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明日晨曦（21）
“我去洗了。”洛明冉拿起浴巾和汗蒸服，朝浴室走去。
“明冉。”贺逾白叫住他。
洛明冉停住，但没有回头。
“希望你能接受完整的我，包括我那令人作呕的另一面，”贺逾白沉声道，“我怕有一天，我会控制不住把你染黑……”
他不忍心折断洛明冉的翅膀，将他拖入阴冷肮脏的地狱。
洛明冉没有回答，抬脚走进浴室。
染黑吗？
你可知，我的精神海，才是世间最纯粹的黑。
那是足以和主神圣光抗衡的黑暗。
洛明冉洗完澡，换上了宽松的汗蒸服。
他刚走出浴室，就看到贺逾白在摆放洛时修寄来的画具，单是雨露麻和蜡染宣纸就有两箱，最让洛明冉惊喜的是，宣纸里竟然有二十张价值一万三一张的宣纸之王“三丈三”。
贺逾白说：“另外一车送到我们的新家了。”
“谢谢。”
“是我考虑不周，”贺逾白懊恼道，“这些东西应该是我为你准备的。”
“小事情，”洛明冉说，“我也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虽然这么说有些好笑，但……你确实让我感受到了幸福和快乐，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奢侈品。”贺逾白凝视着洛明冉的双眼，“而我，可能会带给你不幸和恐惧。”
“逾白，你要想清楚，是不是随便一个人对你好一点，你就会感受到幸福？”洛明冉问，“如果是，你只需要交很多朋友就可以了。”
贺逾白一愣，想了想说：“只能是你，因为只有你走进我的内心了。换做别人，我只会觉得那个人居心叵测。”
洛明冉干净纯粹，外貌和实力同样出众，会在贺津南和他之间坚定地选择他，会给他准备惊喜让他重新站起来，会在外人面前公开和他的关系，会等着他一起走进他们的家……
喜欢洛明冉可以有很多理由。
爱上洛明冉却不需要任何理由。
“你可以试着对其他人敞开心扉，”洛明冉说，“你已经很强了，不需要总担心别人会伤害你。”
“不用了，”贺逾白柔声道，“我心胸狭隘，心里住你一个就满了。”
他深不见底的双眸忽然间映着漫天星光，漾起难以言喻的温柔。
洛明冉清楚贺逾白的为人，所以对他的甜言蜜语自动屏蔽了。
跟贺逾白做朋友太过危险，洛明冉不会让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更何况，两人的三观相差太远，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汗蒸房在哪里？”洛明冉转移话题。
“我带你去。”
贺逾白将洛明冉送到汗蒸房的门口，就离开了。
他转身的刹那，一张脸由晴转阴，变得乌云密布，漆冷的墨眸中显露出眼镜蛇一般的疯狂和偏执。
洛明冉，我的耐心不多了，你一定要快点拴住我，不然我真的会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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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明日晨曦（22）
洛明冉走进汗蒸房，一股暖意迎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和木香。
汗蒸房造型考究，是古典中式的风格，贺津南正盘坐在房间的中心冥想。
贺津南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水汽浸湿了，贴在了他的肌肤上，使得肌肉线条的纹理越发清晰。
他身体湿润，水珠流淌，浑身上下竟多了惑人的欲气。
洛明冉走到他的对面坐下。
他体内的龙蝶链剑冒着火焰：嘶嘶嘶——（好舒服！）
幻蝶霜华剑：嗡嗡——（救命！）
洛明冉开口：“找我什么事？”
他想快点谈完离开。
幻蝶霜华剑娇气的时候很娇气，它无法忍受闷热的地方。
“偷情，”贺津南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知道能不能逼疯我那个废物弟弟。”
洛明冉眼皮抽搐，讥讽道：“你看过莱德里那本《婚姻的幻象》[1]吗？”
“那是什么？”贺津南饶有趣味地问。
“据作者考证，爱情起源于偷情[1]。十字军东征的时候，贵族把自己夫人留在家里去打仗，于是，那些贵妇就和没有参加东征的男人产生了婚外情，贵妇们把这叫做.爱情[1]，”洛明冉恶心回去，“薄情冷血的贺津南，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贺津南失笑：“你果然不是洛明冉，他胸无点墨的身体里不会存在如此有趣的灵魂。”
他的直觉没有错：洛明冉出现之前的记忆都是假的，真正的洛明冉绝不会迷恋他这样的人。
想到这，贺津南心里莫名升起郁气，让他很不痛快。
突然想摘下这朵高岭之花，让他在自己的手中绽放。
洛明冉对贺津南能察觉到异常并不意外，毕竟贺津南跟前两个世界的主角攻不同，脑回路比陆泽渊和埃斯蒂安多了山路十八弯。
“说正事吧，”洛明冉淡漠道，“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贺津南严肃下来，“我自认为贺家获得的信息不落后于任何一个集团，所以……你预见到病毒在全球蔓延的盛况了是吗？”
洛明冉：盛况这个词可以这么用吗？
“洛家只是基于墨菲定律，做了最好的计划和最坏的打算。”洛明冉说，“我们家族一向如此，贺家作为竞争对手不是最清楚吗？”
《华与华正道》上说：“随时做好最坏的打算，再积极预备和应对，就有能力保不败。这样养成习惯，如果幸运得一生不败，也就不得不领先世界了[2]。”
这也是洛氏集体领先世界的法门。
“你们的长辈是如此，但据我了解，洛时修并不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相反，他骄傲自负，相信人定胜天，墨菲定律对他来说就是个笑话。”
贺津南没有那么容易被洛明冉糊弄过去。
“哥哥最近跟我一起看《理想国》[3]，他已经改变了，”洛明冉不紧不慢道，“柏拉图说，人生的态度是，抱最大的希望，尽最大的努力，做最坏的打算[3]。哥哥正是站在智者的肩膀上，看待这次的病毒。”
第243章 明日晨曦（23）
与此同时，洛时修打了个喷嚏，眉眼却染上笑意，“我家小冉想我了，果然离开我就是不行……贺津南那家伙这么久都没把贺逾白弄下去，真让人失望……”
洛明冉感觉鼻子有点痒：是谁在念叨我？
“嗯，你的暗示我知道了。”
贺津南拿出钢笔和保密协议，递给洛明冉。
“我知道有些话，你现在不能说，但是，我有办法让你说。”
洛明冉有些惊讶，虽然贺津南的脑回路总是拐来拐去，但总是会拐到正确的地方。
“签吧！”贺津南将协议和笔递给洛明冉。
洛明冉扫了一眼，没有什么问题就签字了。
贺津南将保密协议收走，直言不讳道：“贺氏制药接下了国家研究ZB细菌的任务，目前在研发对应的抗生素。”
“细菌？”洛明冉疑惑。
“ZB病毒的研究项目由国内几家重点研究院负责，我们公司只负责研究ZB细菌，”贺津南说，“ZB细菌是一种让人体尸化的细菌，这个时期的人类还没有脑死亡，但极容易感染ZB病毒。也就是说，哪怕人类不被丧尸咬伤，但只要因为ZB细菌尸化，就会被空气中残留的ZB病毒变成丧尸。”
“你找我是因为抗生素的研究遇到了困难？”洛明冉问。
“ZB细菌来源于R国的生化战剂，资料甚少，”贺津南神色凝重，“项目的主要研究员因为取样瓶破裂，被生化战剂感染，现在只能靠不断更换器官续命。”
洛明冉了然。
“我只是一个准备艺考的普通高三学生，文化课堪堪达标，你为什么觉得我有能力帮你？”
“你进入了这具身体，那么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与众不同的存在，我对你的能力一无所知，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必须把你绑到一条船上。”
