个生产时无痛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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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逸见许小姐胎逐渐稳定便将菀嫔乃惠妃之事告知于她。虽然许小姐一时难以接受,可念在褚逸数次相助,即便为男子亦是与那些畜生比不得。
将事说开后,二人皆搬回景阳宫住。
褚逸庆幸终无须再穿女装,方换回男装便于殿内翩然起舞。
替代莲房近身服侍的婢女见褚逸这般,便倒了盏茶,开口道:“娘娘,可要喝口茶?”
褚逸方接到手中,便不自觉疑云。
他找了借口道:“我这数日未归,你将这茶壶,杯盏皆拿去清洗一番罢。随后再泡壶龙井……去吧。”
婢女:“是,娘娘。”
不怪褚逸多疑,只是这般殷勤的奴婢他总觉不可靠。即便是她有眼力见可他这怀着皇嗣,万事还是小心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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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边关传来黔霖王爷过世的讯息。
盛迁衡拍案叫绝,他随即安排昭宁郡主遣返的事宜。
褚逸于景阳宫小憩,近几日困倦得很。
默书收到传讯,王爷去世,世子继位。
他立即行至褚逸面前,低声唤道:“娘娘,奴才有事禀报……”
褚逸坐起身,稍稍有些不悦,何事须得于他午睡时汇报?
“何事?”
默书立即跪地,叩拜道:“殿下,属下潜伏数年终是等到王爷过世!世子多年部署终于能实施了……”
褚逸听得一脸懵,什么殿下?什么王爷?什么世子?这都什么啊?
正当其欲开口询问默书为何意时,盛迁衡驾到。
褚逸示意默书起身,他则行至殿外迎盛迁衡。
盛迁衡见褚逸睡眼惺忪,一把将其抱起,道:“刚睡醒?可还要睡会儿?”
褚逸枕在盛迁衡肩上,嗅着他的信香,喃喃道:“陛下,怎得这个时辰来我宫中?”
盛迁衡:“来同你商量些事……”
他方抱着褚逸经过桌案前便嗅到些许不对劲儿,不像是素日里褚逸喝的茶香。
盛迁衡将褚逸放于榻上,他则转身拿过桌案上的茶壶凑近闻了闻,不自觉皱眉。
“传王太医。”
褚逸起身,徐徐站于其身后,握上盛迁衡的掌心,问:“怎么了?有何异样?”
盛迁衡望着褚逸面色红润,但仍旧问:“阿逸,今日这茶喝了多少?”
褚逸:“半壶……怎么了?”
盛迁衡轻扶其落座,二人一同静候王太医的到来。
他抬手覆于褚逸小腹之上,只觉心头微颤,眼皮跳动不止……
但愿是他多想了。
第53章 黔霖质子 “日后我说错话你便打我!”……
褚逸望着盛迁衡眉宇紧蹙, 一脸忧心的模样,只觉不解,他抬手揉着其眉间的川字, 柔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何事?”
盛迁衡细细斟酌着褚逸的面色,确认其无不适才开口:“可有腹痛?”
褚逸摇头。
他望向桌案上的茶壶,拿到身前闻了闻, 仍是以往他爱喝的茶香, 无甚特别。
盛迁衡进屋便察觉到一缕不似褚逸信香的气息, 虽都是药香,但略有不同。他笃定是这壶茶有问题。
待王太医进景阳宫时, 他见盛迁衡黑着脸,暗暗问:“陛下,可要为娘娘诊脉?”
盛迁衡握着褚逸的手腕, 充当太医诊脉时的垫枕。
王太医把上褚逸的脉, 细细感受着, 随后道:“娘娘脉搏强健,气血充足。”
盛迁衡微微眯眼, 狐疑问:“无滑胎迹象?”
褚逸听着滑胎的字眼,不自觉抬手捂着小腹。他靠于盛迁衡怀中,仔细听着王太医的叮嘱。
王太医摇首,“娘娘身体强健, 皇嗣健在无异样。”
盛迁衡实在不放心,将那壶茶推至王太医面前,开口:“瞧瞧这壶茶可有异?”
王太医倒了杯茶,细细嗅着茶香,随后又抿了几口分辨着。待确认成份后才开口道:“回陛下,此茶中含有藏红花。”
褚逸不解, 他喝的一直是龙井啊,怎么会有藏红花?
他柔声问道:“藏红花可有何功效?”
王太医徐徐解释道:“藏红花乃一味珍稀药材,其性温味甘,功效甚多。若于睡前以沸水冲泡,饮之可安神镇静,助人入眠。腹胀之时,饮上一杯,亦能促脾胃运化,消胀除满。最为紧要的是,此物有活血化瘀之奇效,可使血脉畅行无阻。然则,此药虽好,孕妇却万万不可用之,若用量稍有不慎,恐致滑胎之祸……”
褚逸不自觉后怕,他已然这般小心,竟还有人暗算他。他捂着小腹,问:“那本宫当真未受其影响?”
王太医:“娘娘身体底子好,也许是因这喝得还不多,眼下应当未受其影响。近几日,臣每日来替娘娘诊平安脉,以确保无虞。”
盛迁衡搂着褚逸的腰,低声道:“这几个月便辛苦王太医了。”
王太医起身行礼:“臣分内之事。”
待王太医退出殿内后,褚逸才起身跨坐于盛迁衡身上,他紧紧搂着其腰腹。合眸时眼前无意识泛起一片血色与自己躺于血泊中的画面。他无意识地微微颤抖着……
盛迁衡知其受到些许惊吓,抬手轻拍着其后背,柔声问道:“可吓着了?”
褚逸嗯了一声。
“好了,得亏我发现的及时,莫要忧心了。我们的孩子还好好的在你腹中。”盛迁衡缓缓释放着信香,见褚逸呼吸逐渐平稳,继续道,“阿逸,有在听吗?”
褚逸徐徐抬眸,盛迁衡的侧颜逐渐清明,才恢复些许理智。他细想着能知晓其有孕的只能是那昭宁郡主,定是那日握他手腕时被其察觉。
可若桃又同昭宁郡主同居钟粹宫内,亦无法得知两人是否结盟。
直至盛迁衡捏上他的耳垂,褚逸才回话,“阿衡,到底是谁要谋害我们的孩子。”
盛迁衡揽褚逸于怀,两人衣袖相贴,呼吸间尽是彼此身上的气息。
他放于心尖上的人才搬回景阳宫几日便险些遇害,看来这后宫那两位嫔妃他得早日除去才是!
“阿逸,我知你受委屈了。还是住回乾清宫,可好?”
虽同盛迁衡住于乾清宫能排除近乎所有的风险,可他不愿这般永远躲在盛迁衡为他撑起的庇护所之下。
他终究不可能是这后宫之中的唯一……
据书中记载盛迁衡日后,后宫佳丽三千。如若根据此次许小姐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生下孽种的结局来看,那后宫充盈亦是如此。
他若是想于这后宫站稳脚自得靠他自己。
他微微摇头,“我总不能事事皆靠你解决,日后越来越多的女子入宫呢?难不成我永远住你乾清宫吗?”
盛迁衡望着褚逸一脸坚定的模样,便绝无可能改变其想法。只得应了下来,“好,那便让王太医住于景阳宫后殿,时刻待命。”
褚逸叹了口气,“你这是盼着我不好不成,王太医还是少来我宫里才是……”
盛迁衡立即牵上褚逸的手,拍上自己的唇,笑道:“日后我说错话你便打我!”
褚逸昂首于其脸颊上落下一吻,须臾过后才想起盛迁衡来他殿内似是有事于他商议,开口问:“这藏红花之事先放一放,你来找我可要说些什么?”
盛迁衡这才想起正事,他捏上褚逸的手,试探性开口:“前线来报黔霖王爷已然过世……”
褚逸想起默书亦提及黔霖王爷,这黔霖王爷到底同他有何渊源?这一个两个都来试探他?
他望着盛迁衡的眼眸问:“然后呢?”
盛迁衡默然,他细细观察着褚逸脸上的细微表情,竟未察觉他有半分伤心之意。
“黔霖世子继位,按理王爷促成的和亲,新王继位若是有意,我可以将那昭宁郡主送回黔霖。”
褚逸大致明了了些信息,他枕于盛迁衡肩头,语气毫无波澜,“那是好事啊,可若是新王不允呢?”
盛迁衡鲜少见褚逸话语间毫无情绪,自当是其因听闻黔霖王爷过世而伤心。
他揉着其后颈,继续道:“因而我准备让边关使臣前去黔霖邀新王来我大陌一游,你看如何?”
褚逸能有何见解,朝堂之事他不懂,只淡淡回了抬手支额,句,“自是好的。”
他脑海中充斥着陌生先前那短短一句话,丝毫未觉盛迁衡的状态不对。
盛迁衡陪了褚逸一下午,直至刘德善来报有大臣有要事商议,他才不得不起身回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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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逸假借困乏之意,禀退所有奴才,独留下默书一人。
他确保殿门无人之时才开口问:“默书,你午时那番话为何意?什么殿下、世子?”
默书虽对于褚逸这般懵懂的模样有不解但还是一一解释:“殿下,您乃我黔霖二公子啊,虽于这大陌为质多年,但世子仍未抛却您!世子多年筹谋终等来王爷过世……”
褚逸抬手支额,刹时太多他不曾知晓的讯息朝他涌来,他须得花些时辰消化。
因而,王爷是指黔霖的皇帝,世子便是太子,那他莫非是黔霖皇子?被送来大陌当质子维持两国和平?
可那黔霖王爷为何又要送来和亲公主?
许是因为知晓其当初行刺被斩杀而愤怒?因此几月前欲开战不成才送来昭宁郡主?
不是那他现在又是黔霖皇子又是大陌贵妃?这都什么啊?
他弱弱问道:“世子多年筹谋为了救我回黔霖?”
默书颔首:“是,殿下!”
可褚逸眼下未有离开盛迁衡之意,更何况他腹中的孩子亦需要盛迁衡。
“盛迁衡方说邀新王来大陌,按你的意思是他会来?”
默书思索片刻,回话:“世子自小喜爱殿下,自是会来亲自带您回黔霖!”
褚逸翻阅着脑海中这本书的内容,对于他是质子这讯息未有任何描写。莫非是出bug了?这不合理啊?那盛迁衡知晓他是黔霖人吗?知晓他是质子吗?
他顿时头疼不已,深吸了口气后,继续问:“我若是不想回呢?”
默书眉宇皱起,不自觉发问:“殿下,您潜伏时间莫不是真的爱上这大陌皇帝了……”
褚逸合眸不愿去瞧默书的眼神,他抬手捂着小腹,心中暗道:孩子都有了,还能不爱不成?他虽前期为了活命演戏,可眼下皆是认真的。
他开口道:“我有些头疼,你先退下吧……”
默书:“是,殿下。”
褚逸着实思虑不明白这权谋文里的人际关系。他原本以为他只是个炮灰摄政王,为了苟命一步步走到了贵妃的位置。可这凭空而降的黔霖皇子身份让他无所适从。
藏红花之事早已被褚逸抛却脑后,他躺于榻上根本捋不明白这混乱的人际关系。难不成他失忆了?
