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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计划


    贺驰没有追人的经验, 魏林说的也有道理,终究是两个人的事, 外人能给的参考很有限。


    于是他上网翻了翻帖子, 一开始找的不太对,全是学生分享,例如一起写作业之类的,但作为学习能力良好的总裁大人, 他敏锐的在乱七八糟的帖子里面找到自己需要的。


    又翻了其他的论坛, 每个人提供的角度不太一样, 有的很夸张, 有的很平常, 他特意戴上眼镜, 记了很多条, 很认真的研究。


    原来正经谈恋爱有这么多讲究, 原来谈恋爱这件事也是要学习的。


    有点难, 比工作的不确定性更强。


    但仔细想想,又很期待。


    [明天去海边怎么样?]他给方辞发消息, 今天他特意回了楼上, 方便做攻略。


    海边这个选项对于东南亚而言,其实蛮普通的, 不知道方辞喜不喜欢。


    [好呀。]方辞很快回了。


    还好, 贺驰心弦略松了松,方辞紧接着又发来一条:[贺老师今晚真的不过来了么?]


    贺驰回:[嗯,要处理工作。]


    对话框正在输入中, 方辞打字:[我就是问问, 也没别的意思,如果不回来我锁门啦。]


    贺驰注视着这行字, 忍了忍,道:[明天要早起。]


    方辞:[嗯呢,知道了。]


    [贺老师晚安。]


    贺驰放下了手机。


    楼下,方辞把自己扔在床上,抱着手机,看着墙壁上的钟表发了会儿呆,指针咔咔走着,一秒、两秒、三秒……数到第三十秒。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方辞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元元,开门。]


    方辞跳下床,门上的锁链挪开,贺驰正站在门外。


    方辞心里笑得发颤,面上却绷住了:“贺老师怎么回来啦?”


    贺驰淡淡道:“落下点东西,我过来找找。”


    方辞:“什么东西?”


    贺驰进了屋子,方辞慢慢往后退,靠在墙上,见他俯下身来,手支在他耳边,玄关的灯是声控的,此时在急促又安静的呼吸声里灭掉了,黑暗里,嘴唇再次濡湿。


    已经把心落下了。


    自己睡这件事,就是个伪命题。


    不过贺驰长期以来的自制力还是起到了作用,至少第二天,他们没再一觉睡到下午。


    阴雨天彻底结束,东南亚又成了最好的旅游胜地,方辞挑了件比较花的短袖,红色印花,配上沙滩裤。


    贺驰问他会不会冷,方辞道:“我看了,今天最高35度,都快到夏天了。”贺驰看了看他,又在镜子里看了眼自己的穿著,蹙了下眉,继而又舒展开,抬手把衬衫第一颗扣子解开了。


    “走吧。”方辞心情超好。


    外面确实热,人也多,两人开车沿着海岸线走,见商店都开了门,游客进进出出,方辞趴在副驾的窗户上向外望,还有人跟他打招呼,他笑着回了。


    车子驶入棕榈树林,还没到停车场,在家卖海滩用品的店前停下,方辞问贺驰:“你要买东西吗?”


    贺驰点头,道:“你在车里等我一会儿?”


    方辞没有要买的,就点了点头,没跟着。


    贺驰从小门进去,店里除了沙滩椅、冲浪板,墙上还挂着许多泳衣和花衬衫,衣食住行应有尽有,老板听到铃声抬头,用夹生的英语问他需要什么。


    贺驰道:“有红色印花的衬衫么?”


    老板递给他,贺驰去试衣间换上了。


    再看镜子,这次感觉对了。


    走出门,正对上方辞的目光,他愣了一下,随即光斑就在他眼睛里雀跃起来,是惊喜的颜色。


    他第一次穿这么休闲、这么鲜艳。


    “好看吗?”他问。


    方辞拼命点头:“很帅。”又低头去瞧自己衣服上的花纹,是红色的花瓣,贺驰身上是红色的叶子,远看图案特别像,近看才发现差别。


    算是情侣衫吗,贺老师特意为他换上的?这句显然不是疑问句,事实就摆在眼前,昭彰着属于贺驰的那份细致和温柔,灿烂得像今天的太阳。


    方辞心里有个小人儿,开心地转圈圈。


    去往停车场的一小节路,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但贺驰已经感受到了方辞的心情。


    这就够了。


    昨天努力策划的方案,得到了很好的回馈,至少开端很好,给了他不小的鼓励,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追人也一样。


    方辞哼着不成调的歌下了车。


    海岸线很长,碧海青天,人潮不多不少,热闹却不喧哗,方辞脱了鞋,光脚在沙滩上踩了踩,踩出两行脚印,又被波浪带走,海水泡到他的脚背,瓷白染着微红,太阳一晒格外晃眼。


    这个季节的海水还是冷,站了一会儿,他就走回沙滩了。


    “把鞋穿上。”贺驰跟他说,方辞“嗯”了声,正要把脚上残留的泥沙擦干净,贺驰已经先一步弯腰了,拿着湿纸巾帮他清理,虽然只有一点,但身边都是人,方辞耳朵尖红了,害羞的。


    “脏。”他小声道。


    “不脏。”贺驰握着他的脚腕,他身量纤长,脚腕堪堪一掌就能握住,贺驰火力旺,手心都是烫的。


    方辞脚趾微微蜷缩,耳朵依然红着,道:“不穿也行,穿鞋沙子上不好走。”


    贺驰道:“容易划伤。”


    话刚说完,眼前就有人给他们演示了一遍受伤全过程,一个小男孩蹦蹦跳跳往沙滩跑,突然趔趄了一下,一屁股坐倒,放开嗓子干嚎起来。


    他的家人本来在不远处晒太阳,此时跑过来,抱起他道:“宝宝乖,不哭啊。”


    小男孩大声道:“我被螃蟹咬啦!”


    他爸爸用脚踢了踢沙子:“不是小螃蟹,是小贝壳。”一堆贝壳碎片,被水冲到沙子下面,只露出小尖。


    小男孩脚心划出血珠,哇地一声又哭了:“我讨厌小贝壳,小贝壳坏坏!”


    家人把他抱起来,边走边哄。


    方辞看着这一幕笑了,好吧好吧,贺老师说得对。


    穿好鞋,贺驰直起身来,看了他一眼,道:“这样就不怕坏坏的小贝壳了。”


    “咳!”方辞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贺驰拍了拍他,方辞脸颊咳得爆红,好不容易止住,瞧了他好几眼,贺老师这算反差萌吗,是反差萌吧?


    “贺老师。”方辞被他萌到,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贺驰问。


    方辞觉得贺驰今天跟往常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大概……比平时加倍可爱?


    他弯了弯眼,没回答。


    两人继续沿着海岸往前走,如果和朋友出来,会商量接下来要做什么,但和喜欢的人出来却不会,晒太阳也好,捡贝壳也行,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无所谓,就算站着不动,都觉得开心。


    最初听到贺驰的提议,方辞惊喜之余还在想,会不会耽误贺驰的工作,而且贺驰是计划能手,他路上还在猜他们来海边做什么。


    然而眼下,这些担心和想法都没有了,他沉浸在美景和贺驰的陪伴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在沙滩堆了座城堡,拉着贺驰在城池里堆了一部智能机和一部计算机。


    “像不像智云?”


