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亲吻 令人愉悦
萧沉没有午休的习惯, 今日实在太累,这里又太舒服,才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的很舒服, 醒来时外头的光线已经柔和了下来。
多年行军养成的习惯, 无需多长时间,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但他没有立即起身。
他感觉右边的胳膊似乎麻了, 被压的。
垂头看去,果然是某个睡前还故意不搭理自己的少年, 睡着后就循着热源拱了过来。
脑袋压着他的胳膊,窝在他的腰间。
脑袋旁边还有个白色毛团, 和他一样的姿势,一起压着他。
怪不得这么麻。
但是看在他睡着后这么乖的份上, 萧沉没有动。
他无声地扬了下唇角, 用指腹轻轻碰了下白缘的唇瓣。
殷红的, 柔软的,他曾经品尝过里面的味道。
不急,还有两个月就要加冠了。
届时应该是在雍州办的, 不知白家那边有什么章程,他这边, 可以为他请李家的大儒,那老头曾经连中三元, 却拒绝入朝, 当了一辈子教书先生,桃李满天下, 名声不错,勉强配得上他的王妃。
萧沉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眼神也不歇着, 一直流连在白缘身上。
片刻后,他突然皱起了眉。
白缘似乎,瘦了。
他用另一只可以活动的手掌轻轻圈住白缘的手腕,丈量尺度。
不是错觉,他真的比前段时间瘦了些。
除了肚子上了长了些肉,其他地方都瘦了,应当是一直在床上窝着不运动的结果。
仔细想想,他身材的变化,应当就是从他动不动就吐开始。
虽然他的食欲仍旧不小,仍旧爱吃一些零嘴,但是吃了就吐,肯定胖不起来。
萧沉的眉目压低,他定是不止吐了自己看到的那一两次。
他还特意瞒着自己。
得快点找大夫给他看看了。
萧沉用眼神描摹着白缘的眉眼,心里生气的同时,也升起了一点怜惜。
他经历过什么,才这样抵触大夫呢?
如若他不是“白缘”,那么他是谁,又经历过什么呢?
但是抵触也要看大夫,若身体真的有问题,一直拖着只会更糟。
他用温暖的手掌轻轻摩挲白缘的脊背,带着一些安抚的意味。
希望他无梦,可以睡的好。
白缘今日睡得格外沉,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几根细白的手指还慢慢摸上了萧沉的腰,眉目舒展。
他喜欢睡觉,但是睡眠质量其实不太好,有一点动静都会被惊醒。
今日……是个看病的好时机。
萧沉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轻轻托着白缘的脑袋,打算起来,将江神医叫来。
但是他这一动,白缘就皱了皱眉,似乎要醒。
萧沉顿时停手。
白缘眉头渐渐舒展。
萧沉松了口气,可惜他这口气还没松完,白缘就被突然醒来的狸奴一脚踩在了脸上。
狸奴还是幼崽,爪爪也早已被洗干净了,踩在脸上倒是不疼,但是白缘还是醒了过来。
小狸奴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想要跑开,但是白缘和萧沉靠得太近,中间留给它活动的空间太小,它胡乱爬到了萧沉身上,几爪子下去,就把萧沉的衣裳蹬掉了。
白缘已经睁开了眼睛,但他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定定瞧着近在咫尺的、没有丝毫多余赘肉的腹肌。
这是哪,还在梦里吗?
方才的梦里,萧沉变成了他的宠物,像小猫一样,露出肚皮给他摸。
他的肚皮和猫不一样,是硬的,但是白缘一点也不嫌弃,摸得很尽兴。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他似乎醒了,知道自己做了个梦,眼前场景变换,结实的腹肌却仍旧在。
是梦中梦吗?
白缘脑袋懵懵的,下意识遵从自己内心的意愿,伸手,在腹肌上摸了一把。
他想看试试,梦中梦和梦里的腹肌有什么区别。
唔,是软的。
再摸一下。
咦,变硬了?
不确定,再摸摸……
没等他再下手,他的爪子就被人抓住了。
抬头,萧沉的神色隐忍,声音沙哑:“没完了?”
他倒是不在意被白缘摸,但是他手那么软,再摸就出事了。
有些沙哑的声音,语气和梦中乖巧的小猫一点也不一样,像是真的萧沉。
白缘脑袋嗡的一声,炸了开来。
他顿了顿,忽然打了个滚,滚到了旁边的被子里,脸朝下,嘴里小声嘟囔:“这梦好奇怪啊,接着睡。”
萧沉一把将他捞了过来,声音带着笑意:“别装了,本王知道你清醒了。”
白缘:“……”
啊啊啊啊啊他没有醒!明明是梦!怎么变成现实了啊啊啊!
颅内发疯片刻后,白缘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仍旧没有改变。
他闭了闭眼,彻底认清了现实。
咸鱼摆烂了。
许是看他这个样子很好玩,萧沉低低地笑了。
他笑的厉害,胸腔都震动起来,震得白缘都没办法装死了。
“你笑什么?”白缘忍了忍,忍不了,倏地抬头,怒瞪他,“很好笑吗?方才为什么不提醒我?”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指着他道:“你明明知道我还没睡醒,所以故意引诱我的是不是?你还把衣服脱了,你心机!”
明明是他理亏,指责人的时候,却一幅很有理的模样。
只是他的王妃,似乎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有多诱人。
灵动的眼眸,雪白纤细的脖颈,殷红湿润的唇瓣,白皙细腻的肌肤。
不动的时候都够诱惑人了,现在还要在他身上乱动。
纤细的腰,修长的腿,柔软的身体,萧沉见到过,如今即便隔着衣服,也能想象到。
“别乱动。”萧沉的声音哑的厉害,他抓住白缘指着自己的手指,将人往自己怀里提了提。
再动就出问题了。
白缘的大脑被愤怒和羞恼占据,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个人的距离有多近。
也是最近常与萧沉睡在一起,所以对两人的亲密接触少了几分警惕。
他一只手受伤,仅剩一只手能用,还被控制住,便要动脚踹人,却被萧沉两条结实的长腿牢牢禁锢住了。
白缘完全动不了了。
这件事本来不足以让白缘失去理智,顶多有些尴尬,偏偏萧沉又笑话他,又用力量压制他。
白缘就跟他较上劲了。
萧沉越压制他,他越要反抗。
就算只剩下一张嘴,也要使劲突突他。
“你一个大将军欺负我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好意思吗,有本事你就放开……唔!”
萧沉只有一双手一双腿,只能用嘴巴堵住白缘的嘴巴了。
果然消停了。
萧沉却舍不得放开了。
他知道自己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就没办法停下了,所以一直克制。
怎知少年这般“迫不及待”。
那他也不必克制了。
萧沉为自己找好理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白缘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了。
他从前没有谈过恋爱,唯一的亲密经验,除了上次被迫救萧沉,就是最开始那个“梦”了。
“梦”的男人粗鲁暴躁,像是野兽撕咬他,让他快乐的同时,又伴随着痛苦,以至于知道那不是梦了之后,白缘对一切情爱之事都敬谢不敏了。
可这次,似乎不一样。
萧沉不是个温柔的人,在这件事上,却意外的有耐心。
刚开始虽然也有些急切,却慢慢地找到了要领,一点点攻略城池。
研磨,吸吮,好像那是什么值得品味的美味佳肴。
白缘反抗了一下,很快就被亲的手脚发软,无力抗拒了。
因为动情,少年眼尾通红,眼神迷离,与那天晚上没有看清的身影,渐渐重叠。
他似乎挺喜欢的,萧沉想。
也对,他本就心悦自己,平日里一幅讨厌他的样子,也只是少年人的傲娇罢了。
萧沉的心情更加愉悦,动作也愈发温柔了。
他也很喜欢这件事。
一件让双方都愉悦的事,为何要克制呢?从前是他狭隘了。
萧沉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白缘渐渐被他逼到角落。
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了,甚至有点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大脑也一片浆糊。
直接,他的大腿突然碰到了一个无法忽视的东西。
白缘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睁开有些迷离的眼睛,歪头推人,萧沉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了,终于放开了他。
但萧沉的眼睛亮的吓人,直直地盯着他。
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欲望。
白缘好像被野兽盯上了一样,头皮一阵发麻。
萧沉换了个姿势,靠在床头,又单手将他捞起来,按在怀里,声音是一贯的冷淡,语气里却带着餍足:“你这是什么表情,不喜欢?”
白缘脑子发懵。
这个发展,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了。
少年懵懵的模样很可爱,萧沉俯身,又在他唇角啄了一下:“好了,本王已经知道你喜……”
他的话还未说完,外头就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侍从来报,蛮人突袭。
第二次了。
萧沉额头青筋突突的跳,他真的很想宰了那群蛮人。
其他人的声音传来,屋子里暧昧粘稠的气氛一滞,白缘徒然清醒过来。
天哪,他在做什么!
军情不可延误,尽管萧沉很想直接戳破少年的小心思,但是不得不等下次了。
若是现在戳破,他还不在,就看不到少年羞恼的模样了。
他三两下拢紧散开的衣裳,最后亲吻了一下白缘的唇角,语调粘稠,似乎心情十分愉悦:“等我回来。”
白缘整个人呆呆的,任他动作,大脑运转速度十分迟缓。
等人走了有一会儿,他才渐渐回过神来。
“他怎么回事?”白缘后知后觉瞪大眼睛,问007,“之前是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为何感觉萧沉突然就过渡到小情侣热恋的模式了!
是,他承认经过最近几日的接触,他已经不那么抵触萧沉了。甚至还有些馋他的身材,但是,怎么就感觉哪里不太对呢?
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啊。
“宝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呀。”007啃着香香的数据流,“宿主,你和主角就是很黏糊呀,大数据分析显示,他很喜欢你。”
说到这,007有些困惑道:“你也很喜欢他,已经第二次测出这样的结果了……”
白缘顿了顿,抓住重点,神情微妙:“你说,他喜欢我?”
“对呀,虽然主角嘴巴毒了些,但这只是人物性格而已,他对你还是很好的呀,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对你有爱人的欲望,数据分析显示,你们两个已经成亲了,做这些亲密的事很正常。”
白缘提醒:“我们并非第一日成亲,我们在不认识的时候,就成亲了。”
“对哦。”007继续用数据分析,很快得出结果,“宝明白了,你们这就叫先婚后爱!”
第32章 有孕 先婚后爱
007对“先婚后爱”这个新鲜的词非常感兴趣, 还生怕白缘不懂,找了个不知道哪里搜集来的科普帖子念道:“先婚后爱指的是,先结婚, 后恋爱, 这是一个大众喜闻乐见的题材,经久不衰, 其妙处在于结婚之后,两个陌生的主角便可以在法律的支持下大do特do, do出感情……”
“闭嘴。”白缘简直想亲自把007的嘴巴缝上,“你是个帝王辅助系统, 不要再加载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他得好好把这件事情捋一捋。
“哦,好的。”007还是很听宿主话的, 暂时关上了新世界的大门。
只是片刻后, 它又新奇地说:“宿主, 你的脸红了诶,数据显示……”
“停,等等。”白缘脑子转过来, 质问道,“……你不是说, 萧沉一生没有喜欢的人,对情爱之事丝毫不上心的吗?你不是说他根本没有世俗的欲望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007懵了:“宝没有这么说过……”
白缘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但你表达了这个意思。”
这的确是。
007呐呐道:“资料卡上的确是那么写的, 但是这个一个真实的世界, 并非是一个可以操控的游戏,宝称呼雍王为主角, 也只是因为系统的习惯,实际上主角虽然是气运加身,但是他的未来发展, 包括这个世界的未来发展都有很多变数的,也因此,主系统为了保证小世界正常运转,才会请宿主来帮忙。”
说到后面,007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且,宿主你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变数,影响到主角的命运,也是很正常的,嘤。”
白缘冷静道:“……说的有道理。”
“对呀对呀,宝觉得……”
声音突然消失。
白缘直接把007屏蔽了。
脑壳疼。
他现在脑袋一片浆糊,睡是睡不着了,他得赶紧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把脑袋里那些废料都得挤出去。
说起来,他的话本已经写完第一册了,可以拿出去售卖了。
小说写了没人看,是作者最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索性直接起床,去了书房,让人帮自己整理书稿。
他特意让007模仿着原主的字迹印下来的书,每次码字的时候,也都不让人看着,是以这些人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只有长生心细,有些崇拜地说:“殿下好厉害,这才多长时间,就写完了一本书!”
白缘心理咯噔一下,他倒是忘了这件事,毛笔写字不比键盘,速度慢了不是一个等级。
不过问题不大,不会有人猜到真相的。
他面上十足淡定道:“闲来无事,也就用这些打发时间了。”
长生的眼睛顿时更加崇拜了。
站在一旁,常跟在白缘身边,觉得自家主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摆弄那个名为“游戏机”的小盒子的鸿雁,对此有些疑惑。
但是她也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将疑惑按在心底。
这个时代的人们格外尊重文人,虽则写话本在正统文人间并不入流,但是白缘也并非实打实的文人,在长生眼里,他已经十足优秀了。
其实他连毛笔字都写不好,白缘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转而道:“说起来,你的字认的如何了?”
萧沉缺人才,他这里也缺,长生做事心细,底细也清白,如今正跟着刘福寿识字算数。
长生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立即汇报起了自己的学习进度。
白缘没有做过这种类似“家长”的角色,一时还有些新鲜。
这一日过的实在“充实”,晚膳后,白缘早早就躺在床上打算休息了,但一直睡不着。
他还不知要如何面对萧沉。
想一想白日发生的事,他就头皮发麻。
人果然不能只顾自己一时爽快,将来都是要还的啊。
007不明白:“既然主角喜欢你,你也喜欢他,那不是皆大欢喜吗?”
白缘脸朝下,把自己捂在软枕里,声音闷闷的:“你不懂。”
他只是欣赏萧沉的□□而已,谁知道萧沉想到哪一步了?
就萧沉这个想一出是一出,进度条自己偷偷涨的样子,谁知道他哪日会不会突然就要到最后一步啊?
他、他可不想……
“宿主,你的脸和脖子突然红了一片。”007突然小心又担忧地说,“要不要检测一下,是不是生病了呀?”
白缘咬牙:“……闭嘴。”
“宝觉得……”
它话未说完,外头突然出现了点响动。
白缘耳朵动了动,果断破屏蔽了007。
他摆了个睡着的姿势躺好,就听外头传来脚步声,有人在外头说话。
“殿下,王爷让属下来告诉您,他今夜宿在军营,您千万要早些休息,莫要等他。”
“好。”白缘说不上轻松,但总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
他小声嘀咕:“谁要等他啊,脸真大。”
侍从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他醒着,又让鸿雁将一封蜡漆好的信封递了进来:“这是王爷为您写的信。”
白缘纳闷,离得这样近,有什么必要写信?
