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三人暴动
混乱的楼梯口,刺耳的警报声一度盖过了萨尔等人耳边的杂音。
红发实验体双手扶着自己的膝盖，喘着气咳嗽，原本透白的脸色因为笑意也恢复了几分血色。一旁的萨尔和阿拉尔已经浑身僵硬,一时间不知道是先看前面异能暴走的迦勒，还是看不合时宜笑出声的路绝。
心思直白的阿拉尔已经自觉摆出防御姿势，他看着笑得咳嗽的路绝,无语到有些崩溃。
“都这个时间了，你还笑！”
曾多次领教迦勒异能的阿拉尔简直要PTSD了,在训练场被虐了几百次的他，一个照面就明白如今现况的不受控，尤其是自己的金属操控异能直接被迦勒的异能完克。
这层楼内,就属他最慌张。
走廊内，Satan在尖叫之后就没了声响,悉悉索索的机械启动声掩盖在警报声之下，紧随而来的,是从那扇被崩开的门内传来的脚步声。
压迫感也一步步勾起他们体内本能的躁动。
实验体发狂期是会互相影响的，这也是萨尔和阿拉尔提前来到禁闭室的原因。按一贯的流程,他们回到各自的禁闭室内等待发狂期的到来,完全隔绝的密闭空间也隔开了其他因素的影响。
而现在,属于迦勒躁动潮已经开始影响他们这些临近发狂期的人。
闪烁的红光中,萨尔额角青筋暴起,他的呼吸越发急促，起伏的胸腔下是他竭力抑制的急躁。一旁的阿拉尔年纪较小，不过几息之间,原本还吐槽的金发少年已经半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脑袋不住地颤抖。
与他们相比，因为异能使用过度而感到体虚的路绝并没有十分难耐的不适感,他同样能感受到体内本能的躁动，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治愈异能的高频使用使他的意志和身体都有了超于常人的忍耐值。
只是他能够忍受，这楼梯口也撑不住三名实验体的异能暴走。
阿拉尔已经坚持不住异能因子反噬的疼痛了，以他为中心的金属地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坏，没等路绝做出下一步，前方站着的萨尔突然转过身来。
他通红的眼看着路绝，如同铁钳的手握住了路绝的右臂，没反应的路绝被他拽着，踉跄地跟着走了几步，他被萨尔拉离了暴动的中心区域，一时间也知道了他的用意。
萨尔想把自己送到完好的禁闭室内，避免外面异能暴走两人的影响。
棕发男生的好意一时让路绝有些发愣，男生握住自己的右臂还在颤抖，路绝的异能浅浅在接触的皮肤上绕了一圈就能感知到他体内的惊涛骇浪。
为什么先处理自己？
论危险性，直接把阿拉尔关进禁闭室是最优的选择吧？
路绝怔怔地看着身前比自己壮实很多的身影，先前对萨尔的判断有些动摇。
他回头看着迦勒的方向，磁场操控下，阿拉尔造成的动静都被迦勒的异能所压制，无声的暴动在空气弥漫，模糊的视野中，路绝找不到迦勒的身影，无法确定他是否具备意识。
正当路绝即将要被萨尔塞进禁闭室时，一直没有人声的走廊出现了其他人的声音。
是塞缪尔。
“路绝，只要你成功安抚他们三个的异能暴走，将他们送进禁闭室，你刚刚的要求我会答应。”
男人的声音冷漠镇定，路绝甚至能听到他背后属于Satan的连连发问。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路绝就冷哼一声。
将原本答应的要求再度翻出来增添条件，真是霸道至极。
是见过自己在训练场安抚发狂实验体的表现，所以想着资源重复利用吗？
他该夸他会举一反三吗？
萨尔也闻声停下了动作，他快要坚持不住了。作为最年长的实验体，精神污染非常严重的他对暴走的异能因子的压制效果早已处于半失灵的状态。
能保持一定的意识，已经是他意志的极限。
他想要回头看看路绝的表情，但一只冰冷的手率先迎了上来。红发少年手里泛着白光，在萨尔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光点，延长的白线连接着他们二人。
下一瞬，萨尔因发狂期而不断上涌的痛苦像是被轻风拂过，汹涌的负面情绪顿时少了大半。意识逐渐恢复，等他再看向路绝时，红发少年已经将另外一条丝线连接上了阿拉尔。
“清醒了就自己去禁闭室吧。”
萨尔离禁闭室就只有一步之遥，只需要进门，监视着这里的塞缪尔就会封锁住这个房间。
棕发男生感受着体内从未有过的感觉，难得愣住了。
“还有多谢了。”
一如刚刚碰上面的语气，明明头发还在滴血，却总是非常从容。
萨尔看着少年攥住阿拉尔的衣领，在金发少年还反应不过来的瞬间拽着人朝前走，丢进了另外一个禁闭室。那两根连接别人和他的光线也因为距离逐渐断开。
感受到体内浪潮再度涌起，萨尔也不能再待在门边，他走进门内，在熟悉的黑暗袭来之前，久违地放松了眉眼。
走廊内，已经处理完萨尔和阿拉尔的路绝看着那个被破坏的门口。早在塞缪尔喊出路绝名字时，那里的动静就消失殆尽，没了磁力的影响，悬浮的物体已经全部掉落在地。
路绝也得以看清被层层枷锁束缚住的银发少年。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十分清澈，显然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对视上了那一刻，路绝发誓他非常明显看到了其中有委屈的情绪。
“路绝……”
迦勒的声音非常小声了，但路绝还是听清了。红发少年快步上前，泛着白光的手搭上了迦勒的肩膀，零距离的接触瞬间同步他们二人的感知。
属于迦勒发狂期的躁动、疼痛透过连接传递路绝的脑中。
明明已经这么难受了，还出来干什么？
惊喜又带着懊恼的情绪随着治疗的深入进一步传来，没等路绝分辨这其中的原因，生气的情感又接着传递了过了，瞬间又覆盖前面两种。
生气？因为啥？
路绝带着疑惑仰头去看银发少年的脸，少年冷白的脸上还是让他一贯惊叹的精致，透过黑曜石的眼底，恍惚间，他眼前一黑，过度使用异能的后遗症似乎在这时候找上门来。
他脱力地松开手，下意识想要抓住迦勒的手臂，却抓了个空，少年的手直接架住了他的腋下，带着担忧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没事吧？”
路绝摇了摇头，他手里的白光还没断，迦勒却想阻止他继续使用异能行为。
发黑的视野还没恢复，路绝刚想开口，眼前的视野却骤然发生了变化，恍惚之中，之前在训练场接触到其他人异能空间的预感再度袭来。
下一刻，他看到了一个有着黑红绿三色的圆球，圆球漂浮在黑暗之中，周围还有一圈类似行星环的存在，受控地围绕在圆球周围，有序地浮动着。
他看到了自己，曾在自己的异能空间出现的小人的形象也入圆球一样浮在空中，莫名的牵引力拉拽着自己，将小小的自己拽向硕大的圆球空间中。
对于巨物的畏惧感让他张大嘴巴，眼前的一切就像载入了时光通道，无数光影从自己眼前划过，最终停在一个火山爆发的画面。
“路绝！”
没等路绝震撼眼前之景，来自体外迦勒的呼唤将他拉了回来。
红发少年大喘气，他怔怔地看着迦勒的锁骨，身体的掌控感再度回归，他才发现自己的双手都被迦勒举起，手心的白光脱离接触体，那类似迦勒异能空间的东西也消失不见。
回过神的路绝闭了闭眼，竭力压制自己内心的震惊。他不知道自己在那奇妙的感知中度过了多久，但目前所应该做的不是去追根究底。
而是要应付塞缪尔，走廊左右的监视器还在工作，那个男人还在观察着这里。
他给了迦勒一个没事的眼神，挣开了迦勒握住自己的手，“就剩一个禁闭室了，怎么说？”
像是在表明塞缪尔一直在关注这里，在路绝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他们两人就听见头顶传来的震动声。
抬头一看，一扇缓缓下降的隔绝门告诉了他们答案。
这扇门介于两个禁闭室中间，落下刚好能隔绝一部分走廊和迦勒毁坏的禁闭室，是第二扇门。降下的隔绝门已经接近他们两人的头顶，路绝也只好退后几步，腾出空间来。
被套了层层枷锁的迦勒只能看着，他身上的锁链还连接着房间内的装置，动弹不得。能走到走廊，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大门下降的间隙，迦勒听见了路绝的声音。
“回头见。”
他看着红发少年朝自己挥挥手，缓缓下降的隔绝门很快就遮住了视线。看着眼前熟悉的抗异能材质大门，银发少年抬头看向右上角的监视器。
他黑沉沉的眼中不复刚刚看路绝时的灵动，鼻尖属于路绝身上的血腥味还没淡去。血经由刚刚两人的动作蹭在了他的衣服上，像油漆，晕不开却顽固地粘在上面。
不喜欢。
好讨厌。
被隔绝的空间内，那股暴虐的压迫感再度爆发。
咔嚓几声，连接他与房间前面的锁链骤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那绷紧的锁链在空气中震动，塞缪尔量身定做，甚至提高多个级别的抑制枷锁上，出现了几道裂缝。
远在实验室的塞缪尔通过监视器看着还愣在门前的058号，一旁的Satan已经在播报迦勒所在的区域的损毁程度。
“检测禁闭室一区损耗度50%，60%，61%……”
催命一般的播报声一下下敲打塞缪尔的神经，男人的眉拧了起来，他的手悬浮在一个红色按钮上，预备按下针对实验体暴动的紧急措施。
这可是他新建不久的S级禁闭室，他并不打算让058号再次把它毁了。
嘀嘀嘀……
Satan的播报声最后停在了70%，监视器中的银发少年也再度安静下来，像回巢的猛兽，拖着锁链走回了房间。
一切像是又回归了平静。
塞缪尔悬在红色按钮上的手也放了下来，磁场系异能的破坏性正在逐步超乎他的想象，即使在058号还没完全成长的阶段，也具备极强的爆发性。
该说不愧是破坏力极强的磁场系吗……
塞缪尔的视线转向另外一个房间，屋内的红发少年在一片黑暗中摸索，像是摸到了一个平坦的位置，就地躺下蜷缩起来。
他睡着了。
第42章 净化
禁闭室的内部是全黑的。
不知睡了多久,路绝才悠悠醒来，休息充足之后，骨子内都透出一股懒劲。闭上眼前屋子内就是黑的,现在醒来也是黑的。
他试着摸索周围的事物，触手都是光滑的一片，就像这个房间完全没有其他家具,只有空荡荡的一片。
路绝懒懒地摸到墙面，靠墙而坐。
黑暗中,从醒来隐隐的燥热熏红了他的脸，过度消耗再加上发狂期的异能因子暴动，他如今处于轻微发热的状态。
路绝没发现自己的异常,将身体的无力归结于睡得太久，才会浑身发软。
他闭着眼轻呼了一口气,体内异能因子的反噬正在一步步加剧，痛感越发清晰,但还能承受。
进入禁闭室前他在迦勒体内看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种感觉他只在当初那个冰系实验体以及迦勒身上看过,阿拉尔、萨尔等人身上则是没有出现过。
他很确信那就是异能空间。
火山、山林,与迦勒所描述的一切都对上了号。
他能看到其他人的异能空间,而这一触发条件又是什么？
路绝低头沉思着,他努力回想着在迦勒体内看到的一切,最终注意力停留在最开始的那一幕。
那一个被类似行星环环绕的圆球，看起来像是异能空间的全景。圆球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那圈行星环,说是行星环，其实更像一个电磁环。
未知的物质按照有序的轨道运行，不间断的电光流畅其中。
它让路绝一下子就想到了迦勒的异能,那圈电磁环更像是异能空间的表征，磁场是能产生电流。
这倒是解决了路绝一直以来的疑惑，在他的异能空间内，金色云海和碧海看起来就是完全和治愈系搭不上边的关系，如果按照他所推测的逻辑，只有上帝视角看到的异能空间，才存在宿主本身异能的表征。
而身处内部的自己能找到的唯一联系，也只有那无尽的天际线。
置身于翻涌的碧海之上，路绝操控云手将自己捧起，此刻的海景空间内，因为发狂期而暴雨交加，他趴在云边，眺望着碧海和蓝天的交界处，却只看到一片白色和不断轰现的雷光，天边太远了，仰头仰到颈部发酸的他选择往下看。
云手边又延伸出几节台阶，狂风鼓动他的衣服，路绝往下看。
面临发狂期，他空间内的碧海本该是天地倒悬的盛况，可由于他异能使用过度，这片代表异能因子的碧海此刻只在不断翻涌，卷起一个又一个的大浪。
一个接一个的浪，挡住了路绝试图看海底的视线，浪花太急，他根本看不清海底的情况。
雷声在加剧，隐隐的震动响彻整个空间，浪花不再受重力的控制，站在云阶之上的路绝被大浪浇了个透心凉，下一刻，悬浮在自己周围的水滴越来越密集。
透明的水滴倒映着此刻天地的巨变。
无数的路绝折射在数不胜数的水滴之中，在延长的水线中扭曲断裂，天地开始倒悬，海水挣脱重力朝云海坠落，尖锐地刺透云层，带来浓硫酸般的灼烧烟气。
路绝应该躲在云层内的，已经经历第一次发狂期的他知道水的腐蚀性，可他却挪不动脚步。
那双异瞳此刻像是看到了什么，睁大了几分。
雷声、水声、风声仿佛都静止了，路绝所能看到的，不是倒悬的海水，也不是散落在空中的水珠，更不是天际闪烁的闪电。
他的双眼被天际那泛着白光的晨曦所占据。太过闪耀了，在此间只有黑蓝两色的空间中，那抹白色太过夺目，如同展露的新芽，丝丝缕缕地从虚无的空中探出，维护那岌岌可危的天幕。
那是治愈系的表征。
一叶障目，路绝本该想到的，异能空间是一个个体，一个整体，而不是其中的海和云。
而他也是一个整体，一个名为路绝的个体。
代表他思想和精神的从不是金色云海，而是这若有若无，笼罩和维护此间天地的‘界’。
轰地一声，醍醐灌顶的空明感充斥着他的全身。