他既想不明白索性抱着被褥补上被打断的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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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宫的内应同若桃汇报藏红花败露之事后,立即派人将那藏有藏红花的小药瓶送回昭宁郡主殿内。她则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慎刑司拷打那泡茶的婢女,婢女供出藏红花为昭宁郡主交于她的。慎刑司将收集到的人证物证整理清晰交于养心殿。
盛迁衡知晓过后,顺势直接降了昭宁郡主的位分,褫夺封号,降至嫔位。
褚逸直至听闻昭宁郡主乃陷害他之人时才垂眸望向自己已然近三月的小腹,他都快忘却自己有孕之事了。
据默书来报黔霖世子继位,且收到大陌使臣邀约后方办完继位仪式便启程前往大陌。
褚逸只觉头皮发麻,按理说黔霖新王爷乃他兄长?可他毫无记忆……
他愁得不知所措之时,许小姐于莲房搀扶下进殿。
褚逸立即赐坐,问:“身体可好?”
许小姐抚着已然显怀的腹部,淡淡开口:“承蒙贵妃娘娘照拂,我已然大好,只是这孩子素日里好动不大好受……”
褚逸问道:“可是胎动?”
许小姐颔首。
据褚逸所知一般于孕三至四月才会有轻微胎动,可许小姐这同他月份相当,怎会如此?
许小姐见褚逸不解,徐徐皆是,“娘娘为男子应当不知。初次有孕胎动较晚,可像我这般数…次有孕的……胎动会相较于初孕者要早。”
褚逸这才明了。
许小姐:“娘娘,我此次来是想恳求出宫。”
“为何?你大可在这宫中直至诞下子嗣再出宫。”褚逸将手边已然试过毒的点心递于许小姐,“这世道人心险恶,我怕你又……”
许小姐摇头,“娘娘,我已无积蓄,那茶楼先前已快休整好,我得早些出宫开业,早些营生才能一人养活三个孩子……”
褚逸数次开口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包了些银子给许小姐送她出宫。
她只知许小姐腹中的双胎于一周岁时早夭的结局,可却不知该做些什么帮帮她。
————
黔霖新继位的王爷于半月后进京,褚逸原本近乎忘却自己黔霖皇子的身份立即被点醒。
他一直疑云盛迁衡可曾知晓呢?
褚逸眼看着有孕近三月,昭宁郡主被降位分后若桃亦安分守己不少。
他犹豫再三还是起身欲去养心殿询问一番盛迁衡。
褚逸于莲房的搀扶下,疾步朝着养心殿行去。
未料那转角处,视线难及的死角,竟忽地冲出一名小太监,差点撞上褚逸。
他急急后撤躲避,重心不稳,眼看就要向后倾倒。莲房亦是手足无措,来不及搀扶。
褚逸忙捂住肚子,闭上眼睛,不愿面对这即将发生之事。
不曾想竟被人揽着后腰扶起,他嗅着那人衣领上的气味竟有一种熟悉之感。
褚逸欲开口致谢,抬眸时不曾想瞧见不远处盛迁衡面色如墨。
他喉结滚动似是隐隐能闻到其身上那股因醋意而泛着淡淡酸味儿的信香,褚逸只得同搀扶他之人拉开距离。
褚逸急欲脱身,可奈何那人似是刻意同他较劲儿,反手扣上他的手腕,力道渐紧,不愿放开他。
他抬眼望向那人,四目相对时,恍若镜中照影……
第54章 修罗场 针锋相对,谁也不愿让出褚逸……
褚逸细细瞧着近在咫尺的容颜, 不自觉讶异。他欲挣脱开对方攥着他的手腕,可却丝毫抽不开,只得开口, “可否松手?”
那男子仔仔细细望着褚逸的容颜,眼眸渐渐酸涩,颤悠悠开口喊道:“逸儿……”
褚逸不过一瞬便觉头皮发麻, 他竟无意识开口回应, “诶~”
思绪回神那一瞬, 他抬手捂着自己的唇一脸呆滞地望着那男子。莫非眼前之人乃黔霖新王?他的兄长?
盛迁衡远远瞧着褚逸竟被他人紧紧搂于怀中,面色骤变!他原只是欲装作一副重视黔霖王爷的模样前来迎接, 未曾想会瞧见这幅画面。
他快步跑上前将褚逸搂回怀中,恶狠狠瞪了眼那黔霖王爷,随后才望向褚逸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问:“可有吓着?可有不适?”
褚逸小幅度摇了摇头, 随后视线不自觉望着那男子。
盛迁衡单手捏上褚逸的脸颊, 迫使他只得望向自己, 用唇形轻微警告他:“不、许、看、他!”
那男子抬手整理着胸前略微凌乱的衣襟,清了清嗓开口:“孤此次前来便是来瞧你们在这儿搂搂抱抱的?”
褚逸这才徐徐扯下盛迁衡的手, 低声提点,“正事要紧。”
盛迁衡抬眸,目光如剑,直直望向黔霖新王。二人四目相对, 似有电光石火,刹那间便能擦出惊天火花。
两王对峙,各自身上那独有的孤傲之气,宛如两股汹涌的洪流,轰然相撞,激荡出无形的波澜。
褚逸瞧着那两人似是在暗暗较劲儿, 只觉背脊发凉。他抿着唇低声开口:“莫要在这儿站着了……”
盛迁衡立即牵上褚逸的手,紧紧与其相扣,笑着道:“朕早已命人于保和殿置办好宴席,诚邀黔霖王爷于保和殿一聚。”
黔霖王爷褚睿颔首,盯着褚逸于盛迁衡紧握的手,冷冷道:“孤甚是期待,只是不为孤介绍一下这位吗?”
盛迁衡向右侧挪了一步,将褚逸挡于身后。他隐隐觉察褚褚睿此次是为褚逸而来。但他绝不允此事发生。
他随口糊弄道:“此乃朕的贵妃。”
黔霖王爷褚睿叹了口气,歪头望向褚逸道:“逸儿,他就这般介绍你~”
褚逸尴尬地笑了笑,他算是看明白了。
黔霖王爷却为他的兄长,眼下这是他的兄长看不惯他的丈……夫?盛迁衡又莫名敌视他兄长?
别人是婆媳矛盾,他这是郎舅矛盾?
这都什么事啊?即便他全然不记得与黔霖有关之事,可总不能放任这二人这般针锋相对。
他微微舔唇,假意咳嗽了几声一时间他亦不知该如何称呼黔霖王爷,只得扯开话题:“今日保和殿有何美食,我可否去沾沾光,分上一杯羹?”
褚睿见亲弟弟竟这般维护盛迁衡亦不好再甩脸子,他此行只为带褚逸回黔霖。
“还劳请陛下带路吧。”
褚逸回眸朝着褚睿微微颔首微笑。
盛迁衡则是伸手搂着褚逸后腰,凑近其耳侧问:“方才当真没摔着?”
褚逸将音量降得极低,“没事,别担心。”
他望着盛迁衡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似是无须再去试探便明了其知晓自己为黔霖质子一事。
原来盛迁衡瞒了他不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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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至保和殿落座,褚逸原想坐得离那二人远些,可却被盛迁衡揽着并肩而坐。
盛迁衡替褚逸夹了不少菜,褚逸心不在焉地夹起送入口中。
他丝毫不敢抬头去瞧褚睿,万一被发现自己不是他弟弟那可要大难临头了。
顿时偌大的保和殿内鸦雀无声,未有筷子碰撞间发出的细微动动静。
褚逸嗅着周遭似是有另一股他不熟悉的气味,想来应当是褚睿的信香吧。
他不懂信香,只觉小腹微微发紧并未放在心上。
褚睿已然通过信香觉出他的亲弟弟乃坤泽之事,他昂首去瞧他的后衣领,盼着他并未被这大陌皇帝糟蹋成契。
褚逸只觉那褚睿的视线似是落在他身上,浑身不自在。他微微抬眸便对上其视线,只得立即垂眸继续用膳。
褚睿放下手中的筷子,端坐着,问:“陛下,孤此次来却有一事要与您商议。”
盛迁衡夹菜的手愕然顿住,他微微咬着后槽牙,开口问:“不知王爷口中所说与朕欲与王爷商议之事是否为同一件?”
褚睿挑眉,抬手示意盛迁衡先讲。
盛迁衡牵上褚逸的手,尽可能心平气和道:“王爷,昭宁郡主乃黔霖先王为了和亲送来的,眼下王爷既于我大陌皇宫,朕有意让王爷离宫时带她回故土。不知王爷意下如何啊?”
褚睿浅笑出声,“哦?陛下想遣返昭宁郡主?可孤也有想要带回黔霖之人,不知陛下愿不愿意放人呢~”
褚逸顿时汗流浃背。这两个人倒都是直肠子,丝毫不顾忌他还坐在现场,一点都不避讳!
他抬手揉着太阳穴,只觉头疼不已。
盛迁衡握着褚逸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力,冷冷望向褚睿,“不知王爷可要何人?”
褚睿起身缓缓行至两人桌案前,他望着盛迁衡那紧蹙的眉头不自觉暗笑,“孤要之人乃坐于陛下身侧之人。”
褚逸喉结滚动,抿着唇侧眸望着盛迁衡的神情,只见其眼眸半眯着,眉间早已川字成型,置于桌案上的左手死死攥着拳头。
站于一侧的刘德善开口呵斥道:“放肆,此乃为我大陌的贵妃娘娘!岂容王爷这般言语轻贱……”
褚睿为一国之王,怎会惧怕这些。尽管他身处大陌皇宫,身后精兵早已暗地里埋伏着。他怎可能置自己于险地。
“多可笑啊?这明明是我黔霖皇子褚逸,怎得就成了你盛迁衡的妃子?他是男子!不是你们的附庸!”
盛迁衡抬手猛拍桌案,站起身瞧着黔霖王爷褚睿,“褚逸乃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已然入了我大陌史书。王爷这是想要毁了两国建交?”
褚逸抬首瞧着这两人言语间尽是火药味,全然不知该怎么阻止。站在他们二人谁的角度谁都没有错……
他是盛迁衡的妃子,自是不能离宫;可他也是黔霖的皇子,理应回到黔霖。
黔霖王爷褚睿绕至褚逸身侧,揽上他的手臂欲将其带到自己身侧,开口:“两国建交自由昭宁郡主维系,逸儿我得带回黔霖!”
可不过须臾,褚逸的另一手臂便被盛迁衡握住,“褚逸一人即可维系两个建交,昭宁郡主您带回即可!”
两人皆较着劲儿,谁也不肯服输。
褚逸只觉自己似是要被拉扯开来,他如同一件商铺中陈列的物件,任人挑选。
他顿时气血上涌,厉声道:“你们两个够了!”
盛迁衡同黔霖王爷褚睿皆愣在原地,二人瞧着褚逸涨红的面颊不知所措起来。
褚逸推开那二人的手,后撤了几步,随后才开口:“我是大陌的贵妃,也是黔霖皇子。这并不冲突,你们到底在争辩些什么?难不成还要将我一分为二,一半留在大陌一半带回黔霖不成?
你们从始至终都未曾问过我的意见?我是褚逸,我有我自己的思想、情感,不是你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存在……
我累了,先回宫歇息了,你们两个都给我冷静点!”
语毕,褚逸疾步朝保和殿门而去,独留那两位王于殿前面面相觑。
踏入景阳宫的那一刻,褚逸顿觉浑身乏力,瘫卧于榻上,思绪仍是纷乱如麻。
默书站于一侧,踌躇许久才开口:“殿下,同王爷一道回黔霖吧。”
莲房立即抬首拍了拍默书的肩膀,“娘娘腹中还有孩子,怎么可能离开呢?你还是莫要给娘娘平添烦恼了。”
默书实在不解,“为何非得替着大陌皇帝生儿育女?大陌先帝怎得对待殿下的,殿下全都忘了吗?”