他还以为有什么机密,打起精神坐起来,拆开信发现,其实也没有几个字。
萧沉的字比他本人更加锋利,那张狂得意几乎要跃出纸面。
“不日归家,勿念。”
谁念着他。
白缘刷的一下将信折上,却不知为何,心脏砰砰跳的有些快。
也许是被气的,白缘按着心口想。
侍从们都知道他喜欢安静,所以一般没事的时候,都不会来找他,如今到了休息的时间,外头的人更是连脚步都放轻了,生怕打扰到他。
白缘试图入睡,奈何闭上眼睛脑中就出现萧沉那张脸,还有那几个张狂的字,严重影响睡眠。
半晌后,他突然爬起来,解除对007的屏蔽,007立即呜哇大叫:“为什么要屏蔽……”
白缘绷着脸拿出了游戏机,打断它的声音:“双人扫雷,来战?”
007顿时把自己被屏蔽的事抛在脑后:“宝来了!”
一连几日,萧沉都未曾回来,听闻是他亲带兵深入了蛮人老巢,要打一打蛮人的气焰。
蛮人近日频繁骚扰边境,也是给他惹毛了。
如今时疫已解,灾民已安置妥当,朝廷的赈灾粮慢悠悠到了一波,白缘灵田的红薯也快要收获了,萧沉已无后顾之忧。
他一直不回来,却不忘每日派人给白缘送信,写那些蛮子如何被他打的节节败退,写千里关外是如何的风景,他说到了夏日,那里水草丰美,他会打下那片土地,届时还要带他去游玩。
白缘哼了一声,是他想打蛮子的土地了吧,还要用他当借口。
他一直未曾回信。
直到今日晨时,萧沉在信中问他狸奴养的如何,他才终于提笔回信。
他没有回答萧沉的话,只问他:狸奴可有名字?
言下之意,若是没有,他可要取一个了。
信送出去后,白缘抱着狸奴,同它一起伸了个懒腰才起。
他随便想了个笔名,让人隐藏身份,将整理好的话本送入书坊,那书坊的东家是个识货的,愿意高价收录白缘的书。
虽则白缘如今已经不缺这点收入了,但是靠自己的能力赚钱还是让人喜悦的。
且当日刺杀他的人已经尽数伏诛,短时间,应当也不会再有人盯上他了。
如今唯有小神棍那桩事让他挂心。
也不知为何,最近他的脑海里时常闪过那小神棍微凸的肚子。
说起来有些变态嫌疑,白缘自己也很奇怪自己的关注点,但是他很少有这样的好奇心,一日不将人找到,他就要挂心一日。
好在没过多久,沈柒便命人来和他汇报了。
沈柒是萧沉手下一员猛将,如今萧沉深入敌腹,他自然也有任务,也就无法亲自过来了。
沈柒的属下也是能力极强的,他找到了那小神棍的踪迹,但是对方一直躲着他们,还颇有些脱身的经验,他们听从白缘的吩咐,不可伤人,亦不可惊动旁人,便难免有些畏首畏尾。
“……他不信任我们,一直躲着,直到今日,他才主动联系了属下,要您亲自出面,他才会出现。”
非要他亲自出面?
白缘垂眸,若有所思。
那小神棍似乎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抱有善意。
“您看,是否要加大追查力度?”
白缘摇摇头:“不行。”闹的人尽皆知也不好,那小神棍本身做了伪装,明显是在躲什么人,他是想交朋友的,不是结仇。
上次刺杀他的人都被抓了,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作妖,他伪装一番,低调出行,应当也没什么危险。
很快,白缘做了决定:“那便出去一趟。”
—
白缘与云疏桐约在琼华楼见面,这是白缘的地盘,倒也不怕他出什么幺蛾子。
他低调出行,也未曾引了什么人注意。
琼花楼热闹的很,白缘在三楼的偏僻包间见到了云疏桐。
他今日仍旧是一身灰色的道袍,脸色看起来比前几日差了些,见到白缘只打了个招呼,便开始用膳。
他像只小仓鼠似的,吃的腮帮子鼓鼓的,白缘没有打扰他,甚至还给他添了壶羊奶,半晌还是忍不住问:“你几日未曾用饭了?”
这一看便是饿狠了。
也怪不得突然松口要主动见他,再不见,估计就得去要饭了。
云疏桐咽下嘴里的东西,腼腆一笑:“见笑了,我最近很容易饿,带的银子也花的光了,只好求你帮忙。”
重点来了,白缘靠在椅背上,问:“所以,你为何非要见我?”
云疏桐先确认道:“你是白缘,晋安白家的二公子,如今雍王的王妃。”
这不是什么秘密,白缘点头,问:“对,我们从前见过?”
云疏桐明显更放松了些:“我远远见过你一面,你应该不记得了,但我以为,你听说过我的。”
白缘轻轻挑眉。
云疏桐笑道:“我是郎玄的徒弟,你可能更熟悉我师兄,符淮安。”
007迅速找到郎玄的资料卡,给白缘看。
与云疏桐的一片空白尚待解锁不同,郎玄的人物介绍要详细的多。
他是萧沉登基之路的相关人物。
郎玄,当今国师。
在这个神权色彩浓厚的王朝,每个地方都有神官,主要掌管祭祀之事。而这些神官,则统一由观星台任命调令,观星台的最高长官,即授予大燕国师称号。
这是个权力很大的职位,其权力最鼎盛时期,甚至可以影响到皇位继承人的选择。
如今的国师郎玄,年纪虽轻,却极受百姓信服,也颇受帝王宠爱。
这样的人物,自然是要交好的。
而随着云疏桐的话音落下,他本人的人物资料卡也立即更新了。
云疏桐,国师郎玄唯一的关门弟子,颇受宠爱。
只是,白缘很奇怪:“你既然是国师弟子,那便该在晋安侍奉尊长,学习神术,如何会流落到雍州来,还害怕官兵?”
他躲雍王府的官兵,似乎很熟练。
倒像是,偷跑出来,怕被谁抓回去一样。
白缘等着云疏桐回答。
只是不知白缘哪句话戳中了云疏桐的痛处,他的脸色突然变得菜绿菜绿的。
像是想骂人,又憋了回去。
片刻后,云疏桐终于艰难开口:“是这样的,我做错了事,师父要抓我回去,所以我一路跑到雍州来避难。”
白缘明白了:“所以,你想要我帮你联系符淮安?”
云疏桐立即点头,小狗似的:“对对对,你真聪明。”
白缘有些为难:“这恐怕有些难度,我不知你犯了什么错,若是帮你却得罪了国师,那便划不来了。”
“不会的不会的,你若是担心,那便说是师兄找到的我,完不会把你说出去的!”云疏桐圆圆的脸蛋上写满了真诚,“你帮帮我吧,我找不到师兄,也不敢联系其他人。”
怕被卖掉,可以理解,但是,白缘好笑地问:“你为何就觉得,我不会把你交给国师呢?”
毕竟云疏桐又不认识他,也不知他的品性。
却听云疏桐可怜巴巴道:“因为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而且我怀孕了,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第33章 揣崽 被绑架了
隔壁包厢里是几个世家殿下哥, 闹哄哄的,吵得白缘以为自己幻听了。
白缘眼皮跳了跳,嘴比脑子快:“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个男人吗?”
“我是啊。”云疏桐狐疑地看着他, 片刻后又想到什么,恍然大悟似的, 连忙道,“你不必担心, 我不是坏人,我也返祖了鲛人族血脉, 和你一样,只是我是孤儿, 自幼没有父母, 不知自己的身世, 还是在怀孕后才知道的这件事的,你……你还好吧?”
白缘身子晃了晃,勉强撑着桌子扶稳身体。
什么叫返祖, 什么叫和他一样,什么叫怀孕后?
白缘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有待提高。
怎么短短几句话, 就听不懂了呢。
“等等,你的意思是……”
不等他问出口, 007就突然在他脑海里惊叫一声:“宿主, 你的资料卡更新了!”
这还不够,007直接将更新后的资料以一个透明窗口的样子, 怼在了白缘眼前。
白缘是想不看也不行了。
只见资料卡上特殊体质那一栏终于解锁,明明白白地写着,白缘, 男,鲛人族返祖血脉,可孕育生命。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白缘的手,哐当一下落在了椅子上。
男人怎么能怀孕呢!这不合理!
白缘没空质问007为何这个世界会有这种离谱的设定,他满怀希冀地看着云疏桐,问:“所以,你,我,我们这种体质,很容易怀孕吗?”
云疏桐略微有些茫然:“不是啊,虽然远古鲛人雌雄同体,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变,即便有人觉醒先祖血脉,也只是能以男子之身孕育生命而已,繁殖能力却大大降低了。”
白缘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还有救!他就那一回,应当不会那般巧的。
他又问:“那你和……你们是多久怀上的?”
要问这样大尺度的问题吗?云疏桐圆圆的眼睛睁大了些,又有些羞赧道:“一次。”
白缘:“……”
“虽说我们这样的体质不易受孕,但是凡事皆有例外,况且,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止一……哎,我也不想的。”他三两句揭过这个令人屁股隐隐作痛的话题,挠挠脸,疑惑问道,“你自小便知自己的血脉,为何好像不是很清楚的样子?”
说完,他大惊失色:“你不会不是白……”
“我是。”白缘气若游丝地肯定道,“但我希望我不是。”
想起这些日子他身体上的反应,白缘一阵恍惚。
怪不得原主一个大男人这么精致,怪不得他总是嗜睡、爱吃酸的,还总是吐……
他八成是中了啊。
只是他一个男人,从前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现在想想,呕吐,嗜睡,口味变化,喜酸,这不就是孕早期的正常反应吗!
白缘痛苦地闭上了眼。
不敢深想。
但还是怀有一丝期冀。
他问:“007,我这个……可以检测吗?”
007同样觉得三观被冲刷,整个系统都呆呆的,机械回复:“医疗箱里有验孕试纸。”
它是一个正常小世界的帝王登基辅助系统,在它的世界里,并没有男人可以怀孕这个设定。
换句话说,就算这个世界有男人生子选项,也不该出现在它的宿主身上。
生子宿主,是有专门的系统负责的,而这种系统多半是处理有关感情、恋爱的世界问题,与007的负责方向并不符合,它也未曾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
它呆呆地想,它这个开始时出了一点问题的宿主,带来的意外变化,好像越来越多了……
白缘很快消化了自己有可能怀孕的这件事,他必须要去验证一下。
他倏然起身,对云疏桐道:“云公子,我稍后会帮你联系符神官,你先在这等着,我有点事,先出去一下。”
外面闹哄哄的,似乎是那几个公子哥发生了口角,在争执什么,云疏桐对这个地方很不熟悉,这让他不太有安全感。
他眨巴眨巴眼,也站起来,揪着白缘的袖子看着他:“什么事情,我可以跟着你吗?”
他年纪不大,还怀着身孕,白缘按了按脑袋:“……好吧,你在外头等我。”
两人朝更衣室走去。
云疏桐在外头等,白缘进去,先看了看试纸的操作方式,然后一一照做。
结果不能立即出来,还要等大概一刻钟的时间,白缘将试纸攥在手心,整整衣衫,迈出门去。
在这等着看结果,是折磨自己,而且,他还需要给自己时间冷静一下。
外头乱糟糟的,一群公子哥勾肩搭背地走出去。
白缘出去时心烦意乱,也没有注意这群人,自顾自向外走去。
其他人立即跟了上来,尤其是云疏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不必跟着。”白缘对鸿雁等人说,“我与云公子有话要说。”
若他真的……了,之后的事情,就麻烦了。
想到某人,他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见白缘不要别人跟着,唯独要自己跟着,云疏桐挺高兴,颇为自来熟地拉着他:“别叫我云公子,多生疏,叫我桐桐吧!”
“好。”白缘拉着他走到人少的地方,远离那几个吵闹的公子哥,认真道:“桐桐,有些问题,我……”
不等他说完,一阵马蹄上响起,大街上突然混乱起来。
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壮汉突然涌入,直冲着那群公子哥而去。
那些人看起来像是土匪,个个面露凶恶。
几个公子哥的尖叫声响彻大街,整条街霎时乱了起来,白缘心一沉,当机立断拉着云疏桐进琼花楼,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那些人还有接应!
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从身后用布条捂住了嘴巴。
那布条里似乎带着迷药,白缘和云疏桐顿时陷入了昏迷。
……
007使用紧急权限,用白缘的积分购买了清醒药剂。
白缘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破旧的马车上。
这个马车并不十分宽大,却横七竖八倒着四五个人,都被绑了起来,锦衣华服都脏了破了,但瞧着没什么重伤。
正是那几个公子哥,还有挨着他昏迷的云疏桐。
白缘动了动胳膊,他也被绳子绑着。
马车外传来几个土匪的交谈声。
“娘的,抓这些人可真费劲,这回咱们干了票大的,老子得让这些人金贵公子出出血!”
“那里头倒有几个细皮嫩肉的,虽是男人,却比女人还香,艹,老子真想……”
“不行!大首领说了,不许动这些人,咱们只要钱和粮食,否则惹上麻烦,谁也救不了你!”
“哎别生气,我就是随便说说,你看跟了咱们大首领以后,哪还做过这种事。我是看里面有两个,不在咱们收集的情报里面,穿的也不像世家子,当时也是趁着混乱,一起绑来……”
“那两人气质不俗,不像是寻常百姓。”另一人语气犹豫,“等大首领回来了再处置吧。”
白缘低头看看自己今日为了低调特意穿的深色棉麻衣衫,还有旁边云疏桐的灰色道袍,悠悠叹了口气。
看来他俩这波,属于无妄之灾了。
他倒是不担心这些土匪,鸿雁他们当时就在琼花楼里,发现他不见了,肯定会回府里搬救兵。
他现在有更烦心的事。
007比白缘还要急:“宿主宿主!怎么办啊,咱们要不要用积分兑换个信号弹!”
这些土匪知道些官兵不知道的小路深巷,救兵来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他们。
“不行,我不知道他们离我多远,贸然闹出动静,容易被灭口。”
这些人似乎怕伤到他们,绳子都没有绑的很结实,白缘活动了下手腕,确定了靠他的力量无法挣脱,就放弃了。
但在尝试的时候,他忘记了手心里还攥着东西,稍稍松手,那试纸便落到了地上。
正面朝上,明晃晃的两条杠。
悬着的心,再次死了。
白缘闭上眼睛,脑袋磕在了马车壁上,大脑一片空白。
他从前其实想过未来领养一个孩子,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想到如今,竟然会遇到这种事。
穿越碰到原主被下药,男人怀孕……这么多小概率事件碰到一起,白缘都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作弄他了。
都怪那天晚上那个男人,怎么偏偏一次就……!