    贺驰弯唇:“像。”


    方辞又堆了个城楼,想了想,道:“不对不对,城池太小了,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那这片沙滩可装不下他们的梦想,得包一大片海,方辞作势要把城堡推倒,被贺驰拦了:“留着吧。”


    方辞抬头,听他道:“当旧址,上市以后再换新的。”


    方辞笑了。


    贺驰见他玩得起劲,目光软了又软,比起办公室里的方辞,堆沙子的男孩子更鲜活,虽然两个他都喜欢。


    他们又堆了个新城堡。


    贺驰做事一贯认真,城堡也做得一丝不苟,方辞问他小时候有没有玩过,贺驰自然没有。


    这也是他的“第一次”。


    “学霸的世界果然只有学习。”方辞不禁感慨。


    贺驰掸了掸手上的沙子,道:“不是学霸。”那时候,他只是对一切都没兴趣罢了。


    城堡很快堆完了,因为设计得太好,吸引了不少游客过来看,还有很多小朋友围着他们,有的还拉着家长帮忙拍照。


    方辞脾气很好,一点都不在意,看着周围人兴致勃勃地样子,他在城堡门前写了智云科技四个字,中英双语,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方辞才给城堡单独拍照。


    方辞专心拍沙子,贺驰则专心拍他,连拍的那种。等方辞反应过来,贺驰已经拍了好几十张。


    方辞道:“贺老师在拍什么?”


    贺驰给他看,其实拍得不好,他自己从来不拍照,也没拍过别人,水平只能算马马虎虎、勉强可看。


    “我手机里没有你的照片。”


    方辞一愣,这样啊,心尖紧跟着颤了颤,他道:“我也没有贺老师的。”


    超级严重的问题出现了,他们没有彼此的照片、连情侣照还没有呢。


    贺驰皱眉,方辞赶快道:“我们现在补上好不好?”


    贺驰点头。


    方辞调好手机焦距,来时没带自拍杆,只能靠手臂撑着了,幸好颜值够用,前置摄像头感光不错,近一点也没事。


    两人先以城堡为背景试拍,贺驰表情有点严肃,方辞道:“贺老师笑一下。”贺驰放松了一点,方辞按下快门。


    又换了个背景继续,贺驰余光扫见海滩上各种拍照的情侣,想学一下姿势,发现参照物不足。


    身前,方辞还在找角度,贺驰手臂比他长,伸出手帮他举着。


    “向左一点是不是好些,要不贺老师站我右边?”方辞拿不准。


    却听贺驰突然唤了他一声:“抬头,宝宝。”


    称呼的变化令方辞惊讶了一瞬,下意识看向他,他一手揽着他的腰,眨眼间凑近,低头亲了他的唇。


    相机在此刻按下快门。


    碧海为幕,爱人在侧,成片效果好得不得了。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方辞还没从愕然情绪里出来,贺老师叫他什么,宝宝?


    第72章 奖励


    手里的照片数量从十张变成了五十张, 不看都不知道他们拍了那么多,贺驰另外还上传云盘备份了。


    方辞抿唇, 手指移动, 看似在翻照片,实则云游天外,情侣之间是有许多密钥的,方辞曾经计划过怎么获取密码, 步步为营地攻克难关, 没想到贺驰手上的钥匙比他多, 解锁速度比他快多了。


    不愧是贺老师, 贺老师好厉害, 自己这个产品经理在他面前就是只小菜鸟!


    贺驰整理好相册, 还给相册取了名字, 在“元元”的后面加上“宝宝”两个字, 达到“只要看一眼名字心情就变好”的程度。


    不过, 虽说这个称呼他叫起来感觉不错,方辞却没什么反应, 只愣了几秒。


    是不喜欢吗, 比起“宝宝”,更喜欢“宝贝”?


    正展开新一轮思考, 衣遖鳯独家角被拽了下, 方辞说:“贺老师,我饿了。”


    贺驰收好手机,道:“好, 我们去吃饭。”


    方辞问:“去哪里, 你有推荐吗?”


    贺驰道:“有。”


    方辞:“离得远吗?”


    贺驰:“我跟着你走。”


    方辞:“?”


    贺驰道:“上次你们聚餐的地方在哪里?”


    方辞:“……”


    贺驰补充,眼睛里有笑意漫开:“有很多小哥哥的那个餐厅。”


    方辞:“!”他觉得贺老师是有预谋的, 转了一圈在这儿等着他呢!


    “那家餐厅就还好,没有很特别。”


    贺驰却道:“滞后性解释,约等于掩饰,看来元元很喜欢那家餐厅。”有理有据,拿捏情绪,顶配的一等论证高手。


    方辞泄气了,像只被抓住后脖颈子的小动物,四只脚乱扑腾,实则没有用。


    不然还是在沙滩上堆城堡吧,刚才的贺老师明明很温柔!方辞忿忿地想。


    别说,那家餐厅就在这条海岸线上,离他们还挺近,走十几分钟就到了,餐厅倒没什么,就是方辞那天说的话……古人有云“秋后算账”,他怕贺驰想起来,春天就算账。


    这个点吃饭的人不多,喝饮料喝酒的人不少,屋子里有大片空位,幸好贺驰没问他当天坐在哪里,选了个能看海的位置坐下。


    方辞要了海鲜拼盘、水果披萨和青木瓜色拉,贺驰点了几份小食,菜很快上齐了。


    桌子挺大的,贺驰把海鲜放到自己那边,然后问:“坐过来吗?”


    方辞看着他手里的螃蟹虾和鲑鱼,觉得自己又被钓了,这次心态躺平,一点没挣扎,端着盘子坐到了贺驰身边。


    贺驰特别喜欢喂他,第一次是意外,后来逐渐熟练,方辞想了想,大概和他喂小动物是一样,有种奇怪的满足感。


    他把嘴里的咽下去,也切了块披萨递到贺驰嘴边:“贺老师要不要吃?”


    贺驰两只手虽然都占着,但他不太习惯被人喂,他下意识要拒绝,却看到方辞期待的眼神,于是咬了一口。


    投喂成功,贺驰吃相斯文,和他完全不同,果然是矜贵的大猫,方辞十分满足。


    快吃完时,一支乐队上了舞台,白天的曲子更轻快,两人不赶时间,就要了两杯鸡尾酒,继续坐着。


    音乐声吸引了海滩上的游客,店里人多了起来。


    “上次你来,也有乐队唱歌?”贺驰问。


    方辞:“有,不过不是这支乐队,唱得很好听,我还录了一段。”


    贺驰没说话。


    方辞看了他一眼,想卖个乖,就道:“本来想发给你听,但录得效果不好。”


    贺驰望着他毛茸茸的眼睛,默然片刻,道:“没事。”


    唔,真没事?我不信。方辞心里嘟囔。


    果然,贺驰后面还有话,温声道:“就算当时发了,我也可能没工夫听。”


    这个回答,方辞着实没想到:“贺老师当时很忙?”他们不是在打电话吗?