褚逸合眸脑海中闪过许多幼时被先帝苛待的画面。他表面虽风光乃先太子伴读,可背地里却时时被先帝罚跪。
在他知晓自己为质子时,褚逸才明白原来是先帝见其文采高于先太子才让他跪了一天一夜……
他一旦文韬武略优于先太子便受先帝召见。原以为只是不知礼数为给足先太子颜面,现在想来竟是因他为质子,不愿让他成才罢了。
可他真的要离开大陌吗?离开这大陌皇宫,去那他丝毫无任何记忆点的黔霖吗?
褚逸不知到底该作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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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和殿内
黔霖王爷褚睿双臂抱胸,质问盛迁衡:“逸儿,于你这后宫受了不少委屈吧……我们黔霖一夫一妻制,逸儿得忍气吞声多久才能接受你们大陌这三宫六院啊!我一定要带逸儿回去。”
盛迁衡自知大陌皇族与黔霖不同,可这些祖制亦并非他一朝一夕便能改之。
他自知理亏,可褚逸他绝不会轻易让出,“褚逸乃我妻子,你休想带走!”
褚睿不自觉笑出声,轻蔑得望着盛迁衡,问:“你们大陌只有皇后才能称为妻吧,如今逸儿不过是贵妃,也只能称为妾而已。我看你们大陌从未有过立男后之举,还需我细数逸儿所受之种种委屈吗?如今逸儿身后是我,他必不能受半分委屈!”
褚睿长盛迁衡十三余载,举手投足皆具王者之姿,气势上稳稳压盛迁衡一头。
盛迁衡开口欲反驳褚睿,立后诏书早已备好,过几日便可行封后大典。然不知何故,他竟口中难吐半字,似中邪般呆立当场,唯有紧握双拳,恶狠狠地瞪着褚睿,再无他法。
褚睿见眼前的小屁孩除了瞪他竟无任何反驳之意,不自觉替褚逸惋惜。
他开口询问一旁的刘德善,“逸儿住于哪个宫殿,烦请带路。”
————
半个时辰后,景阳宫外盛迁衡同褚睿二人皆立于景阳宫寝殿门口。
盛迁衡柔声道:“阿逸,我知我一意孤行未能考虑你的意见,我们聊聊可好?”
褚睿则抬手轻敲着门框,问:“逸儿,你我数年未见,可否叙上一叙?”
褚逸倚于贵妃榻上,听着门外二人的话语只觉头疼。他拿起丝帕塞于耳中,全当听不见!
第55章 修罗场(二) 褚逸晕倒
尽管已然将双耳堵住, 可那屋外二人似是有意在攀比何人的嗓音更嘹亮般,谁也不肯让谁。
褚逸眉宇紧锁,抬手捂住双耳亦无法隔绝那动静。
他弹坐起身望着那二人映在门框上的身影, 只觉头疼不已……
他唤来一旁的莲房,让她开门规劝那二人消停些。
莲房应下后,仅将门只拉开她能通过的距离后迈出殿外。
她朝着盛迁衡与褚睿行完礼, 方开口:“见过陛下与王爷, 娘娘今日疲乏得很, 方午睡下~”
盛迁衡怕惹得褚逸胎气不稳,只得暂且不再同褚睿争。他瞥了眼褚睿, 随后同莲房道:“那等你家娘娘醒了,告知他朕晚些同他一道用晚膳。”
莲房:“是,陛下。”
褚睿念着与弟弟多年未见, 他怕是与自己生了嫌隙, 还得慢慢来才是, 急不得一时,便也只得作罢。
他隔门呆滞地望着, 最终道:“敢问陛下,孤于何殿休整?”
盛迁衡转过身笑着望向褚睿,“朕为王爷引路。”
莲房见二人离去后才重回殿内。
褚逸忙问道:“他们走了?”
莲房颔首。
他这才觉耳边清净不少,他起身将窗柩支起, 望着那院中景色发呆。
莲房鲜少见自家主子这般忧愁寡言,她低声询问道:“娘娘,你可是不愿离开皇宫?”
褚逸徐徐回眸望向莲房,淡淡一笑。
眼下屋内就他与莲房二人,这几日他将所有心事都憋在心中,无人诉说。他只觉再不开口倾诉, 许是会情绪崩溃,可又无从开口。
他抬手扶着窗柩,徐徐道:“我从未想过兄长会来大陌,亦未曾想过盛迁衡竟隐瞒我诸多事宜……”
莲房望着褚逸渐渐失去光彩的眼眸只觉心疼,“娘娘,陛下与王爷皆是真心爱您的。只是帝王者皆行事一意孤行。王爷与陛下皆有自己的考量,只是与娘娘而言,他们有诸多事宜未能考虑到您的感受。”
褚逸缓步行至书案前坐下,摊平纸张后拿起置于笔架上的毛笔,道:“我都是知晓的,只是今日这番让我心绪烦乱。”
莲房替褚逸研着墨,问:“娘娘,在忧心什么,或许莲房能为娘娘解惑。”
褚逸微微摇头,他的事无人能助他,亦无人能懂他。他不过是个局外人而已。
“无事,我只是在想该如何做抉择而已。兄长自是体谅我为质多年受苦无数,欲带我回黔霖;陛下,则是不可能放我走。这两人都有自己的坚持……我不知该站于何人身侧而已。”
莲房拿着墨碇的手顿住了,他望向自己主子已然泛红的眼眸,徐徐道:“娘娘,陛下与王爷的意愿无法强加于您的身上,您自可做心中所想之事。”
“哪有如此容易?”褚逸停笔时才觉已然于纸上写下一个“爱”字,他随即涂黑,继续道,“身在皇宫已是最大的禁锢。”
————
晚膳时分,盛迁衡如约落座于景阳宫。
褚逸替盛迁衡夹着菜,神情略显呆滞。
盛迁衡捏上褚逸的手腕,见其似是心不在焉的模样,问:“阿逸,今日你兄长欲带你回黔霖,你怎么想?”
褚逸的视线落于盛迁衡握着他的那只手上,转而淡淡开口:“兄长还不曾知晓我有孕在身。”
话音犹未落,盛迁衡便抚上褚逸的小腹,问:“快三个月了吧?”
褚逸的小腹处的肌肤感受到盛迁衡掌心的温热不自觉瑟缩了一下,他转而抬眸望向其脸颊,道:“嗯,快三个月了。”
盛迁衡俯身含上褚逸的唇,他今日心绪难宁,总隐隐心悸,他害怕褚逸会真的随他兄长一道回黔霖。
他除了褚逸腹中这个孩子似是没有什么能留住褚逸的。
他欲再度问出昔日那句问了无数遍的话语,可又怕此次得到的答复与往日不同。
——阿逸,你会离开我吗?
褚逸轻轻拂去盛迁衡的手,竟在此时想起若桃亦有身孕之事。他不禁低笑出声,纵使他信盛迁衡,然若褚睿知晓此事,想必这二人又该大吵一场。
盛迁衡望着褚逸面颊之上僵硬的笑容,不忍发问:“在笑什么?”
褚逸微微摇头,继续用着膳,轻声道:“无事,只是在想我乃中庸,竟能怀上这孩子,实属幸事。”
他用余光扫了盛迁衡一眼,心中暗暗期待他能同自己坦白自己已然是坤泽之事。
可盛迁衡只是抬手将他搂入怀中,轻拍着他的后背,道:“孩子皆是上天的恩赐,是你我的缘分。”
褚逸轻嗯了一声。
二人这顿晚膳用了良久,褚逸却并未吃多少。
*
夜色如墨,黔霖王爷褚睿初到大陌,夜里难眠,躺于榻上辗转反侧。他闭目凝思,回想着白日里弟弟褚逸与大陌皇帝盛迁衡相处的种种情状。
那大陌皇帝盛迁衡对他的弟弟似是关怀备至,呵护有加,眉眼间满是柔情。他虽未瞧见弟弟后颈是否有契印,但那二人应当已然结契。
那宴席上褚逸似是还数次捂着小腹,莫不是他的弟弟已然怀上这大陌皇帝的孽种?男性坤泽不是难孕吗?他弟弟已然有孕了?
他坐起身,欲推翻自己的猜想却在一遍遍的推演中,一次次验证这一结论。
怪不得自己的亲弟弟竟如此同他疏离,原来是受孩子所禁锢啊!
————
翌日褚逸虽派默书打听了褚睿住于何处,但他却并未有去探望之意。
他不知该如何同其相处。印象中他自打六七岁起便已然在这大陌皇宫中,丝毫无为质的记忆。莫不是这本书出bug了?还是说他是个bug?
他于景阳宫院内踱步了近一个时辰,晃得站于一旁护卫的默书眼花缭乱,“娘娘,您可是有心事。”
褚逸这才停下脚步,微微一笑,“累了,回殿内吧。”
褚睿站于景阳宫殿外望着褚逸的容颜,咳嗽了一声。
褚逸这才察觉褚睿竟站于他景阳宫门口,他舔着唇,举手投足间尽显局促。
默书与莲房同他讲述了不少他与褚睿之事,可直面他时仍尤为紧张。
他吞咽着唾沫,随后才道:“兄长,可要进殿坐坐?”
褚睿自是应下了。
二人落座后,褚逸斟了杯茶递于褚睿手边,“兄长,喝口茶吧。”
褚睿瞧着褚逸酷似母亲的面容,只觉眼眸酸涩。
他细细地瞧着多年未见的弟弟,哽咽道:“孤还记得你还在襁褓时的模样,眼下逸儿已然这般大了……”
褚逸喝着茶,语无伦次起来:“兄长多年未见亦风采不减当年……”
褚睿眼下才瞧见自己亲弟弟后颈之上的契印,他直言道:“逸儿,有孕几个月了?”
褚逸顿时愣在原地,他怎么会知晓自己有孕之事?明明只宫中无人知晓才是!
他望着褚睿的眼眸不自觉慌张,反驳道:“兄长在胡说些什么?哈哈~”
褚睿叹了口气,见褚逸这番模样已然知晓答案,“无须再隐瞒了,你是因这孩子才不愿同我一道回黔霖的?”
褚逸这两日总因回不回黔霖一事而烦扰。他合眸扶着额,头疼不已,回话道:“兄长,如果我说不是因为孩子呢?”
褚睿追问:“你爱上这大陌皇帝了?”
褚逸未答复。
“这毛头小子才二十有三,他能许诺你什么?许诺只爱你一人吗?”褚睿气不过厉声斥责起来,“他甚至连封你为后都找不到!这后宫里我听闻有一答应也有孕了吧~他还宠幸旁人,你让我怎么放心把你留在大陌?莫不是你觉得自己受的委屈还不够多?”
褚逸怔怔地望着褚睿的怒颜,不知该如何反驳。
在褚睿眼里若桃腹中的孩子便是盛迁衡的,盛迁衡无法做到独宠他一人。
褚睿冷哼一声,沉声道:“孤还听闻那答应竟欲对你的孩子不利!这三宫六院,不过是个是非之地,成日里与那些女人争风吃醋,争夺一个男人的恩宠。有何好留念的?依孤之见,不你同我回黔霖,招赘一个你喜欢的男人亦或者女子未尝不可!!”
盛迁衡不知何时闯入景阳宫,同那褚睿破口大骂,“王爷莫要口出狂言。朕待阿逸如何,阿逸自是知晓的!”
褚睿起身行至盛迁衡身前,抬手戳着其胸口,问:“那答应腹中的孩子如何而来,你莫要想糊弄孤!”