脑壳疼。
007更焦虑了:“宿主,你现在身体虚弱,咱们得尽快回去,不用信号弹的话,商城里还有其他的传信工具!”
白缘打开商城看了看,确实有高科技通讯工具,又能联系上萧沉,又不会被土匪发现……就是死贵,还是一次性的,他用不起。
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怀孕了,还是因为这马车拥挤又颠簸,白缘忽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涌。
白缘头一次后悔自己不该拒绝看大夫,但想到某个人后,又有些庆幸。
幸亏没看大夫,否则……
白缘闭上了眼,拒绝再去想这件事。
眼下,还是要先保证安全。
幸好鸿雁她们靠谱,没过多久,他就听到外头传来兵荒马乱的动静。
有人骂道:“他大爷的,不是说雍王最厌恶这群世家子了吗!怎么雍州军也追来了!”
白缘透过用木板钉死的窗子缝隙看过去,一个高大健硕的刀疤脸男人骑马奔驰而来,攥着方才说话的那人领口,恶狠狠道:“你说什么,雍王不是在带兵不是在打蛮子?雍州军怎会追来!”
这人吓得哆嗦:“大、大首领,我、我也不知道啊!”
刀疤脸顿了顿,倏然朝马车的方向看来。
白缘立即收回目光,假装昏迷。
刀疤脸前行两步,似乎想打开马车,但是很快,又有人慌乱道:“大、大首领,他们快追上来了,咱、咱们还要回山上吗!”
刀疤脸停下,调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行去:“来不及了,去断崖,既然他们着急,就说明这批人还有用!”
白缘心底一沉。
这个涯的名字,听起来不太吉利。
马车以最快速度疾驰,颠簸的更厉害了,白缘恶心的不行,还头昏眼花,只好忍痛兑换了见效快的药剂。
这算是安胎药的一种,又能止吐,用的积分特别多,而且是一次五支,不能单卖。
他的积分好不容易才慢慢攒起来,肉眼可见的,因为肚子里这团肉,恐怕很快就要消耗光了。
不行,一想到这些,头就更昏了。
积分多的药效果立竿见影,白缘觉得好些的时候,又见到旁边快要被颠醒的云疏桐,也一副痛苦要吐的样子。
差点忘了,他肚子里也揣着货。
白缘立即将药剂喂到了他嘴里。
有人给自己嘴里塞东西,云疏桐并不敢吃,紧紧闭着嘴。
白缘叫醒他:“是我,这是安胎的药。”
一边说,一边又喝完了自己剩下的,以示无毒。
云疏桐缓缓睁开眼睛,瞧见是他,才叼着那奇怪的东西喝了,喝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惊道:“我们这是在哪?!”
“我们被绑架了。”白缘尽量语气平静地说,想到对面是个孕夫,白缘又安慰了一句,“不必担心,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云疏桐瑟瑟发抖,但因着白缘的镇定,他也被感染了似的,虽害怕,但也没有哭。
可那些世家公子哥们陆续醒来,立即就叫嚷起来,叫的人头疼。
“放我出去!我是王家的二殿下,你们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
“你们不能伤我,否则我父兄定不饶你!”
“你们知道我们的身份吗?放我们下去!”
土匪们此刻本就慌乱,没有人管他们,见他们吵嚷,刀疤脸烦躁的用刀背一刀砍在马车上,震的整个马车都颤了颤。
“闭嘴!”
那不是玩具,是开了刃见过血的真刀。
这些人都是纨绔子弟,平日里招猫逗狗,欺男霸女,如今遇到更恶的了,立即吓得缩了起来。
白缘烦躁地靠在车壁上,云疏桐紧挨着他。
但是很快,有人认出了他,瞪着眼睛说:“你、你是王……”
“闭嘴。”白缘警告地看着他,“再说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
他的身份若是被发现,必定会被当成筹码威胁萧沉的人。
白缘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与萧沉生活的久了,凶起来的模样,与萧沉一模一样,格外有威慑力。
那人立即缩成鹌鹑了。
片刻后才小声问:“您在这里,那我们,肯定能安全回去吧?”
白缘看他一眼:“你为何会认识我?”
“我是周家的周成安啊!王……”被白缘瞪了一眼,他把那两个字咽下去,“您不记得我了吗?”
“哦。”白缘想起来了,扯了嘴角道,“当初不是还与我抢店,故意开店同我打擂台,如今倒是乖觉。”
周成安立即蔫头搭脑道:“当初是我不懂事,您别怪罪,殿下已经特意教训过我了,我被家中关了许多日禁闭,现已关了店,日后不会再这样了。”
白缘一怔,萧沉竟然特意给他出气了,也不同他说……
经过两人一番“相认”,其他人被气氛感染,也镇定下来。
也或许是他们猜到了白缘的身份,觉得自己有救了,情绪就多少稳定了些。
疾驰的马车突然停下,透过缝隙往外看,白缘注意到是有几个深眉高鼻的人拦住了他们。
这些人是商人打扮,却自称来自草原的天鹰部,来和他们做一笔交易。
007迅速将相关资料调出来,其实不用看也能猜到,这些人不属于中原人。
他们是蛮人。
其中一人操着蹩脚的雍州话说:“我们族长想要这些人,我们可以给你们粮食,交换。”
刀疤脸啐了说话的那人一口:“你们现在自顾不暇,哪来的粮食!”
那些蛮子契而不舍:“你们的官兵快要追来了,你们已经到了绝境,不与我们合作,你们什么也拿不到。”
刀疤脸厉声道:“滚开,老子不与蛮子做生意!”
说罢,他便要用扬鞭拍马,这时 ,又有充当斥候的土匪跑来,哆嗦着喊:“大、大首领,完、完了,雍、雍王也来了!”
第34章 倒戈 广纳贤才
大燕开国皇帝曾分封八个异性王, 后来异姓王拥兵自重,造成严重内乱,威胁皇权, 自那时起, 大燕的皇帝一步步削藩王兵权,皆行重文轻武之策, 然而蛮人虎视眈眈,在晋安的贵族们安享太平时, 他们已磨刀霍霍。
雍王萧沉,十几岁便上阵杀敌, 康盛十一年,他二十岁, 因不受皇帝喜爱, 连加冠礼都被礼部拖着。
这一年蛮族进犯, 他们跨过燕北、燕南,直接打到晋安,大燕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那一年, 是萧沉崭露头角的时刻,他神兵天降, 带着几十个人斩了蛮子的最高首领,后来又带兵将蛮人逼了回去。
那一年, 他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一跃被封为超一品亲王,赐封地雍州, 此后他带人一步步将蛮人逼到千里关以外,为大燕打下了辽阔的疆域。
不管他在外头的名声如何,在蛮人和雍州的匪寇眼里, 他就是最恐怖的恶魔。
因此在听到雍王也追来的时候,这些匪寇彻底慌了。
他们没想到萧沉会来,他明明在追击蛮人!
天鹰部的人也没想到萧沉会来的这样快,在他们的预想中,他们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只要带走这些贵族子弟,便能离间世家与萧沉,让萧沉的后方受到掣肘。
可现在萧沉回来了,就说明他们的部族已经败了。
这些贵族子弟,是他们最后的筹码。
为首的蛮人目光徒然变得阴狠。
“我们有训练有素的兵,你们这些山匪,不是我们的对手,与我们合作,是你最后的机会!我们身后还有很多骑兵,等我们的将士来了,会踏平你的山头,你们将腹背受敌,再无退路!”
匪寇们在听到萧沉的名字时,已经自乱阵脚,看上去不堪一击,再受蛮人威胁,就更加慌乱。
白缘心底沉了沉。
匪寇只会要钱,若被这些蛮人抓了,后果不堪设想。
刀疤脸显然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雍州百姓与蛮族世代交恶,互相征战,就算是匪寇,也轻易不会与蛮人合作。
但是白缘没办法赌人性。
他抢在道疤脸做出选择之前高声开口:“胡说八道!他们若有援兵,早该到了,何必等到现在!你们若与蛮人合作,等同叛国,届时才是神仙难救了!”
刀疤脸的目光徒然看向马车内。
听了他的话,匪寇们更加慌乱,蛮人也立即反驳:“一个俘虏的话,你们也信?大首领,相信我们,我们是真心想要与你合作的,你们是匪,早晚会被你们的官府围剿,只有与我们合作,你……”
这蛮人说话腔调古怪,叽里呱啦惹人厌烦,刀疤脸深深皱着眉:“想活命的,都给老子闭嘴!”
刀疤脸到底威信尚在,匪寇们安静下来,那蛮人却仍旧不停。
刀疤脸似乎忍了忍,没忍住,突然扬起弯月似的大刀,一刀砍下了那人的脑袋。
血溅三尺。
所有人都被他的蛮力与血腥镇住了。
“拿下他们。”刀疤脸说这,拎着刀走向马车。
车内的公子哥们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就连白缘,脸色都白了几分。
刀疤脸面露凶恶地将钉死的马车车们砍开时,公子哥们正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救救救命!别、别过来!”
刀疤脸下马,单脚踏在马车车门上,在这些人的脸上转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白缘脸上。
他说:“你是雍王府的人?”
白缘在袖子里紧紧攥着云疏桐的手,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大首领,我能救你。”
刀疤脸后退一步,示意白缘出来说话。
白缘慢慢走下车,云疏桐紧跟在他身后。
“你臂力惊人,挥刀的手势有章法,有胆气,也有魄力,天生是做武将的材料,雍王缺人才,我可举荐你入伍,你的人,皆可编入雍州正规军中。”
“呵,这便是你的办法?”刀疤脸顿了一瞬,恶声道,“即便为将,也不过是皇族世家的走狗,岂有我在山中潇洒快活,不如以你为质,我猜雍王不会弃自己的王妃不顾吧?”
云疏桐惊的用力攥着白缘的手,面上还装作镇定的模样:“你在说什么,哪里来的什么王妃?”
白缘没有开口。
他并不意外这人会猜到自己的身份,萧沉的行动就说明了一切。
只是,在刀疤脸方才的犹豫中,白缘已经看到了他的倾向。
他杀了蛮人,就是对萧沉的投诚,萧沉不是容不下人的主帅,相反,从雍州将领多为底层士兵提拔上来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对真正的人才从不吝惜招揽。
那么,刀疤脸为何要放弃明显的坦途,反而选那个会激怒萧沉的选项呢?
白缘缓缓道:“你应当知道,王爷并非乐意受人胁迫之人,我对他而言,只是一枚棋子,选择归顺,是你唯一的机会。”
“大不了一死。”刀疤脸将弯月刀拖到白缘脚下,死死盯着他,“那便赌一赌,在雍王心里,是美人重要,还是他的军功重要!”
白缘沉默一瞬,忽然问:“王爷认识你?”
刀疤脸的表情顿时僵住。
白缘拉着云疏桐向后退了一步,离那沾着鲜血的弯月刀远了些。
“你觉得王爷绝不会用你。”白缘这次的语气肯定了些,但他不明白,“为什么?”
匪寇招安并非没有先例,萧沉也不是看重出身的迂腐之人。
白缘紧急翻阅萧沉关于剿匪的经历,匆忙中,在康盛十一年,萧沉崭露头角的介绍里发现一行小字。
雍州守城将领张翼被诬通敌,狱中遭遇多次刺杀,右脸受伤,后上山为匪。
白缘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将目光定在这一句话上,又仔细看了看刀疤脸的伤。
嗯,右边。
竟然这么巧。
怪不得他不答应,他根本没办法答应。
他被诬陷通敌这件事可以查证,但他上山为匪是实实在在,无法作伪的。
朝廷将领上山为匪,罪加一等。
就算萧沉为他翻案,他也不会被朝廷承认。
而在白缘发现刀疤脸的身份后,张翼这个人物的资料也立即出现了。
雍州正五品上骑都尉,有将才,为人刚正,擅长用弓箭,百步穿杨。康盛十一年被诬通敌,逃狱后带着十几个手下上山为匪。
这人有心为官,但客观上就有些棘手了。
白缘正飞速思索着,紧接着,系统又播报一条任务。
[触发支线任务“广纳贤才”,请宿主招纳人才]
上次这条消息出现,还是因为娄从山,但是白缘一直没有发掘出娄从山的技能。
娄从山生的高大壮硕,像是武将,可上次带他出去,遇到危险,他比鸿雁还不如,可见其才能不在这方面。
白缘都烦了,不想猜了,如今出现的这个,倒是根本不用猜,肯定是将才。
但在这种危机时候出任务,未免太缺德。
转瞬间,张翼已经生了挟持白缘的心思,雍王马上就要追上来了,他没有选择的时间。
他的目光逐渐阴狠,但在他去握刀的时候,白缘忽然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震惊道:“张将军,原来是你!”
一直藏着的身份被拆穿,张翼本该惊慌,本该杀人灭口,但他同时为白缘的模样所震撼,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白缘的声音太过雀跃,太过亲切,仿佛他们从前认识一般。
张翼是个淳朴的武夫,决计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能作戏做到这个地步。
他迟疑了,警惕地后退一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将军不必如此谨慎,我已仰慕将军许久了。”白缘在他的迟疑中找到机会,进一步上前道,“若早知是将军您,我必然是不会害怕的。”
张翼似乎不信他的话,又似乎有所动摇。
白缘再接再厉,一只细嫩的手甚至大胆地抓着他的衣袖,显出一点天真与无害来。
“王爷常与我说起您,只是好奇怪,您明明擅长弓箭,有百步穿杨的称号,为何如今却更惯用刀了呢?当然,您用刀也很不错,果然,您是天生的将才,正该上阵杀敌,报效国家才是!”
“不好意思,突然发现是您,一时有些口不择言了,将军见谅。”
在张翼犹疑的时候,白缘继续忽悠:“王爷早就同我说过,您是冤枉的,辞官也是为奸人所害,王爷早就想为您翻案了,您此时回来,正是时候。况且您如今又杀敌有功,算是救下了我们——我知道,之前的绑架,只是误会一场,我会同王爷解释。”
他的话太有诱惑力,没有一个被诬陷的人不渴望为自己正名。若非当日在狱中,有人屡次想杀他灭口,他不会逼不得已带着弟兄们上山为寇。
他本该是守卫百姓的将军,却成了伤害百姓的匪寇。
尽管他并未真正做烧杀抢掠之事,甚至因时常劫富济贫为百姓赞扬,但他仍旧是不被朝廷承认的匪寇。
他无时无刻不在痛苦。
白缘的话又密又紧,根本不给人思考的时间,张翼的思路完全被他牵着走了。
就连其他那些曾为大燕将士的匪寇,也想起了自己为大燕守卫领土的过去,他们不得不为白缘话中的美好所迷惑。
直到战马剧烈奔波的动静越来越大,逐渐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他们才徒然惊醒。
白缘在拖延时间!