    贺驰“嗯”了声,一脸平静地道:“忙着吃醋。”


    “噗,咳咳咳咳!”方辞被鸡尾酒呛住了,咳得惊天动地,脸憋得通红,周围人都在看他。


    贺驰帮他顺气,将他藏在怀里,好悬免去了一丝尴尬。


    方辞推了他一下,力气不大,满含怨念。


    一天呛两回,真让人上头!


    方辞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咳了半晌才好转,贺驰道:“抱歉,没看到你在喝酒,我的错。”


    方辞脸颊爆红,埋在他颈边,实在气不过,咬了他锁骨一口。


    贺驰摸了摸他的头,顺毛一样让他咬。


    方辞咬了会儿,不解气,沿着牙印将锁骨含在嘴里,用牙齿磨,磨红了一片,看起来像吸得过分的吻痕。


    “小狗。”贺驰将他往上提了提。


    方辞还嘴:“不是小狗。”


    贺驰:“好。”


    方辞瞪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两人旁若无人拥抱着,周围有那么一两个人好奇地往这边瞧,但也没有大惊小怪,看了几眼就移开了。


    方辞被他抱得掌心发汗,心头也汗津津的,贺驰再一次出其不意,把他的心搅乱了,有些答案,推迟了,却更刺激。


    [那你吃醋了吗,贺老师。]


    贺驰直面了问题,给了他答案。


    吃醋了,生气了,所以特意跑过来宣誓主权,看他看过的风景,来他吃过的餐厅。


    他第一百零一次融化在他给予的一池春水里,他完了,他哪儿是姜太公钓上来的鱼,他就长在他的池塘里,招招手,能直接跳到他锅里。


    啊啊,贺老师!


    方辞一颗心打滚折腾了好大一通才罢休,而后四肢放软,彻底摆烂,闷声问:“醋酸不酸?”


    贺驰道:“很酸,不过现在甜了。”


    方辞笑了,好吧好吧,他也是,从前那点酸涩,经由贺老师一阵猛火,全变了味道,吃醋的贺老师也很可爱,想把他一口吃掉。


    他抬头,磨蹭了两下,想亲他,却被拦住,贺驰低声道:“回酒店再亲。”


    方辞满腔旖旎被打断,用眼神表达内心的不满,贺驰道:“这里人太多,都看着。”


    方辞幽怨起身,行吧,好吧,只许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好像沙滩上人不多一样。


    这时又听贺驰在他耳边道:“回去亲的时间会长一点,可以么,宝宝?”


    转眼间,幽怨的乌云散尽,方辞脸上温度再次升高,灵魂差点被耳畔若有若无的风吹散,直飞上天。


    贺驰拉住他的手,悄悄观察。


    这次尝试和验证似乎是有效的。


    看起来方辞不是不喜欢“宝宝”这个称呼,反而……很喜欢?


    那就好。


    方辞觉得自己再不走就要当场蒸发了,第二天头版头条会这么写:东南亚某地,一男子因被伴侣数次狂撩,血液沸腾至100摄氏度,遂蒸发,徒留残影,问,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爱情的扭曲?


    贺驰去结账了,方辞独自站在阴影里,任由海风灌进衣服。


    “走回去吧,消消食。”贺驰出来,跟他说。


    方辞降温之后,觉得自己的理智又回笼了,装酷似的,点了点头,贺驰淡淡一笑,没拆穿他。


    两人沿着海岸线折返。


    下午晒太阳的人变多了,上午小孩子多,下午情侣多,两个人一起冲浪、堆城堡,一个给另一个拍照,跪着拍、趴着拍。


    贺驰扫过这些人,默默在to do list上打钩,这些都做过了。


    又走了几步,他像是想起什么,将方辞的手从兜里拿出来,握住。


    方辞看向他。


    “这么走吧。”贺驰道。


    方辞低头弯了弯嘴角,两人一路牵着,走过他们堆的“智云”城堡,穿过喧哗的人流,仿佛可以这么走到海的尽头。


    路的尽头,海的尽头,他都陪着他。


    贺驰并不清楚,自己无意间填补上了很多遗憾的空缺,方辞心里也有一份计划表,和他一样,大大一页纸,很多个小格子,如今渐渐完满,画上了对钩。


    美梦成真是件很难的事,要天时地利人和才可以,几乎称得上奇迹。


    他们一起,缔造了奇迹。


    回酒店的路上,方辞想,该怎么奖励努力升级的贺老师呢,这是一件值得认真思考的事,亲亲好像不太够呢。


    他先去洗了澡,热气将脸颊熏得酡红。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若隐若现的影子,抿了抿唇。


    贺驰很快也洗漱完毕,走出浴室,看见方辞已经钻进被子了,屋子只开了两盏台灯。凑近了,发现方辞有点不对劲,他将薄被拉到了脖子,盖得过分严实。


    “冷?”这边昼夜温差大,夜里凉,他们这几晚没开空调。


    方辞摇头:“还行吧。”


    贺驰不疑有他,也钻进被子。


    白天的承诺要兑现,贺驰倾身,鼻息交错,绵长的晚安吻就这样交付了,亲他太容易上瘾,总觉得不够,贺驰顿了顿,伸手揽住了方辞的腰。


    然而方辞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抱他,抓着被子的手始终没松,贺驰停了下来,方辞眼睫颤了颤。


    关于方辞的一切,贺驰都很熟悉,他很快锁定了异常。


    方辞的睡衣款式有变化,没穿日常纯棉的那件,摸着触感像丝绸。


    像点燃山火的一根引线。


    “宝宝,你穿了什么?”贺驰眸色深浓,望着他,手指摩挲着那片布料。


    方辞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衬衫。”


    “谁的?”


    方辞道:“你的。”贺驰的手指滞住了。


    “你平时穿的,黑色的那件。”


    贺驰一动未动,肩背和手臂上的肌肉却越绷越紧,山火烧到喉咙,声音都沙哑了:“下面穿了么?”


    方辞眼睫颤动,连眼珠都在细细地颤,他咬了下唇,轻声道:“没穿。”


    又抬眼,道:“只有一件。”


    贺驰手背绷出了青筋,方辞松开了手。


    第73章 盛宴


    该如何形容饕餮盛宴?美味珍馐, 每一口都通向极乐,极致的感官带来极致的享受, 它足够绚丽, 甚至带着几分酒醉之后的糜烂,尤其那桌佳肴标明要给一人独享,旁人无此权限,绝对能满足人类需求中最顶级的占有欲。


    撕掉斯文矜持的外衣, 人本质就是猛兽, 凶悍的、粗暴的、为满足私欲而活的, 贺驰从来没发现自己有这一面, 他平日藏得太好了, 也全赖有人耐心挖掘, 按下开关、启动程序, 然后将自己摆上餐桌。


    于是黑色的丝绸变成了餐布, 轻吟声变成了调味的佐料。


    他第一次有这样可怕的冲动, 想将他死锁在身下,绑在这张餐桌上, 不用上班, 也不用计算两人在一起的时间,给他准备一间屋子, 每天就穿着这身衣服, 等他回来。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虽然只是出于私欲的试探, 却因为对方的软糯和宠溺, 得以实施。


    “宝宝,把你的手绑起来好么?”


    身下人眼睛湿漉漉的, 头发被汗液浸湿,迷蒙地望着他,已经被反复煎烤只剩一把酥软的骨头,还不忘加火,轻声道:


    “贺老师……试试看?”