“或者杀死我对吗？”洛明冉说，“如果我不签保密协议，我今天就不能活着离开这个房间。”
“对，”贺津南说，“现在，我不会道德绑架你，更不会威胁你，想要怎么做，完全取决于你自己的想法，而我，只用满足你提出的条件。”
“我要这个领域的数据库和所有绝密档案全部对我开放，”洛明冉说，“还有贺氏5%的股份。”
贺津南点头，没有丝毫迟疑。
“人类精通任何一项技能都需要二十个小时，”洛明冉说，“第一，我只能学最重要的内容，你帮我找好老师带我入门。第二，专业书籍和文献里所有相关的重点内容，全部帮我整理好。第三，我要排除一切干扰，你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打扰到我。”
贺津南眼神微动：“可以。”
他现在能确定，找对人了。
“那种生物战剂还有吗？”洛明冉问。
“已经全部清理掉了，”贺津南说，“明天我就打申请，预计后天能过去，这两天我会让人把你的老师和书本带过来。”
“我跟你一起去。”
贺津南打量着身材纤细，看起来就十分瘦弱的洛明冉。
第244章 明日晨曦（24）
“那里太危险，”他果断拒绝，“你需要穿防护服下到废弃的细菌工厂，你的身体受不住。”
“相信我，”洛明冉说，“取样瓶能破裂一次，难保不会因为人为原因破裂第二次，你身边多一双眼睛，多一分保障。”
“人为？你是说……”贺津南的眼神蓦地冷厉，“要是达到最高保密级别的地方都被外部势力渗透了，这个国家还有安全的地方吗？”
“你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信任，竟然会去相信外人？”洛明冉好笑，“贺津南，能腐蚀人脑的，不只有病毒啊……”
贺津南眉头紧锁：“若真是那样，末日到来只是时间问题。”
“贺津南，你在什么情况下会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甚至产生报复的想法？”洛明冉试探地问。
贺津南的表情像是在说洛明冉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
他淡漠地说：“我只有头脑，没有心。”
失望？报复？
他怎么可能有那种浪费脑细胞的情感？
他的眼里只有利益，脑子里只有获取利益的方法。
此时的贺津南根本不会想到，有一天他因为失去一个人，恢复所有属于人类的情感，绝望和痛苦全部化作复仇的意志，去吞噬黑暗的世界。
“没有心？”洛明冉浅浅一笑，“那能不能让我摸摸看，你有没有心跳。”
贺津南在他不含任何杂质的目光下，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可以。”
罢了，就当哄小孩子了。
“躺下，”洛明冉的右手轻轻按在贺津南的胸口，将他推到地上，“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也没胆子对我做什么。”贺津南口干舌燥。
汗蒸房的温度怎么上升了这么多？
“是吗？”洛明冉的手指轻轻滑过贺津南的腹肌，往上撩开贺津南的上衣，露出他微微散发着温热的胸膛。
洛明冉失望地垂下眼睑。
贺津南的胸口上没有属于他的蝴蝶印记，艾斯塔也不在贺津南的身体里。
“洛明冉……”贺津南声音暗哑。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他从未和别人如此亲密。
贺津南抬眼就能看到洛明冉精致的眉眼和卷翘的长睫，他不禁放慢了呼吸，喉咙一阵阵地发紧。
他的身体僵在洛明冉的身下，心跳的频率失控地加速。
见鬼，他的心跳这辈子就没有这么快过，哪怕是站在贺逾白的刀前都没有跳成这样。
贺津南整个人都不自然了，表面上仍然是高冷禁欲的模样，只要洛明冉触摸他的心口，就会发现他藏在平静下的兵荒马乱。
“好像，是没有心……”
洛明冉刚要从他的身上起来，却被贺津南一个翻身压在了旁边的玛瑙石上。
贺津南神色迷离地看着他，眸中含着浑浊不散的雾气。
你不摸一下，怎么确定我没有心？
“贺津南！”洛明冉皱起眉头，“烫……”
“明冉！”贺逾白闯入汗蒸房，就看到洛明冉被贺津南压在身下的画面，大脑瞬间空白。
贺津南……
他该死！
第245章 明日晨曦（25）
贺逾白眼神一暗，抽出随身的短刀，朝贺津南刺了下去。
洛明冉急忙伸手握住了刀身，“贺逾白！”
贺逾白猛然清醒，愣愣地看着洛明冉的手。
为什么要救贺津南？
你是不是还爱着他？
贺逾白的心口翻滚着酸涩和恐惧，颤声道：“伤到手了。”
“没呢，”洛明冉声音轻柔，松开了手，“喏，没有划伤。”
贺逾白将刀扔进了旁边的火山石中。
差点伤到洛明冉的东西，不能留……
贺津南将洛明冉扶了起来，掀起他后背的衣服，“我看一下烫伤了没有。”
“应该，没有吧……”洛明冉眯了眯眼睛，脑袋昏昏沉沉，身体跟着天旋地转的视线晃了晃。
贺逾白打掉贺津南的手，将洛明冉打横抱起，径直走了出去。
贺津南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脸色暗沉下去。
那个人本该是他的未婚夫……
贺逾白从小就争不过他，偏偏那个男人选了贺逾白。
呵，眼光真差……
客房内，洛明冉趴在床上歇息。
贺逾白拿着特供的药膏涂抹洛明冉的后背，语气沉冷，“烫红了。”
洛明冉在心中摊手，这具身体因为被毒素侵蚀得格外娇弱了，他也没办法。
不过没关系，主神会制作更好的身体给他。
“很快就好了。”洛明冉打了个哈欠，“好困。”
“我把预约延后，你好好睡一觉，”贺逾白把药膏盖上，看着洛明冉湿润的后背，喉结滚动了一下。
“不用延后，明天要把礼服和场地敲定下来，后面几天我有安排了。”
“因为贺津南？”贺逾白闷声问，声音透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嗯，领了一个苦差事，”洛明冉坐起身，整理了一下睡衣，“他答应给我5%的股份，我到时候转给你。”
贺逾白怔住。
他的股份增加5%后，就超过贺津南了。
洛明冉使用催眠术：“你一直活在贺津南的阴影下，从小没有一件事能胜过他，很快，这一切就会改变了。你只要赢他这一次，在此之前所有的执念都将埋葬在过去，你会获得自由和新生。”
为了一个讨厌的人，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真是蠢透了。
但是洛明冉不会嘲笑他，因为贺逾白拿来跟自己对标的宿敌是主角攻，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存在。
正是因为贺逾白长年累月的追赶，才有了现在略逊于主角攻的男配。
贺逾白失神地望着洛明冉。
囚困他真实自我的枷锁，解开了。
“我已经赢他一次了。”
贺逾白圈住着洛明冉的腰，将他完完全全纳入怀中。
“在你选择我的那一刻，我就赢了……”
洛明冉，你才是我的执念。
我的自由。
我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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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贺逾白牵着洛明冉走进婚纱店。
灼灼的灯光映入眼帘，美轮美奂的婚纱在展示区中静候宾主。
一排身穿香槟色长裙的接待员朝他们走来，贺逾白和洛明冉分别在他们的簇拥下，来到各自的试衣间。
洛明冉走进试衣间，身后的接待员便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洛明冉，站在窗前。
第246章 明日晨曦（26）
很熟悉的背影……
“傅先生？”洛明冉试探地问。
男人转过身，身材修长，长眉入鬓，一双幽深黑眸冰冷如潭，阴冷的气场仿佛是那万年不化的冰山,