路绝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眼皮覆盖再睁开，眼前的场景再度发生剧变，他看见了。
看见了自己的异能空间。
不再是云海和碧海，而是一个圆形的，被层层白色气浪旋转覆盖的空间。
这才是异能空间的真正形态。
坐井观天的青蛙一跃而上，跳出了井口，看到了无垠的蓝天。
白色气浪还在高速盘旋，洗涤修复着异能空间，路绝看见了沉于底部的灰色，那代表精神污染的灰色正被白光一点点覆盖，透过间隙，他看见白光不仅在修复空间，更在一点一滴地卷走那灰色尘埃。
不是修复，而像是在净化。
净化……
这便是塞缪尔盯上自己的目的吗？
新生的净化之力缠绵微弱，锲而不舍地缠上不断增加的灰色云雾。眼前的一切在路绝有意识的时候皆落入他的掌控之中，昔日需要搏命才能重塑异能空间，现在也能轻松做到。
圆球内的浑浊的三色再度轮转，像晃匀的鸡尾酒再度分层。
路绝没动那无时不刻盘旋的白色气浪，选择退出了异能空间。发狂期的躁动还在体内翻涌，他后知后觉才知道自己是在发热，衣服都湿透了。后仰抵着墙，他烧得雾蒙蒙的眼睛看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良久，低低的笑声从他干涩的喉咙冒出。
塞缪尔的实验很是成功，他的推测、实验都不愧于他那极高的实验嗅觉和智商，他比路绝更先发现了他存在净化特质的端倪，也验证了这一端倪产生的原因。
因为因子异变而产生的第二异能吗？
路绝觉得自己如果能出去可以去买张彩票了，双系异能这极低的异变概率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既然来了，就要面对。净化的异能也好，塞缪尔的过分关注也罢，既然出现了，他就要学着去一一利用它们。还有异能空间真正面目这一件事，也是他意外的收获。
这一点，等他出去后要告诉迦勒才行。他能想到用压制的方法去降低异能因子活跃度，自然也能从自己的描述中发现异能空间的真正形态。
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忍受了精神污染的痛苦了……
不知过了多久，路绝在高热中反复清醒又昏睡，等禁闭室的房门再次解禁时，他的嘴唇干裂到起皮，烧已经退了，体内异能因子的暴动潮也停歇了。
如今他的状态，倒是比发狂期前要有好上一分。
走出禁闭室，路绝抬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骤然亮起的灯光，让刚出黑暗的人一时适应不了。走廊内没有其他人，连Satan的声音都没有，迦勒那边的隔绝门已经开了，原本被他损毁的房间门也修复如初。阿拉尔那间禁闭室也开着门，只剩萨尔那间还紧闭着，顶上的红灯明晃晃地告诉着他，萨尔的发狂期还没有结束。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一路上都非常安静，塞缪尔的实验室和办公室都关着门。路绝路过了那扇需要识别才能打开的大门，埋头往宿舍区走去。
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房间，洗个澡。
一路没有停留，飞快回了房间，路绝如愿好好地洗了个澡，心情也好上了几分。
整理好自己的路绝马不停蹄地出门寻找迦勒，那个能处理精神污染的方法，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他了。站在隔壁的房门口，路绝敲了几下房门，却没听见里面的声响。
迦勒被安排去A区了吗？
敲了一阵始终没有人来开门的路绝愣在了门口，打算再去公共休息室看看，只是他没走多久，就迎面遇上了塞缪尔。隔了几天不见，塞缪尔还是当初路绝离开实验室的模样。
只是他的眼底有些发黑，隔着不远的距离，他都能闻到从塞缪尔身上传来的烟草味。
两人面面相觑，都默契地停下了脚步，空出一大段距离。
塞缪尔眼神平静，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下路绝，不紧不慢地说，“你之前提的那个要求，这两天便可以开始了。”
闻言路绝没感到什么意外，当初他在离开实验室前，向塞缪尔提了一个要求，即是将异能极限测试的方式转变为去治疗实验体。
那个他在心底吐槽的想法，在实验结束之后便非常直白地说了出来。
塞缪尔并不像格朗一样，是个独裁的人。从进入S区以来，路绝就一直在观察大反派，唯结果论的他并不厌恶实验体表达自己的想法。只要对他的实验结果有帮助，什么方式他都无所谓。
基于这层考量，路绝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了出来。面对塞缪尔，曾经在C区自己那伪装的乖巧模样发挥不了效果，与聪明人交往，要换一种态度和方式。
一个有着小聪明的叛逆实验体，塞缪尔可能会更放松警惕。
在他的面前，路绝不打算掩饰太多东西，半真半假才更能迷惑视角。对实验方式不满，他便提出来，塞缪尔改不改是他的事情，他只需要演戏塑造他在塞缪尔心目中的形象便好。
塞缪尔能答应当然更好，受刑的体验并不好。一个因为畏惧和痛苦不堪重负的实验体提出的不满请求，非常合理。
“那我该去哪里？”
“去B区。”
哇，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这一结果，倒是真出乎路绝的意料。即使塞缪尔给他安排一个封闭的空间让他给其他实验体治疗，他也很乐意。能离开S区，去B区收集信息，怎样都可以。
“你很开心？”
红发实验体难得在塞缪尔面前露出了笑容，露出属于他这年纪的天真单纯，“当然，不用忍受被人用刀扎的痛苦，我开心到要飞起来了。”
实验员看着他的样子，下意识地指尖发痒，烟草味还没散去，他摩挲了下自己的手指，“发狂期后感觉如何？”
这问题是作为满足请求的交换条件。
路绝当然识趣，“发烧后导致的没有力气，使用异能会有头晕、呕吐等感觉，再详细的，我不介意跟你回去做套检查。”
闻言，塞缪尔没有回答，只是用他那双眼睛锁着路绝坦然的眼神。
大约过了二十秒，塞缪尔才抬步上前，与路绝擦肩而过。烟草味袭来的瞬间，路绝清晰地听到了男人的话。
“想要更多自由的话，就展示出你的价值来。你很聪明，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尽情展露你那顽强的生命力吧，他很期待接下来的惊喜。
男人的脚步声消失在自己身后，背对着他的路绝闭上了眼睛。
他当然知道，他会给塞缪尔想要的东西，只是必须按他自己的意愿来。
第43章 秘密
半路遇上塞缪尔,路绝原本急切的心也消失了大半。
迦勒不在房间，大概率也不会去公共休息室，他打算往回走,到房间内等迦勒回来。只是当他回到房间门口时，又遇到了另外一个人。
是阿拉尔。
金发少年看起来很紧张，来回地在路绝的房门口走来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过于专注甚至没有注意到路绝的到来。在阿拉尔抬手将要敲响房间门时,默默走过来的路绝站在他身后拍了他一下。
“你在干嘛？”
不知哪里来的动作和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打了阿拉尔一个猝不及防。他直接被路绝吓得直接褪色了，腿都软了，僵硬地转过身来,带着快哭又强撑着的表情哆哆嗦嗦地说，“你回来了啊……”
他脸顿时白了,又在看清人影的时候再度红起来，速度之快,从白到红不到三秒。
路绝双手抱在胸前，点了点头,“对,我回来了。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疑惑的眼神之下,阿拉尔眼神飘忽,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就……就禁闭室的事情，我想说声谢谢……”
金发少年羞得耳廓都红了，但还是大声地向路绝表达了谢意,当时也是他自己的意志力不足，才会在迦勒的发狂期影响下失控的，要不是有路绝当初那一手,自己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那个啊。”路绝丝毫没有想揽功的意思，“你当时可能没听到，是塞缪尔下令让我那样做的。”
虽然他也不会放着不管就是了，路绝在心底嘟囔着。
阿拉尔摇了摇头，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你帮了我是事实，单就这一点，我很感激。”
他眼神中是真诚和信任，敲自己胸膛敲得梆梆响的模样，让路绝有些发愣。原本只想应付的心思也淡了几分，如果他和阿拉尔说话的地点不在实验区，眼前这一幕该是多美好。
金发少年没有在实验区长歪，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比文旭要更讨喜一些。
说出谢意，阿拉尔紧张的心情也缓了下来，他比路绝要高，近距离看着路绝，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比自己小。与冷脸的迦勒不同，他对路绝的观感很好。
即使文旭一直不是很喜欢他，他和白贞都不觉得路绝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经过禁闭室那一件事情，他打心底更觉得路绝是个好人，和萨尔一样。
他看着路绝恢复气色的脸，嘴角上扬，身为哥哥的担当感油然而生，他轻咳几声，正想对路绝说好好照顾自己，却在那双异瞳的注视下一时气势不足，最后他也只是卡壳地蹦出一句。
“正好莱雅也在找你，我现在就去告诉她你回来了！”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走了，留下有些莫名其妙的路绝。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路绝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回房间去等迦勒。
只是他没等来了迦勒，倒是等来了莱雅，小女孩站在门前敲门的声响有点过于小，路绝差点没注意到。
打开门时，莱雅正抱着一个小玩偶仰头看着路绝，俏生生地说，“路绝哥哥。”
路绝没想到阿拉尔的速度这么快，他蹲下身子，与莱雅平视，“阿拉尔没跟你一起来吗？莱雅。”
“没有，阿拉尔哥哥只把我送到拐角处就走了，急匆匆地，我让他一起来他不肯。”
莱雅边说边摇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那莱雅要进来坐坐吗？”
莱雅闻言踮脚看了看房间内，又往后看了看隔壁，“路绝哥哥是不是在等迦勒哥哥，嗯，莱雅知道哦，迦勒哥哥还没有回来。”
“猜得真对。”
“那莱雅就陪哥哥等到迦勒哥哥回来吧。”
“真的吗？那就谢谢莱雅了。”
“不用客气。”
莱雅抱着玩偶走进房间，没有选择到床上去，而是坐在地毯上拍拍了隔壁的位置，邀请路绝坐下。小女孩的眼神不离路绝，直到路绝坐下她才小小地嘘一声。
“哥哥很疲惫呢。”
她把手里的玩偶递给路绝，在路绝疑惑的眼神中笑着说，“莱雅把莱尼送给你，希望它能让路绝哥哥开心一点。”
路绝看着被塞进手里的小玩偶，玩偶是一个小兔子，金白的配色，代表眼睛的地方是歪歪扭扭的衣物纽扣，身上的衣服很整洁，一看就是有人经常照料。
手中柔软的触感让路绝有些失神，他正想说自己并不累，却对上莱雅大大的眼睛，那里面是带着笑意的确信，就像是真的透过路绝假装无事的表情，看清了他藏于骨子中的疲惫。
小女孩不赞同地摇摇头，“路绝哥哥和萨尔哥哥一样，总是强撑，这回莱雅不会再被你们骗了！”
闻言，路绝也只能假装被识破，他叹了口气，“莱雅真厉害，还看穿了哥哥的伪装。”
“哼哼。”莱雅笑得狡黠，“莱雅已经成长了，不是以前的莱雅了。”
她一脸神秘，稚嫩的脸上还有一丝丝得意，明晃晃写着快来问我，一时勾起了路绝的好奇心。
“那莱雅在哪个方面变得厉害了*？”
像是等来了时机，莱雅抱胸嘿嘿笑了一声，“莱雅能感受到路绝哥哥的情绪哦，不止是这一点，莱雅有时候还能听到其他人内心在想什么！”
“夕夕说，这是读心！”
感受情绪、读心、夕夕……
路绝拿着玩偶的手有些发僵，这几个关键词像是触动了他某个荒诞的念头，直觉的警铃随着心脏加速跳动，他张合了下发干的嘴唇，“莱雅，这件事你还告诉过其他人吗？”
之前和迦勒的猜想在一步步成真，他的脑袋嗡嗡响着。
莱雅很有可能，真的已经开始产生因子异变的情况。她的异能是动物亲和，能够感知动物的情绪，并且获得信任。这种能力发展到一定阶段，甚至能够操控动物。
路绝没有忽视，人类也是动物的一种。
假若莱雅真能感知人的情绪，甚至能读心，那么也证明了一点，她很有可能和迦勒和萨尔等人一样，进入了因子异变的阶段。
可她还不到十岁。
在S区，还没有出现过年纪这般小就进入因子异变的个例。
要是塞缪尔知道了……
一时间，那段在塞缪尔实验室受刑的记忆在路绝脑中重映，只是坐在正中央的自己变成了小小的莱雅。
“哥哥？”莱雅从路绝的身上感受到了恐慌，原本雀跃的心冷了下来，她拉住路绝衣袖，担忧地回答，“莱雅没有告诉其他人。”
“莱雅也是昨天才发现的，知道的人只有夕夕和路绝哥哥。”
“这个能力怎么了吗？”