    贺驰的眼睛已经红了,嗜甜太过,血流涌上四肢百骸,触手一片滑腻,方辞的手腕很细,衬衫卷了几圈才将他固定在床头。


    全然张开了,里外都向他开放了权限。


    方辞觉得自己要被嚼碎了。


    好痒好烫。


    贺老师好凶。


    事实证明,饕餮盛宴不需要多瑰丽的色泽,单黑白二色再加上点红,就足够有冲击力了。


    方辞数不清这晚昏睡又醒来重复了多少次,大概是他们次数最多的一回,中途贺驰还给他喂过水,可即便润了喉咙,嗓子还是哑了。


    喊的、叫贺驰名字叫的。


    彻底晕过去之前,方辞隐隐后悔自己玩得太过。


    以后……以后再也不撩贺老师了!


    不只是他,贺驰第二天醒来,也有些后悔,尤其看到方辞身上的斑驳和手腕上的痕迹,立时便蹙起了眉,对昨日不受控的自己有些懊恼。


    当然,要是有下次,他可能还会如此,这确实不在个人自制力可控的范围。


    药膏就在柜子里,贺驰拿出来,探手要给方辞抹上,结果小朋友在梦里拽着被子不松手,贺驰只好哄他:“乖,不弄了,抹药。”


    方辞这才松开。


    还是这么好哄,贺驰眼眸里漾开浅浅的笑意,指尖温度化开药膏,给他细细涂了。


    方辞醒来时,贺驰在阳台打电话,平板计算机支在小桌子上,长腿交迭,衬衣长裤穿得一丝不苟,禁欲感拉满,完全看不出昨晚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会变身。


    月亮出来会变身,伏在他身上时会变身,那他是什么,魔法棒吗?


    方辞浑身上下哪里都疼,实在气不过,嗷呜一口咬住被角,死命叼着。


    阳台的门推开了,贺驰走过来,轻轻拽了拽,把被角从他嘴里解救出来,方辞小刺猬一样,快速蜷缩进被子里,团成一团。


    “昨天不是野得很?”


    方辞蒙住头,不理他。


    “身上疼不疼?”


    方辞继续不理。


    贺驰直接将他连着被子抱了起来,也不知道碰到哪里了,方辞呜咽一声,贺驰隔着被子摸了摸他的腰,方辞特别怕痒,在被子里险些岔气,迫不得已钻出来呼吸新鲜空气,贺驰一把锁住了他。


    方辞四肢被捆住了,他一边扑腾一边笑:“贺老师要干嘛?”


    贺驰解开胸前的扣子,方辞懵住,大窘:“不行,大白天的……”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方辞瞄见贺驰锁骨下面有好几条红痕,冷白皮衬得痕迹特别明显,唔,好像是他昨晚抓的,手被放开以后……


    方辞缩了下脖子。


    “打平了。”贺驰道。


    什么打平了,怎么就打平了。


    “没有,这个不算。”方辞立刻道。


    “算。”


    方辞坚决不承认昨晚自己动过手,他要把“小可怜”当到底,让贺老师内疚。


    但贺老师不会内疚,至少在这件事上不可能。


    方辞像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脸皮薄撑不了太久,一戳就破,禁不住逗,贺驰又和他闹了一会儿,把他逗得满脸通红,软软绵绵地喊了他好几声,才罢休。


    床头上的手机震了震,贺驰放开了方辞,让他去拿手机。


    方辞这才有机会从被子里出来。


    “喂?”


    手机那头的声音分外熟悉:“方经理,贺总在你身边吗?”


    是袁城。


    “我刚才给贺总打电话他没接,是不是在忙?要是方便的话,能让他听一下电话吗?”


    方辞瞥了贺驰一眼,是啊,忙着跟他胡闹,他应了一声,把电话递给了贺驰,贺驰的手机静音了,现在才看到上面的来电。


    方辞趴在床边晒太阳,边看他打电话,袁城汇报了很久,贺驰处理工作的时候格外高冷,在漫长的通话中只嗯了两声。


    最后收尾话稍微多点,嘱咐袁城更新工作安排,而后挂了电话。


    方辞下颌垫在手背上,问:“公司有事?”


    贺驰不以为意:“公司每天都有事。”


    方辞:“要紧吗?”


    贺驰道:“袁城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方辞“哦”了声,果然,这几天应该是贺驰休息最长的一段时间了吧。


    “那你打算怎么回他?”方辞又问。


    贺驰走过来,捏了一下他的耳朵尖,道:“方经理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方辞呆住。


    贺驰道:“你不是说要在东南亚呆够三周么?”语气十分正经,话里话外却显出几分幼稚,夹杂着赤果果的报复,这确实是他说的,但要视情况而定不是吗?


    方辞不敢想象袁城他们听到的后果是什么,公司的匿名论坛会不会因此多出几个“蓝颜祸水”的帖子。


    不知道现在改口还来不来得及,方辞道:“也不用三周……”声音底气不足。


    “呆多久都不重要,我听你的。”他小心地筛选措辞,有故意撒娇的成分在。


    贺驰往日最吃这套了,眼下他却自动忽略了后半句,只问:“时间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方辞张了张嘴,又闭上。


    “工作重要。”


    贺驰对这个答案不满意,道:“不对,再说说看。”


    方辞又想缩回被子里了,贺驰把他按住,方辞咬他的手指,留下两颗牙印,不知怎么,他觉得自己近日口欲旺盛,见到贺驰就想咬他。


    贺驰的指尖碰到了他柔软的舌头,方辞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赶快收敛了,不敢再逗他,立正坐好。


    贺驰的掌控欲不只体现在亲近的时候,几乎每时每秒,都能在空气中感知到,方辞就……还挺喜欢的,每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就容易自暴自弃。


    后果就是贺驰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贺老师最重要。”


    好吧,没救了,虽然这的确是正确答案。


    他们最终把回去的时间定在了后天。


    今天没有安排,贺驰晚点要去和东南亚大区的负责人开会,方辞乐得轻松,彻底把自己和床融为一体,斜躺在被子上跟沈柳打电话。


    从头到尾了解他心路历程的只有沈柳。


    沈柳对于方辞的全盘规划没给过什么建议,但两人凑在一起,很容易梳理思路,沈柳一直在等着他汇报开发进展,了解项目阶段性成果。


    方辞打过来时,他一秒就接了。


    “还顺利吗,还顺利吗?”


    方辞酷酷地道:“拿下了,产品顺利通过检验,市场表现和回馈特别优秀。”


    沈柳:“牛X啊,瓷片,你可以啊!这么难啃的项目都被你搞定了!”


    方辞就把两个人在东南亚经历的事情挑挑拣拣说了,沈柳听着,时而赞叹,时而提问,方辞正苦于无人倾诉,有人愿意一起分享快乐,自然说得更来劲。


    然而沈柳响应地频次越来越低,语气词逐渐从“哇”变成了“哦”,从“牛X”变成了“你们开心就好”,方辞停住了话头。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沈柳:“……没。”


    方辞疑惑地看了眼手机屏幕,他也觉得没问题啊,于是接着道:


    “贺老师在餐厅把海鲜拼盘放在他手边了,我隔着桌子都够不着,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啊?”