二人再度剑拔弩张,全无退让之意。恰似双雄对峙,犹如两匹恶狼争锋,似是要展开一场争夺领域之战,一决雌雄。
盛迁衡拍开褚睿的手,不自觉释放出信香欲压制褚睿的气焰,“我未曾碰过旁人,那答应之事我还在查证中!置于昭宁郡主你带回后,我处决完那答应,宫中便只有阿逸一人!”
褚睿冷哼了好几声,他见盛迁衡竟敢用信香压制他,立即用信香反击他,随即道:“陛下,您查了多久了?我们逸儿忍气吞声,我可不是这么好糊弄之人。你连封我们逸儿为后都做不到还是莫要在此口出狂言了……”
盛迁衡紧紧攥着拳,“诏书我已然……”
褚逸闻着空气中混杂的气味不适感瞬间上涌,他欲起身却险些没站住。
莲房扶稳他后,他才抬手拍着桌子,“别吵了!”
盛迁衡望向褚逸,注意到他那苍白的脸色,立即上前询问:“有何不适?怎得脸色这般差?”
褚逸欲开口却眼前发黑险些向后倒去,盛迁衡遂抄起他的膝弯将人抱起置于榻上,“快传王太医!”
第56章 决裂 是时候该带球跑了
褚逸躺于榻上, 只觉周遭的气息让他不适,他勉强开口,“你们两个是不是释放信香了?”
褚睿抱着臂站于床头, 见盛迁衡全然将弟弟护在怀中,只得装作不经意开口道:“是你这夫君信香冲得很呐~”
盛迁衡不自觉切了声后才立即收回信香,握着褚逸的手, 关切道:“可有哪里不适?”
褚逸合眸不愿去理会这二人, “信香太冲了!你们俩收敛点!”
盛迁衡不知褚睿知不知晓褚逸有孕之事, 亦不敢开口。
徐太医进门后大气也不敢喘,诊脉时更是汗流浃背。他抬眸瞧着盛迁衡, 不知该不该开口。
褚睿瞧那两人眉来眼去的,开口道:“孤的弟弟和小侄子如何了?”
盛迁衡抬眸望向褚睿,不敢置信他竟已然知晓。既然他已知晓居然还要带褚逸离开?
徐太医这才道:“娘娘, 并无大碍。应当是受陛下与王爷的信香刺激。有孕之人无法承受乾元过于浓厚的信香, 更何况还是二位乾元的信香。”
褚逸收回手, 示意莲房去开窗。
待莲房与徐太医退出寝殿后,褚逸抬眸望着站于床头与床尾的二人。
对于他的兄长他所知晓的不多, 但倒是十分爱护他这个弟弟;而盛迁衡作为他的夫君待他自是好的,只是这份好似是亦带来不少怨妒。
他所求始终未变,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他现代人始终贯彻的观念。只是恰巧与黔霖那边的习俗重合罢了。
他叹了口气,望向盛迁衡, 问:“你方才欲说什么?”
盛迁衡立即唤来屋外的刘德善,将拟好的诏书递于褚逸。
褚逸不解地望向盛迁衡,此乃何意?
盛迁衡示意其打开看看。
褚逸徐徐展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乾坤定位,阴阳协和,中宫之设, 所以承宗庙、母天下也。咨尔苏氏德妃,毓自名门,德备柔嘉,性成淑慎,温恭允塞,懿范攸昭。自入侍朕躬,克勤克俭,协赞内治,允彰壸德。上奉慈闱,克尽孝道;下抚嫔御,咸沐仁风。实乃六宫之表率,母仪之典范。
今仰承祖宗成宪,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于景和十月,册立德妃苏式为皇后,授金册金宝。尔其祗承景命,永绥福履,助隆化理,衍庆椒涂。
钦哉!①
褚逸目光如筛,一字一句地仔细瞧去。原以为此乃封他为后的诏书,可当“苏氏德妃”四字映入眼帘时,他才觉不然。原来,这竟是册封那昭宁郡主为后的圣旨。刹那间,他只觉呼吸在那一瞬变得滞涩,似被无形的枷锁紧紧束缚。
他抬手轻捂胸口,似是心在滴血,那痛楚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他几难自持。
盛迁衡让他瞧这份圣旨是为何意?告知于他男子无法封后吗?
他缓缓将圣旨卷好,双手不自觉颤抖着。最终还是奈不过心中的怒火,抬手将那圣旨随手丢在地上,问道:“陛下,将册封德妃为后的圣旨呈于臣妾眼前,究竟为何意?是欲要警告臣妾莫要再觊觎那后位吗?”
盛迁衡不解,这是册封褚逸的诏书。褚逸怎会是这般反应?他见捡起诏书瞧了眼。
怎会如此,是谁动了他亲自撰写的诏书!那昭宁郡主还是旁人!?
他忙开口解释:“阿逸,我并非此意。这诏书原不是这般写的!朕是要册封你为……”
刘德善犹如机械般再度进屋将第二份圣旨递来。
褚睿眉宇紧锁瞧着情况不对,随即抢过,展开翻阅。
他冷哼一声,问:“是要给逸儿瞧这一份吗?给错了?逸儿他欲封你为皇贵妃。大陌从未有立男后之举,他怎么可能立我们逸儿为后呢?皇贵妃已然是最高的位分了。虽他不喜昭宁郡主,这后宫也只有她受得起了。”
盛迁衡夺过褚睿手中那份圣旨,随后撕扯掉,怒吼道:“定是有人从中作祟!阿逸,你要信我!皇后之位从来都是留给你的!”
褚逸眼眶含泪,他抬袖拭去那将落未落的泪珠,随后语气淡然,轻声问道:“可这分明是陛下亲笔,世间又有何人能仿得如此惟妙惟肖?”
盛迁衡蹲下身欲牵上褚逸的手,却被其躲了去,他冷静分析局面:“字迹谁都可以模仿,朕亲拟的诏书只为你为后!信我!”
多么苍白的解释啊,正如他当初被诬陷为刺杀之人。
彼时,王将军呈上他与叛贼勾连之书信,他亦是这般辩解。
褚逸阖目,强抑心中纷乱思绪,缓缓启唇:“陛下,我想一个人静静。”
盛迁衡深知此时局势不佳,褚逸亦是难以听进他之言。于是起身,说道:“阿逸,你且好好歇息。朕去查究,究竟是何人擅定朕之圣旨。”
褚睿瞧那盛迁衡离去后,才俯身望向弟弟已然通红的眼眶,心疼不已。幼时他亲自养大的弟弟于这大陌受苦多年,竟还要受着毛头小子的欺辱。
他伸手抚上褚逸的脸颊,柔声道:“莫要因那负心汉流泪了……不若同兄长一道回去吧。”
褚逸不知怎得竟突然放声痛哭起来。他抬手数次拭去脸颊的泪水,可那泪如泉涌,视线却愈发模糊,始终无法清明。
他深知盛迁衡恐是被人暗中设局,才落得这般境地。可他却做不到无动于衷,即便盛迁衡未曾封他为后,亦无妨。他本就未曾将这些虚名放在心上……
他仍旧开口替盛迁衡辩解道:“兄长,他定不是有意这般的。”
褚睿真是恨铁不成钢,但也无可奈何。感情之事只得自己想明白才成。
他用指腹揉着褚逸的眼眶,低语:“逸儿,你想想可又有谁知晓他亲自拟了圣旨?”
褚逸抿着唇,一言不发。
褚睿欲将那弟弟揽入怀中,然多年未见,他深知若是贸然相拥,反倒会惹得弟弟不自在,只得先柔声劝慰:“逸儿,莫要哭了,好不好?哭多了,对孩子可不好。”
褚逸哭得肩头微颤,抽噎不止。然闻褚睿之言,只得强忍悲泣。良久,方渐渐平复气息。
他知晓自己应是眼眸红肿,不愿让褚睿瞧去,问:“兄长,你此次来大陌只为带我回去吗?”
褚睿颔首。他细细交代了数月前数国来大陌觐见时,使臣便将褚逸尚活着的信息传递回黔霖之事。可他们的父王,非但不愿前来救回自己的儿子,却还欲攻打大陌侵占大陌国土。
褚睿早就看不惯他父王的做派,早已悄悄下了毒,总算等来他坐上王的位置。这些他当然不会告知褚逸,他只需知晓他的兄长还在乎他,还爱他。
褚逸兴致不高,亦不知该同褚睿聊些什么。只得捂着小腹,假意不适,道:“兄长,你让我考虑几日再答复,成吗?我今日想早些歇息。”
褚睿抬手揉着弟弟的后脑勺,柔声道:“好,逸儿若是有何不悦都可找兄长倾诉。兄长永远都是你的兄长。”
————
是夜,褚逸躺于榻上却思绪异常清醒。
他无数次回想着那份圣旨,“德妃贤良淑德乃皇后佳选”。是他身为男子不配了……
可他亦无法相信,盛迁衡会这般将欲册封昭宁郡主为后告知于他。
即便他迫于无奈,只得册封其昭宁郡主为后,亦当与他商议一二,而非如今日这般,赤裸裸地刺痛他的心。
他回想着盛迁衡往昔的行径,彼时和亲之事,盛迁衡皆多次向他致歉。今日之事,定有蹊跷!
他着实躺不住,起身行至衣杆前欲重新整装。
莲房听见动静,问:“娘娘,您这是?”
褚逸望向莲房,莞尔一笑,问:“我的眼还肿吗?”
莲房起身点燃床榻旁的烛火后,才抬眸看向褚逸,轻声道:“已然消肿大半。娘娘,此刻欲往何处?已然是亥时,夜已深了。”
褚逸眼下只想一心求证,毫无睡意,“替我更衣,我要去找陛下。”
莲房不解但也只能照做。
————
盛迁衡返回养心殿时,将那两份圣旨丢于地面,问着殿内的所有人,“谁动了圣旨?”
殿内所有跪拜于地,齐声道:“奴婢/才不知!”
盛迁衡望向刘德善额间冒出的汗珠,问:“这圣旨朕拟完后,我命你保管好,如今出事,刘总管你来说说?”
刘总管:“陛下,您亲自拟了两份圣旨您不记得了吗?”
盛迁衡气极反笑,他为何要写两份圣旨?他本只欲册封褚逸为后,这第二份圣旨又从何而来?
“好啊,一个个都不肯说实话。那便都给我拖出去打上二十大板!”
顿时养心殿内求饶声四起。
于那刘总管被拖出去前,盛迁衡蹲于其身前再度发问:“是否为德妃逼迫你行之?刘总管,只要你将事情原委告知于朕,朕自会饶了你的过失。”
刘总管再复数了一遍:“陛下,三日前您亲自拟了两份圣旨啊……”
盛迁衡自是不信的,分明是他亲笔所书的圣旨,他焉能不晓!那夜虽疲累不堪,然所作所为,他皆铭记于心,分毫不差!
他听着殿外哀嚎声不断,只觉头疼不已。他究竟怎么了?为何会发生此事!
*
褚逸缓步而行,踏入养心殿时,但见殿外众人正受杖责。其间数人,血丝已透过衣衫渗出,褚逸不忍目睹,只得抬手轻掩双目。他见刘总管竟未在殿外受刑,便径自踏入养心殿。
刘总管受了二十杖,艰难跪于地上,颤巍巍开口:“陛下,您再问奴才数次,奴才也只知您三日前亲自同奴才说欲封德妃为后啊……”
褚逸听着刘德善的话语脚步一顿,只觉心中所有的猜想皆被推翻。
莲房扶着褚逸的手亦是僵住,她望着褚逸的面色只觉不对。
盛迁衡正坐于龙椅上重新拟着诏书,他抬手将笔朝刘德善扔去。
褚逸随即进殿,他望着盛迁衡,微微一笑。
他缓缓行至盛迁衡身侧,抚上他的肩头,问:“怎得这般生气?”