她的声音拉回了路绝的思绪，望进莱雅那双大大的眼睛，路绝清晰地看见了自己发白的脸，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几分严肃，“莱雅，答应我，这件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任何人都不行。”
“特别是塞缪尔。”
莱雅被路绝突然的认真吓了一跳，但在看到路绝额角的冷汗时，她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说，塞缪尔也不说，萨尔哥哥也不说。”
“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莱雅小心地看着路绝，而路绝也反应过来了自己的过度反应可能吓着她了。
真是不冷静啊，路绝。
抚摸着玩偶，他整理了下情绪，“对不起，莱雅，吓到你了。”
闻言，莱雅又拽了下衣袖，“不会哦，我懂的，夕夕也告诉我了，被其他人知道的话会被拉去打很痛很痛的针，莱雅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天真的女孩将S区的实验体都排除了“其他人”的范畴，这个结论让路绝心又发酸起来。
夕夕，他大概也猜到了身份，能与动物亲和的莱雅隔空交流，除了能读心的叶常羲也没有其他人了。莱雅的新朋友，真是让人惊喜又安心啊。
连番的心理安慰将路绝拉出了恐慌的泥潭，在莱雅眼中又恢复到平时的模样。
小女孩见状也恢复了笑容，跟路绝介绍着莱尼的身份。
两人没聊多久便听到门外再度传来敲门声，这回总算是迦勒了。银发少年呼吸有些不匀，急切的眼神在接触到路绝的身影后带了才平静下去。
他认真地看着路绝，甚至一度没见到跟在路绝背后的莱雅。
直到莱雅出了声，他才发现房间内还有另外一个人，见迦勒总算注意到自己的存在，莱雅半是无奈半是生气地扯了两人的衣袖，“真是的，迦勒哥哥眼里就只有路绝哥哥。”
迦勒见状也蹲下身，生疏地朝莱雅说，“对不起，莱雅，我没注意到你。”
莱雅闻言嘻嘻一笑，“迦勒哥哥真的变了好多，莱雅才不生气。好了，我也陪路绝哥哥等到了你，我也该回去了。”
小女孩小大人地摆摆手，将迦勒推进门内，又和一旁看着的路绝叮嘱说要好好照顾莱尼，交换了一个隐蔽的眼神，便哼着歌离开了。
小女孩的调侃路绝没放在心上，总算等到了迦勒，如今他可是有好长一番话想要说。迫不及待拉人进房间，没坐稳他就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他将自己在禁闭室发现的异能空间真面目告诉了迦勒，生动地描述当初的顿悟感受，并用期待和迫切的眼神看着迦勒，让他试一试。
而迦勒一向拒绝不了他，只好先咽下自己想要说的东西，配合地跟着路绝的讲述进入自己的异能空间中。
红发少年略带紧张和期待的声音还在耳边环绕，迦勒一边感受着异能空间的变化，一边感到心安，没见到路绝前的急躁也渐渐平息。
他很精神，这很好。
大约过了十分钟，在路绝期待的眼神中，银发少年终于睁开了双眼，对视上的瞬间，他朝路绝点了点头。
成功了？
成功了。
迦勒成功的消息让路绝嘿嘿一笑，他伸手拍向迦勒的胸膛，“我就知道你肯定行，让我看看，是不是现在调动异能不会感受到头晕和呕吐了？”
而迦勒的回答是握住了他的手，下一刻，在红发少年不可置信又兴奋的表情下，两人缓缓离开床面，失去重力一般漂浮在半空中，几乎要触到天花板。
路绝的眼神亮到要发光，“太酷了！”
两人的手还握着，路绝轻而易举地通过异能输入再度进入那个奇妙的空间中，当看到那个圆球变成黑绿以及透明的三色时，彻底心安了。
成功了，太好了！
两人在空中玩了两分钟，好好体验下当太空人的路绝也过足了瘾，指了下方让迦勒撤销异能，重新回到了床上。
稍微平复心情之后，路绝也接着讲关于莱雅的事情，先前他们二人的猜想成了真，也需要一起商量下下一步的对策。
“我知道了，在A区的时候，我会关注她的。”
莱雅因子异变的事情并不是不说就能掩盖的，还需要注意日常的言行，不让那群眼尖的实验员看出端倪。提起这个，路绝也想起当初萨尔那不对劲的神情。
“萨尔这个人，你怎么看？”
禁闭室男生拉着自己的举动让路绝对他的看法有些动摇。因为萨尔与塞缪尔的关系，他并不想去试探这个人是什么立场。他对其他实验体的关心不假，但就事论事，并不能排除他是塞缪尔的人这一可能性。
迦勒知道他的担忧，如果他们最后成功逃离实验区，除他和路绝外的所有实验体都可能是他们的敌人，其中最为年长的萨尔最为危险，“他和任鸢、阿音更亲近，而且总是出现在一些奇怪的地方。”
“萨尔经常出入塞缪尔的办公区。”
“任鸢在A区的自由度很高，还有一点，她最近总是出现在莱雅实验室周边。”
迦勒的观察力很敏锐，看似与所有人都不熟的他并不是完全一匹孤狼，不善交际的他总能敏锐察觉周边的变化，在路绝拜托他之后，A区的各种变化他都没有错过。
A区禁区的实验室不少，他们这些实验体很少有共用一个实验室的时候，除非是集体的检查，否则都是各自在不同的实验室内。
迦勒所在的实验室比较偏，但位置却极好，能够观察其他实验室的动向，自然也包括任鸢每次结束后等在莱雅实验室外的事情。
“任鸢吗……”
路绝想到原著的走向，一时也摸不清想要拉拢其他实验体的举动是否合理，S区九个实验体，如今都分为了三三三组合，他、迦勒和莱雅，阿拉尔、白贞和文旭，萨尔、任鸢和阿音。
除他们之外的另外两组，都有难以确定的因素。
“你多关注她，不能排除她因为萨尔的嘱咐而对莱雅过分关注。”
“清楚。”迦勒看着思虑重重的路绝，又说了另外一件事，“A区最近多了几个陌生人。”
“不是熟面孔，应该是新来的，实验人员说是新人。”
闻言路绝一愣，新人？现在是到了叶羲和潜入的那个时间点了吗？这点需要去问问洺升现在的时间节点……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让迦勒的唇一下抿了起来。
银发少年伸手将他沉思的头抬起，对上他愣愣的眼神，轻声问道，“你呢？”
说了这么多其他人的事情，你怎么样了？
在塞缪尔的实验室经历了什么？身体状态如何？那个要求又是什么？
路绝沾染到自己衣服上的血迹让他一直念念不忘，鲜艳的红色本该是他最喜欢的颜色，但如今他对它又多了几分复杂的态度。
他不喜欢那抹色彩出现在路绝的身上。
他不希望他受伤。
第44章 实验仓房
无声的询问凝聚在他那双眼眸中,路绝在对视上的瞬间明白了对面的人想要问什么。他这才后知后觉，对于当初禁闭室发生的一切，他还没解释。
的确,从进门到现在就一直在讲其他人的事情。
“我给忘记了。”路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塞缪尔关注我，应该是由于我精神污染异常的事情。”
他挑挑拣拣,讲塞缪尔推测自己因子异变的情况以及在那三天内进行的异能极限测试简单地说了说，还提了自己异能空间的变化。
“塞缪尔推测的不错,我可能已经产生了因子异变的情况。”
“但好在这次我率先发现了，所以暴露的情况我自己能够控制。”
“对了，下次实验我应该能去B区,应该能打探点其他的东西。”
路绝掰着手指一件件讲，没注意迦勒的眼神正渐渐变得无奈,银发少年再度伸手捂住了他说个不停的嘴。
“呃？”被捂住嘴的路绝瞪着眼睛，疑惑地看着迦勒。
怎么了？
迦勒没有回应,只是将手松开，转移到他的额头处,轻轻地弹了一下。
“我说你呢？不是要听你说下一步要怎么做。”
“只是想要你多想想你自己,别老是拿着自身来做危险的事情。”
轻易答应塞缪尔介入发狂期的实验体中也好,大着胆子和塞缪尔提要求也罢,直到现在,他还想着如何一点点暴露自己的价值去向塞缪尔交换。
怎么不想想自己的感受，让自己再轻松一点，多依靠依靠别人。
明明他也能替他分担,做更多的事情的。
揉着自己根本不痛的额头，路绝从迦勒的话中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问这个并不是询问，而是关心。
属于朋友对自己的担忧和偏爱。
知晓这一点,路绝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在C区待久了，他已经习惯靠自己去寻求出路，这还是来这个实验区之后第一次，有人这样关心自己。
迦勒表情极为认真，“我还能做得更多。”
所以，也把担子分给我一点吧。
对上迦勒眼神的那一瞬间，路绝竟然感觉有种莫名的黏稠弥漫在他们两人之中，有点怪肉麻的。
他有些发愣，下一刻伸手捂住迦勒的脸，低头喃喃道，“你这张脸真是犯规，怪深情的，兄弟之间说这些，好奇怪……”
他声音太小，迦勒靠敏锐的听觉也只能听到零星几个字。
什么犯规、深情……
“什么意思？”单纯的少年扯下路绝的手想要追问，却被路绝几句敷衍过去。
“没什么，放心啦，我自己心底有数的，再说了，你不也是一直在帮我。”路绝笑着说，“真的是非常可靠呢！迦勒。”
“你又这样……”这下换迦勒感到不适了，少年耳廓再次发红，原本正经的成熟模样在路绝的夸赞下破功，回到那个有些懵懂的少年模样。
路绝想要逗他，靠近问，“怎么样？”
扑面而来的气息让迦勒一愣，下一刻，红发少年的手已经从下摆探入衣物之中，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瞪大的双眼中，红发少年一把掀开迦勒的上衣，“刚刚我就想说了，你是不是有肌肉了！”
“让我一看究竟！”
迦勒这回浑身都红了，他攥住路绝不安分的手，提高了声音，“路绝！”
“害羞啥，我也有，我的给你看看，你也给我看看？”
“……”
那天到最后，路绝也没有看到迦勒的肌肉，银发少年出乎意料地严防死守，明明羞得浑身都红了，路绝愣是没能从中找到破绽，反而被体质优于他的迦勒按在了床上。
那天过后，日子又如往常一样，没有实验的日子，他们两人回到公共休息室去，偶尔会碰上其他人，莱雅最多，其次是阿拉尔三人组。
阿拉尔从禁闭室后有意和路绝他们一起聊天，虽然三人组中的文旭别别扭扭，但还是在看到自己的朋友凑过去之后也跟着过来。
就是偶尔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被阿拉尔和白贞左右敲了下脑袋当作提醒。
萨尔似乎也从禁闭室出来了，只是后续像是又被安排了什么实验，不见人影。
总而言之，这些十五岁上下的实验体给路绝的感觉，就是很正常的少年少女，善意的心，稚嫩的话语，天真的笑容，每每都让他失神。
而路绝一直在等的B区之旅，也终于在他的期盼下来临。
塞缪尔像是突然想起这件事来，这段时日他都神出鬼没的，在S区见到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带着一股浓浓的烟草味，怕是有什么事情让他格外忙碌。
这天，路绝根据房间内屏幕上的指示，在S区大门口等着自己的运输工。红发实验体有些无聊地在走廊逗留，因为权限影响，他并不能出S区的大门。
在等了大约五分钟后，负责路绝这次实验的运输工终于姗姗来迟。
寂静的走廊内，首先响起的是熟悉的滚轮声，红发实验体在声音出现那一刻便抬起头，视线在触及那个熟悉的身影后不自觉露出了笑意。
来人是洺升。
即使他已经不抱期望了，那个人是C区的运输组长，自己目前是S区的，进行实验的地点也是B区，怎么算都轮不到C区的人来运输。
但来人的身份还是给了他足够的惊喜。
即使洺升的身旁还有另外一个人，红色的安保队长西蒙多。
等担架床停在自己面前时，路绝面前的大门也应声打开，他没有动，而是疑惑地在两人之间看了几眼。
西蒙多要比洺升健谈，在用临时权限打开大门后，他上下扫了两眼路绝，便说，“052号，跟我们走吧。”
他看起来对路绝有些警惕，站的位置甚至比洺升远一米左右，路绝都看见他的手放在后腰处了，闻言也只是上前几步，照常上了担架床。
西蒙多看他上了担架床，便朝洺升示意赶紧走。
高大的运输工沉默地拉着床跟在西蒙多后面，有西蒙多在场，路绝和洺升都格外老实和安静。
原本路绝还想问洺升今天是什么时间，好确定是不是到了叶羲和潜入的时间点，见状也只好在等待时机。另一方面，他也对来运输他去B区的人是洺升和西蒙多很是好奇。
不怪他阴谋论，他对塞缪尔的安排甚至有点警惕，毕竟他上次见面刚和洺升确定合作。
好在刚到B区不久，西蒙多便解答了他的疑惑。
红色的安保队长带着洺升和路绝走了很久，弯弯曲曲的道路，跟当初洺升带路绝到C区关押区的路线有点相似，等来到一个偏僻的房间前，西蒙多才停下脚步。
“到了。”三人之中最先松口气的西蒙多转身看着格外乖巧的两人，对洺升说，“这以后就是052号在B区的实验室，洺升，记住路线，后续都要交给你来带他。”
洺升点点头，“我知道了。”
三言两语，路绝便明白了，西蒙多并不在运输自己的人员之列之中，只有洺升，像是被绑定一般，成为052号，也就是自己的专属运输工。
这是塞缪尔安排的吗？
是给自己的甜头，还是安抚实验体的手段，又或是他察觉什么？
但自己和洺升每次都没在监控下聊天，自己对他的态度也没有明显的不同，认为塞缪尔察觉什么也有点牵强。就在路绝陷入思考的时候，西蒙多已经在内置通话频道敲了敲洺升。
“洺升，你和052号比较熟，赶紧让他进去实验室。”西蒙多还存在阴影，不太敢靠近红发实验体，而052号一直坐在担架床上不动也不是个事。
闻言，沉默老实的运输工伸手敲了敲栏杆，清脆的声响突兀又有些刺耳。
不是和谐的态度，西蒙多顿时在头罩内瞪大双眼。
喂喂喂，我让你叫他进去，不是让你激怒他。