标志性的反派长相，又集优雅、危险、俊美于一身，是傅照雪没错。
“又见面了。”
“最近，顺利吗？”洛明冉问。
“你希望顺利，还是不顺利呢？”
傅照雪走近他，薄唇紧抿，看起来冷酷又无情。
“当然是，”洛明冉顿了顿，脸上绽放出天使般的笑颜，“顺利了。”
傅照雪微微愣住，脑海中纷杂的思绪一扫而空，只留下四个字——
一笑倾城。
他突然有一种不愿遏制的冲动——
为这个笑容赴汤蹈火。
他忽然理解了，为什么昏君为博美人一笑不惜倾尽天下。
傅照雪的最后一丝理智逼迫他错开目光。
“很顺利，但是顺利得让我不舒服，”傅照雪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用眼神示意洛明冉过来，“虽然我知道人类会自掘坟墓，但……”
“但我们国家的坟墓，不该由别的国家来挖对吗？”洛明冉接上他的话。
傅照雪一愣，莞尔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是的话，要来点左旋咪唑吗？”洛明冉低笑。
“我以为，你会想帮我涂抹那个地方……”傅照雪故作失望。
“傅照雪！”洛明冉抓起手边的方枕扔了过去，“你高兴了就打趣我，看来以后不能让你太高兴。”
“不闹你了。”傅照雪截住飞来的枕头，抱在了怀里，笑弯了眉眼。
他打趣道：“你都是快结婚的人了，还是这么青涩，婚后生活可怎么办？不如我把你的新郎送去做实验吧……”
“那真是不好意思，要让你失望了，我们是假结婚，没有婚后生活，”洛明冉反过来打趣他，“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感觉你压抑得不成样子，现在看来，那都是我的错觉。”
傅照雪说：“因为现在接受了生命的脆弱，不过……我不接受恶人让我父母的生命变得脆弱。另外一个原因，是你。”
“我？”
傅照雪点头：“你一个将死之人都没有觉得压抑，我有什么好压抑的。”
“这个啊，”洛明冉说，“因为知道了死亡是终点，从终点往回看，就只有一条道路不是吗？”
傅照雪喃喃道：“海德格尔的向死而生吗[1]？”
德国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在其存在论名著《存在与时间》中提出了生命意义上的倒计时法——“向死而生”[1]。
洛明冉黑眸一动，缓缓道：“海德格尔的‘向死而生’实际上是Sein zum Tode，趋向死亡的存在，在他看来，我们不是一步步走向死亡，而是在我们的‘走向’的过程中，死亡就已经在场了。[1]”
“向死而生”并不是要宣扬一种直面死亡的英雄主义，也不是说要置之于死地而后生，而是揭示了生存的最根本的结构，即“此在”（Dasein），da（此时此地）和sein（存在、是）[1]。
“你不像是一个悲观的人。”傅照雪说。
第247章 明日晨曦（27）
悲观主义者是绝对不会露出如此明艳的笑容。
“因为人生不止有海德格尔，”洛明冉微笑道，“还有，雅斯贝尔斯，伽达默尔，阿伦特和我。”
雅斯贝尔斯带来了“不畏死亡”的坚定行动。人类必须学会面对死亡，只有当人们认识到自己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才能真正超越实存，找到生命的意义[1]。
伽达默尔带来了个人生存中历史和传统提供的视域。个人的存在不仅仅是单纯的存在，而是在历史和传统的基础上展开的存在方式[2]。
阿伦特带来了人类生存的底色——公共性和政治性。她说：新生的要素内含在所有的人类行动中，而行动是最典型的政治活动，那么新生，而非人终有一死，才是政治的核心范畴。[3]。
傅照雪问：“你是怎么想的？”
“正是因为你我都知道最笔直的那条路，才忽略了一点，”洛明冉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要走到终点，我们本就有无数条路。”
他们都清楚，怎么样让这个世界用最快的速度走向末日，再走向灭亡，可那样真的有意思吗？
傅照雪瞳孔紧缩。
“是末日，还是乐园，取决于我们自己不是吗？”洛明冉说，“傅先生，和我一起享受最后的狂欢吧……”
傅照雪会心一笑，与洛明冉对视：“好。”
“该说正事了。”洛明冉换言道。
和反派沟通，当然要站在反派的角度。
他现在已经取得了傅照雪的信任，并达成了共识，接下来自然会顺利很多。
“我已经让人批准你进入细菌工厂的旧址，进入前，你拿左手边第三个取样瓶，至于你同行的那个人……就看你想不想让他死在里面了。”
“他对我还有用，现在不能让他死，”洛明冉挑眉，“你这是，考编上岸了？”
“只是暂时被朝廷诏安，”傅照雪忍俊不禁，“我想近距离地观摩人类命运的齿轮。”
“现在齿轮生锈了吗？”洛明冉问。
“嗯，勉强还在运转。”傅照雪无视了自己签的保密协议，向洛明冉全盘托出，“东非已经有两个小国沦陷，上层否定了邻国使用核武器的方案，目前只修建了防御带进行封锁，但是并没有什么用，用不了多久，病毒就会在全球蔓延。”
“知道了。”洛明冉点了点头。
傅照雪站起身，“该给你换新郎装了。”
“啊？”洛明冉一呆，“不用那么认真的，我们能不能假装试过衣服了？”
这个流程能不能省略啊？
“不行，”傅照雪拒绝，“这是我兼职的工作。”
“……兼职了几家公司的老板？”洛明冉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我记得傅先生是学音乐的，我不能让你不务正业。”
“我记得你是学美术的，还不是准备转行做科研了？”
笑意在傅照雪的眉梢蔓延。
他走到洛明冉的身边坐下，伸手去解洛明冉的衬衫纽扣，为他脱去衬衫，露出青年苍白纤细的身体，和身上几道细长的毒纹。
第248章 明日晨曦（28）
冷白色的肌肤和妖异的毒纹相得益彰，将洛明冉衬得唇红齿白，青涩的面容越发纯净自然，清丽脱俗，就像悬崖峭壁上的雪山圣莲，让傅照雪愿意冒死摘下。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这么做了。
傅照雪的手指在洛明冉的腰侧滑下，摩挲着最长的一条浅紫色毒纹，指腹抵在纹路的末端，时轻时重地按了按。
“嗯？”傅照雪疑惑地看着闭眼小憩的洛明冉，“你没有感觉吗？”
“毒素蔓延到的地方都没有知觉了。”洛明冉漫不经心地说。
傅照雪蹙眉：“如果蔓延到脚跟，我是不是要吃席了？”
“……嗯，对，”洛明冉睁开眼睛，揶揄道，“我的红事白事你都能吃一顿，你赚到了。”
如果是别人这么开玩笑，傅照雪肯定会捧场笑一笑，但现在说这种话的人是洛明冉，他莫名觉得有一股怒气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
这个男人怎么能轻易说出这种话？
都不考虑一下他的心情吗？
傅照雪顿住。
原来，他这么在意洛明冉了。
明明才见了两次面，却好像遇见了久别重逢的知己，熟悉又亲密。
还有……恋恋不舍。
“打住，你再这么说，你的婚礼我就不去了，随礼也不给。”
傅照雪没有掩饰自己不悦。
在洛明冉的面前，他不用压抑和伪装自己，反正都会被这个男人看穿，倒不如真诚一点，没准能让对方更有好感。
“我不说了，”洛明冉又闭上了眼睛，“我睡一会午觉，你帮我放风，别让贺逾白发现我偷懒。”
洛明冉的声音有些模糊，声音里带上了鼻音，像一只娇软的小猫在蹭傅照雪的手。
“在这里睡不舒服，我带你去房间。”傅照雪的眼神暗了暗，揽起洛明冉的腰。
傅照雪眼神一动：好软。
还好，没有瘦到硌手，不然……
他会在洛时修的花园里养丧尸。
这时，开门声响起，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空气凝结。
“别碰他！”
贺逾白的眼睛微微眯起，脸色阴沉可怖，一脚踩在破碎的玻璃杯上，朝两人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傅照雪的手上，眼神一下子冷凝成冰，恨不得把傅照雪碰过洛明冉的手剁下来喂狗。
