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其他小说 > 玩家为什么总是看我 > 18、018(大修,对应原016)
    收到糖果之后,玩家陷入了“我这样算不算作弊是不是胜之不武”的情绪中……大概一秒。


    然后他飘了。


    “……36,29,”他数着前面排队的人身上的糖果数量,“他们抢到的都好少,还没有我自己捡得多呢。”


    用来检测糖果数量的是一个法阵——当然没人会一个个数,那样从春天数到夏天都未必数得完。村长在长长的队伍尽头,面前亮着一个圆形法阵。每个人把自己的口袋从上面过一遍,一个大大的、亮着光的数字就跳出来。


    比如现在,排队轮到的人是本。


    他捧着自己的糖果,小心翼翼地穿过法阵。因为捡到的数量太少,甚至都没有用上袋子。下一秒,法阵的光芒陡然更盛,一个发光的数字从中浮现,嗖一下飞到了他的头顶——


    “12!”村长大声宣布。


    玩家紧跟着叹了口气:“这个更少。”


    那是因为现在排队的人,大多是“重在参与”的人群里的。真正想要夺冠的,现在还一个都没有去排队呢。


    玩家问我:“那个数数法阵,”他不知道法阵的官方命名,干脆用功效来代指它,“会不会数不准啊?”


    “不会吧?”我随口回答道,“清点数量的话,边境都用这个来统计物资呢。”


    “法阵当然是靠谱的,我知道,”玩家一连声点着头,“我的意思是,操作法阵的人——数字,在出现之前,能修改吗?”


    我顿时领悟了他的意思,转头看了他一眼。


    在村长旁边,林塞的掌心发着光。


    法阵运转的魔力就是他来维持的。


    玩家:“好,我不知道你又要说什么了,”他掰着手指头,“林塞不是这样的人。他正直,善良,就算看我不爽,也不会故意篡改结果,对不对?”


    他把话都说完了,我说什么?


    玩家哼唧着:“我又不是不知道。”他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就是想多逗你说句话。”


    “……”


    那看来他失败了。


    时间推移,重在参与的人渐渐地不多了。剩下排在队伍后面的人,摩拳擦掌,互相都警惕着对方的结果。从法阵里蹦出来的数字水涨船高,不过,再怎么多,它们也还是没有超过玩家在没有加入我的糖果数量之前,自己抢到的数字。


    玩家的尾巴又翘了起来:“你觉得,我登上领奖台该用什么姿势?”


    “正步太傻了,我不喜欢,而且走起来也很别扭。……但正式的场合,我是不是庄重点比较好?你说我手撑奖台,唰一下飞身上去怎么样?”他比比划划,“我觉得一定非常帅。”


    我觉得一定非常显眼。


    “哦,还有发型。如果把刘海梳到后面去,会不会显得我更好看?”


    他伸手把刘海耙到脑后,接着又凑到我面前。


    我不想回答的,可他实在是太能吵了。


    “你把刘海放下来更好一点。”


    “为什么?”玩家更来劲了,“背头的造型难道不好吗?我很成熟!”


    我诚实地说:“显得你秃。”


    玩家立刻把刘海拨回来,大狗抖水一般地猛晃脑袋。他还惊恐地在上面捋了两把。然后才想起来,游戏里的人根本就不会掉头发:“……”


    我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玩家张牙舞爪:“好啊,你故意吓我!”


    我说:“其实你不用特意打扮,平时这样子就很帅气。”


    玩家就一下子没了声。


    林塞负责维持法阵运转,他自己的糖果数量当然也早数过了,头上明晃晃顶着一个“98”,迄今为止一骑绝尘。看到玩家过来,他面无表情地说:“请把糖果放在法阵区域。”


    “哇,居然有人连一百颗糖果都没有唉。”玩家的表情欠欠的,不等林塞对话,立刻又转过来对我说:“你看,我现在肯定最高。”


    我清楚地看见林塞的手背上爆出来一根青筋。


    糖果的数量出来了,139,玩家的脑门上顶着一个傲人的三位数。他又道:“唉,怎么有人连我的数量都比不过呢?还是再练练比较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也不太穷嘛。”


    林塞:“……”


    “不耽误你了,继续加油,”玩家见好就收。这时,后面的一个人走了上来,法阵立刻显出了他的数字:141。


    玩家:“……”


    他转身转到一半,一个滑步,又扭了回来。


    盖恩站在那里,沉稳地顶着目前场上最高的大数字。林塞立即说:“恭喜。你很低调,也很厉害。”说完,还意有所指地朝玩家的那头看了一眼。


    直到回到我身边,玩家都像一只霜打过的柿子。


    我故意说他:“看来人外有人啊。”


    玩家梦游似的说:“可我没想到……可他怎么就能抢那么多呢?”