怎么都C区运输组长了，洺升这家伙还是木得跟个木头一样。
内心土拨鼠尖叫的西蒙多心惊胆战地看着红发实验体抬头剜了洺升一眼，三人间的氛围一时凝固，就在西蒙多觉得红发实验体即将发怒时，白色的运输工动了。
只见他双手伸到红发实验体的腋下，像举小孩一样将路绝提起来，放到了地上，动作行云流水，让除他之外的两个人都愣住了。
红发实验体瞪着洺升的眼神有些发怔，而洺升也开了口，“到了。”
就像是路绝不知道地方到了一样，白色运输工十分“贴心”地进行提醒。
一时间，西蒙多看见052号的脸又臭又无语，这回他倒是知道为何洺升依旧是052号运输工的原因了，这个人的性格就像棉花一样，一拳陷进去力道都没处使。
他原本设想的，052号依赖洺升的场景是一点都没有看到，看到是两个压根不熟的人，根本没有什么依赖、信任，只有完成程序一样的相处。
这瞬间，西蒙多悟了。
红发实验体似乎也习惯了白色运输工的处事风格，他头都没有回，直接走进了实验室。
等到实验室的机械门应声关闭，西蒙多才把手搭在洺升的肩膀上。
“你可真是个怪胎。”
“只是工作而已。”
头罩内，洺升的视线落在实验室左右的监视器上，默不作声地跟着西蒙多离开了B区。
另一边，路绝也看清了这偏僻实验室内的全景。
不大的实验室内，此刻摆满了实验舱，大约八个，蛋型的实验舱中，浑浊的液体下隐约能看到人体的影子。在路绝进门后，实验室内也响起了属于Satan的声音。
女声应该又被塞缪尔关闭了人性板块，清冷的女声没有其他情绪，只是机械地颁布指令。
路绝跟着她的指示，将进门右侧的检测仪器戴在头上，头环戴上的瞬间，Satan的声音转移到了耳边，是从头环上传来的。
“检测到052号的脑波，已生成实时数据图。”
“052号，可以开始第一个实验体的治疗了。”
Satan的声音刚落下，路绝便看到距离最近的第一个蛋型实验舱从竖形切换成横着的状态，同时舱门打开，原本浑浊的液体被尽数抽离。
透过萦绕的冷气，他看清了第一个实验体的模样。
实验体紧闭着双眼，半长的黑发散落在舱内，与密密麻麻的输入管纠缠一起。即使他没睁开眼，路绝还是认出来了，眼前的实验体正是当初在训练场，被塞缪尔作为测试他能力的那个冰系发狂实验体。
他还活着。
几乎同一时间，Satan的声音一起响起。
“A级冰系实验体099号，精神污染指数危，伤势为内脏损伤。”
内脏损失？这类的伤势不应该是医疗仓就能轻松治愈的吗？
难不成塞缪尔为了给自己进行实验，强行拖着实验体的伤势，这么想着的路绝顿时皱起眉，只是当天将泛着白光的双手放在实验体身上时，却发现了不同。
099号并不是单纯的内脏损失，他体内的情况，路绝非常熟悉。
这几乎不间断的细胞湮灭和再生状况，分明就是进行AT850实验的症状。
怪不得塞缪尔会答应自己这个麻烦的要求，看来AT850那个实验，已经在A区及以下的楼层开始大范围试行了。一时间那么多实验体同时进行，即使医疗资源充足，也经受不住如此庞大的需求。
更何况这实验进程极耗时间，不是所有人都有路绝的自愈能力。内脏损失是一步步累积起来的，有价值的实验体或许会有不间断的医疗仓为其治疗伤势，而失去价值的或者价值较低的实验体就只能等到伤势累积到一定程度才动用医疗仓进行治疗。
眼前的八个实验舱内的实验体就是这样的状态。
像是在印证路绝的猜想一般，在他依照顺序治疗完八个蛋形实验仓内的实验体后，房间内另一堵墙应声升起，不大的实验室顿时多了好大的一处空间，一眼望去，数不清的实验舱整齐地排列在一起。
他回头看看自己进来的门又看着前整个实验区域，手忽然有些颤抖。
塞扒皮是把整个实验仓房都丢给了自己啊！
第45章 终点
等为期三天的第二次异能极限测试结束时,路绝已经快被抽干了。
这三天内，不仅Satan那个催命智能一直催，拿出一大堆数值来证明自己还有余力可以继续治疗,还时不时出现塞缪尔的声音，和Satan一起催。
半途路绝实在太困了，直接找了个角落睡了,还被头环的电击叫醒。
三天中，他都不知道自己打开了多少个实验仓,只知道再次见到洺升时，他是那么想念。
自觉爬上担架床，红发实验体安详地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难得没有其他表情，过分安静的路绝让洺升拉动担架床的动作有些迟钝。
运输工在头罩中隐秘地观察着路绝,除了神情萎靡，好像也瞧不出什么不妥。
这回的实验室比较偏僻,也不路过B区的主要实验区域，洺升左拐右拐,只有最后一段路经过了B区实验人员的工作区。
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洺升用眼角余光观察着B区的实验人员,而路绝就更直接了,不双手合十了,直接坐起来面对面地观察实验区域的实验人员。
这番反客为主的行为，让原本想看热闹的B区实验人员都不自觉避开了那双漂亮的异瞳，端着咖啡的白色实验员面面相觑,假装和谐聊天直到那道逼人的视线随着移动而消失。
“走了吗？”
“走了。”
假装淡定的实验人员们顿时松了口气。在这实验区工作许久的他们自然知道052号的大名，搅乱C区的风云人物来到B区，他们都不知不觉开始紧张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实验体的索菲亚迹象长在眼睛上的。”
“还挺漂亮的。”
“你可别搞,你不怕辐射啊。”
“你想什么呢，我只是对美的欣赏，再说，052号看起来就攻击力惊人，我可没那个胆子。”
“但不得不说，052号真不愧是S级实验体。”另外一名没有参与闲聊的实验人员出声参与进来，他坐在椅子转过身来，向同事们展示052号在实验仓房的壮举。
“一口气治疗了这么多实验体。”
密密麻麻的数据面板上，有一行数据被标红，三天，052号就将近一百多名实验体的身体状况拉至正常的绿色数值，他为B区省下的医疗资源，是个惊人的数字。
“兰撒主任的笑声又要传遍实验区了。”
“你是真不怕死啊。”
“滚。”
正当三三两两的实验人员凑在一起闲聊时，工作区的机械门突然被刷开，只见刚刚被议论的兰撒带着一众人走进了工作区，梳着整齐灰蓝色背头的高挑男人看着说说笑笑的实验人员们，眉头猛皱。
“你们，很闲啊。”
突然登场的兰撒，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一众人连忙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恭敬地朝兰撒喊道。
“主任。”
兰撒显然很享受下属们的恭敬和畏惧，他一个个打量着，给了足够的压迫感，直到整个工作区彻底安静了五分钟，他才再度开口。
“都给我认真些，今天来了一批新人，我需要在十五天内看到他们上手工作。”兰撒点开手腕的数据面板，一个个念着新人的名字，每念到一个，他身后像鹌鹑一样的新人一个个出列。
“萨妮。”
又一个新人出列，是个年轻的女性，黑发黑眸，艳丽的五官和清冷的气质让人眼前一亮。而兰撒对她的相貌并不在意，他的手指在萨妮出色的简历上划过，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你，半个月后跟着我。”
“好的，主任。”
女性研究员身穿蓝色实验服，和其他有资历的老人一样，对兰撒恭敬鞠躬，低下头的瞬间，脸上淡色的嘴唇微微勾起，是与清冷气质不符的嘲讽。
另一边，路绝和洺升拐进了监视器的盲区。
运输工将手里只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递给了路绝，说是递不如说是在路绝面前竖起了一个手指。半透明的东西，放在洺升手指上几乎融为一体。
路绝伸手接过，“发信器？”
洺升摇头，监视器盲区容不得他过多解释，“是个接收器，纳贝热内通讯受限，我需要你带着它到有信号的地方，获取纳贝热如今的坐标。”
路绝有些好奇，洺升接着说，“放心，它在接受到信号的第一时间便会自行销毁和溶解，不会暴露。”
纳贝热实验区通讯受限，不像蓝色实验员那样拥有外出的权限，潜伏在这里的洺升只能趁有信号的时候往外传递信息，但不巧，那短促的信号并不足以支撑他发送过长的讯息。
最稳妥和隐蔽的方式，还是得建立频道。
上一次销毁频道，是由于纳贝撒的暴露，纳贝热这边涌入了许多外人，塞缪尔对内部的排查也越发严厉，为不暴露，洺升才果断选择销毁频道。
然而新的频道建立需要时间和坐标，纳贝热实验区如今的坐标也已经和上次不同，无法获得准确的坐标。即使洺升能借助运输工这一身份的便利到处乱晃，也无法从微弱的信号中去确定坐标。
短短几句，路绝飞快掌握洺升的需求。
在这个纳贝热实验区内，要说最有信号的地方，无非就是各个主任的办公室，是洺升无法涉及的区域。而路绝可以，S区属于塞缪尔的个人空间内，有信号的几率高达75%。
没有过多询问，路绝小心接过接收器，将他贴在了自己耳后，异能的驱动下，耳后那处薄薄的皮肤悄然裂开，将透明的接收器吞入血肉之中，进行二次隐藏。
一来一回，盲区已经过半。
争分夺秒的时间中，路绝没忘记自己这次的目的，赶在要出盲区之前，他快速询问洺升如今的时间点。
“星际历3590年，十二月。”
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传入路绝耳中像晴天霹雳，他脑中咚地一声，瞬间尖鸣充斥耳际。
星际历3590年，十二月。
正是叶羲和潜入纳贝热的时间点。
红发实验体不自觉地抓紧了担架床上的床单，发白的指尖留下划痕，低着头的模样让洺升看不见他的表情。脑中一片空白的路绝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响。
他等到了叶羲和来到了纳贝热，也就是说，自己已经在纳贝热呆了将近三年了，也已经过了，原著路绝莱茵特的死亡节点。
自己，熬过了死亡节点。
这一事实让他心神震动，他曾试想过这一事实的发生，但当它真切发生的时候，脑中只有一片空白，随后便是长吁一口气的轻快感。
以前盘旋在脑海中那些命运因果，担忧和害怕，如今都被滚轮声所替代。望着越来越近的S区大门，路绝突然觉得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没错，就是这样而已。
越过了死亡节点，接下来的路还是要靠自己走，还多了更多的未知。
灯光在眼中莫名地忽闪忽灭，路绝眨了下眼睛，耳鸣声在衰减，在下一个眨眼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自己的终点从不是什么死亡节点，而是离开这里。
这条路要比他想象中要长，也要久。
没什么波动的心情，或许是自己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了吧。
脚触及地面的时候，红发少年停顿了一下，随后自然地迈出了一步。洺升不知道为何路绝总是执着于时间，两次询问时间他都能察觉红发少年身上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只是这次……
高大的运输工看着背对着自己在挥手的少年，藏于头罩内的嘴角微微勾起。
让他想起了许久未见的朝阳。
逍遥256地带，星际联盟特工局。
不大的办公室内，只开了桌面上的一盏智能灯。
灯光下，唐尘一口闷了杯内的咖啡，眼神专注地盯着光屏上的资料。杯子放下磕碰到了桌面，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这似乎*叫醒了办公室内的另外一个人。只见在唐尘对面的沙发上，搭在沙发椅背的外套动了两下，睡得凌乱的红发最先探出了衣服屏障。
有些发懵的路鸣睁着眼睛看着一脸认真的唐尘。
同样憔悴的脸上是相同的黑眼圈，活动了下曲在桌子下有些发麻的腿，路鸣扯下了蒙在头上的外套。
唐尘盯着光屏的眼神没有偏移，“醒了，熬几天大夜的感觉如何？”
路鸣声音沙哑，“又困又累，还有头疼。”
他话音一落，对面的唐尘边朝他丢来了一样东西，他敏捷地抬手接住，发现是一盒药剂。
“舒缓头疼的保健品，我的必备。”
路鸣闻言对着灯光看了药盒一眼，犹豫了一秒还是拿出了一片就着水吞服了。这几天他不在唐尘的办公室，而去外出替叶羲和处理了档案的事情。
昔日医药研究所的研究员，如今变成了未知实验区的实验人员。
当他从里奥那里得知，叶羲和已经找到了进入实验区的途径，路鸣是有些震惊的，不同于路星澜他们大肆捣毁实验区的举动，叶羲和凭借个人出彩的能力找到了另外一条捣毁实验区可行的道路。
十分果敢。
路鸣很佩服。
只是叶羲和的档案和过往经历还留在研究所，要想让潜入任务顺利，需要有人善后。路鸣就是为此外出的，只是消息的接收和后续的处理都有点过于顺利，这一点让路鸣加入特工局后一些猜想渐渐落实。
红发的青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唐尘，锐利的目光让专注的唐尘不由放下了手中的工作。
唐尘盯着眼前这个年轻的青年，对峙良久，认输地双手一摊。
“有什么想问的？”
路鸣轻轻摇了摇头，“问？不是想问，或者该说是阐述。”
“当初我们在时皿星的那次见面，是你故意的吧。特工局的调查进度已经远远快于我们那个四人小组，抓拿那个研究员并不是你的目的，你的目的是找到我，让我动了加入特工局的念头。”
唐尘沉默。
“你想要借莱茵特家族的势，来推动实验区调查项目的进程。”
如先前和里奥他们推测的一样，星际联盟并不是铁板一块，特工局也不例外，唐尘的实验区调查项目，看似顺利，实际阻碍重重。从路鸣加入项目组，就发现了唐尘准备的资料日期都太早了，远远早于纳贝撒实验区被发现之前。