盛迁衡喘着气,握上褚逸的手,“朕在查谁人改了朕的圣旨。”
褚逸的视线不自觉望向桌案上未完成的诏书,待看清后,他立即抽回自己的手,尽可能忍住不落泪:“陛下,这诏书总该是您亲自写的。”
盛迁衡颔首,这是他重新写下立褚逸为后的圣旨。
褚逸后撤了好几步,再度追问:“那这份诏书自是无人能再做手脚了。臣妾从未想过要那皇后之位,陛下亦无须再同臣妾演情深义重的戏码了。立德妃为后之事臣妾无任何怨言……臣妾告退!”
褚逸转身欲离开,却被盛迁衡疾步上前揽住了腰。他伸手掰着盛迁衡的手指,一度哽咽欲落泪,怒吼道:“你放开我!”
盛迁衡不解,为何褚逸顿时这般生气!
他望向那份圣旨,怎得竟还是册封德妃?!不可能!他明明写的是褚逸!
他支支吾吾开口道:“褚逸,您信我。我写的是你啊!”
褚逸抬手指向那德妃的字眼,冷眼望向盛迁衡,问:“你是不会写惠贵妃还是不会写褚逸?你同我说啊!”
盛迁衡亦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只得紧紧将褚逸搂在怀中,一时慌不择言:“阿逸,你来写!圣旨我允你写,你亲自写!”
褚逸冷笑了一声,“不必了,陛下,臣妾只是贵妃,无权干政。臣妾乏了,陛下可以放开臣妾了吗?”
盛迁衡死死抱着他,一遍遍哀求他的原谅。
褚逸只觉心寒,他明明不在意他是否能当皇后。可眼下却因这皇后之位而心痛不已。他终究还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盛迁衡是皇帝,所行的一切皆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是最利于大陌的决定。
他怎么就信了他爱自己呢?即便喜爱他是真,可独宠他终究是不可能的。
他任由盛迁衡抱着,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感知不到自己的心痛。
他低声开口道:“盛迁衡,我乏了。你抱着我睡一觉可好?”
盛迁衡立即禀退所有人,抱起褚逸朝着后殿走去。
他踌躇再三才开口:“阿逸,我知你不信我。可我真的只愿你当我的皇后!”
褚逸勉强笑了笑,“我信你!方才是我情绪激动了。”
盛迁衡缓缓替褚逸褪去衣衫,随后二人便躺于榻上,谁都未曾开口。
褚逸将自己窝在盛迁衡怀中,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抬手捂着小腹。
他想自有孕以来他都被孩子牵制着,一时的情爱让他身陷囹圄。逃离盛迁衡身边才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初衷。
第57章 下迷药 欲逃跑
褚逸这一夜几乎没睡, 他嗅着盛迁衡身上的气息麻木地躺着。
翌日几近上朝前,褚逸才抬眸望向盛迁衡的脸颊,他抬手抚上他的眼眸。
盛迁衡不过须臾便捏上了褚逸的指腹, 转而开口问:“睡得可还好?”
褚逸淡淡点头,“睡得很好。你该上朝了,我为你更衣, 可好?”
二人望着彼此眼下的淤青都未曾开口揭穿, 似是心照不宣般装作无事发生。
褚逸简单披了件长褂, 起身替盛迁衡更衣。
几个月前他甚至望着这些冗杂的服饰一窍不通,眼下已然清晰每一件配饰的穿戴顺序。
他欲蹲下身替盛迁衡系上玉佩时, 却被盛迁衡揽着腰抱进怀中。
盛迁衡不知为何心中所想不能成为笔下所写,他似是中了蛊毒般,不受自己的控制。他害怕褚逸抛弃他, 可他不知该做些什么挽回褚逸……
开口时嗓音已然沙哑:“阿逸, 眼下还早若是疲累, 再歇息会儿。”
褚逸嗯了一声,指尖不自觉颤抖着, “好,你快上朝去吧。”
他望着盛迁衡的背影只觉恍惚。
不过一夜之间他同盛迁衡不再如以往一般,他们二人终究是生了嫌隙。
他淡淡笑了一声,随后换好衣物出了养心殿。
他走近桌案抬手触碰着那份尚未完成的圣旨。盛迁衡字迹苍劲有力, 一笔一划似是都透着一股他身上独有的韧劲。
直至眼泪洇湿了那德妃几个字褚逸才抬手擦拭着自己的眼泪,原来有的时候真的能笑着哭出来。
他用衣袖拭去所有泪痕,转而出了养心殿准备回景阳宫。
然路上经过褚睿的宫殿时,他脚步微顿。
莲房见褚逸似是踌躇不已,便开口询问:“娘娘,可是想见王爷?”
他微微摇了摇头。
待重回景阳宫时褚逸顿时只觉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他禀退了屋内所有人, 将身上的衣物褪去只剩一件里衣。他独自坐于榻,手臂微微颤抖着,掌心贴上小腹时已然能感受到些许微微隆起的弧度。
他不自觉眼眸酸涩,这个孩子居然已于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他低声抽泣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犹豫着这个孩子的去留。或许从一开始便不该留下它的……
一夜未眠的疲累感上涌,褚逸渐渐昏睡过去。
直至午时他才渐渐转醒,他方转身便注意到殿内有人。
褚逸坐起身抱紧被褥,警觉地望向那人。
褚睿察觉到弟弟似是已醒,回眸对上其眼眸后,开口:“逸儿醒了?”
褚逸忙开口问:“兄长怎么在我殿内?”
褚睿行至榻前扶着褚逸起身,他方欲替其转移却被拦了下来。只得将衣物递给弟弟,问:“昨夜发生了什么?方才睡梦中我们逸儿竟在哭泣。”
褚逸垂首,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的兄长都知晓,又能再倾诉些什么呢?说明明当初不在意后位的他,如今因为一个后位悲痛万分吗?还是说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思来想去他最终只是开口询问褚睿何日回黔霖。
褚睿抬手揉着褚逸的发丝,道:“孤还会多待几日,怎么了?”
褚逸摇头,“无事,只是昨日之事我想了许多罢了。”
褚睿瞧着自打他来到这大陌皇宫他的弟弟便拘谨得很,甚至引得弟弟与盛迁衡之间产生矛盾。
或许这么多年他的弟弟早已习惯大陌的生活;或许他一意孤行想要带他回去的决定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他叹了口气,安抚褚逸道:“有何心事都可同孤说,过几日孤便要回去了。再相见许是难事了……”
褚逸抬眸,不解,褚睿这是不强求他回黔霖了?
“兄长,不是要带我回黔霖吗?”
褚睿淡然一笑,他望着弟弟那几乎毫无血色的面颊,徐徐开口:“这两日你总是夹在孤同大陌皇帝之间不好受吧。是孤强加了孤的意愿至你身上,孤以为你为质多年受尽苦楚,同我回黔霖乃天经地义之事。可孤忘了询问你的意愿,或许这些年你习惯了这大陌的水土呢?又或是你爱上了盛迁衡?这些年发生了太多孤无法预料的事。我们逸儿也长大了,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才是。”
褚逸听着褚睿的话语竟不自觉泪流满面,明明不是他的兄长。可他似是能从那话语中觉出对他的爱意,来自亲人的爱意。
他背过身努力控制住情绪,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后才平息下来。
他同褚睿一道用了午膳,二人同寻常人家的兄弟一般畅聊了不少家常。
褚逸一度觉得那个褚褚睿口中的黔霖,似是莫名熟悉,便犹如他在那里生活过一般 。他不自觉萌生出一种想去亲眼见一见的冲动。
褚睿同弟弟待了近三个时辰,眼看着盛迁衡应是该来景阳宫时,他欲起身离去。
于褚睿即将迈出景阳宫的那一瞬,褚逸开口道:“兄长,你还愿带回我去吗?”
褚睿猛的回眸望向他的弟弟,转而进屋关上了殿门。
他徐徐蹲于褚逸身前,问:“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褚逸重重地点了点头,“兄长,我知晓我在说什么。”
褚睿瞥了眼屋外确认无人后才再度发问:“盛迁衡不会放你走的。”
褚逸心中自是明了。然身处这宫墙之内,又能做些什么呢?与盛迁衡彼此演戏,佯装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吗?
他已不愿再去探究那圣旨究竟要册封何人,亦不愿再去求证盛迁衡是否真心爱他。
他只觉活在这宫墙内疲累不堪,他似是要喘不过气了。爱与不爱,不过是一时之念,情爱终究只是这漫长一生中的一段过往罢了。他需得一个人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他到底爱不爱盛迁衡,若爱,到底有多爱。
离开盛迁衡才是眼下最好的决定。
褚逸开口时极其冷静,“兄长你能不能帮帮我?”
褚睿望着褚逸那眼底的血丝只是应了下来。
————
盛迁衡上朝时同百官商议皇后人选,竟无一人提议褚逸。
所有人皆上奏昭宁郡主乃不二人选。
他厉声呵道:“自古从未和亲公主为后!朕欲立褚逸为后。”
百官齐齐下跪,“陛下不可啊!男子不可为后!”
盛迁衡抬眼望去竟全然是一模一样的嘴脸,他不自觉惊愕。他抬手揉着山根,只觉头疼不已。
下朝后盛迁衡坐于养心殿内,只觉胸闷得很。
他望着那已然自己晕开的圣旨只觉愤恨不已,他拿过烛台一把将其烧了去。
为何封后这般艰难,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阻拦他!
*
午夜时分,盛迁衡立于景阳宫门前不敢进去。
他瞧着屋内熄灭了烛火,又等了许久才悄悄进门。
褚逸本就睡得不沉,自有人推门时,便已然醒转,只是仍保持着睡姿。待闻到盛迁衡身上的信香,他才微微放松下来。他听着盛迁衡的步伐似是立于榻前,便没了动静。
他眯着眼,勉强望去,只见盛迁衡蹲于床榻前,直直地望着他。
褚逸心中不禁有些发怵,索性佯装翻身,故意触碰到盛迁衡。
他装作受惊的模样,抬眸一脸迷蒙的模样,问:“是谁?”
盛迁衡出声,“阿逸,是我,别怕。”
褚逸颔首,他起身点上烛火后,示意盛迁衡上榻。
随后才开口询问:“怎得不传唤一声?”
盛迁衡搂着褚逸,只觉头疼缓解不少,徐徐道:“我瞧着你屋内已无烛火,自是以为你已然睡下了,怕扰到你。”
褚逸抬手捶了下盛迁衡的胸口,质问起来:“你这般悄无声息地站在与榻前便不算惊扰到我了?”
盛迁衡只得开口致歉:“对不起,吓到你了。”
褚逸侧躺着枕于盛迁衡的手臂之上,合眸闻着他的信香,问:“无妨。”
二人随口聊了几句,褚逸便沐浴着盛迁衡的信香睡了去。
盛迁衡抬手轻抚褚逸的小腹,指尖触到那微微隆起的弧度那一瞬,他的心跳似是漏了一拍。
他凝眸低语,声线温柔缱绻:“帮我留住你父后吧~将来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
褚逸同盛迁衡谁都未再提及封后一事,而褚逸业已有孕三月。
盛迁衡顺势将其有孕一事告知群臣,惹得群臣哑口无言,可那些大臣亦并未同意封褚逸为后一事。
盛迁衡一怒之下杀了一人泄愤,惹得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盛迁衡开口道:“还有何人有异议?”
