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青春校园 > 欢天喜帝 > 欢喜一
    贺喜嘴角硬如石,出了殿外,也不唤人,自己一路往寝宫行去。


    殿外乌云蔽天,沉压天际,风起雨欲倾。


    她病了。


    大病。


    贺喜吸一口气,胸腔欲裂。


    若是换作往日,闻此消息,定会是眉飞色舞、心生快意罢!


    为何此时……


    他狠狠握拳,又缓缓松掌,额角隐隐作痛。


    当日在杵州,心中分明是起了杀意的,怎的现如今听闻她大病,自己竟会心闷至此。


    有宫人见贺喜过来,慌慌张地便迎了上来,可一触上他那不善之色,便不敢多言,只远远地跟着,直看着贺喜入了嘉宁殿,这才又忙着奔去相告起居太监,皇上竟然回寝宫了!


    殿廊明亮,无一点轻尘。


    变也未变。


    可看在眼里,却徒感陌生。


    自他从开宁府回来,还未来过嘉宁殿。


    他不开口,宫人们便不敢问,谁都不知这是为何。


    为何……


    贺喜脚下一转,入了内寝,呼吸愈重。


    直直走到御塌边,也未宽衣,就这么躺了上去。


    头顶黑底金花承尘之上,那笺曾被他揉得皱皱巴巴的纸,正粘在上面,还同从前一样。


    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上面的字。


    十九个字,只这十九个字,就这十九个字!


    便叫他整整一个月,都不愿踏入这嘉宁殿半步。


    可以命人摘了那笺纸,撕碎,烧了,随便怎样都好,眼不见为净。


    只是他却不曾开那口。


    是心底里终究不愿亦不舍么……


    贺喜闭眼,身下之塌,真是太久不曾睡过了。


    沉眉浅展,眼睫轻动,脸色稍霁。


    其实这么多日子,夜夜于崇勤殿中留,他又何时睡安稳过。


    每每于夜色中合眼,便能看见那双蓝黑色交的美目。


    掌心的烫意,胸间的辣意,均是真实万分。


    那一夜,便是穷及他一生,也再求不来那梦一般的感觉。


    那个人,便是纵马驰天下,也不可能再遇见一模一样的。


    知道有她,知道她在,可他却无论如何也见不到。


    普天之下,也就只她,是他唯一一个可念却不可求的女人了罢!


    千军万马踏心而过,一样的尘雾一样的烟。


    下意识地攥起身下锦被,冰凉又柔滑的触感填满掌心,很像她身上的衣裙……


    贺喜眸子陡然睁开,眼里有光忽现,望着那十九个字,沿着那字字之锋,缓缓描绘而过。


    一横一竖,一撇一捺。


    上勾下伸,左弯右绕。


    连这字,都那么像她……


    反反复复地看那些字,一个一个拆开来,一笔一画撒出去。


    看到最后,眼中就只拼出一个字。


    指微绻,指尖在掌心中缓缓划过,慢慢地将那字写了出来。


    如是心中又是大动。


    疯了吗?!


    贺喜猛地坐起,两只手使劲互擦了几下,茧茧相触,火燎过般的痛。


    可却忘不了他先前一时情起,写出来的那个字。


    那个字……


    他眼眸半寐,吐出口浊气,起身下地。


    身上龙袍无印无摺,层层金线处处丝,看在眼里,心生烦躁。


    他扯开衣襟,将外袍甩至地上,快步走去墙另一侧。


    若是无那龙袍,他是不是就可以任性一回,如天下那旁的男子一般任性一回……


    可偏偏就是不能。


    那龙袍纵是不沾身,可心却早已被它罩了十年。


    中江山社稷,哪里容得了他去任性。


    而这天下,又如何能让他纵情于私欲!


    耳边忽然响起十八年前,皇祖母还在世时,对他叹的那句话。


    为帝王者,怕的便是专情于一人而置家国于不顾……


    贺喜心里一截截结了冰,当年的父皇……


    眼睛不由又闭了闭,嘴角一扯,现下想起这些做什么?


    他不可能如父皇当年一般,亦不可能变成父皇那样!


    只不过……


    如今他竟能体会到,父皇当年该是何种心境。


    他立身于墙边,抬头去看眼前墙上高悬的五国国势图。


    抬手抚过邺齐之境,一点点向西移去,这些土地,都是他煞费心血才得来的,万万不能失,亦万万不可失!


    可是一想到她……


    贺喜扬眉,朝上看去,手指触到邺齐与其它三国的交界处。


    大掌一覆,便将三国统统纳入邺齐境内。


    倘若他能得这三国,哪怕只得其一其二,那邰涗便无力与他相抗了。


    指划入邰涗境内,又继续向西探去。


    若能吞了邰涗,那他便能光明正大地得了她……


    指猛地一攥,拳压在图中,再也不动。


    他垂头冷笑,哪里能有这么好的事情!


    南岵北戬中天宛,虽小却倔,地依天险,三国同盟,多年来都碰不得,若想得其一,便得同时对付另外两国,以邺齐眼下国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


    若是他举兵攻那三国,邰涗又怎会袖手旁观?


    那女人,只怕是要在他背后放冷箭罢……


    贺喜喘了口气,收回手,后退两步,又重新抬眼去看。


    假若与其它三国联盟,直接先取邰涗,怕是胜算会大些罢。


    但,邺齐这么多年来与国为恶,那三国又怎会轻易信他?


    哪怕再退万步,便是修盟联手,也难保举兵之时不会有差,邰涗一块肥肉,到最后是谁让谁,只怕终会归至自相残杀,而让邰涗坐享得利的地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