那一份份摆在自己面前的资料，就像是唐尘预先准备好的，就等着某一时机全盘托出。
个人的力量太过单薄，随着调查进度的加载，实验区所涉及的势力和范围已经远远超过众人的想象。这样庞大的势力，即使唐尘背后有人支持，也无法顺利进展。
就连路星澜他们大张旗鼓般的捣毁行动，也阻力颇多，更何况在着错综复杂的星际联盟之中。
憔悴的男人轻轻吐了一口气，“你说得不错，但这一点，莱茵特大公子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唐尘的眼神中是洞悉一切的疲惫，“你知道了，所以才会以让我超出想象的速度来到我的面前。”
“合作早在聪明人的默契中达成，你再度提起，是有什么另外的要求吧。”
路鸣手指摆弄着手中的药剂盒，“有。”他眉眼低垂，“我想要与你的线人搭上线。”
“在实验区的线人。”
药剂盒在手指尖灵活转移，最后被轻轻一挑，送到了唐尘这边的桌面上。
伸手抵住滑动的药剂盒，唐尘抬眼对上那双锐利的金眸。
“可以。”
男人的眼神略带一丝玩味，而没等路鸣松口气，他又慢悠悠地补充道。
“但线人与我是单向联系，但上一次他联系我，还是在一年半以前。”
“……”
第46章 未知的S区
时光流逝,自路绝从B区回来之后，又过了两个月。
路绝在B区进行的异能极限测试，十分符合塞缪尔和兰撒的预期,甚至给二者都带来了不少惊喜。兰撒从奥米菲接回来的AT850实验有了路绝的介入，进程比想象之中还要顺利，还省下了不少医疗资源；而塞缪尔则是满意于每次测试完毕所反馈的路绝因子异变数据。
052号的异能因子异变正在逐步增长,或许在不久之后，塞缪尔就能窥得路绝身上那精神污染异常的秘密。
基于B区主任和区长的满意,路绝在这两个月内也频繁来往B区，他曾试着去寻找叶羲和的影子，只是他在实验仓房距离工作区还是比较偏僻,只靠那短短的十几米长廊，路绝根本无法与其中的工作人员有所接触。
托他的执着,B区的工作人员都对052号每次经过时的强烈视线已经免疫了。
找不到叶羲和，路绝甚至把希望寄托在洺升身上。
即使白色的运输工已经在红发实验体时不时口出惊人的表现中练就一番不动声色的好本领。但在面对红发实验体睁着眼睛面带期待地问自己,能不能继续升职时，他还是忍不住拳头发硬。
无奈的运输工抵着少年越来越靠近的额头,解释道：“B区的运输组长还没死,我升不了。”
执着的红发实验体的回答是伸手挪开运输工的手,极为认真地再问,“能干掉吗？”
洺升深吸一口气,实实在在地弹了路绝一个脑瓜崩，“做不到，死心吧。”
捂着额头的路绝遗憾地收回了目光,但没有多沮丧。
也是，洺升在短时间内已经升了一级了，要是再升一级,塞缪尔都要好奇这个运输组长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引火上身，不明智。
脑中让叶羲和和洺升会师的想法因为不切实际彻底告吹。
即使知道叶羲和在实验区的化名，但让C区的洺升跑到B区找人，风险还是太多，更何况，在原著中，两人从头到尾就没有互相碰面过。
如今才到叶羲和潜入这个节点，不易操之过急。
会师的想法不行，路绝决定从另外一个方向入手。
原著，化名为萨妮的叶羲和能从B区到A区，是因为一个项目，一个名为FG567的实验项目。因出色的科研能力而受到兰撒关注的萨妮在进入纳贝热实验区不久，便被提拔到能参与主任项目的程度，即使只是作为副手的副手，但在同一批新人之中，已经是独一份的存在。
她在B区潜伏了将近一年多年才遇到这个项目，博得了封真的注意。
而FG567项目开启的重要前提条件，便是DF452项目的产生。
不过如今应该叫AT580，那个从兰撒手里转移到格朗，又被奥米菲接手的项目，也是路绝印象十分深刻的项目。
与DF452一样的项目内容，让路绝意识到AT580应该就是原文中DF452的前身。与AT580项目不同，DF452的项目成果可没有AT580那么完善。
原文的DF452，只能改善B级及其以下的实验体。
而如今，被自己这样一个蝴蝶煽动了翅膀，原本报废的AT580倒是顺利进行下来了。
结合原文剧情和如今的B区现状，兰撒所在的B区现在主要在进行的是AT850项目，AT850增幅剂的顺利开发正在逐步改善A级及其以下实验体的精神污染情况，但这一效果，只能改善注射药剂之后所产生的精神污染。
对于本来固有的精神污染，则需要更长的时间和药剂量。
哪哪都需要时间，但有一些实验体已经快到了报废阶段。
在纳贝热实验区没划出S区之前，A、B两区有十分不错的一批高等实验体，异能类别突出，等级也很优越，但却由于精神污染严重，进入报废阶段，有不少已经被处理。
剩下的，都是位于临界线的程度，020号萨尔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只是他体内存在因子异变的状况，被塞缪尔调到了S区。
针对这剩下的少数高质量实验体，兰撒和封真都不想放弃。一是前期投入的资源过多，二是实验体的质量十分出色，要和S区那些S级实验体比较，只有这批实验体才能勉强够得上。
如今改善精神污染的AT850增幅剂被顺利研发出来，兰撒又打起了这批实验体的主意。实验体需要时间，他便给他们时间。
FG567，便是为此而生，旨在延长实验体的寿命问题，让他们能够撑到AT850增幅剂起效果。
这是难得的，在这个实验区内，为数不多目的为善的实验项目。刚进实验区，见证黑暗的萨妮也是全身心地投入，她想给那批无辜的实验体再争取一下。
星际联盟天才研究员的分量，自然为这个项目又添了一把火，最终实验项目顺利，萨妮也进入了封真的眼，得到了晋升的机会，成为了A区的一名正式实验员。
按原著剧情，没有AT580的效果，这个项目所花费的时间为两年。在路绝看来，这有点太长了，他想让萨妮尽快到A区去，和叶常羲进行剧情中发生过的会师。
所以如今他能做的，便是发挥自己的能力，那批实验体他看出来了，正混杂在他测试的那个实验仓房之中，关于这一点，他要感谢塞缪尔。
萨妮参与的FG567项目需要数据，而自己能提供便是大量实验体精神污染下降的数据。
虽然塞扒皮追求数据，给了自己这偌大的实验仓房，但也给了自己更多的自由。
他和迦勒敲定的隐瞒计划，需要他们向塞缪尔隐瞒自己异能上限。
在自己和迦勒身上，他不好测试自己发现的净化能力，而在B区的这些实验体上，他可以稍微放开一点手脚，在测试自己异能的同时，还能挽救这些实验体的性命。
点滴的暴露，给塞缪尔交差，更多的上限，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
AT850增幅剂的效果，可是非常好用的。
“嘿嘿嘿。”
“路绝哥哥，你笑得好阴险啊。”
熟悉的启蒙日，S区的实验体都围坐在一起。
路绝、迦勒、莱雅三人凑在一块，莱雅的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坐在两人中间的红发少年。
讲课的萨尔也停下了声音，抓包了出神的路绝。
难得有些尴尬的路绝讪笑几声，伸手轻轻揉乱了莱雅的头发，压低声音说，“莱雅呀~阴险这个词用得不对哦~”
“表面和善，背地里不安好心。”
另一边的银发少年好学地伸手点了点路绝的肩膀，纯良地替莱雅辩解，“路绝，莱雅形容得很对。”
“就是就是，路绝哥哥的笑容有股做坏事的味道！”
被左右夹击的教学者——路绝莱茵特，笑得更加和蔼，背过手悄悄拧了下有些积极的迦某人。
“说什么呢，我里外都特别善良。”
想法特别善良。
被拧得皱起脸的迦勒有些委屈地看了一眼路绝。
三人的吵闹最后被萨尔无奈地拍手打断了，“好了你们三个，路绝你懂得多，不听也不能打乱课堂秩序。”
他的声音在一旁文旭的窃笑声有些模糊，没等他眼神警告文旭，黑发少年两旁的阿拉尔和白贞已经下了手，“文旭，萨尔哥在说你呢。”
被捂住嘴的文旭，他说的不是我！
课堂的插曲很快便过去，一堂课上到最后散场，聚在一起的九个人转眼又分成三三小组，窝在原地没动的路绝看着远处说着话的年长组，又掠过明显年轻活泼，正在打闹的阿拉尔几人。
他两侧的莱雅和迦勒正一脸认真地整理着笔记，虽然两人的本子上都是画画涂鸦。
路绝转头想问问迦勒情况如何，前几天，他刚主动暴露了异能因子异变的状况，塞缪尔那个狗鼻子闻风而来，好几次，路绝都在隔壁门口见到那个男人。
今天是启蒙日，他前几天去了B区，昨天才回来，还不知道这几天塞缪尔有没有再找迦勒。
他悄悄拉了下迦勒的衣角，正想要压低声音，却发现原本吵闹的公共休息室顿时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他抬眼看去，便看见了他正想讨论的那名不速之客。
实验员依旧衣衫整洁，静静地站在门口，他身上已经没有之前那股烟草味，取而代之是消毒水的味道。
塞缪尔站在门口，目光在顿时安静下来的公共休息室内徘徊。路绝注意着他的视线在掠过自己之后，又短暂停留在莱雅身上，最后又落在了自己旁边的迦勒。
不出意料，塞缪尔喊了迦勒一声，还叫住了萨尔他们，四个人，都产生了因子异变的现象。迦勒在这几天已经习惯了塞缪尔的关注，即使心底抵触，他还是上前和萨尔等人站在一起。
路绝坐在原地没动，如今公共休息室的氛围，和几个月前比很不一样。
除去站在门口的四个人，路绝开始明目张胆地观察其他人。
只见原本对塞缪尔有些憧憬的阿拉尔和莱雅，都低头不语，略显沉闷的氛围从他们两个人身上散开。
白贞还是一贯的安静，她没有和文旭一样关注门口的动静，而是选择和阿拉尔聊天转移话题。
只有文旭，他的眼神中还是一贯的好奇和亲近，蠢蠢欲动地想要往门口那边靠。
有点意思。
路绝托着脸看着几人对塞缪尔的态度。莱雅他可以理解，自己在相处的时候没少灌输关于实验员的危险性，即使没有指名道姓，但她对塞谬尔的戒心还是提升了不少。
阿拉尔和白贞就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
之前第一次见面时，他们对塞缪尔憧憬可是有目共睹，这回却没和文旭一样，这过程他们意识到了什么了吗？难不成发生了什么让他们打破对塞缪尔滤镜的事情？
带着几分疑惑，路绝又慢悠悠地看向门口已经散场的五个人，看过去的瞬间，刚好和塞缪尔的眼神对上了，男人的眼神沉寂无波，一时让路绝有些看热闹的心思顿时歇了下来。
文旭已经上前和塞缪尔搭上话了，原本粘得很紧的三人组，此刻就只有他一个人。
如此明显的差别，路绝不相信塞缪尔没注意到，然而那个男人却丝毫没有把眼神落在阿拉尔他们身上，似乎对他们的态度转变毫不在意。
那利落转身离开的背影，更是印证了这一结论。
如今九个S级实验体中，能看出对塞缪尔忠诚度的，目前只有文旭，阿拉尔和白贞、莱雅已经明显转变了。而塞缪尔并不关心这些，就好像实验体们信赖或者不信赖他，他都无所谓。
无所谓……
不是靠洗脑，那后续塞缪尔是如何让文旭等人跟他走的，而不是和迦勒一样，彻底离开纳贝热实验区。
原著那没被记载的S区，还发生了什么……
第47章 FG567
纳贝热实验区,B区工作区。
宽敞的工作区内，一群实验人员老老实实地站在兰撒身后，灰蓝色头发的男人坐在办公椅上敲击手指,眼神盯着光幕上时刻跳跃的数据一言不发。
手指敲击桌面的节奏，像打鼓一样让他身后的一众实验人员们隐隐不安。
化名为萨妮的叶羲和静静地混在人群之中，来到B区三个多月的她已经摘除了新人的标签,成为一名普通的实验人员，归属于兰撒实验室的名下,作为他副手的副手，日常进行着打杂工作。
因出色的简历受兰撒看重的她，这三个月内受到了不少冷眼,也鲜少能接触到正式的项目，只能流转于各个小组之间,充当跑腿。不能接触到项目，也就得不到晋升的机会,这对纳贝热实验区的实验人员来说，便是彻底断了前路,但叶羲和接受良好。
她本就不想对无辜的实验体下手,潜入这个实验区,也是抱着寻找妹妹的心思,能够自由地出入工作区,也为她带来了便利，B区实验体的一些资料，以及各个项目大概是什么内容,她都了解。
比如现在，他们一群人站在这里，候着兰撒,就是为了FG567项目，一个叶羲和有兴趣又不违背本心的项目。
黑发女子面容沉静，默默地观察着屏幕上的数据，她眼睫微颤，清亮的眼眸似乎能透过这数据看清其背后代表的一切。
她知道的，兰撒在FG567项目开启之后，便将那批即将报废的实验体们都送到了新开辟出来不久的实验仓房，而那里，有着一个S级实验体。
052号，S级治愈实验体。
一个在近期出现在每一个B区实验人员口中的风云人物，他的治愈异能似乎不止能治愈实验体内部的损失，还能加速AT850增幅剂在实验体内的效果。
听闻，就连AT850增幅剂也是在他身上实验成功的。
可以说，从AT850到FG567，052号实验体贯彻了始终，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也备受区长的重视。
因针对而四处奔波的叶羲和从无数人口中知晓052号，但并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只能从琐碎、片段的信息中大致塑造他的形象。
一个有着红色头发和异瞳的少年，行为奇异，存在攻击性，并且似乎对工作区十分感兴趣，每次被运送回S区时都会盯着工作区不放。
这仿佛都成为了他的一个习惯。
这让叶羲和不仅有些好奇，只是她运气差了一点，每次都没碰上那个实验体出没的时间。
屏幕上的数据还在变化，背对着众人的兰撒也停下了手指敲击的节奏，他搭在平台上的手指划动，瞬间将那几个混在实验仓房的实验体数据挑了出来。