傅照雪淡定地收回手，不慌不忙地给洛明冉系纽扣。
洛明冉旁若无人地继续睡觉。
只要他不醒，这两个男人就打不起来，也不用介绍他们认识。
贺逾白的眼眶里都是红血丝，看起来随时都会抽刀杀人，他这样状态也激起了傅照雪杀意。
傅照雪站起身，面向贺逾白。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周身释放着冷意。
彼此都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血债。
贺逾白眉头更深。
为什么洛明冉的身边会出现这样的危险的人？
他的明冉太单纯了，才会被一个人的外表蒙骗。
贺逾白越过傅照雪，走到沙发旁，动作轻柔地将洛明冉抱起，缓慢地走出房间。
等在门口的司机打开车门，贺逾白将洛明冉抱到后座，给他调整了一个舒适的位置。
第249章 明日晨曦（29）
司机将挡板降了下来，给这对新婚夫夫足够的隐私空间。
汽车平稳地驶向滨海大道。
贺逾白低头看着怀中的青年，暴戾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真想把你藏起来……
贺逾白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打消不切实际的想法。
贺家要榨干洛明冉的价值，就不可能把洛明冉当成笼中的金丝雀供养起来。
贺逾白比谁都清楚贺津南的实力，既然贺津南看中了洛明冉的价值，洛明冉必定能给贺家带来难以估量的财富。
一个小时后，给大脑充满电的洛明冉睁开了眼睛。
“醒了？”贺逾白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拭着洛明冉的脸和脖颈，“很快就到了。”
洛明冉的脸在一阵凉意过后，变得清清爽爽。
“谢谢。”
洛明冉正要起身，却被贺逾白按了下去。
贺逾白语气不善，沉沉道：“不许动，我还不打算放开你。”
他看着洛明冉湿润的脸，伸手用拇指的指腹摩挲着洛明冉水润润的唇，眼神幽暗。
“那个男人是谁？”
“朋友。”
“名字。”
洛明冉没有回答，淡淡地说：“不要派人去杀他。”
贺逾白眼神一冷，嘴角勾起一抹渗人的笑容，“舍不得他吗？”
“不，我只是建议，”洛明冉抬眸，“为了避免折损贺家的人手，我建议你不要招惹他。”
贺逾白的双眸紧紧锁住洛明冉那双澄净的眼睛。
那么清澈的眼睛，里面竟然没有半点属于他的身影。
“洛明冉，我才是你的丈夫。”
贺逾白的眼眸染上了嗜血的猩红，眼底压着浓重的酸涩。
他抬起手臂，将怀里的人抬高，然后低下头，发狠地亲吻着洛明冉的脖颈。
洛明冉的颈静脉和颈动脉就在他的唇下，只要他稍一越界，就能让这个男人体会到濒死的感觉，在洛明冉的心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从此彻彻底底地记住他，记住自己是他的人。
可到了最后一刻，他居然不敢逾越一步。
他，好像，害怕在洛明冉的眼中看到恐惧和厌恶。
别人可以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反正那些人也活不了多久，但是洛明冉不行，这个人要跟自己共度余生。
他要洛明冉臣服于他，病态地爱恋着他，卑微到没有他就活不下去。
在那之前，洛明冉绝不能厌恶自己。
贺逾白硬生生地止住了残害洛明冉的想法，温柔地抚摸着浅红的吻痕，“我并不是舍不得罚你……”
“嗯，你只是不想让我产生戒备，给你的心理操控增加难度，”洛明冉语气淡漠，“贺逾白，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兄长是洛时修。”
“你觉得洛时修会在乎你的生死？”贺逾白嗤笑，“他已经把你卖给我了，我就算拿你来试药，他都不会多说什么。”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洛明冉停顿了一下，勾唇一笑，“既然洛时修是我的兄长，我又会比他差到哪去？”
贺逾白闻言，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难得真实的笑容。
第250章 明日晨曦（30）
他的神色柔和下来，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你就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他们同样被兄长压制到抬不起头，看不到天空，更飞不上去。
他们同样不服输，不甘心，并且拥有着移山填海的野心，和永不停止的步伐。
他们，就是天生一对。
洛明冉暗笑：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误会？
他和贺逾白不一样，贺逾白因为贺津南变得面目全非，人生脱离了原本的轨迹，还是超不过贺津南，可他洛明冉，从降临这个世界的那天起，就比洛时修强太多了，他根本不可能将洛时修当成假想敌。
洛明冉唯一的对手，唯一的敌人，只有他自己。
其他人，不行。
“该下车了。”洛明冉提醒道。
“好。”
两人走下车，来到海边的教堂。
教堂坐落在宁静的海滩边，建筑风格是哥特式，外观简洁而典雅，没有过多装饰，却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高大宏伟的尖塔俯瞰着海面，仿佛在倾听潮起潮落。
贺逾白带着洛明冉走进教堂，教堂内宽敞明亮，高大的拱形天花板和彩色玻璃窗户让阳光透过来，映照出五彩斑斓的光影。
教堂内部的装饰简单不失典雅，墙上挂着宗教画像和十字架，阳光温暖，清风悠扬，一切似乎都变得宁静祥和。
“喜欢吗？”贺逾白牵着洛明冉走在长廊上。
洛明冉点了点头，问：“为什么突然换成教堂了？我们两家都不是信仰宗教的家族，不是吗？”
婚礼的场地原本定在上沪展览中心，整场婚礼下来预计花费1.88亿，后面不知为什么被贺逾白改在了海边的天主教堂，贺津南和洛时修竟然也同意了。
贺逾白说：“原本的婚礼方案我看过了，浪漫、奢靡、震撼，可我一想到你站在婚礼的现场，就觉得乏善可陈、庸俗至极。”
他侧头看向洛明冉：不说花费2亿，花费10亿都很难创造出合适的场地。
“我想着找一个静谧圣洁并且愿意为我们提供婚礼场地的地方，寺庙、军区、风景名胜都不合适，最后选了教堂。”
贺逾白观看了许多教堂婚礼的影像，被浪漫又虔诚的场景感染了。
新郎新娘身着盛装，手捧鲜花，庄严地宣誓。
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个瞬间相互承诺，相互守护。
贺逾白的心中不免动容。
他产生了一种隐秘的期待和渴望——他也想和洛明冉步入教堂，发誓彼此相爱，从此一起走过人生的每一个阶段。
于是，他直接买下了风景最好，面积最大的教堂。
贺津南听闻此事只是暗嘲。
贺逾白只知道铜臭味的婚礼配不上洛明冉，却忘了他这样手染献血，背负人命的罪人配不上神圣的教堂。
洛时修可不管贺逾白玷污宗教场所会不会遭受神罚，只要洛明冉喜欢就行。
他的弟弟这么乖，只会被神宠爱。
主神表示同意。
第251章 明日晨曦（31）
但他不同意这门婚事，哪怕是虚假的婚礼，他都难受到不行，所以这场婚礼不得不因为暴雪和海啸推迟。
“你费心了。”洛明冉停住，浅笑着看向贺逾白。
贺逾白察觉到两人交握的手心多了一个不知名的硬物，诧异地松开洛明冉的手，待看到手心的那枚胸针时，他惊喜地睁大了双眼。
竟然是卡地亚红宝石钻石胸针。
这枚胸针由缅甸天然鸽血红红宝石精心打造而成，拍卖价6500万港元。
“礼物，”洛明冉轻声说，“喜欢吗？”
贺逾白看着洛明冉的眼睛，或许是阳光散在教堂的光晕，或许是这双眼睛又清澈些许，他终于在洛明冉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洛明冉的眸子里闪烁着晶莹的星芒，宛如浩瀚宇宙中的银河，贺逾白的身影便是银河中最明亮的那颗星星。