    “我们有牵手诶,是贺老师主动的,你说他怎么会想到这个,也有可能当时沙滩上情侣多,他学到的,”


    “贺老师还给我换了昵称……”


    “停,打住,你等会儿。”沈柳忍了好久,没忍住。


    方辞:“?”


    沈柳:“倒不用这么细节,你兄弟我还是条单身狗,你记得吗?”


    方辞:“……抱歉。”


    沈柳长舒一口气。


    “我差点忘了你没谈过恋爱。”


    沈柳:“……”住手吧,刽子手!


    方辞:“反正我就是觉得特别幸福。”


    沈柳:“……”他不傻,听出来了,连说话都带着粉红气泡音。


    “当然了,有人追当然幸福啊。”他忿忿不平,感叹命运对单身狗的不友好。


    方辞闻言却愣住了:“追?”


    沈柳:“是啊,他不是在追你吗?”


    第74章 称呼


    好兄弟就是这样, 我可以和你分享快乐,但你不能太快乐。沈柳酸成了青芒果, 还是蔫了吧唧的那种。


    为了安慰好兄弟, 方辞答应和沈柳玩几盘游戏,游戏小群重新活跃起来,群里另外两位舍友热烈庆祝失踪人口回归,好一顿调侃。


    方辞心情好不跟他们计较, 躺平的生活很舒适, 玩得也尽兴, 连发挥都格外好, 三盘里两盘吃鸡, 沈柳说:“恋爱还影响战斗力?要不我也去谈个恋爱。”


    方辞知道他也就是说说罢了, 平时苦恼自己为什么没人追, 有人追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 方辞和他有相似的地方, 但也不太一样,他对旁人的追求不太敏感, 现在还好些, 大学时他就像安了屏蔽器一样,对身边人的示好后知后觉, 总要经过沈柳提醒, 才能回过味儿。


    他禁不住又想起了贺驰。


    贺老师在追他吗?这个定义很模糊,因为贺驰对他一如既往的好,要说变化, 也不是没有, 贺老师似乎比从前更……粘他?


    在贺老师身上,很多感知是可以量化的, 他能感觉到,贺老师表达自己心意的方式在增加。


    原来这些细小的变化是有原因的?


    第四盘游戏,方辞继续超常发挥,沈柳由于躲闪不及,被对面的小队一枪KO,另外两个舍友在舔盒时,也意外牺牲,剩下方辞一个人在枪林弹雨中杀出一条血路,另外三个旁观的人亢奋得直吼,齐齐刷屏:


    [恋爱狙击手冲啊!]


    方辞:……


    跑毒进入半决赛圈以后,枪战打得更激烈了,方辞换上了八倍镜,其他队起码还有三四个人,方辞只剩一条命,更加小心谨慎,连微信跳出来的信息都没管,美其名曰为了全队的荣耀而战。


    这场胜得不容易,小分队欢欣鼓舞,正商量着再开一局,方辞的手机又响了,耳机里还听到了不同的提示音,沈柳几个人似乎同时收到了消息,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为之一顿,沉默片刻,沈柳先开口了:


    “瓷片,你老公找你,他让你理理他。”


    “传下去,你老公找你,他让你理理他。”


    “接口令,你老公找你,他让你回电话。”


    方辞:“……”你们够了啊。


    贺驰见他不回消息也不接语音,直接在游戏小群里艾特他了,也不知道怎么猜到他在打游戏的,方辞赶快下线了,给贺驰拨过去。


    贺驰没说找他做什么,先问了一句:“游戏赢了吗?”


    方辞颇有些自得,道:“四盘赢了三次。”


    “不错。”


    虽然是最平常不过的夸奖,方辞还是很开心,餍足地趴在枕头上,也关心了一下努力工作的贺老师。


    贺驰简单汇报了的行程,道:“……下午大区供货商过来聊了聊业务,晚点要一起吃个饭,可能还会去壁球馆。”


    方辞:“壁球?”


    贺驰:“对,你感兴趣吗?”


    “我吗?”


    贺驰:“嗯。”


    方辞眼睛一下亮了,又有点担心:“我过去,方便吗?”


    贺驰:“都是公司的乙方,你比他们的层级高。”


    方辞:“那我就说我是项目负责人?”


    贺驰:“不用,你做家属就好。”


    方辞一刹那又被贺驰甜到了,哦,家属啊,那层级必然是最高哒。


    他控制住自己的嘴角,道:“几点啊?”


    贺驰说了个时间,方辞看了看表,挂了电话就去换衣服了,贺老师说不用穿得太正式,但他还是想选一选。


    最后选了件翻领的蓝色T恤和休闲长裤,照镜子时,他发现自己的手腕还是红的,两只手对称的红,不能细想的那种,半夜走失的羞耻心忽然归位了,他脸上一热,手忙脚乱掏出两个护腕戴上,遮盖住了痕迹,护腕上logo也是蓝色的,和身上的颜色很搭,看不出破绽。


    方辞重新端正了一下心态,脸上的热意才褪下去。


    [瓷片,你还上线吗?]沈柳在没有贺驰的小群里问他。


    方辞回:[不了,我一会儿要出去。]都没敢提贺驰,不然就显得他们俩太粘了,对两人形象有损。


    然而一秒后——


    沈柳:[(微笑脸)祝99。]


    另外两个舍友:[(微笑脸)祝99。]


    方辞:[(微笑脸)。]


    群里安静了。


    方辞揣上手机出门了。


    商务饭局就是走个形式,见到老板的另一半,大家都没太大反应,左不过就是商业互捧一下,夸夸他长得帅,跟贺驰两个很般配,唯一表情管理略显失控的,是之前一直很照顾方辞的部门负责人,两人一起工作、在暴雨里也算共患难,突然知道他和老板的关系,还挺不适应。


    他坐在方辞左手边,正经跟他打了招呼,悄悄道:“怪不得贺总千里迢迢跑过来,还发那么大的火。”


    方辞笑了一下,道:“东南亚工厂出事,老板也是为了公司。”


    负责人道:“你不知道贺总那天多生气,我听说工厂失了智云的订单,今年要亏损几千万,能不能活到明年还是未知数呢。”


    这个详细数字,方辞也是才听说,解除合同的事很常见,从共事角度,方辞不希望合作方把所有的事归结为感情,业务上来讲,贺驰做的也没错。


    在外人面前,贺驰首先是老板,其次才是他的爱人。


    于是方辞喝了口水,道:“这家工厂责任心不强,紧急处理能力也弱,如果丢失智云就没有下家可谈了,说明业务结构有问题,事后公关也不到位,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负责人似乎从他的神情中意识到了什么,点了点头,闭上了嘴,话题就此揭过。


    一顿饭宾主尽欢,几个大区的供货商和负责人转战壁球馆。


    贺驰以往不会跟乙方出去,他在商务往来方面有自己的衡量标准,大部分乙方不值得他花时间,今天他愿意过来,纯粹因为方辞对壁球感兴趣,如果方辞不喜欢,他连饭都不会跟他们吃。