一阵闪动，八个实验体的编号和数据整齐地排列在屏幕上，实时同步舱内的画面，叶羲和甚至能看到那些孩子忍受疼痛时眼皮的颤动。
FG567的第二针试剂已经注射到他们的体内，温和的特性让试剂效果并不与AT850增幅剂相抵触，就像两条并行的平行线，转化为数据清晰地标在每一个实验体画面的下方。
实时的画面还在动，叶羲和能看到有一双白皙的手探入到099号的画面中，白光泛动，属于099号的数据再次波动起来，两行并行的数据随着白光逐渐波动一致，两条并行的平行线逐步合一，下一刻099号的精神污染正以0.01的速度肉眼可见的下滑。
那下滑的数据不断倒数，一瞬间，整个B区工作区的实验人员呼吸声都降低，不约而同地盯着那数据在报废警戒值左右徘徊。
画面中，那双白皙不见血色的手还在泛着白光，但数据却在降低速度。
从0.01再度变为0.005，0.003最后归到了零。
099号的精神污染值再度停在了报废警戒值下方，距离那根红线就差50。并行的数据曲线也再度分开，就像刚刚的异象仿佛昙花一现。
有实验人员小声嘀咕：“失败了吗？”
这句话起了个头，原本安静的实验人员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小声讨论起来。
有些嘈杂的人群中，叶羲和还在抬头看，和兰撒一样，盯着那两行数据出神。
失败了？的确。
在052号异能效果下，FG567发挥的效果微乎其微。
099号能降低到报废警戒值之下，大部分都要归功于052号的异能和AT850增幅剂的效果。报废实验体头顶悬着的那把尖刀还是没有偏移的迹象。
FG567该如何改进？
能从什么方向？
叶羲和颤动的眼睫下，那双眼睛如饥似渴地分析着光幕上的一切。
实验人员的讨论声还在继续，坐在正前方的兰撒极为耐心，他等了十五分钟，才拍手打断了实验人员越发激烈的讨论。
“所以，对于FG567的现状，有人能提供什么建议吗？”
他话音一落，原本嘈杂得像交易市场的工作区再度鸦雀无声，所有人面面相觑，愣是不敢看转过身来的兰撒。
游离的视线，怯懦的模样，让兰撒的眉头越拧越紧。
一群人中，只有叶羲和仍注视着光幕的模样格外明显。
“萨妮。”
兰撒注意到她，一时间，以叶羲和为中心三米半径的人都低下头悄悄交换了个幸灾乐祸的眼神。那看笑话的模样，没有人相信一个刚刚转正的新手实验员有方法解决兰撒的苦恼。
然而，在他们略带轻视的眼神中，高挑的女人却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有思路。”
另一边，B区实验仓房。
红发实验体在人工智能的催促声中连连摆手，自己找了个角落窝着。他已经不停歇地连续使用异能接近8个小时了，早就榨不出一点了。
“路绝，根据上次的数据比对，距离你的极限数值应该还有两分钟。”
Satan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而路绝直接就地躺下面对着墙，露出不配合的背影。
搞不来，什么两分钟，一次五分钟五分钟地加，是该信你还是信我自己。
我定的就是每次三分钟左右，就不管，电就电吧。
红发实验体一声不吭地蜷缩休息，人工智能在连声提醒无果之后也渐渐歇了声响。塞缪尔为它设置的程序中并不包括强制性督促。
听不见Satan那个扰人的人工智障，路绝合上了双眼，他的双手蜷缩在胸口，隔着衣物触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藏着东西，藏着洺升给的一次性发信器。
接连从运输工手里获得高科技设备，路绝才后知后觉。
眼前这名高大的运输工的能力，不在于他那比路绝大腿还要粗上很多的手臂，也不在于他过于会看眼色的木讷装傻，而在于他有一手高超的机械制造手艺。
要知道，在这个封闭充满监控的实验区内，洺升能利用废料制造这种东西，本身就是相当卓越的能力。
他能建立频道，还能混成C组组长，现在还能做这种高科技的东西！
“你好牛啊！”
路绝仰头用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洺升，那双异瞳中是满满的崇拜。
红发实验体直白的夸赞，让原本还想递出东西的洺升一时愣住，头罩之下，男人冷峻的面容都温和下来了。
这才对，这才是十四岁少年该有的模样，才是他认识的路绝该有的鲜活模样。
莫名的温馨让洺升的动作都缓了下来，只是少年有些不解风情，火急火燎的模样再度显现皮的本质，也打断了洺升难得的温情时刻。
白色运输工在路绝的连身催促中带着一点点力道将相似的透明片塞到他手中，实打实地在少年手心轻拍了一下。
“小心着用。”
透明片已经被路绝藏进血肉之中，和上次在耳后的接收器一样，在路绝的皮肉下隔绝了实验区的探查。路绝清楚，等到塞缪尔的异能极限测试结束，自己与洺升能见面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即使他现在已经尽力减缓塞缪尔的实验进程，但最迟，在FG567项目成功之时，这个实验仓房也将不会再有他的身影。
并且，这个时间，还要比预期还要早。
他要让叶羲和快速到A区去，因为只有在那里，叶羲和才能开始正式扳倒实验区的第一步。
还有洺升的接收器，要到塞缪尔的个人空间去寻找信号，让洺升顺利建立频道。
快一点吧……
休息不到半小时，路绝又被Satan叫了起来。
人工智能再度设置了目标以及范围，等到路绝再次站定在099号实验体面前时，感觉到了不对劲。这几个月的测试中，他对实验仓房内的实验体都了如指掌，愣谁连着三天不停歇地兜着这些实验体绕圈，都会记住他们的脸。
正因为如此，每次实验体的轮换，哪些实验体被调走他都清楚。
实验体换来换去，但总有几个一直扎根在这里，再结合他们混乱的内里，路绝也能大致推出哪几个是FG567的报废实验体。
总共八个，分布在不同的位置，099号就是其中一个。
作为路绝熟知的老面孔，099号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伤痕，他闭着眼睛都知道在哪里。高危精神污染的冰系实验体，使099号身上时常布满冰霜。
路绝评价，很冻手。
然而路绝感到不对劲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本次测试的顺序。099在半个小时前他就治疗过一次，按道理不会轮得这么快。
除非有人因为需求更改了顺序。
路绝自然地把手放在099号身上，他的眼神不断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在手里白光浮现的掩盖下注意到了舱内液体的异样。
实验舱是紧闭的，每次路绝治疗过程中会开启，当他离开时也会关闭。舱内本有的实验顺序也会照常进行，但都是路绝熟悉的AT850增幅剂的气味和颜色。
而这次，099号的舱内液体中，在短短半个小时中却出现了奇怪的变化。
与原本的味道和颜色不相同，液体中属于AT850增幅剂的味道被另外一种气味所掩盖，之前就注意到的气味越发浓郁，就像开启了另外一个实验流程。
突然地，路绝手指一颤，意识到了什么。
是FG567。
第48章 099号
B区兰撒实验室。
在一众实验人员面前大胆发言的萨妮被带到了兰撒的专属实验室,宽敞的实验室内，此刻只有三人。
兰撒、萨妮以及A区的封真。
黑发的女性实验员在兰撒打量的眼神中静静站着，眼神从容不迫,姿势也是放松的状态。
“我还以为你会是个无趣的人。”兰撒大刀阔斧地坐在办公椅上，双手交叉放在嘴边，明明是仰视,却带着张扬的狂傲和打量。
萨妮的简历很出色，毕业于最高联盟学院医学系,所参与的项目也是一等一的水准，既然年轻但也有一定经验，在实验区的筛选和测试都是极为优秀的存在,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被兰撒所看中,挑到了B区来。
只是这段时间，她表现得太过安静了。
手下人对看重新人的刁难,兰撒也不是毫不知情，但这种东西,要是新人自己处理不好,也是废物一个。萨妮这些时日的沉寂和不反抗,兰撒还以为自己看错人了。
没想到这个新人倒是很有耐心,也极为聪明。
她在工作区众人面前出口成章的内容,可不是简单就能从屏幕上的数据推论出来，被迫打杂辗转于各个项目区，还能从那些愚蠢实验员的严防死守中获得有效的信息。
最后在众人眼前从容不迫地争取到机会。
不算无趣。
实验室内,站在实验区两位最高级别的主任面前，黑发的年轻实验员丝毫没有紧张的神色，“我的性格的确无趣,但我的思路有趣就行了。”
萨妮抱着手里的资料，平静的面容只在提及实验时闪过一丝执着。
看起来就像是个只对实验感兴趣的人。
她的回答，让兰撒一愣，“你说得没错，思路有趣就行。”
灰蓝色头发男人霍地站起来，椅子在惯性的作用下撞上了桌面，发生了一声巨响，但却掩盖不住男人骤起的笑声。
兰撒笑得有些癫狂，他高高举起双手，高仰起的脸上面容扭曲，放肆的笑声响彻整个实验室。
表演型人格在他不太正常的精神状态下越发夸张，骤然变化的情绪让同处一室的另外两人眉头都有些轻蹙。
A区的黑发主任在越发放肆的笑声中合上手里的资料，啪地一声拍在了桌面上，气势逼人的她双手抱胸，不耐烦地斜睨了一眼兰撒。
淡漠的声音穿插在笑声中，“兰撒，我来这里不是来听你发疯的。”
她的声音像是按到了男人的暂停键，手舞足蹈的兰撒瞬间收住声音，再度转过身来时，他又恢复到了刚刚较为安静正常的模样。
男人的脸上还带着些汗水，因为过分夸张动作而垂落的几缕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微微一眨，步伐又快了几分，看着封真明显不耐烦的神色，他笑得有些谄媚，“封主任，别急嘛，我们的赌局不是这才开始吗？”
封真不吃他这个表演，闻言只是下巴一抬，暗色的刀疤在灯光下越发显眼，“那你便说说，我很忙。”
“当然。”
兰撒和封真之间有个赌局，或者说，是封真答应了兰撒提出的赌局。
这个赌局是关于报废实验体的，A、B两区共有八个报废实验体，此刻都被安置在B区的实验仓房中。FG567并不是B区的单独项目，为能与S区那群实验体搏一搏，封真和兰撒都不想放弃这批实*验体。
在这个项目中，封真来提供S区那群实验体的数据，兰撒负责这批实验体的实验流程。本该如虎添翼的配合，却在FG567项目的瓶颈期截然而止，不同实验风格的两人第一次有了分歧。
FG567，说实在就是AT580的进阶版，目的是加快AT850的增幅效率，将那批报废实验体拉回崩解警戒线前，而兰撒和封真两人研究的初步药剂效果轻微，根本起不了什么效果。
兰撒追求的方向是，减缓AT580增幅剂使用期间的痛苦感，让实验体能承受更大剂量的AT580。
封真追求的方向是，寻求另外一种中和剂与AT580反应提高增幅效率。
对比来说，兰撒的方向更具备可行性，然而他不敢冒险，AT580的危险性在C区没接手之前他就已经尝过危害，如今好的实验体越用越少，八个报废实验体更是少之又少，他一点都不敢赌。而封真知道他的算盘，这个男人提出这个设想是想要她A区的实验体来做这个设想，但她又不是傻子，当然寸步不让。
兰撒甚至想把主意再度打在让AT850成功的052号上，但如今052号是塞缪尔的人，他没那个胆子。
而对封真的方向，兰撒则觉得太过费时，寻找中和剂，就和研发异能抑制剂那样困难，能想出来，苦恼实验区多年的难题也就破解了。
最后二者谁也不让步，最后闹到塞缪尔那里，由他定夺。
而塞缪尔给出的方法便是，派来了052号，让封真和兰撒借鉴经验。
052号的异能特殊，有他在旁，兰撒的方向也好，封真的方向也好，他都能提供兜底的条件，看起来塞缪尔似乎把这个难题再度还给了兰撒和封真，但始终都是塞缪尔派系的封真才知道他背后的真正用意。
在看到052号治疗八个报废实验体后的数据报告后，她便更确信了这一点。和塞缪尔一样日渐追求自然进化的她从给052号的治疗数据中窥到了中和剂的影子，只要能破解这一数据的秘密，那中和剂自然唾手可得。
而与她实验风格截然相反的兰撒却看不出来，他仍死嗑缓解剂，将052号的兜底效果执行到底，但效用不大，不然也不会召集一众实验人员头脑风暴。
兰撒和封真的赌局，便是在赌最终到底他们之间哪一个人的方向是正确的。
萨妮的到来，为这个赌局再度添了一把火。
“人体冷冻？”
封真听着萨妮的大胆发言，眉头一挑。
“并不是完全冷冻。”黑发实验员清冷的声音回响在实验室内，“是低性能冷冻。”
冷冻法存在在星际历以前。在医疗舱技术还未彻底完善之前，人体冷冻是治疗绝症病人的一种高危方法。只是随着技术越来越发达，绝难病症的产生越来越少，这类方法也慢慢消失在人们视野中。
现如今，只有少数基因病人会寻求这类赌徒一样的治疗方法。
低性能冷冻法，便是如今适用在药学研究上的一种实验方法，需要极为精细的操作和娴熟经验，妥妥吃实操。因为知名度小和难度高，以及适用范围少，几乎很少人精通这一技能。
而萨妮，便是拥有这类方法使用经验的人。
通过低性能冷冻，来剔除阻碍AT580增幅剂生效的其他因素，另类提高其效率。可以说，萨妮的这一方法增添了封真和兰撒二人实验方向的有利条件。
只是后续，究竟是中和剂最先完成，还是缓和剂最先完成，就看两位主任的能力了。
“有一定的可行性。”
封真提起了几分兴致，眼神落在了萨妮身上。
低性能冷冻法，塞缪尔曾经提议过用在异能抑制剂的制作上，但因为缺乏这类人才，以及它需要临床实操的苛刻、不可复制的条件，最终不了了之。