贺逾白的心里慢腾腾地升起一种满满涨涨的奇妙感觉。
现在的他还不明白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只是有一个直觉告诉他，他的世界真的要多一个人了，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他，竟然欣然接受了这一点。
“喜欢。”
这两个字自己替不争气的主人蹦了出来。
贺逾白似乎担心对方想要收回这个礼物，他急切地拿了过来，戴在右胸的位置。
不过，这样一来，他口袋里的那枚16克拉的钻戒就送不出去了。
他需要去一趟瑞士日内瓦，在苏富比拍卖会上拿下那颗俄罗斯紫粉钻“玫瑰之魂”，送给他贴心的未婚夫。
“果然很适合你。”洛明冉说。
鸽血红，就像被贺逾白残害的那些人流下的鲜血。
即使无人问津，无人知晓，即使世界黑暗到看不见一丝光亮。
鲜血的铁锈味、尸体的腐烂味仍然昭示着罪恶的存在。
疑罪从无，可按照这个小说世界腐朽、懒惰、形同虚设的司法系统，疑罪和无罪又有什么分别？
迟到的正义会永远迟到下去，末日只会比正义先一步到来。
诺诺感应到洛明冉的心绪波动，用只有洛明冉能听到的声音缓缓开口：“贺津南、贺逾白和洛时修都是这本小说的人气角色，因为作者进监狱被迫笔名杀，这些角色的粉丝闹着要劫狱……真是可怕的影响力呢！”
洛明冉纳闷：这个世界上优秀帅气的人那么多，为什么要喜欢罪犯？
这些读者可能把自己带入了这些角色，也可能带入了被这些角色宠爱的伴侣，才会陷入虚妄的幻想之中，从而忘了他们最大的可能，是成为无形中被掠夺资源而不自知的普通人、被迫害时走投无路的受害者，或是一具无人知晓的尸体。
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当然不知道疼了，但为罪犯辩护，当真费解。
“怎么看着我出神了？”贺逾白凑近洛明冉，似笑非笑，“这么好看？”
洛明冉撇过头，“场地看过了，我们快回去吧！”
他不否认贺逾白长相俊美，但只要想到对方人皮下的兽心，他就难以接受。
第252章 明日晨曦（32）
贺逾白有悲惨的经历，但第一个世界的言澈和江泠霄也有，第二个世界的海因里希身世凄惨，阿希礼和艾斯塔在战场上更是九死一生，他们都没有像贺逾白和贺津南这样拿普通人做药物实验，迫害可怜的底层人民。
悲惨的经历不该是伤害无辜的借口，私欲才是。
洛明冉转过身，朝教堂的门口走去，没有让贺逾白发现他眼中的厌恶。
贺逾白含笑，加快脚步跟上他。
两人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身后，那座圣洁的男性神像微微泛起金色的流光。
洛明冉走出教堂，一位慈祥的神父朝他走来，行了一礼：“被神明眷顾的孩子，你好。”
“您好，神父。”洛明冉礼貌地微笑。
贺逾白走到洛明冉的身边，手臂自然而然地揽上洛明冉的腰。
神父暗暗皱眉：神明大人，您最爱的小天使被肮脏的手触碰了，请您不要饶恕它的罪恶。
“孩子，欢迎你参加我们的圣餐仪式，上天会赐给你宁静。”神父微笑地邀请。
“很抱歉，我不信教，恐怕会打扰这份宁静。”洛明冉委婉地拒绝。
“听闻洛小少爷喜欢读书，不知道是否读过毛姆的《刀锋》[1]？”神父问。
“是的，先生，”洛明冉说，“或许您想说的是，如果你假装信教那样行事，你就会真正信教；如果你带着疑虑祈祷，但是出于真心，你的疑虑将会消除。[1]”
洛明冉将书中的原文复述了一遍。
“我聪明的孩子，我正是这个意思。”神父欣喜地笑弯了眉眼，“你和拉里一样，有宗教观念，却不信仰上帝。你相信神明的存在，却不信仰现有的任何一位神明。”
洛明冉说：“一鲸落，万物生，鲸于我而言便是神明般的存在，当然，这样的神明还有很多。”
神父若有所悟，追问道：“拉里说，对于一个生了孩子而养不活或者不愿养活孩子的父亲，我们对他只有责备。我觉得，一个万能的造物主如果不准备给他创造的众生以生存的必要物质和精神食粮，他还是不创造的好[1]。你对此是怎么看待的呢？”
洛明冉说：“我不认为以人的角度看待造物主是明智之举，从造物主的角度来看，人类始终无法理解他的意图和决策。因此，我们无法对造物主是否应该创造众生做出绝对的判断，要求造物主为人类准备必要的物质和精神食粮，何尝不是一种对造物主的道德绑架。”
他继续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自然界对待万物是公平的，没有特别的偏爱和区别。自然界不会因为某个物种或个体的存在而特别关注和保护它们，也不会因为某个物种或个体的消失而悲伤和惋惜。自然界只是按照自己的规律运转，让万物顺其自然地生长、繁衍和灭亡。”
贺逾白望着侃侃而谈的洛明冉，眸中难掩欣赏的目光。
神父怔然，恍然大悟后深深鞠躬：“受教了。”
一瞬间，神父似乎苍老了许多。
第253章 明日晨曦（33）
“告辞了。”洛明冉点了点头，带着贺逾白离开。
洛明冉的眼神渐冷。
方才说了这么多，神父只问了一个问题：末日来临后，您和造物主是否愿意拯救这些人类。
洛明冉的回答是：我没有义务拯救这个世界的人类，我只会顺其自然。
这个世界和上个世界不同。
上个世界的虫族试图自我拯救，他们有两位英明且坚毅的君王，和一群舍生忘死的勇者，并不是洛明冉拯救了他们，而是他们为自己争取了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然而，这个世界正在自我腐烂，因为这个世界的掌权人，只想要一个更方便自己谋利的世界。
洛明冉不是圣父，他不会去拯救一个无药可救的世界。
就在洛明冉思考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洛明冉停下脚步，接通电话：“哥？”
“我不是说过这几天不能出门吗？”洛时修怒道，“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家去。”
“我……”洛明冉正要说什么，手机被贺逾白拿了去。
贺逾白对洛时修说：“他跟我在一起，很安全。”
洛时修：……你最不安全！
洛时修压低声音，“市区出事了，你们不能往主干道走……”
“我知道了，”贺逾白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洛明冉，“别担心，没什么事。”
洛明冉摇了摇头，没有多问。
他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贺逾白派去杀傅照雪的人被丧尸反杀了，还引起了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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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贺逾白和洛明冉回到家，一家四口吃完饭后，洛明冉先去洗完澡，然后陪贺奶奶说说话。
贺逾白被贺津南叫到了书房。
“被你派出去的贺家私卫队全死了，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贺津南压抑着怒火。
“需要什么解释？”贺逾白说，“那个家伙竟敢觊觎我的男人……”
“因为洛明冉？”贺津南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对，他竟敢……”
那个傅照雪竟敢用他的脏手触碰了洛明冉，就该将他碎尸万段！
“行了，”贺津南打断了神经病弟弟的犯病读条，“我已经调了雇佣兵入境，他们会把人和丧尸处理干净。”
贺逾白不解：“几个丧尸而已，难道警察和军队都解决不了吗？”
贺津南说：“他们怕任务失误需要承担责任，导致影响晋升，丧尸事件都会交给我们来做，作为交换，贺家获得了使用私兵和武器的特权”