雍王萧沉带着军队来了!
匪寇们为萧沉的名字所震慑,几乎已无战斗的意志,张翼的目光清醒过来后,立即便要去挟持白缘,然而已经晚了。
只见一玄衣束冠的男子从天而降,直接将白缘揽入怀里。
—
萧沉这几日打蛮子打的十分亢奋,尤其是今日,他收到了白缘的回信。
一个狸奴的名字而已,何必要来问他,看来,是白缘想他了,终于忍不住了。
他急着回去见人,急着戳穿白缘矜持面具下的柔软。
他从前知道白缘喜欢自己,却并不戳破,只想着看他什么时候忍不住,如今,是他先忍不住了。
他不打算忍了,他要告诉他的王妃,他早就知晓了他的心思,他对他的心意,亦是如此。
白缘,应该会很高兴吧。
想到少年或许会开心,或许会羞涩,萧沉就心痒难耐,一刻也等不住了。
主将如此亢奋,连带着将士们也亢奋起来,他们打入蛮人部落的时间,提前了不少。
蛮人今年冬日过的不好,将士也没有饭吃,甚至到了宰杀战马的地步,他们起先靠着对食物的渴望有了士气,却终究因吃不饱肚子而消了力气,逐渐败退。
蛮族是大燕人对他们统一的叫法,实际上他们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部族,其中最主要的,有八个。
他们的部族心不齐,彼此都有争斗,力量此消彼长,始终不能统一,这是他们的劣势。
今日与萧沉对战的,是烈火部与天鹰部的联合部队,这两个部族在八部中实力属于中等,那个传闻中图狼族的首领,最有希望统一草原的英雄,并未出现过。
他们很快被萧沉打回了老家。
最后一步,双方议和,签订退兵协议,烈火部与天鹰部对大燕称臣,割让土地,大燕给他们粮食。
这一套流程,萧沉做的很熟悉,这是这些年大燕与蛮族打仗常有的结果,他甚至都不需要上书晋安,自行便可决定。
蛮人的草场无法种植粮食,尤其在冬季,他们要活下去,就只能滋扰大燕百姓,这是无解的问题,谁都要活命。
只有给他们粮食,才能彻底停战,否则无休止的打下去,对大燕也没有好处。
但是这次不同。
萧沉知道,这次是蛮人对他的试探,他们试图迷惑他。
他们用这样的战绩作为今年的结尾,是希望萧沉放松警惕。
在烈火部和天鹰部的身后,还有其他部族的人在虎视眈眈,他们在密谋联合。
他们被萧沉压着打了太久,失去了太多的土地,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他们的马曾经踏上过晋安的领土,他们惧怕萧沉,却不相信有人可以永远坚不可摧。
他们在寻找机会。
但是萧沉不怕。
他在千里关望着青岳山的方向,满眼都是野心。
战败时,天鹰部的王子被俘,目光阴沉地盯着他。
他语调古怪地说:“我们迟早有一日会再次踏上大燕的土地,杀掉你。”
“来啊。”萧沉骑在马上,用马鞭拍了拍他的脸,俯视着他,“下次,本王要千里关到青岳山全部的草场,本王的王妃,会喜欢那里。”
那是萧沉一直觊觎的地方,水草丰美,牛羊成群。
他猜白缘会喜欢那里。
王子被他的志在必得的眼神刺痛,顿时用家乡语一阵痛骂。
萧沉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让人将他带走了。
协议签订的时候,萧沉等不住,直接带着一队人轻装简行,返程了。
他想快些见到白缘。
然而行至一半,他却撞上了王府里前来报信的人。
王妃当街被绑架,多么荒谬,萧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不等报信的侍卫再重复一遍,他就立即调转马头,追击出去。
他身后,沈叁也立即带人追了出去。
他们先返程的这批人本来就都是骑兵,灵便轻巧,机动性强,方便追击。
萧沉阴沉着脸,以最快的速度前行,其余人根本追不上他。
风霜挡不住他的马,他在奔驰的时候,感受到了心脏的疼痛。
他的王妃那样柔软娇气,不能受一丝一毫的苦难,他需要自己。
他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萧沉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白缘,他从远处瞧见了一丝异常,然而根本来不及思考,就直接翻身而起,脚踩马鞍,飞入空中,将人“抢”了回来。
人结结实实被自己抱到怀里后,萧沉紧绷的肌肉才终于略有放松,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后背衣裳已被汗浸湿。
他带着白缘落到安全的地方,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情况与他想象中有些许不同。
他脑海里柔弱的王妃,刚才在做什么?和匪寇认亲?
他不动声色地抱紧了白缘,皱眉看向那个方才被他的王妃抓着袖口的刀疤脸:“你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白缘捂住了嘴巴。
白缘扬起一张无辜的脸:“王爷,这是您常与我说的张翼张将军啊,您忘了吗?”
萧沉:“?”
第35章 绿帽 完蛋了
萧沉倒是真的知道张翼此人, 他曾经也动过招安的心思,奈何这人神出鬼没,对朝廷的人很是警惕, 他始终抓不到人……但他何时同白缘讲过?
白缘用掩在袖子里的手扯了扯萧沉的袖子, 示意他配合一下。
他的手指微凉,是长时间在室外, 为风寒侵扰之故。
萧沉神色不虞,但到底没有反驳, 反手用自己的掌心包裹住白缘的手,点了点头。
张翼身为匪寇, 自是惧怕萧沉,然而他也曾为将士, 雍州的将士, 没有不敬佩萧沉的。
他的神色微微动容, 片刻后,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般,一掀衣袍跪了下来, 抱拳道:“罪臣张翼,拜见王爷。”
在他身后, 那些曾与他一起被迫上山为寇的士兵也随他一起跪了下来,行的是军礼。
萧沉眯了眯眼睛, 低头看向自己的王妃。
白缘装作没有看到他的眼神, 大声道:“大家不必多礼,王爷知道你们是无辜的, 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为你们翻案的!”
沈叁带着骑兵赶到,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本该挟持人质与他们对峙的匪寇, 全都朝王爷王妃的的方向哗啦啦跪了一地,而那些“人质”们,除了王妃与一个穿着道袍的少年,则都缩在马车上瑟瑟发抖。
他们呆了呆,就听王爷吩咐道:“将他们带回去。”
白缘赶紧拉了拉萧沉的衣袖。
萧沉才又对张翼等人道:“翻案需要时间,诸位且安心等着。”
沈叁他们来了,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匪寇被押送回城,那几个世家纨绔被萧沉敲打了一番,带回雍王府,让各家派人来领。
还剩下一个穿着道袍的白嫩少年,萧沉没有见过。
云疏桐觉得萧沉的气势有点可怕,被他盯着一动不敢动。
经过方才一路扶持,白缘与云疏桐已经产生了深厚的友谊,而且还有那件事……白缘头皮发麻,正好借机挣脱萧沉的手跑了过去,拉着云疏桐的手道:“桐桐,别怕,我马上带你去找符大人。”
萧沉盯着两人交握的手,脸色又黑了点。
符淮安随军出征,这个时候本该返程,听说白缘出事,萧沉发了疯一般追来后,也跟了上来。
他虽不会作战,但谈判还是可以的。
到了之后,匪寇皆已伏诛,他松了口气,本打算调侃一下自称“没那么喜欢王妃”的某人,却先瞧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显然也瞧见了他。
“师兄!”云疏桐冲他挥挥手,见到他有些呆滞的模样,他大声道,“是我啊,桐桐!”
符淮安当然认识自己的师弟,但是他怎么会在这???
国师郎玄并非符淮安的师父,而是他的师叔。
他这小师叔,生性高洁,不染俗尘,加冠后便担任了国师一职,平日里只待在观星台卜卦观星,如今到了而立之年,也只有云疏桐这一个徒弟,自然,他对自己这个徒弟,也是十分疼爱的。
云疏桐颇有悟性,十分受郎玄重视,符淮安实在想不到,他为何出现在这里。
萧沉走过来问:“你师弟?”
符淮安还有些恍惚,打起精神介绍道:“对,这位是我师叔的关门弟子,以后大概要继承小师叔的衣钵。”
云疏桐有些紧张,生怕这个凶巴巴的王爷把他扭送回晋安。
好在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神色莫辨。
符淮安看着自家小师弟与王妃亲近的模样,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赶紧拉着小师弟走了:“桐桐,我们先回去。”
走时还不忘冲萧沉挤眉弄眼,还“没那么喜欢”,没那么喜欢酸成这样?呵呵,男人!
萧沉:“眼睛抽筋就去找大夫看。”
符淮安:“……”
“我们也回去吧。”看见他们往回走,白缘赶紧跟上,可惜刚迈出去一步,就被抓了回来,“不急,你随本王回去。”
萧沉说着,解开冷硬的铠甲,丢给属下,又披上厚实的氅衣,才将白缘揽入怀里。
白缘其实冷极了,若在从前,他就不管三七二十一,闭着眼睛享受了,可是现在想想自己的肚子……开始头皮发麻了。
“别。”白缘用手掌抵住萧沉的胸腹,“我、我不冷。”
萧沉只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完全不接受反抗,勾了勾唇道:“好,你不冷,我冷,你帮本王暖暖。”
白缘:“……”救命!
萧沉是骑马来的,他记得白缘挺喜欢骑马的,带着他就要上马。
白缘这却死活不愿上马。
萧沉:“为何?”
白缘硬着头皮道:“我又冷了,要坐马车。”
他都觉得自己有点作了,萧沉却格外纵容他:“那便坐马车,本王同你一起。”
雍州城外的大道十分崎岖,马车也不舒服,方才用药的药效似乎已经过去了,白缘胃里一阵翻涌,他又开始恶心了。
可能是知道自己肚子里揣着个崽,有了心理作用的影响,白缘觉得自己今日格外难受。
若在从前,他难受的时候,还会在心里找借口骂一骂萧沉,理直气壮地怪他,如今却心虚起来。
萧沉一手抱着他,一手拿着软糯的奶糕想要喂给他:“本王已命府里做了你爱吃的饭食,回王府还需些时间,先吃点东西垫一垫。”
白缘捂着嘴巴摇头。
萧沉:“又难受了?”
白缘心虚着,不敢说想吐,只道:“颠的难受。”
萧沉肯定知道原主的这个“怀孕”体质,这些日子没怀疑他“怀孕”,可能是因为他这些年来一直在行军打仗,缺乏生活常识,但若是再刺激他,白缘真担心他猜到。
“城外的路确实不好。”萧沉放下糕点,将那只大掌落在白缘的腹部,用内力传递热量,“忍一忍,很快就到了。”
不知是不是心虚的,白缘感觉胃里竟然好了一点,没那么恶心了。
可能是小崽子也知道自己的存在很危险,所以低调发育了吧。
因着好几日未见,又失而复得,萧沉今日的耐心格外多,给白缘伺候的好好的,也没有急着问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缘看着萧沉的头顶,欲言又止。
萧沉温声问:“阿缘想说什么?”
白缘挪了挪屁股:“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不习惯?”萧沉低声笑了笑,“早完会习惯的。”
白缘:“……”
—
鸿雁、长生等丫鬟侍从收到白缘回来的消息,早早就准备好,守在门口等着了。
见到他回来,众人一窝蜂全都跑了出来迎他。
尤其是鸿雁,平日里再稳重不过的丫头,今日也红了眼眶。
“都怪奴婢没有保护好您,您受苦了。”
长生给白缘披上柔软干净的披风,奉上热茶:“您先驱驱寒。”
其他人也是递毛巾的递毛巾,烧热水的烧热水,奉膳食的奉膳食,还要让白缘跨火盆,去去晦气。
因着白缘平日里从不苛责下人的缘故,这些侍从们对他都不惧怕,还能插科打诨逗他笑。
白缘沐浴一番,换了干净的衣裳,用了些清淡的膳食后,萧沉终于回来了。
先前回府后,他立即便去处理匪寇之事了,现下才回来。
彼时白缘正穿着里衣盘腿坐在塌上吃果子,任由鸿雁细细给他绞干头发。
见他穿的单薄,萧沉面色立即沉了下来:“你们怎么做事的,主子刚沐浴,头发还湿着,就穿这个?”
他大步走上前,抓起一个拳头大的橘子摸了摸:“还是冰凉的。”
他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屋内屋外原本说笑的侍从们,见状全都跪了下去,不敢出声。
萧沉脾气冷硬,往日里怕吓着白缘这边的人,本来就收敛着气势,现下突然发作,把众人都吓得不轻。
连白缘一瞬间对上他都有些犯怵,尤其就是他如今自己里子还虚着。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求情:“他们并非故意,只是今日我突然失踪,把他们吓着了,你别吓他们。”
白缘自己都不知道,他望着萧沉的眼睛有多好看,眸里流转着光。
萧沉差点绷不住。
他索性将人都赶了出去,让他们在外反省。
屋里只剩他们二人后,萧沉的脸色才缓和过来,他坐在白缘身侧,给他披上一条毯子,亲自为他烘干头发。
白缘却微微抿唇,不太高兴的样子。
萧沉缓声道:“你这边的下人,太过松散了,都瞧着你面嫩脾气好,做错了事也从不重罚,看上去都对你挺上心,实则已失了本分。”
他说着,一只手拦住白缘的腰,给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本王今日替你教训一二,也省的你下不去手。”
白缘一僵,不知是因为被发现自己下不去手,还是因为身后的热度。
他没有跟萧沉对呛,嗯嗯啊啊地应了。他自然知道自己的毛病,放纵下人乃是大忌,小则伤害府里的利益,大则关乎他的身家性命,道理他都明白,但他确实做不到。
萧沉绕过他的腰,握住他的手——他似乎格外喜欢握着他的手,仿佛这样就是握住了他,他说:“你做不到的,本王自会帮你,不管你往日如何,今后都有我在。”
他们离得近,萧沉的嘴唇就在他耳侧,几乎要贴上了。白缘被这声音弄的不自在,耳根隐隐发热。
这样子,好像他与萧沉在耳鬓厮磨一般。
自从再见之后,萧沉就变得奇怪,可他越对白缘亲近,白缘就越心虚。
他仿佛没听懂萧沉的情话,嫌他热似的,推开他,垂着头坐到榻上,生硬地转移话题:“张翼他们呢,怎么样,没把他压入大牢吧?”