    壁球馆vip室,几人换了运动服,贺驰瞄了眼方辞一直没摘的护腕,被方辞戳了下腰。


    眼中略过笑意,贺驰拉着他去选球了。


    场馆分为很多独立的空间,两人一组,方辞自然跟着贺驰,他不会打,贺驰帮他选了弹力大一些的蓝色壁球。


    “这样握拍。”贺驰给他示范了一遍,方辞学得很快,就是动作不受控,只要一挥拍,姿势就会变形。


    壁球需要力度,方辞掌握不好,好几次球不是飞出玻璃墙,就是落在了够不到的位置上,让他挫败感很强。


    贺驰放弃让他一个人打了,走过来握住他的拍子,以半环抱的方式将他定住。


    “先固定好姿势再发球,感受球拍的力量,预判球的位置。”


    方辞随着他的姿势调整,球倒是不再乱飞了,只不过看起来很危险,直直冲向自己,他忍不住举拍去挡,贺驰已经先一步把球接住了。


    “再来。”


    因为贺驰足够耐心,方辞就算做得不够好,也不着急。


    第十五个球,贺驰放开了手,方辞已经能接住了,壁球弹了两面墙,呈60度角落在地上,他连打了六个,兴奋得不行。


    “我们来比赛!”方辞道。


    贺驰笑了:“好。”


    15分为一局,他们也没按专业的来,就按接球次数算。


    第一局贺驰赢了,方辞惨败,却被激发了战斗欲,第二局他搓搓手奋起直追,多坚持了5个球,第三局两人持平,方辞不甘心,转了转拍子,道:“继续继续!”


    打到第四局,虽然手臂酸得不行,但他还是咬牙努力一把,这次峰回路转,竟然胜了!


    “耶!”方辞兴奋地张开手臂。


    又跑到贺驰面前求夸奖。


    贺驰将他汗湿的头发拨到一边,一点不吝啬地道:“宝贝真棒。”


    打败自己的老师,这让方辞超有成就感,满足,一整个就是大大的满足!白天玩游戏四战三胜,晚上过关斩将学会打壁球,他真是个小天才。


    力气已经用光了,方辞兴奋完,电量只剩一格,身上全是汗,两人就收了拍子去洗澡了。


    热水顺着头发流下来,冲走了身上的酸疼,方辞手臂和手腕用的劲儿大,他把护腕摘下来,揉了揉,不知是不是错觉,红痕被热气熏得更明显了,看来没两三天是消不了了。


    贺老师力气真大。


    他歪头笑了一下,那刚才怎么还输了?


    不是应该长胜吗,可见他还是有点子运气在身上的。


    他抹了把脸,准备出去,手放在门上时,却又顿住了。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已知贺老师很擅长运动,体力又比自己好,四局却越打越差,分数像是都被他拿走了……


    咦?


    他眨了眨眼,从概率上来看不太可能吧,他进步哪儿有这么快,才一个晚上而已。


    那……如果不从概率分析的话……


    大区负责人和供货商还在场馆,贺驰不想把一晚上的时间都花费在打球上,就带着方辞先走了。


    方辞似乎有点累,半程都没说话,沿海公路上的路灯很高,像星星,映照出空旷无人的沙滩,这个季节的海边,夜晚总是很安静。


    贺驰调小了音响音量,道:“还有半个小时到家,觉得困就睡一会儿。”


    方辞点头。


    贺驰在等红绿灯时,递给他一件衣服,是他自己的西服外套。


    方辞悄悄闻了闻上面的味道。


    车子重新起步,向下一个路口驶去。


    方辞在黑暗里转头看向贺驰,缓缓出神,看了许久,忽然叫了一声:


    “老公。”


    轮毂传来紧急制动的摩擦声。


    贺驰在路边踩了刹车。


    “你……叫我什么?”


    方辞迎着他的目光,笑了一下,软软地道:“老公呀。”


    “你不是我老公吗?”


    第75章 指引


    车子安静地停靠在路边, 贺驰背着窗外的灯光,注视着他, 方辞抿了抿唇, 转回了头。


    啊,是被吓到了吗,还是不喜欢?


    其实这个称呼是他突然想到的,想起来自己没有这么叫过他, 沈柳还有舍友们开玩笑时都提到过, 只有他自己, 又后知后觉了。


    “老公”这个称谓跟“贺总”“贺老师”不一样, 是赐予爱人的印记, 也是婚姻里两个人的专属身份, 方辞想这么叫他, 偷偷计划的时候有点害羞, 叫出口之后反而释然了, 虽然也紧张,但夹杂着期待。


    车厢里开着空调, 温度却在逐渐攀升, 两人都没说话,方辞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舔了舔嘴唇, 似乎有些难耐,沉默中,贺驰靠回座椅。


    “我们去海滩。”引擎重新启动。


    方辞脸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车子在前面的岔路口转弯, 一条小路直通向无人的海边, 海上没有灯,伸手不见五指, 波浪敲击着礁石,冲刷着海滩,地面上的光亮只有车灯,天上繁星璀璨,为浪漫而神秘的夜晚代言。


    细碎的浪涛声里,贺驰倾身过来把他的安全带解开。


    方辞忽的抓住他的手,两人视线交融,贺驰只停了一秒,安全锁“咔哒”一声就开了。


    方辞被他抱到了腿上,西服外套落在座位上。


    空间狭小,方辞逃不掉了,贺驰一手放在方向盘上,垫着他的背,方辞按着他的肩。


    不敢动,怕惹火。


    和他梦里的场景一样,又比梦境更刺激,他像被扔在篝火上的羔羊,等待猎人将他处理干净,串起来吃掉。


    但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对贺驰的诱惑力,是等不及处理干净的。


    车灯熄灭,车窗玻璃上隐约透出手印,方辞咬住自己的衣角,眼睛噙着泪花,朦胧又惑人。


    贺驰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个重欲的人,他事业心远比恋爱欲要强,至少在他形成三观的过程中,感情都是可有可无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看不懂身边人的感情需求,太浓烈,让人难以理解。


    可能和他成长环境有关。


    小学时,父亲忙于事业,鲜少回家,母亲可以算得上独自养他长大,家里有保姆有管家,别墅里满满当当不缺人气,但母亲还是觉得孤独,他常看到她一个人在画室里坐着,一坐就是一天,好似一株养在温室里半枯萎的花。


    他感觉不到父母之间的爱意,他们一家连合影都很少,仅有的一张还是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在他看来,父母从脾气到习惯都不相配,很奇怪竟然能走到一起。


    可是这样的关系,能撑过一两年、三五年,绝对撑不了一生。母亲喜欢上了一个很普通的男人,和她一样喜欢艺术,经常出入美术馆和画廊,他长得并不英俊,却很有魅力,母亲没有藏匿心思,在儿子面前提起了他,眼睛里终于充满了光芒。


    他那时年纪小,不懂母亲在说什么,父母之间若即若离的关系,让他感到迷茫。


    为什么成年人的世界一定要有爱情?


    母亲的变化最终被父亲发现了,贺父勃然大怒,第一次停下了手里的项目,赶回了家,他气得浑身发抖,险些将别墅夷为平地,那是一段漫长的争斗,每天都有东西毁掉,每天母亲都会对年少的他说“对不起”。


    最后还是母亲赢了,以爱为名结束了这段婚姻。


    离开这座“牢笼”前,母亲问他要跟着谁。


    他自然偏向于她。


    管家帮他收拾行李的时候,他看着空荡的房间想:充满爱意的家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比过去好一些?