礼部侍郎上前道:“陛下,臣无异议。”
群臣望着那血泊中之人,只得颤悠悠跪地,齐声道:“臣无异议。”
即便无人再反对盛迁衡,可册封圣旨仍无法攥写下褚逸的名字。盛迁衡几欲崩溃……
*
褚睿已然于大陌逗留有尽七日,他每日都会去景阳宫与褚逸聚上一聚。
他告知褚逸三日后欲返回黔霖,届时自会带上他。
褚逸颔首,接过兄长递来的迷药死死地攥入手中。
褚睿叮嘱道:“此乃我黔霖迷药,需得仔细着计量,少许便可让人昏睡数日。”
*
三日后
褚逸让莲房替其诊过脉,确保身体无虞才敢放心用药。
盛迁衡这几日皆是晚膳后才到访景阳宫。
褚逸早早沐浴完,将迷药涂于后颈腺体之上。
他让莲房为他施针,掐准了时机,于盛迁衡踏入景阳宫时,他的信香顺势失控。
刹那间,丹参的气味弥漫于整个景阳宫内。
第58章 带球跑 “阿衡哥哥,你帮帮逸儿吧。”……
盛迁衡方站于景阳宫寝殿门前, 他命刘德善开门时,嗅到了褚逸的信香的异样之处。
他抬手揪上刘德善的后衣领,开口道:“都给我退于殿外候着!”
刘德善后撤好几步, 随后道:“是。”
他抬手推开殿门那一瞬丹参的气息顺势冲入他的鼻腔,立即迈腿进屋迅速关门。
盛迁衡抬手轻轻掩住口鼻,这般气息浓重, 竟似雨露期般。然褚逸身怀六甲, 按常理而言, 孕期本不该受雨露期之苦。
可他稍一思量,褚逸乃是经药物分化而成的坤泽, 其雨露期不规律,或许本就不足为奇。
褚逸半倚于贵妃榻上,呼吸急促, 他伸手扯着领口的衣物, 企图散热。
他只觉后颈传来的热度让他不适, 正欲抬手之时顺势清醒不少,千万不能将药抹去。
盛迁衡徐徐转身望向贵妃榻上的褚逸, 行至他身前那一瞬,后颈不自觉滚动着。
褚逸已然衣领敞开,身上透着一股异样的红晕。胸脯因呼吸一起一伏。
那朱红色的墨点,似是稀世之宝般, 即便已然无比熟悉,盛迁衡亦难以挪开视线。
他徐徐伸手抚上他的脸颊,问:“阿逸,你这是……?”
褚逸只觉盛迁衡的掌心格外冰凉,他无意识贴了上去。他撑坐起身,欲环上盛迁衡的脖颈, 却整个身子都不怎么听使唤,摇摇晃晃地丝毫站不稳。
盛迁衡只觉心头一颤,立即揽上褚逸的腰背,嗔怪道:“莫要胡闹,还怀着孩子呢!”
褚逸靠于盛迁衡怀中,昂首咬上他的耳垂,低语道:“有孩子又如何,你帮帮我吧~我好热。”
盛迁衡只觉褚逸指腹上的热意似是传递而来,迅速透过他的黄袍。
他伸手捏上褚逸的下颚,徐徐问道:“褚逸,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寝殿内丹参的气息四串,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褚逸只觉周身似被烈火蒸笼围裹,热气蒸腾得他难受不已。他随手扯了扯腰带,本就松松垮垮搭在肩头的衣衫瞬间滑落,散落在贵妃榻上。那衣衫似是被风拂过,轻盈地散开,宛如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引得盛迁衡的目光难以挪开。
盛迁衡望着褚逸这般神志不清的模样,只觉头疼不已。
他捏上褚逸的后脑勺,俯首瞧去。如他所料,褚逸的腺体已然微微鼓起,同雨露期时别无二致。
褚逸的思绪尚在,他只觉盛迁衡的鼻息落于腺体附近,磕磕绊绊开口道:“阿衡,我好热~”
盛迁衡嗅着这满屋的丹参信香,只觉平日里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即将溃不成军。可他深知褚逸怀着身孕,碰不得才是。
褚逸抬眸勉强瞧着盛迁衡一脸纠结的模样,微微踮脚吻上他的脸颊。
盛迁衡整个人呆滞地站于原地,他的思绪正无限挣扎着。
褚逸从未见过盛迁衡这般正人君子的模样,他只得使出浑身解数。
他伸手轻轻点着,转而望向盛迁衡的神情。
他昂首轻咬着其唇瓣,道:“阿衡,你可是厌弃我了?”
“怎会?阿逸于我心中便是最好的。”盛迁衡扣上褚逸的后颈,加深了这一吻。
褚逸闻着盛迁衡此刻才释放出的信香,思绪逐渐混沌。只知沉
醉于眼下的
欢
愉……
盛迁衡抬手掐着褚逸的腰腹,将他一把抱起,朝床榻走去。
二人躺于榻上时,他迅速望褚逸腰后垫了一靠枕。
八月流火,褚逸却只觉浑身似是被置于火上炙烤着。
他无数次吞咽都抵不过盛迁衡的掠夺。
直至盛迁衡抵着褚逸的额头,他才得以喘息。
盛迁衡开口时嗓音早已沙哑,“阿逸,可有好些?”
褚逸摇着头,不过须臾积蓄已久的泪珠滑落,他哽咽道:“我的陛下,我的腺体好热。”
盛迁衡只觉额角的青筋跳得厉害,他仅剩的理智在无尽叫嚣着,“阿逸,给你一个标记可好?”
褚逸本就思绪混沌,标记一词他早已无法领会其中含义。他坐起身,扒着盛迁衡的的腰带……
盛迁衡立即单手钳制住褚逸,他微微俯身,轻启薄唇,缓缓覆上褚逸的脖子…………
(审核这是脖子以上哦~)
他勉强吐出一句话:“阿衡,你标、记我吧,我是你的!”
屋内早已充斥着丹参的气息,似是隐隐还夹杂着些许转日莲的味道。
疼痛感传递而来那一瞬,褚逸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
他除了大口喘着气,不知该做些什么。
盛迁衡将所有血丝尽数尝去,转而望向褚逸迷蒙的眼眸道:“阿逸,如何?”
褚逸缓了许久才回话,“盛迁衡………………”
“不能再胡闹了,阿逸。”盛迁衡抬手抚着褚逸的小腹,顿时清醒不少,转而道,“我命人备水,沐个汤可好?”
眼下褚逸虽知迷药应当已然被盛迁衡服下,但药效发挥还需时辰,他得拖住盛迁衡才是。
他吻上盛迁衡的下巴,呢喃道:“我们的孩子强健得很……”
盛迁衡立即否决,“不可!”
褚逸握着盛迁衡的手,颤悠悠地抬眸望着盛迁衡猩红的眼眸,问:“阿衡,你当真舍得?”
盛迁衡抿着唇,“可是……”
褚逸凑近盛迁衡耳侧,低语着:“阿衡哥哥,你帮帮逸儿吧。”
盛迁衡不自觉喉结滚动,他大喘着气。不过须臾便搂着褚逸的腰腹一道翻身。
褚逸只觉眼前天旋地转,道:“哥哥,逸儿求你救救我。”
………………
那脚踝上的银镯早已不似从前般银亮,可铃铛的清脆声响却远胜以往。
即便是微微的幅度皆能让铃铛的声响响彻寝殿内~
褚逸只觉膝盖处那火辣辣的疼痛感让他睫羽轻颤。
好在盛迁衡一直将他紧紧搂于怀中,褚逸只觉浑身乏力。
盛迁衡瞥见褚逸似是不适,他欲作罢。
可闻着褚逸那依旧浓烈的信香,他只得继续勤勤恳恳得活动着。
不知何时褚逸只觉身后空荡荡的,他回眸望着盛迁衡…………………………………………………………
他已然躺于榻上,他满是不解。
他开口问道:“阿衡,你这是?”
盛迁衡伸手抱上褚逸,吻上他的唇,道:“阿逸,该歇息了……”
褚逸早已无任何思考能力,他只知呆滞地望着盛迁衡。
……………………………………………………………
突如其来的饱腹感,让褚逸眉宇紧锁,他埋怨道:“阿衡,太饱了!”
盛迁衡轻笑,伸手撸着褚逸的鬓发,解释道:“眼下这般才不会
有事。”
………………………………………………………………
褚逸已不知于这场风浪中抗争了多久,他只知今日种种早已超过雨露期那一日。
盛迁衡不知何时叫了水,二人挤于浴桶中时,褚逸只得枕于桶边闭目歇息着。
盛迁衡则一心清洗那不知何时污浊不堪毫无光泽的银镯……
————
子时三刻,夜星高悬,万籁俱寂。屋内烛火已熄,唯余榻上二人,呼吸轻缓,睡意沉沉。
丹参与转日莲相融,淡淡的气味煞是好闻。
褚逸只觉身心俱疲,他勉强撑起精神抬手抚着小腹,心中暗道:宝宝,你莫要怪爹爹。
他细细感受着腹部无不适感才暗自松了口气。
他借着月色半撑起身子望着盛迁衡的眉宇,不知何时此人走进了他的心里。
他开口轻声含着他的名讳,又数次试探,盛迁衡皆为有醒来的迹象。
褚逸深知这一刻便是这数日来他同褚睿筹谋已久唯一可逃之机。
他起身蹑手蹑脚地望着屋外看守之人,皆已倒下。
他拿过衣柜里备好的衣物,穿戴整齐后,稍许一瘸一拐地出了景阳宫。
————
褚睿等于景阳宫殿外,见他开门那一瞬立即上前接应。
他闻着弟弟一身盛迁衡的臭味,眉宇紧蹙,问:“逸儿可还好?”
“无事,我们快走吧。”褚逸望向院内这些人,问:“他们这是?”
褚睿:“放心,他们醒来也只以为自己睡了片刻,什么都不会知晓。”
二人暂回褚睿宫殿休整片刻。
翌日辰时,褚睿摆驾养心殿欲同盛迁衡告别返回黔霖。
他立于养心殿外,敛眉低目,仿若心有不悦,沉声问道:“孤回黔霖,难道莫须有大陌皇帝相送之礼?”
守在养心殿门口的小太监只知景阳宫那惠贵妃娘娘雨露期,陛下为其疏解了一夜。无人知晓情形如何……
他战战兢兢道:“王爷,陛下正在忙,还请王爷稍事片刻。”
褚逸一身黔霖侍婢装扮站于褚睿身后,只觉视线混沌脚步虚浮。
褚睿见状,立即转身,只丢下一句:“那你便替孤传句话,昭宁郡主孤便带回黔霖,以蔚其思乡之情。还望陛下莫要忘了答应孤之事!”
褚睿一行人立即朝着宫门赶去。
褚逸望着那愈发清晰的宫门只觉胜利在望,可奈何身体抱恙,他险些摔倒。
褚睿见状立即将其抱起,开口道:“爱妃这是迫不及待要孤赐你名分?”
褚逸将脑袋埋得极低,捏着嗓子道:“婢子不敢!”
迈出宫门那一瞬,褚逸回首望着那高高的宫墙,不自觉恍惚。
盛迁衡眼下应当还昏睡着,不知他何时会醒,亦不知醒来发现他逃走会是何场面。
褚睿将他抱于早已备好的轿子上,问:“可有何不适?”