“真是废物，”贺逾白眉头紧皱，忍不住冷嘲热讽，“我们每年纳税的钱怎么养了一群没用的吸血鬼。”
“纳税？”贺津南冷哼一声，“头部公司偷税漏税根本没人管，他们只能压榨压榨小公司和个体，中间再一层层抽水，一年到头也收不上去多少，账面做得再好看，也都是数字而已，又不是真金白银。”
贺逾白的面色越发难看，“再这样下去，国库都要被他们搬空了。”
“空了，他们会加大印钞。”贺津南沉声说。
第254章 明日晨曦（34）
“这个国家的钱只会越来越不值钱，所以我们才要不择手段地赚钱，一旦慢一步，这个国家就再也没有贺家的立足之地。”
“如果没有，这个国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贺逾白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贺津南，我知道你对这个国家还抱有希望，毕竟这是贺家祖辈拿命打下来的江山，但是你看看现在这个社会，配得上我们祖辈的牺牲吗？”
“你不要忘了你姓什么，”贺津南皱紧眉头，厉声道，“我们的太爷爷是开国元勋，哪怕现在这个国家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样子，他们都埋骨于此，国家没了，你让他们魂归何地？”
“魂归后让他们再被气死一次吗？”贺逾白嗤笑，“贺津南，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艘船迟早会沉，你如果带着贺家沉下去，请不要带上我。你的眼里只有公司和钞票，可我有奶奶和明冉要护着，我不能跟着沉下去。”
贺津南好笑：“你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深情，在我面前，装得这么虚伪不累吗？贺家不在你的手上，你当然不盼着它好，船沉了也是你落井下石。”
贺逾白不否认：“你说对了，我打心里不希望你好过，我倒要看看，贺家倒了，你还有什么骄傲的资本。”
“不需要你这个一无所有的家伙来操心。”贺津南说，“要不是怕奶奶伤心，你早就死了一万次了。”
“一无所有？”贺逾白挑眉，取下胸口的红宝石胸针，“你错了，我不只有奶奶，我还有一个不仅给我治腿，还给我买车买房买宝石的丈夫，差点忘了，他曾经心里眼里都是你，现在，我才是能陪伴他走过一生的人。”
贺津南心梗：……好气，我竟然无法反驳。
他轻蔑地笑道：“你们的婚姻是怎么来的，你最清楚，没有贺家，你什么都不是，还妄想跟洛明冉结婚，真是笑话，敢不敢打个赌，你现在跟我分家，你看看洛明冉还会不会要你，就算他要你，洛时修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贺逾白：……好气，我竟然不敢赌。
他转移话题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是只在意贺家眼前的利益，鼠目寸光，我要是你，我只会让末日来得更快一点，在乱世之中，实力强大并且是被需要的一方，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贺津南说：“你喜欢冒险，而我追求稳定，我们从来都说服不了对方，可你有没有想过，洛明冉喜欢什么？他愿不愿意跟着你冒险？你怕我拉着你沉船，洛明冉就不怕被你带下阴沟？”
贺逾白沉默下来，眼里晦暗不明。
贺津南总有办法剖开他的心，让他面对阴暗的自己和残酷的现实。
和书房的剑拔弩张不同，贺奶奶和洛明冉相谈甚欢。
洛明冉打开手机，把自己第一个世界的婴儿照调出来，给贺奶奶看。
“你们兄弟三人真是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贺奶奶翻动着影集，指着贺津南和贺逾白的婴儿照。
第255章 明日晨曦（35）
影集的封面是她和洛爷爷的结婚照。
洛元景与贺婉月。
贺津南和贺逾白是贺婉月长兄的孙子，当初贺婉月回娘家探亲，洛元景带着刚出生的儿子坐飞机去朔京看升旗仪式，结果一去不回。
那一天，整个世界开始割裂……
从那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朔京这座城市，就连他们所在的城市都被转移到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贺婉月本该和其他人一样被世界意识篡改记忆，可她凭着对洛元景的爱，一直强撑到了现在。
有时候她甚至都觉得，两人相知相爱，是不是黄粱一梦？
洛元景这个人真的存在吗？
唯有心间的疼痛不断提醒她，提醒她不要忘了所爱之人。
后来，贺婉月发现这个世界也有一个洛家，洛家的“洛明冉”乖巧懂事，让她很是欢喜。
于是，她告诉“洛明冉”，贺津南是他的兄弟，贺津南会对他好，会照顾他，当然，她确实让贺津南对“洛明冉”多有关照，却不想，“洛明冉”竟然爱上了贺津南。
这份不合时宜的爱，让贺津南感到反感，贺婉月想要阻止“洛明冉”也没办法了，因为“洛明冉”自甘堕落，整日关在房间里画贺津南，后来变得半疯半傻，邋邋遢遢……
就在贺婉月一筹莫展的时候，真正的洛明冉出现了，让“洛明冉”这句身体摆脱了剧情的操控，而他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他的爷爷名叫，洛元景。
贺婉月想着想着就哭了。
她合上影集，抚摸着封面上的洛元景，浑浊的眼中是清晰的爱意。
眼睛看不到你，瞎了也无妨。
我仍记得，那年紫藤花开，你爱我的模样。
“奶奶，您别哭，”洛明冉心疼道，“爷爷那边有时差，他还在睡觉，要不，要不我闹他起来跟您说说话？”
“不不，让他睡吧，”贺婉月擦了擦眼睛，“他啊，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忙起来整宿整宿不得安眠。”
“没关系，爷爷一定很想听到您的声音，”洛明冉拨通言澈的电话。
言澈很快接通，“小洛！是你吗？”
“是我，”洛明冉歉意道，“不好意思，打扰到你睡觉了。”
“没事，”言澈说，“你肯定是有急事找我。”
“嗯，奶奶想跟爷爷说说话，”洛明冉笑着说。
“好，我这就上楼。”
言澈起身，快步走到楼上，推开洛元景的门走了进去。
洛元景离开了部队，睡眠依然很浅，一有动静就会醒来，言澈开门后，他就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小言？”洛元景纳闷。
这倒霉孩子咋又梦游了？
言澈梦游也是梦游到洛明冉的房间，今天怎么跑他这来了？
“洛爷爷，奶奶找您。”言澈把手机递给洛元景。
洛元景一头雾水：“奶奶？”
他接过手机，仅仅是听见熟悉的哽咽声，眼眶就瞬间红了，“阿婉，是我的阿婉吗？”
“是，是，”贺婉月泣不成声，“元景，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你呢？”
第256章 明日晨曦（36）
“我都好，”贺婉月说，“孩子呢，我们的孩子还好吗？”
洛元景：……这咋说。
他把儿子和外孙女送进监狱了，这事可不能说。
“他啊……他好得很，”洛元景笑呵呵地说，“我们的儿子在国家最安全的重点单位工作，包吃包住，朝九晚五……”
没事踩踩缝纫机，做做早操。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真的是非常不错！
洛明冉偷笑，缓步离开花园，把空间留给两位隔空对话的老人。
凌晨四点，贺婉月把手机送还给洛明冉。
洛明冉看着挂上黑眼圈却神采奕奕的奶奶，既无奈又跟着开心。
“奶奶快去睡吧，”洛明冉微笑道。
“就去了，”贺婉月指了指手机，“有个小朋友找你，你们好好聊聊。”
她很喜欢那个叫言澈的孩子，那真是一个好孩子啊！
不知道比贺津南和贺逾白乖多少倍。
贺婉月着实后悔让洛明冉跟贺逾白结婚了。
想着让他们两兄弟相互照应，结果……
自家的洛洛大白菜让贺贺猪拱了！