怎么支线任务一点动静也没有。
萧沉冷笑一声:“自是打入大牢,稍后问审了。”
白缘顾不得耳热,立即抬头。
萧沉太高,他须得仰着头才能与他对视,眼睛流露出震惊:“你怎么能这样!我给你铺了多好的路,只要给他翻了案,你再安抚一番,立即便能得到一员大将啊!”
这样他才能得到积分!
“舍得抬头看我了?正常流程而已。”萧沉捏着他的下巴,如同爱抚珍宝般,轻轻摩梭,“还说呢,你给本王招惹了一个大麻烦,如今晋安正盯着本王的错处,他的陈年旧案,可不好翻。”
白缘下巴微痒,拍掉他的手:“你不应该谢我吗?我替你解决了一场危机!若是那几个二世祖真被蛮人带走,或是出了什么意外,你的损失就大了。”
雍州的世家的确被萧沉打压已久,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力量了,相反,他们如同大树的根系,在这雍州城下盘根错节,所以即便萧沉不喜这些人,却也不能真的拿他们怎么样。
一两家还好,若是这些人全都联合起来,萧沉也要吃亏。
外患未除,再起内乱,才是祸根。
萧沉却道:“你说错了。”
白缘专注思索,看着他:“哪里错了?”
萧沉捡了根发带将他烘干的头发绑起来,神色认真道:“那几个二世祖算什么,若是你出了意外,才是真正的损失。”
白缘猝不及防,面上突然热了起来。
“你有病吧。”白缘不想理他,强撑着看向窗外,抓过一旁的大迎枕抱着,两只手不闲着,揪枕头上的流苏。
可他看似冷淡,实则面上绯红一片,眸光水润润的,瞧的人心痒。
害羞了。
萧沉不再逗他,正色道:“你就不生气吗?那帮人今日让你受了这许多苦。”
那自然还是有点气的,但比起这点气来,他还是觉得积分更重要。
白缘摆弄着自己的发梢:“我又没真的出事,况且,他们也不容易。”
“他们不容易,干你何事?”萧沉声音微冷,“你脾性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本王却是不行。”
“本王睚眦必报。”
白缘心脏忽然跳的很快。
萧沉这话,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羽翼下的宝贝,他在宣告,有他护着,谁都碰不得他。
白缘大脑纷乱,心脏怦怦乱跳,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和萧沉待在同一屋檐下了,这个人有毒。
“那你快去处理这件事。”白缘仍不抬头,飞速道,“你爱报就报,反正人得给留住了,你自己想办法吧,我费尽心思给你招揽的,你不能真的弃了。”
萧沉的手摸索过去,挨着人后,捏了捏他的小指,最终还是领了这份情:“本王自有打算,不会让王妃的一番好意白费。”
白缘:“……”
虽然这是他的意思,但这话被萧沉说出来,怎么就不对味了呢!
白缘没有对付这样的萧沉的经验,只能靠在大迎枕上,打了个夸张的哈欠:“好困啊。”
萧沉弯了下唇,起身为他披上毯子:“你好好休息,旁的事,都不必操心。”
萧沉下地穿靴,脚步声渐行渐远,外面跪着的人似乎也被他赶走了,一时寂静无声。
白缘微微侧头,睁着只眼睛看向窗外,确定人走了之后才松了口气,立即睁眼,刷的坐了起来。
“萧沉有病吧!”白缘面人余热未消,却骂起来,“上回走时就已经够不正常了,怎么这次回来还进化了呢!他到底用的哪门子的加速进度条,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历经千帆,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呢!”
趁他喘口气的功夫,007终于插得上话:“宿主,你们两个的确已经成亲快三个月了。”
白缘抓着脑袋:“啊啊啊啊闭嘴!”
“虽然不知原因,但他喜欢你,是大好事啊,上回靠着亲密度,咱们涨了不少积分,今日也是。”007试图用积分安抚住发狂的宿主,给他看大三位数的余额,“再攒攒,你就能买更好的游戏机了!”
积分也拯救不了他了,白缘崩溃道:“可我给他戴了顶绿帽啊!”
还是个实实在在的,随时可以提醒他头上带绿的,活的绿帽。
第36章 抗拒 温柔
发过疯后, 白缘又瘫在了塌上,恢复了咸鱼的状态。
只是后续怎么办,还是得考虑。
若是从前, 他与萧沉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 他辅助萧沉走上帝位,萧沉给他赚积分, 那么他绿不绿萧沉,其实并无大碍, 因为萧沉不会为了这点面子问题对他怎么样,顶多就是给他一纸休书, 他并不在乎。
但是现在,问题则要严重的多。
萧沉对他的态度变得实在太快。
虽则从前也有些对他不同寻常的苗头, 可哪像现在这般, 也不跟他打招呼, 好像直接就进入恋爱模式了。
而且,若是他早就知晓肚子里揣着个崽子的事情,还能早做打算, 趁萧沉冷静时与他摊牌。
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摸不准萧沉的态度。
白缘将脑袋搁在茶几角上,郁闷道:“小七, 萧沉到底为何突然变成这样啊。”
007满头冒机械汗:“宝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宿主你等着, 宝这就去找恋爱系统取经!”
它也没想到, 自己一个帝王辅助频道的系统,还得为宿主处理恋爱问题!
它都要抓狂了, 按理说这种权谋世界的主角应该心无旁骛一心争夺权势啊,情情爱爱什么的都得靠边站,尤其是它所在的这个世界, 初始资料里明明显示主角性情冷淡一生不会有爱人的啊,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白缘:“有没有让人失去记忆的药水。”
不管最近这些日子在萧沉身上发生了什么,只要一瓶失忆药水,就能让他恢复当初的冷淡状态!
“系统商城应有尽有!”007打开商城页面,随后变成哭脸,“但是我们兑换不起。”
白缘看着那一串仿佛没有尽头的零,也歇了心思。
卖了他也换不起。
不管怎样,得尽快想个办法了。
再过一阵子,肚子就瞒不住了。
白缘下意识用手掌摸着自己的肚子想,他还是得赚积分,不管是留在萧沉身边还是跑路,小崽子都需要靠他养。
商场里小孩子的东西都贵的吓人,白缘看一眼就受不了了。
他还得用安胎药,检测小崽子的健康状况。
本来看起来挺富裕的积分,瞬间不够了呢。
从穿越以来,一直维持咸鱼摆烂,爱咋咋地,能享受一日是一日心态的白缘,第一回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头秃之感。
—
这回白缘出事,萧沉动了大怒。
除了刘福寿因在病中,近些日子都在庄子里修养外,其余那些平日里伺候白缘的奴才,都被罚了一通。
“王妃面嫩心善,刘福寿也不在,你们敢糊弄他,是笃定他不会罚你们,但在本王这里,若犯了错,一律按军规处置。”
萧沉将人都带到前厅训话,他生的人高马大,即便坐着也是气势惊人,能镇压住几十万将士的主帅,在这里审问几个丫鬟侍从,任谁都得说一句杀鸡焉用牛刀,这些下人们,都要被吓破胆了,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反驳。
“这次是王妃心软,不忍责罚,替你们求了情,本王便只罚月银,免了军棍,若有下次,再不尽心的,轻则发卖,重则乱棍打死。尤其是你们这几个近身伺候的,也有劝谏之责,不仅要尽心,还要看护主子身子,不可由着他胡来,否则从重发落!”
一番话下来,众人已是冷汗涔涔,连忙称是。
除了这些下人,沈柒和护卫白缘的侍卫更不能免责。
尤其是沈柒,他是萧沉从前落魄时,亲手在民间挑的孤儿训练出来的亲卫,是亲信中的亲信,虽然性格憨厚,但未曾犯过什么大错,很少被萧沉冷脸训斥,还是在没有屏退左右的情况下。
“上回刺杀案,本王没有追究,你便当真不上心了吗?今日他是自己机灵安全回来了,若是来日,真的出事了,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贴身护卫,在外需寸步不离,你不在,便不会安排人去做吗?这些还需要本王教你?”
萧沉的语气平淡,但亲近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然动了气。
沈柒跪在地上:“是属下失职,任凭主子责罚。”
萧沉不看他,轻声道:“责罚你,便能抵消我的阿缘所受之苦了吗?”
沈柒心里早已生了悔意,磕头认错,不敢辩驳。
萧沉缓了口气,又道:“阿缘是本王的王妃,便也是你的主子,我将他的安危交于你,是信任你,你更该用十二分心,他与本王不同,他不会武,你更要看护仔细。日后,保护他为你的第一要务,其余皆可推后。”
这是推心置腹的话,沈柒耷拉着脑袋,更是懊悔:“属下知错,属下日后定尽心办差,万死不辞。”
萧沉捏了捏额角,闭上眼睛:“自己去领三十军棍。”
“是。”
身高八尺的汉子,起身时眼眶都是红的,其余下属们都目不斜视,不敢看热闹。
沈叁追出来,手臂搭着他的肩:“还好?”
沈柒跪的久,走路姿势有些怪,他耷拉着脑袋,声音异常沉闷:“我没事。”
沈叁大惊:“不会哭了吧?”
沈柒立即抬头,瞪他:“自然不会!”
铁血男儿,流血不流泪!
沈柒放松笑了一下,又正色道:“王爷当着属下的面斥责你,一则是为了让你长记性,二则是为了让咱们都知晓王妃在王爷心里的份量,王爷既然没有革你的职,便是要继续用你的意思,你可莫要想岔了,与王爷生了嫌隙。”
“我都懂,没有护卫好王妃,是我的错,王爷仍旧用我,我必尽十二分的心,不会再叫王妃受伤。”沈柒捏紧拳头,大步往外走去,“我这就去领罚!快些养好伤,还有差事没办完!”
沈玖惊叹地摇摇头:“七哥真厉害,领罚还这么积极!”
沈叁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吃你的糖去。”
“又打我。”沈玖摸着脑袋,嘀咕着走了。
……
萧沉连续几日奔波于战场,结束之后立即骑马奔驰而归,回来又遇到这许多事,即便是铁打的人,也有些疲倦了。
他闭目片刻,又站起身来,让人把江神医叫来,往西厢房走去。
白缘的病症一直不好,始终是他的心头病。
今日他累急了,此时应当也睡下了,正好可以让大夫来瞧瞧。
果然,萧沉到的时候,白缘已经躺在床上,身上裹着大红锦被,老老实实睡着了。
他今日睡的异常端正,似是梦里也记挂着什么事,不敢如往常一般满床打滚,眉头还微微蹙着。
“阿缘?”萧沉轻轻叫了他一声,动手给他掖了掖被子,他都没有醒,睡的十分沉。
萧沉便朝外面做了个手势,很快,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便钻了进来。
老头医术高超,神色有些严肃。
雍王这小王妃的反应,其实十分像孕期常见症状,奈何这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在没有彻底得出结论前,他是不好胡乱猜测的。
他早就想知道这小王妃怎么回事了,因此十分配合今日的行动。
007都要炸了,疯狂用特有的联系方式轰炸白缘。
【宿主,你快醒醒啊!别睡了!马上就要露馅了!你最怕的医生来了!】
萧沉轻轻将白缘的手腕从被子里拉出来,江神医立即伸手过去诊脉。
然而在触碰到他手腕的前一瞬,那截纤细的手腕却忽然缩了回去。
白缘睡的沉,感觉到007在喊自己,也是半晌才反应过来,直到听到“医生”两个字,他才彻底清醒。
他的心脏跳的无比剧烈,几乎以为萧沉已经发现了他给他戴了绿帽的事。
他睁开眼睛,整个身子都缩在被子里,尽量让自己语气镇定:“王爷这是做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有多么苍白,声音也是抖的。
萧沉深深皱着眉,挥手让江神医先出去,自己坐在白缘身侧,要去握他的手。
白缘立即向后挪动,离他远了些。
萧沉伸出的手一顿,语气缓和:“江神医不是坏人,他为我治过病,医术高超,你不记得了吗?”
“所以你就让他趁我睡着时做我不喜欢的事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一个玩意儿吗?”白缘偏过头去,故意将话说的重,他必须让萧沉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否则难保下次又出现这样的事情。
“本王并无此意。”萧沉沉声道,“讳疾忌医,伤的是你自己的身体。”
白缘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也知道萧沉是担忧他,但他从前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不让大夫瞧,如今就更不能。
白缘不理他,只留给他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萧沉盯着他后脑勺片刻,最后叹口气,语气放缓道:“本王知道你不喜大夫,但你总得给我个理由。”
他脱靴上床,强硬地将白缘抱起来,循循善诱:“你年纪小,可能觉得这不是大事,但等到你身体反应更严重了以后,就晚了,你就算不为自己想,就不能为本王想想吗?”
白缘被抱起来也不反抗,但就是低着头不看人。
萧沉很少做这种哄人的事,他少有的哄人经验,也全在白缘身上,可白缘也从未像今天这样过。
“不然这样,你告诉本王到底为何抗拒大夫,否则本王日后也还是要想法子……”他耐心不多,说到一半,便去捏白缘的下巴,想让他抬头看着自己。
可他突然摸到了一手濡湿。
萧沉声音一顿,慌了:“哭什么,本王不问便是了。”
白缘的脸被迫仰着,他平静地瞧着萧沉,漂亮的眼睛却仿佛泄了洪的堤,眼泪止不住地流。
萧沉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
白缘看似柔弱,实则外柔内刚,他不惧权势,有一身反骨,越是强硬的,他对抗的越是厉害,何曾像如今这般,什么都不说,无声无息地流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萧沉怎么受得了这个,他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只恨不得从未发生过这件事。
狸奴感觉到主人的情绪,自觉跳上床,窝在白缘手边。
毛茸茸是无辜的,白缘仍不说话,却抱起小猫,一下一下地撸着。
“你想知道这狸奴的名字?”萧沉不敢硬掰他了,一边为他擦着眼泪,一边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本王为它取了个小名,叫汤圆,但既是送给你的狸奴,大名便由该由你来起,你来为他取一个名字吧。”
白缘终于吭声了,声音带着些鼻音:“送我的?”