褚逸合眸,缓解着不适感,“无妨,只是睡得太少了……兄长快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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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盛迁衡仍处于昏睡之中,褚逸出逃之行无任何阻拦。
不过数日便已然快马加鞭赶至大陌边关。
一行人凭借着褚睿的身份畅通无阻。
褚逸这些时日只觉困倦得很,倒也无甚不适。
褚睿望着弟弟的小腹不免发问:“逸儿,这孩子?”
褚逸抬眸望向褚睿,淡淡道:“这是我的孩子。”
褚睿自是已然明了弟弟的意思,他命随行的医官赶制出药丸,转而将药瓶递给褚逸,道:“此乃抑制信香的药丸,可压制住你的信香。十日吞服一颗。此药可减少胎儿对信香的需求,进而减少对另一生父安抚信香的渴求。但逸儿此药唯一的弊端为一旦再度接触到那人的信香将再无用处!”
褚逸不假思索地服用了一颗。无论如何他都得保住自己的孩子。
*
盛迁衡醒来时只觉浑身乏力,他微微侧过脑袋欲查看一番褚逸却觉身侧无人。
一旁的徐太医见盛迁衡醒来,立即上前为其诊脉。
盛迁衡立即开口询问道:“褚逸呢?”
第59章 孕四月 “泡了几日热汤不好受吧。”……
盛迁衡撑坐起身, 扫视着殿内的布局,他分明仍在景阳宫。
他望着跪在身前的徐太医,再度发问:“朕问你, 贵妃呢?”
徐太医头沉得极低,“微臣不知。”
盛迁衡只觉局势不对。景阳宫乃褚逸的宫殿,可眼下这寝殿内褚逸的信香似是淡到了极致。
他欲起身却只觉脚步虚浮, 徐太医忙扶住盛迁衡, 道:“陛下, 您昏睡了五日,注意龙体啊!”
盛迁衡瞪大眼眸, 质问道:“五日?那黔霖王爷已回黔霖?”
刘德善赶忙上前汇报:“五日前,黔霖王爷已然带着和亲公主回了黔霖。”
盛迁衡抬手扶着额,心中有一猜想, “刘德善, 这五日贵妃娘娘呢?”
刘德善早已在五日前闯入屋内时便未寻到褚逸身影。他深知此刻的情形, 道:“陛下,娘娘不见了……”
盛迁衡大口喘着气, 怒呵道:“给我去找!整个皇宫找!翻个底朝天!”
刘德善立即起身欲命人去寻褚逸。
不过须臾盛迁衡便开口制止,转而道:“回来!你亲自一个个宫殿去寻,莫要让旁人察觉此事。”
刘德善:“是,陛下。”
盛迁衡伸手扯上徐太医的衣领问:“朕为何昏睡?”
徐太医只觉额间冷汗涔涔而下, 颤声低语道:“回陛下,臣愚钝,竟未能诊出是何缘由……”
盛迁衡猛地一把推开徐太医。他头痛欲裂,似有千钧重物压顶,怒喝道:“都给朕滚!滚出去!”
他浑身乏力,几欲虚脱, 稍作休整后,便拖着虚浮的身子翻遍了景阳宫,却依旧寻不到褚逸的半点踪迹。
他到底为何会昏睡五日?褚逸又究竟去哪了?
他终究颓然跌坐于榻上,合眸凝神,勉力去接纳眼前这最不堪的境地……
褚逸应当已然随褚睿出了宫!
他一人呆坐于景阳宫内许久,直至全身麻木。他欲起身时麻木感由脚底陡然散开,盛迁衡立即伸手撑于榻上以免跌倒。
指尖传来的刺痛感让他回过神,他望向那硬物。
盛迁衡拎起那软枕的一角,伸手拿起那被指尖洇出的血丝而染红的信封。
他立即拆开信封拿出信纸。
阿衡,见字如面。
我知你应不解乃至怨恨我陡然离去之决定,然望君能耐心阅完此书信。提笔之际,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写起。
盛迁衡,吾非汝所识之褚逸,汝可知否?即便君不信鬼婚之说,然此身虽存故人名,魂魄已非昔时主。若以君能领会之言语,那便是夺舍二字。
褚逸不过是恰巧同你所识之人同名罢了。初见之时乃刺杀之日。彼时,吾不过是为了苟且偷生,才扮演着汝所认为的“褚逸”。数次欲私逃,皆因忧惧你会觉出我乃假扮之人,然次次未能逃脱。
然,不知何时起,褚逸似是沉溺于你所有的甜言蜜语中。于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处下,我亦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扮演着爱你的角色,亦或是已然真心交付于君。回想当日,褚逸被迫入宫为妃时,竟自欺欺人地笃定,自己毫不在意妃嫔妃份,亦不介意汝可会纳其他妃子。
可一步步走来,每一个被迫入宫的妃子都似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捅在我的心间,让褚逸难以喘息。褚逸虽知晓阿衡的无奈,亦明析其中利弊,可仍旧难以接受妃子渐多的事实。我怕自己久而久之便会成为一个只知怨妒的恶人。
封后之事乃是导火线,让我意识到或许我们二人分开些许时光方能让彼此看清一些事。
阿衡,试问你可是从未思量过我并非从小教你读书识字的那个他。你给我的爱从来都不是给我褚逸的,这并非是我想要的。
我变得越来越迷茫,越陷越深,如此种种皆非我所愿。
我是褚逸,那个才来到你身边不过数月的褚逸。我所求不过一生只爱一人从未变过。
望君莫要寻我,待褚逸兀自琢磨清你我二人的关系,终会有相见那一日。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①
山海皆可平,难平是君心。
与君相识数月的褚逸
指尖还未干涸的血迹染红了信纸的一角,盛迁衡望着那最后落款几字视线逐渐模糊。
褚逸从来都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褚逸,从未变过。然而,自他称帝之后,褚逸的一举一动,杀伐果断皆让他感到疏离。
直至祭祀行刺过后,褚逸似是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绝不会认错自己所爱之人!那个从幼时便深藏心底之人!
可为何褚逸会有此等想法?
盛迁衡只觉眼眶酸涩、头疼欲裂,褚逸究竟去了何处。
*
盛迁衡立即下令封锁消息,因而褚逸私逃之事只有鲜少几人知晓。
他罢朝数日,将自己锁于景阳宫。直至屋内褚逸的信香气息全然消失殆尽。
原本无法写下褚逸名讳的封后圣旨,盛迁衡再度提笔时只觉可笑至极。
他抬手触碰着清晰的褚逸二字,从不信鬼神之说的他眼下竟不得信上几分。
*
景和二年,十月。
景阳宫惠贵妃首封皇后,天下大庆。
————
十月初五,褚逸一行人已然返回黔霖王宫。
褚睿本想大肆宣扬王弟归来,大摆酒席。但被褚逸以喜静之由一口回绝。
褚睿无奈作罢。
他命人打理好宫殿,亲自带着褚逸一一逛着黔霖王宫。
褚逸虽对此无甚记忆,但眼前似是隐隐有孩童从他身侧跑过的映像。
他微微摇头,只当是这几日赶路疲累所致的精神恍惚。
褚睿见弟弟自打离开大陌便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只得装作尚有政务处理,让他一人独处想开些,开口道:“逸儿,你便暂且住在这,有何不妥孤再命人添置。”
褚逸颔首,“多谢兄长。”
莲房扶住褚逸于殿内坐下后,替其斟茶,随后问道:“殿下,您可是思念……”
褚逸立即出声打断莲房,转而起身装作忙碌的模样,“莲房,这些带来的衣物你都收拾一下。”
莲房起身,徐徐道:“殿下,眼下已然回到黔霖,这大陌尝穿反衣裳应是穿不上了。”
褚逸一时还未适应“殿下”这一称呼,叹了口气后,“那便都堆于衣橱角落吧。”
莲房:“是。”
褚逸行至窗前,凝眸殿外,但见白茫茫一片,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感慨。此处黔霖之地,已然深陷寒冬,而他身披的狐裘,乃是方入黔霖时,褚睿行囊中多备之物。
他抬眼望去,屋檐之上皆覆白雪,刹那间,心中竟生出几分恍惚。他不禁暗想,大陌如今不过才初入秋而已。
莲房方收拾好衣物,便瞧见褚逸正站于窗前吹冷风。
她立即点上屋内的地笼,随后提醒他道:“殿下,还是莫要吹风了,小心着凉。”
褚逸随即合上窗,坐回桌前,“我的身子还未虚弱至此。”
*
然翌日,褚逸便烧了起来。
褚睿坐于褚逸榻前,眉宇紧锁,他逼问医官:“如何?怎会一夜之间高烧至此?”
医官把着褚逸的脉不自觉瞳孔瞪大,这王爷方从大陌接回为质多年的王弟,怎会已有身孕三月有余?
殿下莫不是于大陌受人欺凌?
医官一时间不敢妄言:“王爷,殿下他应是初回我黔霖,水土不服。下官开些药……”
褚睿抬手示意其快些去抓药,并提点道:“不该说的莫要乱说,药可得仔细着点,莫要伤了殿下。你可知孤在说什么?”
医官汗颜,应是在警示他开药莫要伤了殿下腹中的孩子,“是,王爷,下官绝不敢妄言。”
褚逸这高烧,竟连绵数日,始终未曾全然消退。他只觉仿若做了一场极长极长的梦,梦中之事,似是书中所载的褚逸往昔旧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虚虚实实,叫人难辨真假。
三日之后,他终于醒来,望着眼前那雕梁画栋的穹顶,竟愣怔了许久,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只觉满心的迷惘与恍惚。
他不过稍许挪动,守于榻前的莲房顺势察觉,唤来医官再度替褚逸诊脉。
医官:“殿下的烧,已然退了,但药还需服上几日。”
莲房:“有劳医官了。”
褚逸坐起身时,莲房赶忙为他披上厚厚的外袍,道:“殿下,这几日莫要再吹冷风了!”
褚逸自是不知发生何事,问:“我这是怎么了?”
莲房细细将这几日之事告知于褚逸。
褚逸捧着方煎好的汤药,自嘲起来:“我这身子真是愈发不中用了。”
他抬手捂着小腹,不过几日竟似是又圆润了几分。他低声道:“泡了几日热汤不好受吧。”
为了养病,褚逸有近十日皆待于殿内未曾外出。
不知不觉间,他已然有孕四月。
他总会于空闲时想起盛迁衡,想他在做些什么……
*
褚逸不喜这黔霖王宫,他总觉自己只是从一处困着他的宫墙搬出,转而住进了另一处宫墙之中。
许是真的水土不服,褚逸受不住这黔霖的天寒地冻。
他只得于这小小寝殿内踱步,时不时同他腹中的孩子聊上几句不着调的话语。
褚睿每日都会到他的殿内坐上几日。
褚逸忍不住打趣他起来,“兄长,来我殿内应是都比嫂嫂那儿多吧。”
褚睿顿时身子僵硬,尴尬一笑,“你嫂嫂去年便过世了……只留下两个孩儿。”
褚逸立即抬手捂着自己的唇,不知所措起来。他这张嘴怎得便提这事儿呢?
他立即喝了口茶,问:“那……兄长……你……”
褚睿淡淡一笑,安抚褚逸道:“无妨,你嫂嫂你也是相熟的。只是那时你还年幼,应当记不清了。她本就体弱,为了听从父王之言,为了替我诞下王儿,身体亏虚。孩子不过数月便离我而去了……”
褚逸只觉眼眶酸涩,问:“那孩子呢?”
褚睿:“乳娘带着呢。”
褚逸服上褚睿的手背,不自觉哽咽:“我可否见见?”