没想到眼前的实验员如此年轻，却会用这种方法。
“封真，这样看来，我们的赌局就能继续了。”
兰撒笑着靠近封真，这也是他在听完萨妮设想后，喊来封真的原因。FG567可以继续进展，实在缓解他的焦急。
“别靠太近。”封真嫌弃地避开兰撒的动作，她走到萨妮面前，低下头问，“你需要什么？”
看着眼前的刀疤女人，叶羲和心紧张地漏了一拍，无声地捏紧了手中的资料，“我需要052号对实验体的治疗数据，还有AT580增幅剂的数据。”
闻言，封真盯着萨妮的眼睛，“没问题。052号对实验体的治疗数据可以给你。”
“不过。”女人的手落在叶羲和肩膀上，“052号的数据我们搞不到。”
落在的手似乎带着打探的意味，叶羲和甚至感受到手指在衣物的摩梭。
052号……
就连A区主任也没有资格调取资料吗？
她垂下眼眸，沉声道：“我清楚。”
“那就好，剩下的兰撒会给你安排好，后续每次052到实验仓房的治疗过程，你会和我们三人一起观看。”
“不用后续了。”兰撒在数据面板上点击一下，属于实验仓房内八个实验舱的实时画面显示在三人面前，“052号已经结束休息时间了。”
“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随着他轻轻击掌的声音，叶羲和的目光落在了熟悉的实验舱画面上，眼睫微颤。
开始吧，叶羲和，这并不正是你这段时日所谋划的……
为了小曦，她必须往上爬。
另一边，实验仓房。
路绝的注意力很快就从舱内的异样液体转移到099号身上。经由异能同步的五感，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手里的白光又明亮了几分。
099号的痛感加剧了。
熟悉的嘶吼声再度在路绝的脑海中响起，宛若抽帧影像般的异能空间若隐若现地再次出现在路绝眼前。昭示着099号的身体在死亡界限线上下徘徊。
痛感分很多种。
在一次次濒死又重生的路绝更是能分辨这其中的不同，同步过来的五感很快便让他知晓099号痛苦的来源。这股痛感绵长又起伏，一下就把路绝拉回了C区。
拉回了C区那个刺骨的实验床。
是AT580，并且剂量不轻。
闭着眼的红发实验体眉间皱得更紧，099号传递过来的痛感他并不是不能接受，他曾尝过AT580最高剂量的痛苦，但他拥有治愈异能，这是他在痛苦深渊中能触摸到的阳光。
而099号，他并没有，骤然降临的痛觉深渊，让本就濒临绝望的他更陷入黑泥之中。
路绝思考到这，不由得加强了异能的传输频率，他必须让099号有一丝生存的渴望。猛地加大的白光，一度淹没了路绝接触099号的手，甚至让实验舱内的监视画面充满了白光。
加大输出的频率，让路绝和099号的通感更加高度契合，不知道是不是再度濒临死亡的危险，使099号的警戒心降低，路绝清晰地看清了099号的异能空间。
漫天的大雪几乎劈头盖脸地盖了红发小人一身，置身在彻骨的寒冷中，路绝仰头看着这个快要破碎的世界，心脏咚咚地响，他可不想再次面临099号发狂期。
还没形成雪浪的雪层很松软，和之前异样，进入099号异能空间的路绝一眼就看到到跪在大雪中的黑发小人，他的肩头已经落满了雪，簌簌落下的大雪淹没了他的下半身，雪一层层堆叠向上。
深一步浅一步地朝前走，路绝在这个抽帧一般的世界举步维艰，眼前的景象一晃眼又变成黑暗一片，有时还会切换成自己的手接触在099号身上的画面。
这种分不出真假的感觉，路绝每走一步都需要巨大的勇气。
茫茫大雪的雪界中，路绝已经埋头走了小百米，雪坑沿着他来时的方向又一层层地被雪所掩埋。
雪下得越来越急了。
喘着气的路绝抬手抹去睫毛上的雪，看着距离自己还有一段路的黑发小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而就在他想继续抬脚时，脚下接触的实地骤然消失，下一刻他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中，在狂风和大雪中垂直降落。
我去！
失重感让路绝在半空中不由得挣扎，身边的画面还在切换，并且频率越来越高，他快看不清黑发小人的所在地了。099号开始意识到入侵者，自动开启排外的自我防御。
可是路绝还没让他意识到阳光的存在。
如果让他一直就这样沉浸在黑暗之中，就算自己的异能输入量再高也堵不住越来越大的破洞。
必须让他从自己的世界中醒过来！
狂风再次加剧，带着雪糊了路绝一脸，连同过长的头发，被打成缕不合时宜地抽打着路绝的脸。摇晃的身体加速坠落，不到几秒便可掉落在雪层上，如果真的接触地面，路绝知道，迎接自己的绝不是雪层，说不定会掉到哪里去。
机会丢失了，这之后再想进入099号的异能空间就迟了。
又过了一秒，路绝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他在风雪中举起了自己的手，像小孩子玩游戏一般在自己的视线前方架起一柄无形的枪，自己，手指，黑发小人，三点一线已成，呼啸的白光像子弹一样射出。
眼前的画面越发抽象，高斯模糊的景色，路绝已经看不清黑发小人的所在地了，连同那子弹般的白光也消失不见，黑暗抽离片刻，他猛地睁眼，眼前正是自己泛着白光的手。
成功了吗？
他有些紧张地再次同步与099号的五感。
而在他看不见的雪界中，那枚白光子弹在白灰色的世界中宛若坠落的流星，拖曳着耀眼的尾光，穿透风雪，击碎了黑发小人胸口的雪层。
咻地一声，白光在黑发小人胸前逸散。
不带任何冲击感的光芒在他低垂的眼前爆开，星星点点再度点亮他身上的颜色。紧闭的眼睛睁开的瞬间，风雪也停止了一瞬。
朝上看。
黑发小人睁开天空蓝的眼睛，伴随白光逸散前的声音缓缓抬头，雪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停滞的风雪中，他看见了世界破碎的穹顶。
下一刻，天地倒悬，他眼前一黑，看见了一个圆型空间，那是真正的异能空间全貌。
外界，路绝在自己快要刺瞎眼的异能白光中咽了咽口水，同步的五感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失败的预感越发强烈，原本想要让099号意识到真正异能空间全貌的设想也彻底告吹。
白光越来越淡，正当路绝想收回双手时，一双泛着冰霜的手突然从白光探出，一下就攥住了路绝的手。
冰凉的触感和那双手骤然吓了路绝一大跳。红发实验体吓得手里的白光开始卡顿，下一刻，一张清秀的脸从渐淡的白光探出，男生睁开的天蓝色眼眸像是锁定了什么，不加掩饰的眼神落在了张大嘴巴的红发实验体脸上。
“找……”
没等男生开口，被吓到的红发实验体已经连连甩开了被冻着的手。
“松松松……”
路绝倒吸凉气，果断地将男生的手扯了下来。
松开！冻死人了！
总算从混沌意识挣扎清醒的099号：“……”
他的那句找到你了，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第49章 可能性
099号的突然清醒,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黑发男生的手再被路绝挣开后便无力垂落在身侧，身体的虚弱以及AT580增幅剂的残余效用还在他体内发酵，仿佛刚刚那攥住路绝手的动作只是回光返照。
路绝看着男生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顿时愣住了。
在B区这个实验仓房以来，他可从来没看到过有实验体清醒的，那些实验员都将麻醉时间控制得很好。现在099号老熟人突然清醒,路绝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一步了。
Satan没有发出声音，而属于FG567项目的监视肯定还在继续,他不好干些什么。
突然和099号正常聊天，更是奇怪。
正当路绝僵住不知道要干些什么时，就看到099的实验舱开始运作,黑发男生背后的输入管骤然涌动，有液体被注射到他的体内,他原本痛苦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他还在看着路绝，嘴里念念有词。
“还是……你……”
看着男生很努力地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路绝还是上前一步，继续输送异能,实验舱突然的变化,他有点好奇,现在是怎么一情况。
熟悉的白光再度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路绝直入主题,通过感受对方的五感来了解情况。
属于AT580增幅剂的痛感在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躁动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加速爆发,过于饱胀的力量让红发实验体一时皱起了眉。
099号也有些难受地蜷缩起身体，见状路绝选择疏导出部分力量，将力量平均分摊到各个地方,属于净化的力量无声地涉入其中，一同温和地降低099号体内的精神污染。
实验仓房内，感受着白光的099号在舒缓的治疗中合上眼眸，新一轮的实验在他的体内开启，麻醉的效果开始生效，直到他昏迷过去，路绝才听清他一直在碎碎念着什么。
他在询问路绝的名字。
Satan的声音再度出现，红发实验体迟疑地后退一步，看着眼前的实验舱缓缓关闭，他眼神复杂，嘴唇开合了几下，最后还是无声地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还不是时候……
接下来的治疗顺序十分明晰，接连在其余的七个实验体身上感受到两个不一样的实验进程，路绝对原著中关于FG567项目的剧情也越发清晰。
看来已经到了叶羲和和A、B两区主任相识的时间点，叶羲和也已经涉入属于兰撒和封真的赌局之中。
AT580的效果，再加上自己的异能……
路绝看着自己发白的指尖，要想让叶羲和顺利博得封真的注意，同时让封真在赌局中获胜，就必须得使属于封真的实验拔得头筹。
刚刚那股AT580极有可能是兰撒的手笔，后面的那个，极为可能是封真……
封真需要什么？
是介入剂与AT580产生良性反应，所以自己能做的，便是为这个过程助推一把。
红发实验体收拢手指，在Satan的提醒中走到099号面前，再次重复以上两个流程。
另一边，兰撒实验室内。
灰蓝色头发的男人盯着实验数据一言不发，他眉头紧锁，与一旁的封真相比，多了几分严肃。站在两位主任后面的叶羲和头也不抬，正细致地在数据面板上记录着什么。
三人前方的屏幕上，两个实验进程泾渭分明分列在两侧，中间空出来的部分，是叶羲和给予052号治疗数据，正不断演算的数据模型。
长达两天的观测，属于封真的中和剂推算模型越发完善，跳跃的数据也实时更新，一行一行地往下推。
而兰撒的数据模型却停滞不前，比之过于单薄。
“据052号的治疗数据显示，兰撒主任的缓和剂与实验体体质还是存在冲突，AT580在实验体上面的缺陷会随着剂量的增大而增大。”
叶羲和的声音缓缓道来，她放大中间的模型，基于低性能冷冻的实验条件，在同样利用这个方法排除AT580在实验体体内部分阻碍后，缓和剂给实验体带来的崩坏无法避免，它与AT580的核心要素紧紧关联一起。
两个因子模型层层包裹，几乎不用叶羲和说明，主任级别的兰撒和封真就看到问题所在。
“低性能冷冻法并不能做到如此完美的排除。”叶羲和平静地阐述，像是丝毫没有顾及兰撒越来越黑的脸色。
黑发的女性实验员似乎彻底沉浸在实验之中，在讲完缓和剂的问题之后，她又转头放大中和剂的模型，在实时演算的数据中，切出关键的要点。
“封真的中和剂则存在一定的可行性，在八名实验体中，特别是099号，中和剂与AT580产生了肉眼可见的反应，在最近的一次实验中，甚至能看到AT580生效速度的加快。”
“即使只有0.0001。”
叶羲和的声音掷地有声，直听得封真唇角微勾，她玩味的眼神在兰撒沉如锅底的脸色和叶羲和冷淡的眼神左右扫过。
叶羲和在屏幕上显示的一切都完全没有问题，整个记录、演算和推断过程完全遵从于数据，没有丝毫私心，这一点兰撒和封真都看得出来。
也正因为看得出来，兰撒的脸色才越来越黑。
太过讽刺了，这过于简明清晰的数据，结结实实地告诉着他，他和封真之前的差距，并且还是他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怪不得不懂变通的萨妮，也怪不得被他找来的封真。
整个实验推算过程如此鲜明，换做是他来记录、观测也是同样的效果，甚至比萨妮所演算的更加露骨。只是刚开始，自己的实验就远远落了下风。
是因为封真遵循了塞缪尔的自然进化假说吗……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兰撒彻底扼杀。
如果自然进化假说正确，那他在实验区以来所主持的所有实验又是什么，如果这一假说正确，那么整个纳贝热实验区存在的初衷都将会被否定。
自己当初因为追求人类发展的理想也会彻底破灭，他接受不了，也不能接受。
他的眼神落在052号的治疗数据上，眼神愈发晦暗。
封真在一片沉默中开口，“兰撒，你怎么想？”
灰蓝色男人闻声看去，笑着回道：“封主任，数据都这么说明了，就证明我的实验还是缺少前瞻性，也许我的设想还不够完善，今天实在是给我上了一课。”
男人扬起假笑，说话中带着浓厚的表演色彩。