萧沉:“是。”
白缘垂眸,打湿的眼睫显得可怜极了。
他又不说话了。
萧沉从未觉得事情这样棘手过。
他甚至都不知哪里句话有问题,白缘的情绪就又低落下去。
片刻后,白缘开口:“不了吧,我一时想不起来什么好听的名字。”
若是从前,他是极乐意养一只小猫的,可是如今,他自己都不知将来如何呢,怎么能养好它。
起了名字就有了牵绊,万一他走后,再因此让萧沉不喜它了,就得不偿失了。
萧沉不知他所想,还在试图安抚他:“那你慢慢想,不急。”
“哦。”白缘慢吞吞应了一声,就不再开口了。
不知不觉,他整个人都缩在萧沉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萧沉忽然生出一种,明明怀里抱着他,却又觉得抓不住他的感觉。
那感觉稍纵即逝,他想不通为何会如此。
白缘心悦他,他亦如此,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他忽略了……
他皱眉思索时,白缘忽然开口。
“我从前,生过一场病,他们将我送到一个大夫那里治疗。”
萧沉的思绪被打断,也不深究,立即收回了注意力。
白缘声音平静:“那个大夫对他们说,我就是日子过的太好了,才会得这种矫情病,很快就能治好我。”
“那个地方像监狱,那些大夫一遍一遍对我做重复的测试,只要错了,就会受到惩罚。我跑出去,他们很快将我抓回来,惩罚的更重。”
他说的平静,但是萧沉觉得,他好像要碎了。
“后来我被官府的人救出来,从此便不敢再看大夫。”
萧沉顿时明白,他在解释为何会不喜大夫。
他不知白缘竟经历过这些,头一回对自己的自作主张生出后悔的情绪,轻声道:“本王不会再逼你。”
白缘抬头看他,问:“我有病吗?”
萧沉没有问他到底得了什么病,没有问“他们”是谁,也没有深究晋安白家的公子怎么会经历这些,而是单手将他抱起来,圈在怀里,语气坚定:“是他们的错,你没有病。”
他宽阔的脊背好像避风的港湾,白缘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要在他的声音里沉溺进去。
“不,我有病。”他一次次陷入梦魇里,一次次心存死志,他知道,他从未走出那个囚笼。
他不想再多说,迅速跳过这个话题,笑了笑道:“今日太温柔了王爷,不像你。”
“本王从前不温柔吗?”萧沉并不追问,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本王一直如此。”
外头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下人们安静地掌灯,柔和的光将屋子照的温暖。
萧沉的动作,似乎给了他一种错觉。
他无坚不摧,他可以成为保护他的铠甲。
“你……”白缘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他掐着自己的大腿,防止自己失言。
不能问,不能打破这层窗户纸。
萧沉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他体贴地没有追问,似乎要将这不熟练的温柔贯彻到底。
未来时间还长,不急在这一时。
第37章 番薯 小心神官
萧沉肩宽腿长, 能将白缘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理智告诉他应该推开,划清距离,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渐渐睡了过去。
睡醒之后, 白缘才知道, 萧沉昨日将下人们都罚了一通的事。
他只罚了人,之后没有做别的, 白缘知道,这是等着让他赏呢, 恩威并施,才能留住人心。
白缘心情有些复杂, 萧沉似乎是真的在认真对待他。
他院子里这些人,有雍王府本来的老人, 也有从晋安随原主一起来的, 他们其实没有什么犯过大错, 只是因白缘平日里管束太少,所以有些松散,做事不仔细, 关键时候,也容易乱。
白缘不擅长煽情, 便给众人赏了银,安抚了几句。
鸿雁这丫头心事重, 白缘单独将她叫来:“不怪你, 昨日完全是无妄之灾,谁能想到好端端走到大街上还能被殃及池鱼?你做的不错, 立即便去般救兵了,真要怪,也要怪我不让你们跟着。”
鸿雁本来红了眼睛, 闻言连忙道:“怎能怪您,分明是那些匪寇无理,大街上抢人!”
“对,都怪他们,你不必自责。”白缘笑道,“今日早膳有什么,快给我端来,要热些的。”
有事情做,鸿雁立即打起精神:“是,奴婢这就去!”
人都安排好了,白缘才靠在软塌上歇着。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尚且不明显的肚子,忽然问:“小七,我昨日情绪有些激动,小崽子应当没事吧?”
“宝这边检测到您的身体数据很好,没有什么问题,应当没事的。”
007说完,又呜呜咽咽哭起来:“宿主你竟然受过这样的苦,呜呜宝再也不逼你瞧大夫了,等咱们有积分了,就去兑换医疗仓!不需要接触医生,直接治病!”
“作戏而已,你也当真?”白缘噗嗤笑了一下,“不过,真的有医疗仓这种东西吗,需要多少积分?”
“啊?”007呆呆的,“作戏?”
白缘一边翻商店,一边道:“自然,不这样怎么骗过他,那大夫又没穿白大褂,我何至于就吓哭了。”
他满脸不在乎,似乎真的只是作戏。
007有些迟疑:“可是系统检测到……”
“需要这么多积分?”白缘啪唧一下关上商店页面,面无表情道,“买不起,算了,我还是多晒晒太阳吧。”
“或者搞点免费的安胎药来,不管用处大不大,起码起个心理作用。”
007被转移注意力:“这要怎么搞?而且男子与女子不同,搞来也不能随便喝呀。”
白缘笑笑:“这不是有个现成的?”
云疏桐住在符淮安府上,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来见白缘时,换了身青色的丝绵衣,外罩白色的狐球,整个人圆滚滚的,显得尤为可爱。
白缘很少穿张扬活波的颜色,但见着别人穿了,却觉得不错。
“你怎么样?”白缘将人请进来,上了软糯的奶糕和甜滋滋的奶茶,“你师兄,知道你的事了吗?”
“知道啦,我这肚子,瞒不住他的。”云疏桐本就自来熟,经历了昨日之事,对白缘更亲近,进来直接挨着他坐下。
他捡着白缘的酸梅吃了,被酸的脸都皱起来,赶紧喝了一口奶茶:“师兄要告诉师父,被我拦下了,最后只告诉师父我人在这里,是安全的,玩一段时间再回去。”
白缘猜到什么,但没有问,只闲聊道:“那便是生产之后再回去了,你,我们这种体质生产的话,与普通孕妇可有区别?”
云疏桐再次挑战酸梅:“我查到的资料上说,我们生产,会比普通人更顺利一些,而且怀孕期间的身体,也比普通人好许多,不易流掉。”
否则他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偷跑出来了。
又奇怪问:“你不知晓吗?”
白缘垂眸,神色落寞道:“我在家时,并无人与我说这些,来雍州时也很匆忙,没有来得及了解。”
云疏桐是听说过他的事的,代弟出嫁,如同家中弃子,定是不被重视的。
他赶紧道:“没关系,你不知道的,我告诉你!”
“嗯,谢谢你。”白缘笑了笑,又好奇问,“那这般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喝安胎药之类的了?”
云疏桐毫无防备:“安胎药还是要喝的,我找大夫瞧过,拿了方子,师兄不放心,打算过几日帮我找江神医再瞧瞧。”
“方子可以给我瞧瞧吗?”白缘如同诱拐羔羊的狼,笑的纯良,“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与平常的方子有什么不同,好为日后做准备。”
云疏桐以为他在备孕,因此毫无保留:“自然可以,我回去给你写一份,你让人来拿。”
“多谢。”
解决了一桩事,咸鱼可以休息一会儿了,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吃了许多。
吃太多将来会不易生产,白缘索性让人将吃的都撤了下去,换上一副棋盘。
云疏桐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太不会下棋。”
白缘:“我也不会,没关系,我们今天来玩个简单的。”
五子棋,简单益智。
云疏桐于棋道上没什么天赋,连规则都搞不明白,每次下围棋都被虐,于是他第一次接触五子棋,就爱上了!
相见恨晚!
白缘本意是想用下棋放松一下精神,可是他心里存着事情,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
如今于他而言,最稳妥的办法是想办法离开,但这中间也有很多问题,最好的办法,是让萧沉无论如何都不敢动他。
他手里有筹码,粮食作物,兵器铠甲,先进技术,他都可以为萧沉提供,但他不确定,萧沉是否愿意做这笔生意。
两人下了几盘五子棋,云疏桐敏锐地感觉到了他情绪不佳:“阿缘,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白缘摇摇头,正要开口,就听到系统突然出来一条播报:【恭喜宿主触发岁丰年稔支线,增加积分10!】
紧接着,就有侍从欣喜来报:“公子,您给的种子番薯,种出来了,申大人请您过去!”
申大人掌管农桑司,一直在关注此事,他得了吩咐,番薯一旦种植出来,首先要让王妃去看。
云疏桐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番薯是什么?”
“好吃的东西。”白缘立即来了精神,拉着云疏桐其实,“走,带你去看看。”
白缘的灵田有十亩,在番薯陆续收获的时候,积分也在慢慢增加。
新出的番薯是红心的,个头都很大,白缘让人洗干净蒸熟,香气四溢,他率先拿起一块,打算尝尝。
申大人看的胆战心惊:“王妃,还是先让下官来吧。”
跟着他来的鸿雁等人也有些紧张。
这对他们而言,是全新的作物,还不能信任,若是把王妃吃出问题了,麻烦可就大了。
“不必,这是神赐之物,没有危害。”白缘自是不怕,他尝了尝,发现这红薯口感软糯香甜,不知是种子的缘故,还是灵田灵泉的帮助。
他许久不吃红薯了,很是想念,其余人就更不必说了,第一次吃,就被惊艳住了。
申大人作为农桑司的主事,尤其能感受到这个东西的价值,激动道:“此物口感香甜,饱腹感强,种植成本低廉,这、这日后能养活多少百姓啊!”
白缘微笑道:“番薯的产量很高,适应性也强,等到天气回暖,便可以尝试在其他地方种植了,若日后有机会,最好推广到江南一带种植,在那里,产量还会更高。”
他用积分兑换的番薯是改良过的,比他从前吃过的番薯品种在各个方面的质量都更好。
“番薯的价值很高,不止可以饱腹,还可以制作糖浆、入药,回去之后,我会写一个详细说明,之后的事,便交由大人们去研究探索了。”
“是,下官定不辱命!”申大人高兴疯了,“王妃大德,雍州上下都感激您!”
“这倒不必,这是诸位大人的功劳,我不过是提供了个种子而已。”灵田的事一直被萧沉封锁着消息,很少有人知道。
云疏桐不知前情,闻言有些惊讶:“这是你的种子?阿缘,你莫非是神仙!”
“意外发现的,并非什么神事,大人也不必外传。”白缘赶到申大人还有其他农桑司的官员向他行叩拜大礼之前,赶紧拉着云疏桐溜了。
但这件事不是白缘想不外传,就能不外传的,百姓们早就知王妃有一神奇的种子了,看到这新奇番薯,自然能想到他,这下子,白缘在民间的声望就越来越高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回到王府之后,云疏桐还在恋恋不舍,不想走:“阿缘,你好厉害,又会五子棋,还有这般好吃的番薯!”
白缘心情不错,拿起两块奶糕,递给他一块:“一般厉害而已,番薯还有很多好吃的做好,等我做好了让人给你送过去,你别忘了药方的事。”
云疏桐接过奶糕,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回去就给你写。”
他就是孩子心性,有好吃的就高兴的不得了,他第一次见白缘就觉得亲切,相处下来就更喜欢他,现在还拉着他的袖子不撒手。
符淮安与萧沉在军营谈事,到了晚上,便直接同他一起回了雍王府,他顺道接自己小师弟,谁知,就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云疏桐与白缘相见恨晚,还傻乐呢,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
他身旁的萧沉神色淡淡地看着这一幕,瞧不出什么情绪。
符淮安赶在萧沉开口之前,把自己小师弟拉走了。
“桐桐啊,今日玩够了吧,快跟我回去,时候不早了!”
云疏桐和白缘这才发现他们两个人。
“哦、哦。”云疏桐对情绪感知敏锐,察觉到萧沉淡淡的目光,赶紧走了。
与他不同的是,在看向白缘时,萧沉的眸光立即柔和下来。
“聊的开心?”萧沉进门便直接将白缘抱起来,他近来喜欢这种亲密接触,白缘很瘦,他单臂就能抱起来,丝毫不费力。
白缘捏着奶糕的手顿时有些紧绷,他忘了挣扎,不动声色问:“你听到了?”
萧沉就着他的手吃完了他剩下的奶糕:“没有,怎么,怕我听到?”
“对啊,说你坏话来着。”知道他没听到对话,白缘放松下来,随口胡诌。
萧沉没有在意这句话,提醒道:“你离符淮安那师弟远些,他是天赋极高的神官,你当心他……罢了。”
看着白缘无辜的眉眼,他又说出来那些话来。
罢了,无论如何,他总能护着他便是了。
白缘察觉他话里有话,想让他说清楚,然而紧接着萧沉就颠了颠他的身体,皱眉道:“太瘦了,多长些肉才好。”
白缘缩了缩肚子,不敢让他知道自己其实有些地方已经在长肉了。
他想从萧沉身上下来,可萧沉根本不撒手。
白缘不敢来硬的,便推了推他:“你去沐浴。”
“这就嫌弃了?”萧沉挑眉,放下了白缘,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没味儿啊。”
白缘面不改色,肯定道:“有。”
“行,你说有便有,娇气包。”萧沉站起来,意外的好说话。
“你才娇气,。”白缘小声反驳着下榻,准备在萧沉沐浴的时候用完膳,最好等他回来就睡着了。
不料萧沉却趁他不备,直接弯腰亲了下去:“等我一起用膳。”
白缘:“……”鬼才等你!
第38章 孩子 我和你的
白缘不想等萧沉, 奈何萧沉沐浴实在太快,一刻钟便出来了,出来时头发都湿着。
白缘怀疑地看着他:“你洗干净没有?”