    他那时成绩很好,经常拿满分,学业表现被老师当作天才的典型,但他觉得人和人之间更为复杂,像解不开的谜题,他没有经验,不能给父母任何帮助。


    随波逐流的下场格外凄凉。


    他没有见到温馨的、母亲梦境里的家,却眼睁睁看着她跌入另一个地狱。


    诅咒一样,不得善终。


    母亲的第一段婚姻,像华丽无比的空壳子,第二段婚姻,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噩梦。


    那个让她放手一搏的人,实则品性恶劣,是个不值得托付的人,连带着把他也卷入了旋涡。如果不是父亲在关键时刻接回了他,他估计自己已经消失了,消失在那座冰冷的宅子里,或者雨夜的公路上。


    摩托车碎片插进腰间的时候,他想,原来感情是伤人的刀刃。


    那天的沿海公路和今晚一样漆黑,唯一不同的,只有怀里的人。


    方辞像他意外在广袤海洋中捞起的宝石,光芒温和,生长在被爱包裹的珊瑚群落中,偶尔有些迟钝,但很会给予爱意。


    他察觉到了他面对感情时的逃避和懦弱,明明自己也很难过,却愿意把开放权限的权利交给他,相当于将那把“刀刃”放进他的口袋。


    如果他愿意,无论是刀也好,糖也罢,他都接受。


    他此刻才明白方辞之于他的意义,每一种感情都需要提示和指引,方辞用他的方式,教会了他正视感情。


    也正视自己的欲望。


    开心或不开心的情绪,是人之常情,发泄一下也没关系。


    爱情本身也没有错。


    这些都是他教会他的。


    贺驰握着那截细腰,埋在他的颈边,像吸猫薄荷一样上瘾。


    人活于世,皆是凡尘俗子,谁都幸免不了。


    方辞勾起了他对爱情的所有念想,简单换了个称呼,就开启一场美梦,他现在,随时都可以再问自己一遍:


    充满爱意的家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比过去好一些?


    不用刻意探寻,就已经有了答案。


    会的。


    因为有他在。


    湿润的指尖找准角度,方辞在他掌心化开。


    他哄着怀里的人道:“宝宝,再叫一声好吗?”


    方辞咬着T恤眼神涣散,呜呜摇头。


    贺驰把他的衣角从嘴里拽出来,道:“叫吧。”


    方辞眼泪欲坠不坠:“老公。”


    贺驰亲了亲他精巧的喉结:“乖。”


    两人的称呼终于匹配,也算得偿所愿。


    一场风暴来得急去得缓,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方辞有心想要奖励贺老师,但每次都因为给得太多让人食髓知味,停不下来。


    两人从前座移到后座,浪涛声都没掩盖过车里的声音,骤雨初歇,方辞一只脚还翘在椅背上。


    大晚上太刺激,他没受住,眼角鼻头都红了,收腿时忍不住踢了他一下,带着哭腔抱怨道:“讨厌,哪儿有这么追人的。”


    贺驰猜到今晚事出有因,不过没料到是因为这个,他一把捉住他的脚,捏着纤细柔滑脚腕,将他拖进怀里,温声道:“那要怎么追,方老师教教我?”


    方辞语塞,眼神满含控诉。


    贺驰跟他捋逻辑,很耐心又很厚脸皮:“是谁先来勾引的,嗯?”


    方辞欲哭无泪,怎么还成他不对了。


    “不管,都怪贺老师,就是你的错,一勾就受不了,定力那么不好,难不成谁勾都会跟着走?”


    气得宝贝都说胡话了,贺驰忍俊不禁,又怕再惹他生气,就说:“只有你,宝宝,没有别人。”


    方辞耍赖:“我不信。”贺老师在他这里信誉度是零分了,刚才也说只要再叫他两声就放过他,结果呢,还不是没有。


    却听贺驰道:“你得信。”


    方辞:“……”


    “这周次数太多了,贺老师把明天的预支完了,回家睡沙发吧。”他又道。


    贺驰正色道:“这条不成立,方老师舍不得。”


    方辞抓起抱枕扔到他怀里,撒够了气,蔫了。


    对于他偶尔迸发出的张牙舞爪和小嚣张,贺驰全盘接受,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样子,没那么客气,会撒娇也会闹脾气,显得更真实更亲近。


    而且哄他也很有意思,不确定的感性因素比确定的理性逻辑更有挑战性。


    贺驰知道自己已经被方辞改造了,向着更丰富的、更有人情味的一面,这样的改变也很新奇,至少在过去几十年里,他没有想象过。


    其实方辞也不是真生气,他就是害羞,就是想故意折腾他。


    贺驰帮他把衣服穿好,方辞软塌塌的,像个娃娃一样任由他动作,偶尔冒出点坏水打扰他,被贺老师强势按住。


    “不想穿?还要是不是?”


    方辞:“……”今日份体力消耗殆尽,他还是不要挑战人体极限了。


    穿好衣服,他们没急着离开,很有默契地放缓了节奏,贺驰打开车上的巨幕天窗,方辞顺势躺下,枕着他的腿看星星。


    今晚是他们在东南亚呆的最后一晚,说来还挺舍不得的。


    这样美好的夜晚,当然越长越好。


    “我们以后还会再来吗?”方辞注视着星空,忽而问道。


    贺驰道:“只要你想,随时可以。”


    方辞:“没有航班怎么办?”


    贺驰:“可以考虑入股魏林的私人机场。”


    方辞:“没有假期怎么办?”


    贺驰:“总会有的,地球离了我,照样能转。”


    方辞抬眼瞧他,贺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让袁城他们听到就行。”


    方辞眉眼笑成了月牙,想了会儿,又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要了,追人不能耽误工作,这样不好。”


    贺驰淡淡道:“那也要追到才行。”


    方辞皱了皱鼻子:“哦,追到了就不珍惜啦?”


    “那我追到了吗?”贺驰思路清晰,根本没被带跑,趁势问道。


    方辞垂下眼睫,过了会儿,道:“还差一点。”


    贺驰微微挑眉。


    方辞勾了勾手,贺驰低头,他飞快地亲了他一下,道:“百分之九十五了,其它的,贺老师自己再想想。”


    贺驰笑了:“好,我慢慢补。”


    无论百分之多少,都不重要,进度条只用于提醒自己对他再好点。


    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该是全新的,不需要设定deadline。


    拥抱生命里的黑天鹅,要额外付出耐心,追人,是一辈子要钻研的课题,他已做好准备。


    第76章 偏甜


    距离方辞回国, 仅仅过去三天,袁城就在公司见到了方辞, 他挺惊讶, 抱着文件夹凑过去,问:“方经理,你怎么上班了,不继续休假吗?”