“嗯，知道了，”洛明冉望着贺婉月离去，拿起了手机，询问道，“爷爷的情绪还稳定吗？”
“一切都好，血压已经恢复平稳了，”言澈说，“我一直守着，你不要担心。”
“言澈，谢谢你，多亏有你陪在爷爷身边，”洛明冉低眉浅笑，“上次的事，也多谢你帮忙了。”
“小事情，”言澈眼眶微红，“能帮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小洛，我好想你，好想见你……
时间这么漫长，让我怎么熬下去？
“奶奶很喜欢你，下次我们一家一起吃个饭吧！”洛明冉靠在墙边。
“好……”言澈捂着嘴，高兴得落下泪来。
他努力不让洛明冉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声音沙哑地问：“爷爷很想奶奶，可以经常让他们通话吗？”
我很想你，能让我偷偷听听你的声音吗？
“我这段时间会很忙，你先让爷爷等一段时间，”洛明冉说，“等处理好这边的事情，我会把奶奶送过去，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太好了。”言澈欣喜。
你什么时候才会回到我的世界，我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要挂了，”洛明冉察觉到外人的气息，说道，“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你也是。”
洛明冉的手机被贺逾白熟练地拿走：“这个言澈又是谁？”
“你住海边吗？管这么宽？”洛明冉不满他对言澈的语气。
贺逾白极力压下心头的烦躁和怒火，手紧紧握着手机，若非手机质量过硬，估计都要被他捏碎了。
你竟然为了别的男人，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他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生气吓到洛明冉。
“贺津南在门口等你，”贺逾白把手机放回洛明冉的手中，神情落寞，“我，我不是想逼你，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
若不是知道贺家人都有病态的掌控欲，洛明冉可能会象征性地相信一点他的鬼话。
“嗯。”洛明冉走下楼。
贺逾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去查言澈的信息。
第257章 明日晨曦（37）
大院门口，司机为洛明冉开门。
洛明冉坐了进去，看到了旁边闭目养神的贺津南。
他想了想，还是不打招呼了，他跟着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两个小时后，汽车来到一片空无人烟的荒山。
洛明冉虽然知道这个世界的水土流失严重，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成片成片的荒山居然有四分之一个城市那么大。
汽车放慢了速度，洛明冉扭头问贺津南：“我们不需要换乘吗？”
“不用。”
“我不需要遮一下眼睛吗？”
“不用。”
这下把洛明冉整不会了。
他可不认为对方有多信任自己，而且根据相关的保密措施，他们前往那样一个特殊的地方，肯定需要换乘和遮挡视线，再经过重重关卡验明正身，才勉强能进入，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畅通无阻。
贺津南睁开了眼睛，神情淡漠：“用不着，那里纪律散漫，疏于防守。”
间谍把最高保密级别的区域当自家后院随便进，就……挺离谱的。
洛明冉：……这个世界能撑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贺津南侧头看了他一眼，“停车。”
“跟我下来。”
他走下车，洛明冉跟着下车，走到他的身边。
贺津南蹲下身子，采下路边的一朵小雏菊，将花递给洛明冉。
洛明冉一怔。
这朵脆弱的纯白色小雏菊，散发着柔柔弱弱的白光，似乎只要贺津南使劲一些，就能将它揉烂。
可是现在，这朵小雏菊安安稳稳地呆在贺津南的手中。
洛明冉接了过去，没有说什么，心情明显比方才好了不少，眼尾也染上了笑意。
贺津南轻勾唇角。
真是单纯……
很好骗。
他要悄无声息地把洛明冉勾走，让贺逾白发疯犯病，他不信洛明冉见过了贺逾白这样一面，还有喜欢贺逾白的可能。
贺津南走到车尾，车后盖自动打开，里面有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长箱。
他输入密码，将黑箱开启，露出里面的全貌。
黑箱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各种手枪和小型武器，每一把手枪都被主人细心地安放着，金属的光泽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其中不乏名贵的定制手枪，这些手枪呈现出银色的外观，线条简洁而精致，流露出无懈可击的高级质感。
其他的武器包括短刀、匕首和微型炸药等，它们安详地躺在箱子边缘，仿佛是一个个沉睡的死神。
洛明冉挑了挑眉。
在虫族世界呆久了，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古老而质朴的武器了。
贺津南取出一把黑色的手枪，注意到洛明冉了然的神色，开口道：“认识？”
洛明冉点头：“7.62毫米的67式微声手.枪，具有微烟、微光等特性。”
这些知识来自上个世界的禁书阁。
他突然瞳孔紧缩。
禁书阁的书籍来自已经灭亡的人族古裔，也就是说，上个世界很可能就是这个世界的未来。
这个世界的人族会消亡！
贺津南擦了擦手枪，递给洛明冉，“你再看一下。”
第258章 明日晨曦（38）
洛明冉将小雏菊放进上衣的口袋，然后把枪接了过去，观察了一下。
“改良过了吗？”洛明冉说，“采用了内膛弹道消焰器和消音器的设计，以减少火药燃烧时产生的爆炸声和射击过程中的噪音，很适合用于近距离隐蔽射击。”
洛明冉掂量了一下手.枪，拆开弹夹看了一眼又装了回去，“装备了8发容量的弹夹，可单发或连发射击，重量适中，携带方便，长约220毫米，重约1.1千克。”
“不错。”贺津南指的是人。
洛明冉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这个男人拥有详尽的武器知识，并且观察细致入微，是个能入眼的人物。
洛明冉把枪还给贺津南，“67式微声手.枪虽然称为无声手枪，但它并非完全无声，在使用时仍然会有较小的噪音产生。此外，在射击时还会有火光、气体喷出等迹象暴露位置，而且……如果擦枪走火，点燃了易燃毒气，会很危险。”
“不用担心，”贺津南把枪收进口袋，“我会在下到细菌工厂之前，把人杀了。”
“已经查到是谁了？”
“为什么要花费时间查？”
贺津南的表情好像在说，你问了一个傻问题。
“……全杀？”洛明冉眨了一下眼睛。
“不然呢？”贺津南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洛明冉：……
他不能被这些家伙影响。
在不合理的世界不合理就是合理，在没有法度的世界违法都是常态，但是，洛明冉不会让自己被同化。
人活着，总要有一些信念，一些原则，一些底线。
守着这些，不是为了证明是非对错，也不是为了标榜自己多么高尚，而是为了问心无愧。
洛明冉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样……”
“他们让间谍混进去，导致我的研究员被暗害，现在那些研究员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一个个生不如死，你觉得他们无罪吗？”
洛明冉冷漠地说：“他们固然有罪，但不该由你来杀他们，白白背负这些人命。”