“自然, 不然等着被你嫌弃吗?”萧沉在他对面落座, 拿起筷子用饭,显然是早就饿了。
白缘无言, 默默把让人刚做好的烤红薯推到他面前。
萧沉也不问,拿起来就要咬, 白缘眼皮跳了下:“皮不要吃。”
这个品种的红薯个头大,烤着最美味, 瓤里没有一丝经络,甜滋滋的, 甚至流着蜜。
白缘拿过一个放在自己的碟子里, 示意他用勺子挖着吃。
“本王自然知道。”萧沉面不改色地剥掉皮, 也不用勺子,直接吃里面红色的瓤。
他三两下吃完,眸子里流露出兴味:“这便是番薯了?的确美味。”
他第一时间收到了番薯种出来的消息, 只是没时间去尝,但也收到了申季贤的汇报。
如今亲自尝到了, 方才知道申季贤没有夸大,这东西的确有着极高的价值。
不仅可以饱腹, 还软糯香甜, 如今的寻常百姓大多都吃不上糖,此物极好。
“番薯种出来了, 我兑现了我的承诺。”白缘吃饱了,放下筷子,眼皮略略抬着, 眼珠剔透,和观察人类的圆圆有些像。
“神仙说,若你做的好,日后还会有其他的种子。”比如马铃薯、番茄、玉米……这个时代都还没有呢。
“那是自然,本王很期待。”萧沉看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都不自觉勾起来,他十分爽快,瞧着他的目光甚至带着鼓励,“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考虑。”
萧沉的语气实在太有诱惑力,白缘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王爷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自然记得。”萧沉用手帕擦干净嘴巴和手,起身拉着白缘去他布置舒适的软塌上坐着。
行动间,萧沉的衣襟有些松垮,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膛。
白缘没有心思欣赏美色,精神紧绷:“你答应过我,会保证我的人身安全,也会给我基本的生活保障。”
萧沉锋利的眉眼被烛光映衬出几分柔和,他说:“你还可以要更多。”
“这么大方?”白缘以一种随意的口吻问,“若我想要回晋安呢,你也答应?”
萧沉微顿:“想家了?”
说起来,他其实并不知晓白缘到底来自何处,晋安又到底是不是他的故乡。
但从昨日白缘的话中可知,他定不是白家那个被推出来嫁给他的“少爷”。
但是萧沉不在乎。
白缘不知他想了这许多,只微微垂眸,点了点头。
萧沉以指梳理他的头发,眸子里透出野心:“日后自然有机会回去。”
白眼微微抿唇:“我是说现在。”
萧沉想了想道:“蛮人屡次进犯,本王带兵击退,年前应当回晋安受赏,他们畏惧我的兵,往年都要副将代我去,你若想去,今年我便想法子亲自去一趟。”
“晋安忌惮你的势力,若是强行回去,你可能会有危险。”不等萧沉开口,白缘飞速道,“我可以自己回去。”
雍州距离晋安路途遥远,他半路上遇到什么意外失去踪迹,也不无可能。
萧沉却压根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还俯身挑眉,用手臂圈住他道:“那怎么行,你头一年回娘家,自然要与夫君一起才行。”
他的语气带着调笑,显然不相信白缘真的想自己回去。
说话间,他的衣裳越来越松垮,饱满胸膛便不要脸地贴在白缘身上。
这还怎么谈!
白缘袖子底下的手指微微僵硬,耳根泛着热气:“你衣服能不能好好穿。”
“不能。”萧沉顶着张冷淡的脸,说着最不要脸的话,“热。”
“热就去主屋睡。”
白缘试探半晌,没有结果,也生气了,不想再搭理他。
“也没有那么热。”萧沉面不改色地把衣服拢好,再次暗示,“你就没有别的想要的了?”
白缘偏过头去:“我说了,你又不答应。”
萧沉:“真想回去?”
“我骗你做什么。”白缘以为有戏,回过头看他,眼神带着期盼,手指无意识扯上他的袖子,“行不行?”
“别撒娇。”萧沉握住他的手,嗓音微哑,“我知你思念晋安,但如今还不是时机,正如你所言,晋安的眼睛都在盯着我,你若回去,只会比我更加危险。”
白缘收回自己的手,哼了一声。
萧沉追着握上去:“他们会用你威胁我,届时你的安全难以保障。”
白缘自然知道这些,但是他的目的本来也不是去晋安,只是寻个理由离开萧沉的视线而已。
他正要开口,就听萧沉又贴着他的耳边道:“而且,你就这么舍得我?”
白缘顿时一噎。
他有什么舍不得的,不知道萧沉哪里来的自信!
—
晋安的探子最近试图联系白缘,白缘没心思搭理他们,让萧沉直接收网算了,他之后也没时间精力与这些人纠缠。
正好也可以给萧沉找点事做。
打赢蛮人之后,萧沉似乎没那么忙了,整日都守在白缘身旁,连看个书都要捏着他的手指。
白缘躲不开,便将云疏桐叫来,或者自己去找他,和他一起下棋看话本,萧沉这时便不会出现了。
他还能以云疏桐的名义与他一起吃孕夫餐。
只是他看着云疏桐的肚子,就隐隐发憷。
虽说他也怀孕了,但他的肚子还没有鼓起来,所以对此还没有什么实感,云疏桐却是个真真实实的挺着孕肚的男人。
孕肚和因为胖而起的肚子还有些不同,胖的人一般全身都胖,肉质也比较松软,怀孕之人的肚子则会偏硬一些。
而且长的非常快,尤其是月份大了以后,几乎一日一个样。
这让白缘也变得焦虑。
他必须在自己被发现之前,做出决定。
—
萧沉在战场上想着白缘,想要回来便与他互通心意,只是因为大夫那件事,一直耽搁到现在。
这件事成了萧沉的心病,白缘不愿瞧大夫,他就得想别的办法给他瞧病。
“王爷最近来的勤。”白胡子老头在院子里看晒好的草药,对萧沉道,“王妃知道,必定深受感动。”
“小没良心的,不闹便好了。”萧沉这样说着,唇角却是微微勾起,显然心情不错。
他近日总抽出时间来江神医这里学习医术,只是他虽然认真,但基础太差,对药理知识半点不了解,甚至有很多常识性的东西,他都不清楚,因此进展缓慢。
可白缘害怕大夫,不要大夫诊脉,他只能如此了。
符淮安今日也在,他来替云疏桐拿安胎的方子,闻言笑道:“你不是说没那么喜欢他?还说你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如今怎么这般上心,还亲自来学医术,啧。”
说罢摇摇头,一副被辣到眼睛的样子。
萧沉:“他不一样。”
在厮杀的战场上,在疾驰的马道上,在远离雍州城的草原里,萧沉的胸腔不再像从前一样冷漠,那里装着一个少年,因此变得柔软。
从那时起,他便隐隐明白,这或许就是喜欢。
母妃要他做一个冷漠的人,不要喜欢上一个人,但母妃从未告诉过他,这种事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好在,白缘对他的心,亦是如此。
“这么自信?”符淮安笑他,“可我瞧着,他好像更喜欢我家桐桐吧。”
自从云疏桐来到雍州以后,白缘整日与他腻在一起,连从前最喜欢的游戏机都玩的少了。
萧沉的唇角缓缓拉平。
仔细想想,白缘不仅与云疏桐亲近,似乎还因为他,与自己的相处时间都变少了。
从前总爱黏着他,现在却像是在躲着。
符淮安本是开个玩笑,见萧沉真的惦记上这件事了,又着急:“哎,你想什么呢,我瞎说的,你可别乱吃飞醋,我家桐桐可是个孕夫!”
萧沉轻嗤一声:“你想什么,自然不会。”
阿缘是心悦他的,也许只是因为最近想家了吧。
虽然已确定他不是真正的白家人,但他对晋安那般向往,可能也是晋安人士。算起来,他离家的时间也不短了,会想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或者是在生气。
上回他与自己说想回晋安,被他驳了,那日之后便闷闷不乐。
萧沉摩挲着自己的拇指,微微沉思。
……
这日回府之后,萧沉特意留心了。
他如往日一般换了身衣裳与白缘一起用饭,白缘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那是姜。”萧沉眼睁睁看着白缘从鸡汤里挑出块明显与众不同的生姜,提醒。
白缘回过神来,嘴硬道:“我挑出来放一边的。”
萧沉不语,将他的汤碗拿过来,挑出来所有的生姜,又端给他。
“我又不是没手。”白缘小声嘀咕一句。
只是吃着吃着,又神游天外去了,勺子里都没东西了还往嘴里送。
萧沉直接撂下筷子:“阿缘,你有心事?”
“我没有。”白缘矢口否认。
萧沉当没听到这句话,起身绕过桌子,拉着白缘坐在软塌上:“有什么心事,说出来为夫帮你解决。”
“真没有。”白缘十分倔强。
他不说,萧沉便自己猜。
“想家了?”
白缘低着头不说话。
萧沉:“你对符淮安那师弟很关照,羡慕他有孩子?”
这个话题让白缘瞬间心脏一跳,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低着头,抬眼偷偷瞅他:“还好,你喜欢……孩子吗?”
白缘更想问的是,或许你能接受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吗?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是对于萧沉的答案,他还是有些紧张,细白的手指不自觉绞起了萧沉的袖子。
“本王没有接触过小孩子,无所谓喜不喜欢。”萧沉顿了下,又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但若是我和你的孩子,我应当会喜欢。”
白缘乱动的手指微僵:“……”
不好意思,这个可能一时做不到呢。
第39章 打掉? 不行
白缘最近忙着赚积分, 都没有注意到萧沉的去向。
他最近积分消耗的厉害,好在岁丰年稔支线一直在增加积分,还有娄从山来找白缘开发番薯食物花样, 不止让他赚了银子, 还意外开发了吸金聚财支线。
积分的事在慢慢解决,现在最困难的是怎么跑。
是的, 白缘最终还是决定跑路。
萧沉那日的态度给了白缘一个明确的信号,那就是他可以接受孩子, 但无法接受别人的孩子!
想想也是,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老婆怀别人的孩子呢?这比一次绿帽可过分的多。
白缘没有办法, 为今之计,只有跑了。
可是在萧沉眼皮子底下逃跑太难了, 他现在甚至连疏远萧沉都做不到。
萧沉再沉稳, 也只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 他活了这些年,全在挣扎求生,从未体验过情爱的滋味, 如今甫一陷进去,便有些不可自拔。
连带着白缘, 都好像要燃烧起了。
即便整日出府忙碌的情况下,他还是坚持每日同白缘一起用饭, 还会时常在外头给他带一些新奇吃食, 照顾他的胃口,对白缘的无理要求, 也都会应下,十分照顾他的情绪。
可他越这样,白缘对他就越心虚, 甚至是愧疚。
萧沉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平白被他扣上一顶绿帽,白缘都不敢想象,他这个时候跑掉,萧沉会是什么反应。
可他更不敢想象,若是他不跑,萧沉发现他怀孕了,又会是什么反应。
白缘陷入纠结,把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到了那天晚上的那个男人身上,在心底把人臭骂一顿。
都怪他!不仅活烂,还一次就中!若非那个人,他怎么会陷入这种境地!别让他知道那个人是谁,否则……白缘磨了磨牙,心底冒出一串国骂。
在白缘发泄的时候,007说:“宿主,宝进行了数据分析,现在其实有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白缘打起精神:“唔?”
007小心翼翼:“打掉它。”
白缘一下顿住。
见他不回答,007继续道:“宿主你的体质特殊,打掉这个孩子比较困难,但也不是不可以,虽然需要的积分多一些,但是一劳永逸,对比起养孩子需要的积分,算是九牛一毛了。”
白缘微微抿唇,仍旧没开口。
说实话,他还没有往这个方向深入想过。
他从前很喜欢小孩子,在他的观念里,有了宝宝当然要生下来,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不该打掉,毕竟,这也是一个小生命。
很显然,他现在就属于“特殊情况”。
他喃喃道:“快三个月的孩子,是什么样呢?”
007不带感情地科普:“孕三月,胎儿长度一般在8cm-9cm之间,体重在20g-30g之间。胎儿的内脏器官开始发育,手指和脚趾开始生长,面部轮廓变得清晰,外部生殖器官也逐渐发育,基本上可以区分性别。”(以上信息来源于百度)
白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不太明显的、微微凸起的肚子。
已经有手有脚了啊。
他(她)会想来到这个世上吗?
在他从前的世界,他见到很多人说,希望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
他也曾有过这样的念头。
人为什么要活着呢?为什么他们把他生下来,却并不喜欢他呢?
他曾经一度轻生,甚至在重新获得一次生命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再死一次。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活着对他来说,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却渐渐觉得,活着也挺好的。
活着可以品尝很多美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感受很多很多快乐……或许还可以遇到对他很好的人。
这段时间他吃的好睡得好,似乎过去那些整夜整夜睡不着的时光已经十分遥远了。
这让他生出一点贪念,或许他可以把孩子养好呢?
他不知道这个孩子会不会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也不知道他(她)愿不愿意成为他的宝宝,他也没办法了解孩子的想法,这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他只能保证,如果可以生下这个孩子,他一定会很爱很爱他(她)。
就让他自私一点吧,他想要有人来陪自己,这样他就不会孤单了。
只是这样想时,白缘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道玄衣身影。
选择生下这个孩子,就注定要辜负一个人。
他只能抓紧时间,快些离开,或许这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好事。
他不是个拖沓的人,很快就下了决定。
007是个机器,没有人的情感,只会通过数据分析结果,但它分析出来的结果,分明是宿主应该打掉这个孩子。
哪里出错了呢?
它懵懵懂懂的,并不理解,却没有继续询问,只是默默把数据记录下来。
……
萧沉今日回来给他带了城西的脆皮鸭,是白缘昨日随口提了一嘴的。
白缘本来没有胃口,看到香香酥酥的脆皮鸭,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见他吃的香,萧沉眉峰微动,问:“今日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白缘顿时警惕地看着他,“我没事了,不用瞧大夫。”
“放心,不让你瞧大夫,我自有办法为你调养身体。”
白缘更不放心了:“什么办法?”
萧沉还挺神秘,习惯性地伸手,想要捏捏白缘的小指。
两指相触的一瞬,白缘下意识收回手指。
他得慢慢让萧沉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萧沉的动作一滞,忽然想起了符淮安那日的话。
不可能,应该是白缘身体不舒服了。
他收回手,语气未变:“届时你就知道了。”
白缘他不太想知道,但萧沉的办法,无非就是搞些谁都能吃的补药,应当没什么问题。
他垂眸思索,有些心虚和不安。
于是第二日,云疏桐来找白缘玩的时候,说起上次的药,白缘没留神,就被他察觉出了端倪。
“你那日给我喝的那个药效真的十分不错,那是什么药?”
白缘有些心不在焉:“安胎药,你放心,无毒的。”
“啊,安胎药啊……等等。”云疏桐回忆那日之事,忽然瞪大眼睛,“那日那药,是你先喝的,你、你为何要喝安胎药,莫非你也……”
白缘倒是忘了这茬,他本来无意告诉云疏桐这件事,但对方心思纯良,知道也不会出卖自己。
白缘只得挥退了屋内侍从,然后点了点头。
云疏桐震惊过后,便是惊喜:“太好了,是喜事啊!”
有了孩子才能在王府立足,他认为这对此时的白缘来说,是件好事。
“你何时发现自己有孕了的?几月了?让大夫瞧过了吗,我正好有经验传授给你,我可以帮你……”
白缘道:“不急,你得先替我保密。”
云疏桐不解:“啊?”