    咳。


    我颇有些心虚。


    之前,所有人仰头等待飞艇升起的时候,我在队伍的正后面,盖恩突然就找上了我。


    “你的糖果,会分给别人吗?”


    天地良心,那个时候,我其实还没想到转让糖果的注意。


    盖恩的这句话启发了我,可这也意味着,我想要做什么,他一定都知道了。我于是蹲在他面前:“对,你发现了。不过,你既然偷偷过来,是想和我商量什么吧?”


    盖恩点点头道:“因为我也想拿冠军。”


    “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一半。另一半的话,你想分给谁都可以。如果他就是第二名,我们增加的数量同样多,还是公平竞争。”


    所以,他其实是来预先确保公平竞争的?


    我在他心中的形象这么狡诈吗?


    我摸了摸自己鼻尖。最后,我的糖果当然有一半进了盖恩的口袋里,但实操上存在一个问题:


    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糖果究竟有多少。


    我又不像玩家,有游戏面板。那么一大袋糖果,我难道要自己一个个数吗?


    当然不可能。


    所以,我是按重量估算的。唯一能保证的是,盖恩拿到手的,和分到玩家的口袋中的,两者的重量大致相同。但多一个,少一个,我的心里其实也没有底。


    玩家的糖果是139。


    盖恩是141。


    究竟在这之前,他们抢到的糖果谁多,我分出去的糖果,是让一个反超了另一个,还是对结局没有影响,真正的冠军究竟是谁……


    那就是一个永远的迷了。


    盖恩走上领奖台,我才意识到自己少带了什么,书之花。


    罪魁祸首是谁,自然不用多说。不过,因为糖果的事,我就当自己和玩家扯平了。我身上还带着一个小瓶,里面装着书之花的粉末,是之前修复醒冬鼓的时候用剩下的。我打算拿这个作为凭证,让盖恩之后带着玻璃瓶过来找我,但高台上的他却推开了我的手:


    “谢谢你,辛迟哥哥,其实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我愣了一下。


    辛迟哥哥?


    盖恩有这么称呼过我吗?


    之前,他也会用哥哥的后缀叫玩家,是两人间关系很好的一种表现,但他这么叫我还是头一次。


    回到下面,玩家还在怨念于痛失第一,我有点心神不宁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昨晚,你发现有人了吗?”


    “什么?”玩家的注意力立刻回到我的话上。


    “昨天晚上,我和你说的那些事。”我沉吟着,“那个时候,你发现有人了吗?”


    玩家笃定地说:“不可能有。”


    他这么笃定,我就松了一口气,因为玩家屏幕上的小地图能看见附近的所有人。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玩家问:“是盖恩问了你什么吗?”


    他的确问了什么。或者说,他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我摇了摇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醒冬鼓已经树在台上,它看起来光洁如新,中途意外破损的插曲,并没有在这只饱经风霜的大鼓上留下什么痕迹。


    村长说:“恭喜你获得胜利。”


    “醒冬鼓响,意味着去旧迎新。一年一次的机会,今年,你是醒冬节上的佼佼者。——做好准备了吗?”


    盖恩:“我准备好了。”


    他接过鼓槌,站在那座失而复得的大鼓前。


    “起鼓——”


    砰!