贺津南微微蹙眉，眼眸深沉：“你想放过他们，还是交给形同虚设的法律？”
“都不是，”洛明冉展颜一笑，“让他们自相残杀不就好了？”
黎明的光和夜晚的暗交相辉映，把如此美好的笑容映得尤为可怖。
但在贺津南的眼里，这样的洛明冉这比以往柔顺乖巧的洛明冉更加动人。
贺津南轻笑着，凝视着洛明冉。
琥珀色的瞳孔内，别样的情愫暗自生长，幽幽地流动着冷光。
半个小时后，窗外的草木逐渐增加，汽车驶入一片寂静的森林。
贺津南和洛明冉下车，走进细菌工厂的遗址。
细菌工厂的遗址位于一个偏远的山区，周围被茂密的森林环绕着。
这座废弃的工厂曾经是某帝国军队秘密研究和生产生物武器的地方。尽管现在已经年深日久，但这个遗址仍然透露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氛围。
洛明冉警觉地观察着周围，建筑物大部分都已经倒塌，整个遗址残破不堪，只剩下一些残余的墙壁和梁柱支撑着。
第259章 明日晨曦（39）
大门上方还能看到一串可耻的外文刻在门额上，字迹虽然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然能勾起人们对那段黑暗历史的回忆。
遗址的周围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异味，那是由生物试剂和废弃物散发出来的怪味，让洛明冉感到不适。
洛明冉顺着气味的方向望向远处，那里有一座耸立的黑灰色烟囱，某个战败后，浓烟曾经从这个烟囱冒出来，向整座城市送去致命的细菌和病毒。
虽然这个细菌工厂已经停运多年，但它留下了永恒的印记，这个遗址就是对那段黑暗历史见证，也是无法抹去的罪恶之证。
贺津南和洛明冉走进铁门，负责守卫的民兵将大门关上。
另外九个民兵迎了过来，象征性地检查了一下两人的证件，再带他们走进一旁的临时住所更换防护服。
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民兵把两套防护装备交给贺津南，其他民兵回到演变成棋牌室的封闭宿舍。
洛明冉把存放着67式微声手.枪的手提箱交给黑皮民兵，“初来乍到，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去跟他们一起分享吧！”
“这么客气，”黑皮民兵嬉皮笑脸地跑进“棋牌室”。
洛明冉和贺津南一左一右将宿舍的门关上，贺津南抄起提前准备的铁钎，插在了两个门把手之间，将门死死卡住。
“你们做什么？”其中一个皮肤白皙的民兵最快反应过来，冲到门边。
洛明冉开口道：“手提箱里有一把枪，你们需要找到恶意毁坏取样瓶的间谍，将他杀死，戴罪立功，听明白了吗？”
他的话语一落，九个民兵齐刷刷地看向黑皮民兵手中的手提箱，看得他后背发麻，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白皮民兵冷静地说：“我们怎么知道是谁？万一弄错了怎么办？”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带一具尸体去交差，懂我的意思吗？”
“所以说，随便杀个人顶罪都没关系是吗？”白皮民兵朝黑皮民兵缓缓走去。
“当然简单了……”
一抹阴冷的笑容在洛明冉的脸上一闪而逝，他看上去还是那么亲切友好，让人无端地产生信任。
贺津南眸光闪烁，忍俊不禁，一贯冷峻严肃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就连眼角眉梢之处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笑意。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因为眼前这个人。
因为洛明冉，深得我心。
洛明冉转过身，贺津南立马收起笑容，面部略显僵硬。
“怎么了？”洛明冉感觉贺津南的异样。
奇奇怪怪的样子。
“没什么。”贺津南掩饰地侧过身，朝摆放着取样瓶的台子走去。
“左手边第三个。”洛明冉不想走过去了，索性让贺津南去拿。
“你怎么知道？”贺津南疑惑地问，伸手拿走了左手边第三个取样瓶。
贺津南倒不是质疑他，只是想知道，是谁把消息透露给他。
“一个合作伙伴。”洛明冉说。
“傅照雪？”贺津南猜测。
洛明冉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260章 明日晨曦（40）
贺津南没有追问，反正雇佣兵都派出去了，那个傅照雪活不了多久，至于傅照雪怎么得到的消息，对自己有没有威胁，贺津南没兴趣知道。
一个死人入不了他的眼。
他不会像贺逾白那样，在洛明冉的问题上没耐心又沉不住气。
——至少目前是如此。
“跟我来。”贺津南带着洛明冉走向细菌工厂的入口。
“等一下。”洛明冉在他进入之前叫住了他。
“怎么了？”贺津南回过头。
洛明冉走到他的面前，“我检查一下。”
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贺津南的防护服，确保没有一丝缝隙，才稍微放下心。
“等会你什么都不要碰，全部交给我，知道吗？”
贺津南一时之间，有些动容。
“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因为洛明冉已经和他的弟弟结婚了。
呵，丧夫不就行了……
这个世界上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吗？
洛明冉伸手抱走取样瓶，贺津南松开取样瓶，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让他的手重新收拢，将洛明冉连同取样瓶一起抱入怀中。
“贺津南？”洛明冉身体僵硬，但他没有感觉到恶意和杀气，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洛明冉是你，挺好的。”
贺津南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平淡，让洛明冉听起来，只觉得这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语。
只有贺津南自己知道，话中非凡的深意。
“嗯。”洛明冉敷衍地回应。
贺津南放开了他，推门进入细菌工厂的实验区，洛明冉紧随其后。
遗址内部的表层可以看到一片充满杂草和蔓藤缠绕的场景，这里曾经是实验室和生产车间现在只剩下凌乱堆放着的仪器设备、试管和容器。
这里昏暗而阴森，墙壁上的涂料脱落了一块又一块，露出了暗红的砖墙。
实验台上散落着各种破碎不堪的试管和瓶子，有些甚至还残留着未知的液体。
洛明冉：诺诺，开始扫描。
诺诺：好的，主人。
贺津南和洛明冉再往里走，贺津南打开了灯，灯泡发出微弱而不稳定的光芒，黑暗时不时闪过。
两人路过一间废弃了许久的镇静室，玻璃窗上覆盖了厚厚一层灰尘，在昏黄的灯光下显露出模糊而诡异的影像。
“害怕的话，可以拉着我。”贺津南充满磁性的低语在洛明冉的耳边响起。
“谢谢，不用。”洛明冉拒绝道。
贺津南抿唇不语。
他从监控贺逾白的录像中看到，贺逾白和洛明冉牵手了，他也想试试牵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只是对出于一个优秀的研究者对未知的好奇而已。
仅此而已，无关其他。
贺津南莫名心烦意乱，等他平静下来，两人已经抵达细菌工厂的核心实验室。
大型的机械仪器早已生锈变形，在角落中沉默无声地躺着，电线乱七八糟地缠绕在一起。
墙上有许多洞孔和裂缝，似乎曾经发生过爆炸或者……其他只能想象不能书写的无法过审的事件。
实验室的时间似乎停滞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