兰撒的果断承认，倒是让封真挑了下眉头。据她所知，男人可是个极为高傲的性子，对于自己的想法他绝不会这么轻易地否定。
果不其然，在封真没有回答的下半秒，兰撒又轻笑几声。
“不过……”
“我们B区好像借用052号太久了……”
男人声音带着一丝扭捏，“即使区长不说，但每次我提及实验仓房，他的脸色可是不太好。”
封真：“所以呢？”
兰撒一拍手：“052号也给了我们方向，我决定不再占用S级实验体这一宝贵资源，就让052号回到S区去吧。”
男人脸上带着贴心的扭捏，倒是引得封真一阵发笑。
她没想到兰撒居然把问题归结到052号身上，是因为完全客观的实验演算过程质疑不了，所以归结到带着主观色彩的052号身上吗？
她笑个不停，在止住的笑声中断断续续地开口，“兰撒主任真体贴，这当然可以。”
封真没有否定这一提议，即使052号的存在更能促进她的胜利，而兰撒的感觉也没错，塞缪尔在这几天的情绪越发暴躁，虽然她也不知道原因，但052号在最近这段时日就会离开B区这个事实铁板钉钉。
这两天被兰撒拉到这里，还遇到了会低性能冷冻法的萨妮。
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意外的收获了，更何况，屏幕上显示的数据模型实实在在地给了她启发。无需052号，她的中和剂也会顺利进行。
当然，她也要获取自己想要的筹码。
“不过，兰撒主任，萨妮这个实验员，她的时间可是要多归我管。”
兰撒摊手，“自然可以，毕竟FG567是我们共同的项目，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是我们的受益。”
见谈话内容涉及到自己，叶羲和表情不变，她的眼神仍落在那八个实验体的实时监控上，属于052号那双手还在不断地为实验体进行治疗。
兰撒将052号推离B区，原因她也想得到，她不懂兰撒话中关于区长的部分有几分真实性，不过少了052号的数据支持，倒是多了几分可惜。
她看着监控画面出神，耳边两位主任的唇齿交锋还在继续，场面话一句套一句。
她看着那双白皙的手程序般地进行下一个动作，下意识开始自动推算052号的身体数据。
根据指尖和手掌宽度，再结合身高和实验舱，大致可以确定052号是个十五岁上下的男性，并且身体的状况并不算很好。
手腕宽度比099号小，身材并不算高大的类型。
……
不断的推测在她脑中成型，屏幕上的画面还在实时播放，正当她想收回视线时，屏幕上突然出现的一幕却让她整个人如遭重击。
似乎是052号因力竭的一个踉跄，那只白皙的手撑住了实验舱，几缕红色的发丝也随着动作出现在画面之中。
即使052号很快又恢复站姿，再次站稳离开了画面，叶羲和也没有错过那几秒中暴露的红发。
那颜色太过熟悉了，是她曾朝夕相处，也是前几日通讯看到的——
属于路嘉莱茵特的红发，而自己的那位师姐，和自己一样，曾有一个失踪的弟弟。那个她始终放在自己办公室桌前的照片上的，那个笑得十分灿烂的红发小孩。
路绝莱茵特，莱茵特家族这几年风格骤变的根本原因。
会是他吗？
叶羲和下意识捏紧手中的数据面板，她知道路嘉和路鸣为了找到路绝莱茵特付出了多少，又多么执着，即使机会渺小，即使莱茵特捣毁了那么多实验区也没有找到路绝莱茵特的踪影，也完全没有放弃的念头。
她快速低头掩盖自己的不淡定，剧烈的心跳声却一度盖过耳边兰撒和封真的说话声。
她必须确定052号的身份，为了师姐，也为了她自己。
转眼间，为期三天的测试再次过去，路绝站在B区实验仓房门口，微微侧身看着已经合上的机械门，眼底晦暗不明。
他不知道他在这三天的过程中究竟推动了剧情多少，但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
白色运输工还是照常看着长高不少的红发实验体爬上了担架床，推着他往工作区那条长廊中，每次都有的惯例，只是这次红发实验体对工作区里面的人提不起几分兴趣，只是托着头懒懒散散地看着里面的人，直到路过那段长廊。
然而一前一后离开的两人没发现，在他们消失在工作区的玻璃窗后，一名黑发女性实验员气息不稳地打开了工作区的门，她眼神带着几分急切，也只看到白色运输工的背影，至于那个她在099号实验舱画面中看到的那一缕红发的主人，却看不到他的正脸。
会是他吗？
但052号是异瞳，也许只是相同发色的人呢？
叶羲和想着，她不在意周围人或艳羡或针对的目光，只是愣在原地，反复想着心中那个可能性。她试过要推翻，但又因为那太过熟悉的发色而执着。
她见过那个克隆体的脸，只要有机会看到正脸。
052号的身份，就可获悉。
但……
052号还会回到B区吗？
一瞬间，叶羲和有些后悔，在兰撒和封真一致同意052号返回S区时没有出口制止。
她是有机会的，只需要说自己观测到的数据还不够充分……
第50章 扫兴的事情
回到S区之后,路绝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发现了一个拿着椅子守着的迦勒。
银发少年手拿着一本科普书，在路绝的教导下已经开始认识很多字的他早就抛弃了纯图画的绘本，如今正在攻克路绝颁发的任务。
远远看去十分认真,但凑近一看，就能发现他的心思根本不在书上。
路绝只是刚出现在拐角，他就已经合上了书,站起来看着有些被吓到的红发少年。
路绝真对迦勒这不常见的模样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等？”
迦勒：“在房间里面无聊。”
那在走廊就不无聊了？
路绝有些无奈,他打开自己房间的房门，左手将那把椅子拉进了自己的房间，右手拽住还愣愣的银发少年,一起进入了房间。
进了房间，那把椅子被放在了门口,迦勒很自觉地把书放在椅面上，然后走到床边坐下,看着红发少年进入卫生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
三天左右没见，路绝有蛮多话想要和迦勒分享的,特别这次知道了FG567项目正在开展。红发少年刚坐定,就急忙马不停蹄地分享了自己在B区实验仓房的经历。
在提及099号突然清醒时,他还不忘解释,099号便是当初在七号区域内发狂的那个冰系实验体。
“我在B区估计待的次数会越来越少,塞缪尔估计不会让我再持续这个测试太久了。”
路绝扳着手指补充。
“因子异化的进度太慢的话，塞缪尔也会怀疑的。”
路绝自身的异能空间内，那盘旋的白色气浪也渐渐变得泾渭分明,代表治愈的白金色，以及异变后产生的，代表净化的纯白色。
这二者混杂在一起,如果不是路绝在上千次的治疗过程中仔细分辨，估计都分不清那股气浪中究竟是什么居多。
对于这异变后产生的净化能力，路绝自己也没有把握将其归纳为双系异能，治愈和净化本就同源，从概念这一层面来讲，治愈到极致也不就是净化生物体中不利的因素吗？
况且，现在属于净化的那部分能力，路绝自己也没摸索明白，想要藏拙的他目前已知的，就是能净化掉精神污染。异能空间中属于精神污染的灰色，已经在他自己的控制下以稳定的速度不断减少。
是一个足以让塞缪尔满意的进度。
在路绝看来，现在多出来的净化能力有利有弊，好处在于能减轻自己甚至迦勒他们的精神污染现况，而坏的地方在于他无法放开手脚，和治愈能力一样，去熟悉掌握这一个技能。
毕竟当他一旦放开手脚净化掉自己的精神污染，那塞缪尔必然会让自己离开B区，再度回到那个实验室中。
如今叶羲和已经在B区正式开启FG567这个项目，他想再进一步推动她晋升到A区的进程。
见路绝又开始陷入分析利弊的阶段，迦勒无奈地叹了口气，选择用新的内容转移他的注意力。银发少年将路绝的手拉过来，触碰到自己的胸口。
“你要不要来看看我的异能空间？”
“上次我说的那个设想，已经成功了。”
他话音一落，路绝果断从原本的分析模式抽离，他睁大双眼，有些兴奋地挪动自己的位置，带着点迫不及待，连声应道：“要要要！”
已经熟悉的体温透过衣服传递到路绝手心，将路绝再次带进那个奇异的世界之中。
熟悉的圆球空间穿过黑暗呈现在路绝眼前，与上次相比，路绝感觉自己与它的距离更近了，原本一栋三十层建筑物高度的它此刻像个庞然大物，伫立在路绝眼前，带来巨大的震撼和压迫感。
路绝看着眼前黑绿透明的圆球，正居中间的绿色并没改变多少体积，但它的颜色却比上次路绝所见到的要深很多，浓郁至极的绿色之中甚至透着黑光。
那是迦勒将自身异能压缩的体现。
从用异能压制异能因子活跃值混淆塞缪尔视线开始，迦勒逐渐学会异能的收放自如，如今的他已经远远超越身上控制环判定的标准。
控制环根据数据实时更新而调整的抑制手段，已经远远落后，不能完全控制住迦勒了。
如今的迦勒，只要他想，就能强行越过控制环的控制，随心所欲地释放异能。
路绝在小说前传所看到的那个战力天花板，正初步成型。
浓郁的绿让路绝迟迟移不开眼睛，直到退出迦勒的异能空间，他还在回味。
“真是令人羡慕。”
红发少年啧啧说道，他嘴里虽这么说，但脸上都是发自真心的笑，迦勒被他笑得耳廓发红，一时没注意有一双他不怀好意的手缓慢举起，目标直指他的头。
“也没……”
谦虚的话没说完，路绝就已经瞄准时机揉乱了迦勒手感极好的头发，自从迦勒越长越高之后，路绝就已经心痒痒好久了。
特别步入十四岁以后，迦勒这小子跟抽节一样，隔几天长一截，最关键他长身高还长肌肉！
抓住破绽的路绝手脚并用，又摸手又掀开迦勒的上衣，响亮地在他整齐的腹肌上拍了一下，这突然的动作，一下让迦勒的脸直接红透了。
“路绝……*”
打闹中迦勒的声音越来越小，取而代之是路绝有些张狂的笑声。
“总算让我逮住机会了！”
红发少年骑在银发少年上笑得肆意，被压在身下的银发少年脸都红透了，他头发凌乱，抬眼看着还在笑的路绝，矫健的腰身猛地一扭，直接一下调转了两人的位置。
一番天旋地转，路绝被迦勒压在身下，他还在笑，看着银发少年抿得紧紧的唇，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生气了？”
迦勒手撑在路绝的头侧，“不生气。”
“那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
他眼神纠结，像是弄不清自己此时的感受，又像是说不清。
见他眉头都快要拧起来，路绝也不逗他了，被压在身下的腿微微屈起，带着些力道翻动身上的迦勒，银发少年顺着他的动作，倾倒在右侧。
结结实实的重量让床都回弹了一下。
路绝平躺在床上，自然地舒展了身体，闭上眼睛的脸上还残余着笑意，迦勒侧过来看着他的侧脸，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下来。
闭着眼，路绝双手交叉放在脑后。
“我这次，还看到了099号的异能空间了。”
099的异能空间，是路绝除迦勒之外能看到的第二个人，既然也是半途被他自身的意志排除在外，但也给予了路绝一个疑惑。
能看到他人异能空间这一契机是什么？
实验仓房整整上百名实验体，他能看到的也只有099号一个。
而且099号也并不像他看迦勒那样没有一丝阻碍，截止至今，前两天那次是他在七号区域之后看得最清晰的一次。
如果说他能顺利进入迦勒的异能空间是基于信任度，那他看099号，是什么？是因为濒死时宿主意志放松压制吗……
“迦勒，我去查探你异能空间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嗯……有种被撬开的感觉。”
“听起来挺难受的。”
闻言迦勒摇了摇头，“知道是你之后，就不会了。”
他的话让路绝嘴角勾起，“你就这么信任我，我真感动。”
“你……又来了。”
“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你说话。”
看着红发少年鲜活的侧脸，迦勒再度对自己不善言辞的嘴有些不满，他纠结地在脑中组织语言，而等他想好如何回答时，却发现身侧的少年的呼吸已经变得绵长。
路绝的手从脑后转移到头顶，胸腔微微起伏，显然在逗完迦勒后便困意来袭，陷入了睡眠之中。
意识到这一点的迦勒也跟着放轻了呼吸，他看着路绝脸上还残留的笑意，原本组织着好的话在眼前这一幕中突然烟消云散了。
他小心调整了下姿势，如同以往那样，看着他的侧脸跟着闭上了双眼。
明明你也是。
很信任我。
安静的房间内，两道呼吸声一起一伏，只剩搁置在门边椅子上的书半开合中，垂落的书页无声地摇晃，渐渐合上了呼吸的节奏。
隔日，睡了个好觉的路绝揉乱了自己的头发从床上坐起，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在他的腿部，他才后知后觉，昨晚和迦勒聊着聊着好像又睡着了。
他仰头打了个呵欠，往门边一看发现迦勒居然还没离开自己的房间。
银发少年直直地站在门边，昨天带进来的椅子和书在他的右侧，那本没被好好对待的书已经快要掉落在地上了，也没见站在他旁侧的人有丝毫动静。
感到一丝疑惑，路绝下了床抹了把脸，一步步朝迦勒走去。
“怎么了？站着不动。”
他走到迦勒旁边，弯腰拯救了快要掉落的书籍。门口屏幕的灯光倒映在迦勒脸上，从下往上的光，让迦勒的脸色有些发沉。
顺着迦勒的目光，路绝看向了那块他习以为常的屏幕。
只一眼，他错愕了一下。
“前往S000实验室。”
闪烁的文字格外显眼，像是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封锁门，再次断开了路绝规划好的路径。
“一大早的，真是扫兴。”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