白缘指了指云疏桐身上的衣裳,又指了指他的头顶。
云疏桐低头,看见自己天青色的外衣,又抬眼,企图看自己的头顶。
半晌后,他才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眼睛瞪的更大了:“你、你给王爷戴……”
“嗯。”白缘无奈比了三个手指头,小声说道,“已经快三个月了。”
“那怎么办,马上就藏不住了,我这肚子是快四个月的时候开始起来的,你也这也不远了。”云疏桐急了,“你也要跑吗?”
这事儿他熟!
“此事有风险。”白缘倒是没料到他对此事接受的如此迅速,但还是与他说清楚利害关系,“虽然萧沉不敢动你,但难保不会迁怒,你现在出去,可以当作不知道此事。”
云疏桐立即攥着拳头道:“阿缘,你不信我吗!虽然我们才认识不久,但你帮过我,还为了我的事被绑架,我怎么会坐视不理,我可不是这种人!是不是王爷待你不好,你才会如此?我就知道,他那眼神看着就可凶可凶,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白缘:“……那便先谢谢你了。”
他知道云疏桐生性纯良,但真的不知道他还如此“嫉恶如仇”。
云疏桐小手一挥,大气道:“不必客气!我们可是共患难过的好兄弟!”
白缘不是个矫情的人,此时神色也有些复杂:“你便不怕,我是故意利用你的吗?”
“我自有一套识人的本事,师父说我天生慧眼,一眼便可瞧出别人对我有没有恶意。”云疏桐一本正经道,“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天性善良,不会害我,而且我一见着你,就觉得亲切!”
白缘忍不住笑了下:“你这样的人,别人的确也不忍心害你。”
不等云疏桐仔细去想这句话的涵义,白缘就收起了玩笑,正色道:“我的确打算离开,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就算离开了,可能也还得回来。”
他不确定自己若是彻底离开萧沉身边,系统的任务还有没有办法做,若是没办法做,到时候不用萧沉找他麻烦,他自己就得死。
所以他只能暂时离开,生下孩子后,再以另一个身份回到萧沉身边。
而且还要想一个完美的办法,让萧沉能顺利接受他这个人消失。
死遁是最好的法子,但是要瞒过萧沉的眼睛不容易。
云疏桐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回来的事情先不必考虑。”白缘理清了思绪,道:“我现在需要一个理由,在被萧沉发现之前,到一个他看不到的地方去。”
云疏桐:“回晋安?”
白缘摇头:“我跟萧沉说过了,他不同意我单独回去,若是和他一起回去,恐怕也跑不了。”
云疏桐也发愁了,他与白缘的情况不一样,白缘是雍王妃,去哪里都不合适。
两人合计了一下午,都没想出个完美的对策来。
气的云疏桐都开始骂人了:“都怪王爷不做人!若是他待你好点,哪还能有这些事?”
因着萧沉在外头的坏名声,他似乎已经笃定了全是他的错。
白缘抿了抿唇道:“其实是个意外,不关他的事。”
他对萧沉甚至是有些愧疚的,从前那些莫名其妙的理直气壮都被他压了下去,他少有地说起萧沉的好话。
“他待我,其实还不错。”虽然萧沉脾气不大好,有时候说话也不太好听,但他在王府这些日子,萧沉的确也没亏待了他。
或许是对一个人有愧的时候,便只能想起他的好,如今白缘对萧沉,就是如此。
云疏桐有些诧异,他瞧着白缘的神色,忽然小声问:“你心悦他?”
“没有!”白缘立即否认,但对着云疏桐剔透的眼睛,他无法撒谎,只得道,“好吧,我对他,是没有刚开始那么反感了,但是这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若是你心悦他,你可以与他坦诚这件事,可若是你不反感他,这孩子……”
“是个意外。”白缘眼睫低垂,“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我不敢赌。”
他不能保证萧沉知道这件事后,不会逼着他打掉。
云疏桐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看着他的目光顿时带上了怜悯,他什么也没有说,似乎是生怕伤了他,只得抱了抱他,安慰道:“你不要急,事情总有转机,我回去写个注意事项给你送来,再配点煮好的安胎药,你就说是补药,没问题的。”
白缘:“好。”
有人分担,比一个人憋在心里要舒服的多,和云疏桐聊了一会儿,白缘觉得思路理清不少。
接下来,他要速战速决,为跑路做准备。
第40章 喜脉 他有孕了?
江神医的宅院最近十分热闹。
萧沉近日常在这里学习药理知识和基础的诊脉方法, 属下们想汇报要紧的军务和政务,也都来了这里。
江神医惹不起这尊大佛,只能抓紧时间教他, 奈何任萧沉再用兵如神, 在医学方面也实在没什么天赋。
符淮安为了云疏桐,也常来这里, 连他都学了几招,起码会通过诊脉来判断一些基础的病症了, 萧沉还是只诊的出脉搏强弱,看不出病症。
江神医气的吹胡子瞪眼, 但对上萧沉平静的眸子,也只能捏着鼻子继续教了。
“哎, 我从前竟不知, 你还是个痴情的, 竟能为了你那王妃做到这种地步。”
符淮安是真佩服,萧沉如今贵为雍州之王,统领三十万大军, 想找什么样的大夫没有?偏偏就因为王妃不喜大夫,就跑来亲自学自己不擅长的医术了, 除了爱的深沉,他想不到别的理由。
萧沉垂头对照着书籍分辨草药, 连头都没抬。
符淮安观察他的神色, 在他身后慢慢走了两步,继续道:“但你别总是闷头在这了, 你好歹也把小王妃带来,让他知道你为他做的努力啊,否则你做这么多, 不是白做吗?”
萧沉终于开口:“本王并非为了让他感激。”
符淮安恨铁不成钢:“这不是感激不感激的事,你看你整日闷在这里,小王妃又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见不到你,是不是会怀疑你不喜欢他了?你前几日不是还说他想回晋安了,没准就是因为他想引起你的注意呢。”
萧沉动作一顿。
白缘最近,确实奇怪。
他微微侧目:“你的意思是,他做这些,是为了引起本王的注意?”
“哪些?”符淮安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那王妃还做了什么事?
萧沉顿了顿,道:“他躲我。”
“啊?”符淮安没想到还有这茬,也不太明白了,“为何要躲你,他还做别的了吗?”
萧沉放下书,捏了捏眉间:“他最近很忙,和我说话很少。”
符淮安:“不会是因为你不让他回晋安,生气了吧?那他可能是真的想回晋安。”
萧沉有些烦躁:“但本王提出与他一同回去,他又不愿。”
“若这样说的话,他就不是因为想回晋安而躲你,而是因为想躲你,所以才回晋安的!”符淮安得出结论,有些惊讶,“你怎么得罪你家小王妃了,让人家突然这么不待见你。”
若是从前,萧沉可能就直接反驳了,白缘怎么可能会不待见他。
可是这次,他沉默了。
“哎,不是吧,真有情况。”符淮安没想到自己还真说到点上了,有些心塞,又问,“你在边境时不是打算和你王妃表白心意了吗,他什么反应?”
萧沉沉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符淮安:“?”
萧沉突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符淮安:“……”
—
萧沉回府之后,本想直奔白缘的卧房,但想到自己一身药味,还是先拐弯去了耳房沐浴。
一番沐浴之后,他只着一身玄色丝绸中衣,便去寻白缘。
白缘本来在写信,他走了之后,鸿雁、长生、娄从山等人还在王府,他总得把这些人安顿好才行。
他没想到萧沉会突然回府。
幸好他是用键盘写的,打算之后再让007印下来,萧沉看不到他写的内容。
但他正在做跑路的详细计划,被抓个正着,难免心虚。
萧沉见过他这个奇怪的“铁盒子”,只以为他又在玩“游戏”。
但是不知为何,他眼皮忽然跳了跳,仿佛有什么不受他控制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但面上还是平静的:“慌什么?”
“没什么啊。”白缘坐在塌上不看他,企图用毯子将自己藏起来。
“真的?”萧沉坐在白缘身侧,单臂揽住他,略带粗糙但热气十足的掌心贴着他的腰,让他立即就是一颤,一股不受控制的暖流溢出。
白缘最近身体特别敏感,他问了云疏桐,据说这个情况是正常的,他也这样,是怀孕的缘故。
一般来说,在孕期三个月左右,就会出现这种情况,而且越到后面,可能会越严重,孩子需要另一位父亲的安抚,这也是孩子的自我保护机制。
白缘找不到孩子的另一位父亲,却在萧沉的靠近下生出这样的反应,顿时一阵心虚羞愧,赶紧往外躲了躲。
“哎呀你干什么。”说话声音底气不是很足,略显做作。
萧沉顿时拧眉。
阿缘真的在躲他,不是他的错觉。
他不是个会内耗的人,有问题立马就要解决,于是他两根手指捏着白缘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为何躲我?”
他近日一直装温柔,白缘好久没见过他这副严肃霸道的样子了,这其实很戳他的xp,顿时有些不争气的腿软。
但这带来的是更多的痛苦和羞愧。
“我没有。”白缘装作伤心的样子,企图迷惑他。
可惜他实在没有扮可怜的天分,萧沉本质也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丝毫不为所动。
白缘在这强势的目光下,又担心被发现,又为自己的生理反应羞愧,简直冰火两重天。
偏偏萧沉还越来越过分,直接抱起他,放在自己腿上,与他贴的很近,毫无征兆地突然开口道:“阿缘,有件事,本王一直未曾告诉过你,我……”
“我也确实有个事,没有和你说。”白缘胆战心惊,生怕他说出什么自己不愿听到的话来,迅速打断他,“前些日子,神仙又入我梦了,他说,我是神仙选中的人,不可贪恋红尘。”
他小心觑着萧沉的神色,观察他的反应:“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啊?”
萧沉忽然沉默了。
“什么时候?”
“被绑架的前一日。”白缘继续追问,“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萧沉面无表情,下巴崩的很紧,下颌线条锋利,他缓缓开口:“让你坚守本心,辅佐本王的意思。”
白缘:“……”你用什么器官想的?
“可是我觉得……”
“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躲我?”萧沉打断他,盯着他的眼睛道,“阿缘,我不信神,我只信我自己。”
“我想要的,会自己争取,从不会因为子虚乌有的事退缩,尤其是,对你的事情。”
“我心悦你,不管神仙说什么,你都是我的。”
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斩钉截铁,毫无转圜的余地。
萧沉一直是个确定目标就立即执行,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这种人往往执行能力强,精力旺盛。
对于萧沉而言,从前他一心行军打仗,从未想过情爱之事,又因母妃去世前对他的叮嘱,他更加不相信爱,不愿意爱,遇到白缘是个意外。
这个意外带给他难得的犹豫、患得患失,但那也只是在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前,现在,他明白自己心悦白缘,白缘同样心悦自己,他便不会再纠结。
白缘却胆战心惊,他感受到这份直接的、毫不犹豫的、坚定选择的情意,说不动心是假的,可是,他也更加担心,萧沉能不能承受的住这顶绿帽。
或许他能承受的住,但孩子能不能保住,就未可知了。
白缘不能冒险。
他迅速镇定下来,装作无事般,笑道:“对你有好处的就信,没好处的就不信,你怎能这样霸道?”
对他的回避,萧沉不太满,意,但不等他开口,白缘却像失去了芥蒂般,主动靠在他怀里:“你最近究竟在做什么,那么忙?”
人就在自己怀里,还能跑了不成?他知少年心思别扭,一时转不过弯来也是有的,但他不着急,他们的时间还长着。
于是便也不再追问,顺着他的话,难得主动邀功道:“在为你准备礼物,你安心等着便是。”
白缘:“……”一点也不安心呢。
他不想再说话了,生怕再问出什么自己不能承受的东西来,为了萧沉不再疑心,索性直接拉着他躺在榻上:“我们睡会儿吧,我困了。”
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嗯,睡吧。”萧沉顺势靠在塌上,让白缘可以舒服地窝在自己怀里。
他闭上眼睛,却睡不着,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是长期处于高压环境下锻炼出来的直觉,救过他多次。
可他一时并不能找到症结。
他睡不着,漫无目的的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手指随意搭上了白缘的手腕内侧。
这脉搏,怎么好像是江神医形容的“如珠走盘”——是滑脉?
萧沉瞬间坐直了身体。
他才学把脉没几日,并未打算用自己粗糙的医术为白缘诊脉,这只是个无意识的动作。
可他已学了几日,基础的诊脉应当不会出错,而且这脉象十分清晰。
难道白缘,已有身孕了?
他活的糙,自小在冷宫里无人管束,后来立了军功,被封为雍王后,便直接来了雍州,进了军营,整日和一群糙汉子混在一起,缺乏对于女子、孩子方面的生活常识,根本不知道怀孕的人是什么反应。
更何况他知道皇帝,虽因着他年纪大了,群臣请封,不得不为他选妃,但他定不愿意他真有子嗣,所以才为他择了男妃。
他也调查过了,白缘虽返祖了鲛人血脉,可孕育子嗣,但他们这种体质,孕育子嗣并不容易,所以他并未想过,只那一夜,白缘竟会怀孕。
萧沉懵了一瞬,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他和阿缘的孩子,会更像谁呢?不管像谁,小孩子一定都是可爱的一团……
萧沉定了定神,正当他打算试一试白缘的另一只手时,白缘忽然将两只手都缩进了被子里。
“你在干什么?”白缘本来都快睡着了,可他忽然感觉到手腕内一重,几乎立即就清醒过来了。
现在的人诊脉都是搭手腕,他现在对此极为敏感。
“没什么。”萧沉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他,毕竟自己的诊脉技术实在粗糙,不一定准确,万一告诉他了,他却没有怀孕,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白缘迷惑地看着他:“那你无缘无故笑什么?”
“我笑了吗?”萧沉摸了摸自己微微上扬的唇角,笑容终于收敛了些,“没事,随便笑笑。”
白缘:“……”神经啊。
“我有事出去一趟,让它陪你睡。”萧沉给他掖了掖毯子,将蹲在一旁的狸奴汤圆捞过来,放在白缘身边,下塌穿鞋,站起身,又俯身亲了亲他的脸颊,才大步走了出去。
他需要去找江神医求证一下,若是阿缘真的怀孕了,他们还需准备许多东西。
白缘有些懵的看着他。
萧沉似乎心情十分愉悦,表面还是稳重的,只是出门的脚步略显匆忙。
白缘叫出007出来:“你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吗?”
007:“宝也不知道啊。”
白缘:“……”
白缘捏了捏眉心,总觉得萧沉很不对劲,不过萧沉走了也好,他正好可以继续他的计划。
跑路计划。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