    鼓槌与鼓面相击,闷响如巨石砸在深潭,涟漪般的声波霎时间扩散开去。


    鼓声如春天的第一道惊雷,在广场正中,盖恩忽然间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在那个六岁的夜晚,露比和盖尔吵架时,他跑出去,谁也没有关注到他。


    六岁的孩子活动范围能有多大?他甚至绕不出这个小镇。


    那个夜晚伴随的时恐惧、惶惑和饥肠辘辘。阴影里蛰伏着吓人的怪兽,似乎在他经过时就能扑上来。盖恩最后在月亮下跑回家,嘭嘭嘭地敲门。


    里面争吵激烈。


    盖恩又跑到窗子下。只要翻进去,他还是可以回家的。唯一亮着灯的窗口,窗纸被火光染上温暖的黄晕,他双手扒住窗台、踮起脚,那一刻,一道女人的声音如箭一般,不偏不倚地刺穿了他的耳膜:


    “……你都知道他不是你亲生的……”


    他在那个夜晚失去了任性的权利。


    每周的争吵是他们的必修课,盖恩学会了游荡在小镇里。旁观,冷眼,窃窃私语,也有人施以援手,那可以是一扇打开的门,也可以是一碗剩下的粥。可孩童的自尊心让他无法坦然地面对那些好意;


    后来他有了一个去处,图书馆。新来的馆长会把厨房留给他。


    其实那当然也是刻意的,不然冰箱里剩下的食材,怎么可能每次恰好都是一个人的量?


    直到对擂的双方都偃旗息鼓,馆长会踏着月色,一路再将他送回去。


    图书馆曾经是他的避风港。


    ……


    “咚、咚。”


    最近的盖恩喜欢踢球。


    很少人会愿意带上他玩,盖恩在队伍里只能不断地拖后腿。所以他学会一个人颠球,在广场,在树林,最近他发现一个场所,僻静的仓库门前,那里有一片空地,且没有人。


    那一天盖恩记得很牢,看管仓库的老裁缝莫里斯被叫去酒馆喝酒。他被拜托在门口看守,然后吱呀一声,一个人从门后走了出来。


    他一直就在门口。


    可他并不知道,那个人……那位年轻的馆长是怎么进去的。


    辛迟和他目光相接,笑了一声:“你怎么也在这里?”


    仓库的窗玻璃碎了一角,尽管没有人知道它是在什么时候碎裂的。黑暗的仓库里吹来冷风。


    某种小动物般的直觉攥紧了他,盖恩突然间觉得很冷,全身都发起抖来。


    辛迟静静地注视他,微微地歪了歪头。“图书馆已经关门了,怪不得。”他说,“……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最终的盖恩点了点头。


    辛迟是个温和的人,尽管,在很多时候都显得疏远。刚到小镇,接手这间图书馆,后者其实已经快要倒闭了。


    镇上的人对他不熟悉,话题很长一段时间都围着他转,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同这里建立起深厚的联系,仿佛他从来都是这里的一份子。


    临走之前,辛迟轻轻地咦了一声:“我都没发现玻璃碎了。”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亮晶晶的碎片在草丛里,就在这一眼里纷纷上浮。碎玻璃组合着拼回原位,那一扇窗户崭新、齐整,完好如初,仿佛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然后辛迟转回视线。他没有低下眼,可之后的一句话却是对盖恩说的:


    “你似乎想问什么。”


    “不,”盖恩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什么都没有。”


    ……


    “咚咚咚——”


    “你是说那天晚上,辛迟从仓库里走出来,”玩家蹲下身在他面前,“……是他送你回家的?”


    盖恩点点头,又补充一句:“千真万确。”


    玩家垂着眼,那一刻他的脸上似乎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阴影,又好像有千头万绪的思索将他围困其中。他对面的人其实也是如此,过了一会,盖恩突然又出声道:“你不要往外说,好不好?”


    ……玩家似乎早就预料到这句话,没有丝毫诧异地看过来。


    “我只告诉你,你不要再往外说,”盖恩说,“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


    玩家点点头:“你放心吧。”


    他不笑的时候,脸上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沉稳。“我们会得出答案的,我保证。答案会被想给的那个人给出来。你不让我说,那,”他顿了顿,“……答案无论是什么,你都接受吗?”


    时间过去很久,盖恩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玩家笑了笑,“好,那我不说,你也不说。”


    “拉钩?”


    “拉钩。”


    ……


    …………


    “盖恩不是在敲鼓吗,怎么哭了?”


    玩家忽然朝台上看去。


    “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言自语,“难不成这小子抢了我的冠军,高兴哭的?”


    我也随他的目光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一眼:


    “大概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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