“待你身子好了,便让乳娘带来让你瞧瞧。”褚睿徐徐伸手捧上弟弟的脑袋,轻轻揉了揉。
褚逸虽不抵触但仍旧身体些许僵硬。说到底他不是原本的“褚逸”。
自打褚睿提起他那两孩子之事后,褚逸便按捺不住。
他身子业已恢复如初,便让莲房带他去瞧上一瞧。
二人正巧与离宫的大臣撞上。
大臣A:“你听说了吗?大陌的皇帝竟真立了个男子为后。”
大臣B:“可不是,据说封后大典可谓壮观呐!”
大臣A:“可这男子为后,大陌真不担心子嗣问题?”
大臣B:“我听闻那男后早已有了身孕,还是当初那大陌皇帝纳的第一个妃子呢。”
大臣A一脸震惊:“竟还有这等传闻。”
褚逸听着那二人的交谈,险些被自己绊倒……
第60章 孕五月 你长得也太快了!
褚逸险些被自己绊倒, 幸得莲房搀扶。他徐徐转身望着那两个大臣远去的背影。
莲房深怕褚逸忧思过多,迅速开口转移话题,“殿下, 可还去见小王子和小公主吗?”
褚逸这才回首,淡淡一笑,转而开口:“那是自然, 快走吧。”
抵达文韬殿时, 褚逸方脱去身上的狐裘便听见屋内那孩童的吵闹声。
婢子起身同褚逸行礼, “参见殿下。”
褚逸的视线直直被那婢子怀中的小王子吸引,他上前伸手摸上小王子的脸颊, 笑着问道:“小王子几月了?”
婢子回话:“小王子即将周岁了。”
那小王子圆溜溜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褚逸,肉乎乎的小手一把便握住了褚逸的指节,咿咿呀呀地似是在说些什么。
褚逸但觉适才因那小插曲而生的郁郁之气, 刹那间便如云雾散去。他向那婢女请教了抱持幼童的姿势, 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孩儿揽入怀中。
许是这孩子将满周岁, 已然渐习步履,故而不愿安安静静被褚逸抱于怀中。褚逸只得缓缓扶着褚安泽, 任由他撒欢嬉闹。
下学回宫的长公主见殿内多了一陌生人不免生疑,待婢子同其解释过后,她才朝褚逸行礼。
褚逸本就怀着身孕,久坐片刻欲起身去扶那孩子时已然双腿麻木。
长公主褚明昭一眼便瞧出褚逸的孕态, 转而立即扶上他,道:“不知昭儿该如何称呼您?”
褚逸倒是被问
住了,思虑片刻才回:“我向来不拘礼,昭儿可随意称呼。”
褚明昭自王妃离世鲜少有人这般待他,她欲抱回安儿可这孩子竟揪着褚逸的衣衫不肯松手。
褚逸垂眸望着安儿那肉嘟嘟的小手死死揪着他腹部的衣衫,唇角微扬。这孩童的力道竟如此之大……
褚逸望向褚明昭, 道:“无妨,我抱着他便是。”
褚明昭犹豫数次后方凑近他耳侧开口,“皇叔有着身孕还是莫要累着了,小安儿再胡闹亦折腾不到昭儿。”
褚逸一脸震惊地望着这兄长的女儿,瞧着不过七八岁的模样竟这般明事理。可奈何小安儿一心扑在怀中摸着他的肚子。
褚逸抬手揉上褚明昭的脑袋,道:“无妨,我们明儿这般懂事,不知嫂嫂会不会很欣慰。”
褚明昭不过片刻便眼眶通红,她立即背过身捂住眼眸。她母亲过世这一年所有人皆教她应懂事些,明事理些。这般他的父王才不会续弦,她和弟弟才能安稳度日。
可眼下褚逸不过一句话便险些打破她数日以来建立起来的高墙。
眼下殿内只褚逸,小安儿,明朝与莲房四人,褚逸便也毫无忌讳,捏着小安儿的手问:“小安儿可是知晓我腹中亦有个小孩?”
小安儿嗯嗯啊啊了几句。
褚逸权当他听懂了,又同小安儿胡闹许久。
待褚明昭整理完情绪转过身时,才徐徐同褚逸开口道:“皇叔,你若是喜欢安儿,我日后多抱安儿去您殿里坐坐。”
褚逸微微摇头,道:“无须这般,安儿还小受不得风寒。我若是得空便来瞧瞧你们,只要明儿不嫌弃便成。”
褚明昭腼腆一笑,“明儿喜欢皇叔,自是欢迎得很。”
褚逸陪着这俩孩童近一下午,回自己殿内时仍意犹未尽。
他躺于榻上合眸,不禁幻想着他的孩子会是何般模样?是向他多一些,还是像盛迁衡多一些?
须臾过后,他才觉自己竟又念起盛迁衡。他回想起午时那两位大臣的闲谈。
他们口中盛迁衡立了男后,且是第一个入宫的妃子。那便只能是他了,可他不在那大陌宫中,何来的封后大典?
莫不是盛迁衡魔怔了?
褚逸迅速翻了个身,欲将脑中所有与盛迁衡有关的事宜摈弃。
看来他一旦闲下来便容易胡思乱想,还得平日里寻些事来做才是。
可他于这黔霖王宫如同一个瓷娃娃般,褚睿只让他安心养胎。
再这待下去,他怕不是要成为一个废人了……
————
褚逸特地等着褚睿下朝,见众大臣逐一出来时,他望见褚睿的身影后,立即迎了上去。
褚睿瞧着弟弟的面颊被寒风吹得通红,立即替他拢了拢狐裘责问道:“今日这是有求于孤,何事不能派人传信?冻高烧可如何是好?”
褚逸垂首。
路过的大臣皆无意识地盯着黔霖王爷与褚睿,似是小声议论着些什么。
褚睿知弟弟已然近而立之年,不该这般同他说话,只得先领着他一道入了他的殿宇。
褚逸身披一袭青色狐裘,裘长及踝,于殿内立定,抬眸望向褚睿,轻声道:“兄长,我今日前来乃是欲与兄长商议出宫之事。”
褚睿方净完手,迅速转身问他:“为何?”
褚逸细细道来缘由后,丝毫不敢去瞧褚睿的眼眸。
褚睿则是徐徐行至弟弟身前,伸手揉着他的脑袋,柔声道:“逸儿,兄长与黔霖永远是你的后盾。你想做什么兄长都支持你。只是有一事兄长不知当不当讲……”
褚逸抬眸,问:“兄长但说无妨。”
褚睿轻抬手,示意弟弟与他并肩而坐。他微微敛眉,沉声道:“孤未曾知晓逸儿与盛迁衡之间究竟生了何事,亦不明了当初闻得逸儿已被处决,而后却又成了盛迁衡妃子的缘由。然这几日,孤已然看透一事,爱之深,自是思之如狂。
逸儿,若你心向盛迁衡,无须顾虑孤与黔霖。你尽可重返大陌,黔霖亦会永远是你的归处。若你心不属盛迁衡,黔霖便是你的靠山,如今之黔霖,已然有与大陌一较高下的实力!”
褚逸些许恍惚,只觉热泪盈眶,他不自觉哽咽:“兄长,我此次回黔霖未有再回大陌的准备。只是不愿宿日躲于这宫中,我亦有我想做之事。即便有孕,我亦是个男子。”
褚睿:“好,孤命人为你置办一座宅子。”
褚逸:“多谢兄长。”
————
三日后,褚逸便离了黔霖王宫住进了褚睿为其置办的宅子。
他将宅子附近逛了个遍,独独于那私塾前驻足。
许因有孕的缘故,褚逸愈发喜爱孩童。他抬手摸着日渐轮廓清晰的小腹,满眼皆是爱意。
私塾的教书先生,见褚逸日日皆来,忙上前拱手问道:“敢问先生,可是来寻哪位学子的家眷?”
褚逸忙摇头,回:“我不是谁都家眷。”
教书先生摸不着头脑,“那不知先生这是?”
褚逸徐徐道来:“我对教书一事破感兴趣,不知先生这可收人?”
教书先生望着屋内的孩童,瞧着褚逸这幅小身板道:“孩童玩闹,不知先生可经得住他们闹腾?我这正缺一个打杂的。”
褚逸随即应下,道:“什么活儿我都能干!”
————
盛迁衡命人蒙着面纱代替褚逸走完了封后大典的所有事宜。
褚逸正式成了大陌史书上的第一位男皇后。
自封后大典后,盛迁衡日夜操劳政务,几无歇息之时,常至夜深人静时仍不眠。
他遣出暗卫,几乎踏遍大陌每一寸土地,却依旧寻不到褚逸的踪迹。思来想去,褚逸应当只有一处可去……
刘德善忧心盛迁衡如此操劳,恐伤龙体,多次劝其稍作歇息,却皆无果。
盛迁衡于朝中重臣里择一人,封为摄政王,将政务悉数交付其批阅。待其批阅答复令盛迁衡满意后,他才暗自收拾行囊,悄然离去。
景和二年年末,大陌皇帝对外称病修养。
————
褚逸听闻盛迁衡病了,思绪无意识游离。他今日于私塾当着夜课的看守之人,换言之便是晚自习时的答疑老师。
他坐于书案前,微微摇首重新翻阅着已然交上私塾先生布置下的作业,只觉头疼不已。
怎会有字迹如此令人头疼,每一个字都得去猜。
是夜亥时,褚逸才回府。
沐汤时他靠于桶边,勉强反手揉着发酸的后腰。肚腹渐长,久坐着实难挨。
莲房站于外侧提醒道:“殿下,您已泡了许久,该起身了。”
褚逸知晓有孕之人不得沐汤过久,便也只得作罢。
他拿过擦身的巾,擦过腹部时用指腹轻轻点着肚皮,轻声嗔怪道:“你长这么快!叫我如何遮掩?前些时日还能束腹,眼下你是一点也不肯受委屈了?”
莲房见出宫以来褚逸脸上的笑容愈发多了起来,亦是欣慰得很,笑着道:“殿下,小殿下这是长得好啊。”
褚逸自是知晓的,他拿过里衣套上时那系带堪堪系上,不自觉抱怨道:“又要定制新衣了,他长得太快了!前些时日的衣裳还没穿几天怕是又要穿不了了……”
莲房刚忙替褚逸披上长袍道:“无妨,殿下于私塾挣的银两还够置办衣裳,更何况王爷亦送来不少呢。”
褚逸摇头,话虽这么说。但他离宫为的不是继续受出褚睿的照拂,他想自食其力,独善其身。日后才能养得起他的孩子。
他回眸望向莲房,问:“将那抑息丸拿来,今日已是第十日了,又该服用一颗了。”
莲房:“奴婢去拿。”
褚逸就这水吞下一颗药丸,随后便上了榻歇息。
眼下他已然有孕五月,几乎再无束腹的可能。
私塾的众人业已知晓他有孕之事,皆十分照顾他。
旁人问起孩子的另一位生父时,褚逸只丢下简单一句:“是个负心汉罢了。”
绝非他诋毁盛迁衡,只是如此言语能省去不少不必要的非议。
*
翌日辰时,褚逸收拾一番入王宫去瞧小安儿与明昭。
他方入宫便瞧见褚睿身侧的总管似是行色匆匆,朝着议政厅赶去。
不过褚逸一心只在小安儿身上并未多虑。
————
盛迁衡快马加鞭,跑死了数十匹马才在年末入了黔霖边关。
他直递黔霖王宫,欲见褚睿。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