    AP项目结束, 下一个项目还在评估, 这段时间事情不多, 袁城以为方辞至少还会再休一周的。


    方辞道:“我在家也没事可做, 不如来公司摸鱼。”


    袁城笑了:“那你这摸鱼摸得挺朋克啊, 我看你今天会议排了三场。”


    方辞跟着笑笑:“为了部门业绩嘛, 抢个好项目。”


    袁城作震惊状:“你还用抢啊。”


    方辞:“嗯呢。”


    袁城乐了, 心道, 方经理这个总裁夫人做得还真是不显山不露水。两人行程安排得都很紧凑, 没聊几句,就各奔会议室开会去了。


    AP智能机大卖, 参会的同事们对方辞都很客气, 有羡慕的,也有示好的, 谁知道下一个项目部门之间会不会合作呢, 当然大家无一例外都夸他有责任心,毕竟谁放弃假期主动加班,大家都会感慨万千。


    “要不然公司都愿意用年轻人, 内卷太严重了。”方辞听到一位前辈说。


    方辞干笑了两声, 他哪里是不愿意休息,他可太想好好睡一觉了……


    [晚上几点下班?]会议刚开始没多久, 就有微信跳出来,内容朴实无华,方辞却感受到了某人那股熟悉的、黏糊糊的气息。


    方辞冷静回复:[还早,晚上7点还有一个会议,不知道几点能结束。]


    微信回:[好,我等你。]


    这句话其实不对,作为总裁要是想找事做,分分钟加班成007,比他们这些996可忙多了,只不过某人现在不太愿意把所有精力放在工作上了。


    幸福是挺幸福的,但也很腰疼。


    方辞选择无视某人。


    会议占满了整个下午,看牵头人的意思,这个饼有可能会落在AP项目组头上,方辞精神为之一振,发消息发到了工作群里,群组很快热闹起来。


    小祝:[接倒是可以接,我也想年末多点奖金啊,但又要跟陈予的研发部合作,我真的要谢。]


    程闻:[没办法吧,咱们公司还有几个研发人员能用,陈予是老员工,权重大,绕不过去的。]


    小祝:[可惜,要是咱们组的话语权再重点就好了。]


    下面不少组员附和,希望方辞尽力争取,小祝又道:[嘻嘻,希望方经理今年升副总监,头顶大总裁,脚踢研发部,yyds!]


    程闻:[+1]后面跟着一串“+1”。


    方辞转了转手上的笔,笔尖顿在纸页上,提起升职这件事,他昨天还跟贺驰聊了一下。


    贺驰也说,不算工作年限,从他的履历上来讲,是可以竞争副总监职务的,他在公司两年多,经手三个项目,有自己主导过开发工作,成绩也拿得出手,这样就够了,哪怕他现在出去开个小工作室,也有资格站在投资方面前宣讲。


    升职加薪是职场最正常的流程,方辞没有阶段性规划,但他觉得自己升职速度有点快,就算创业公司不设门坎,还是太快了,思来想去,他说:


    “再等等吧,比起公司的前辈们,我经验不够,还是要多做些项目,至少过了今年再参与竞争。”


    贺驰不想过多插手,只让他按照自己的步调来,左右人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会让他受委屈。


    他还说,如果对人员配置有想法,可以随时找他。


    贺驰这番话给了他很大底气,也许他面对问题依然会尝试自己解决,不会去找贺驰打小报告,但有靠山,心态就是不一样。


    方辞开玩笑道:[你们也加油,万一哪个比我升得更快呢,我就跟着他混。]


    小祝、程闻:[承您吉言。]


    三场会议开到了晚上8点,方辞没觉得累,回到熟悉的环境简直如鱼得水,比在东南亚要舒服多了。


    他跟同事们分开以后返回座位,组员已经下班了,部门所在的区域只有他那块亮着灯,桌上多出来一个小盒子,他挑了挑眉,把它打开。


    是块草莓蛋糕。


    看一眼就知道谁送的。


    [回家吗?]这几天,方辞已经把置顶微信名改成了“馋嘴猫”。


    对面回:[临时会议,等我一下?把蛋糕吃完,就差不多了。]


    方辞弯了弯眼睛,他不介意晚上加餐,这几天活动量这么大,加餐怎么了,是他应得的!


    草莓味道很好,香香甜甜的,方辞边看数据报告边吃,十几分钟结束战斗,贺驰踩着点出现在过道,他刚要迎上前,就见他身后还跟着研发部的人,包括陈予也在里面,他立刻站住了,正经叫了一声“贺总”。


    贺驰示意身后的员工先走。


    研发部见他和方辞有话要说,没再围着,各自散了。


    偌大的一层楼只剩他们两人。


    “贺总挺看重方经理的诶。”等电梯时,研发部一人闲聊了一句。


    “是呗,年纪轻肯吃苦,又能干,听事业部的人说,今年有可能升副总监呢。”


    “不会吧,”一人脸上诧异,“不到三年就跳了四级,不合适吧,陈哥都没……”


    话到半截,衣袖被人拽了一下,他反应过来,看了眼身侧的陈予,调转话锋,道:“事业部和咱们研发部还是不一样,研发不看title,看资历和经验,他们那个都是虚衔。”


    周围人纷纷附和。


    那人说着话,余光瞄着陈予,见他脸色好了些,心里才踏实。


    “AP项目要是没有咱们部门支持,他们且研究呢。”


    “所以科技产业终究得靠技术,不能靠脸和嘴皮子。”说这话的人,资历比较老,和陈予是同辈,其他人将这话听进耳,知道他是向着陈予和研发部,自然给足前辈面子,点头陪笑。


    电梯到了,陈予先走了进去,从他的角度,隐约能看到贺驰和方辞的人影,还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冷眼瞧着,心头嗤笑了一声。


    工位上,方辞看着贺驰朝自己走过来,还有些避之不及,小声提醒他:“公司里,注意一点啊。”


    这是他们早就说好的,贺驰也没打算打破规矩,只是路过时,没忍住罢了,见他小心翼翼的,就道:“已经没人了。”


    确实。


    方辞把桌子上的东西扔掉,准备走人。


    “好吃么?”


    指草莓蛋糕,方辞说:“好吃啊,还是之前那家店?”


    “嗯,不过那家店不外卖,下午袁城路过,让他帮忙带的。”


    方辞:“哦哦。”


    贺驰没动,抬了下眉毛,那意思仿佛在说:没有其它的了?


    方辞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白了他一眼,看了看周围,确保一个人影也没有,就勾着他领带把人拉过来,迅速亲了一口。


    实话实说,还挺刺激。


    方辞脸又红了。


    “走吧走吧。”明明回家亲也行,非要在公司,方辞小声轰他。


    贺驰笑了,两人一前一后终于出了大楼。


    路上,方辞聊了聊自己的工作,还有今天的会议内容,问:“AICG的项目定下来人了吗?”


    贺驰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道:“你可以直接问。”


    “哦,”方辞立马换了说法,道,“项目会给我们组吗?”


    贺驰:“百分之九十,这几天会通知。”


    方辞点头。


    贺驰又道:“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项目体量到了千万级别,高管会上做了整体业绩评估,你们组势气正旺,可以再接再厉。”


    这话是想告诉他,他有私心,但没偏心,方辞不用有心理压力。


    “你不是说组里缺人?这几天我让HR给你传几份简历,你挑一挑有没有可用的。”


    这就好比打瞌睡有人送枕头,贺驰是直接送了全套,方辞开心了,道:


    “谢谢老公。”


    贺驰闻声,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天24小时,让人情绪高涨的事情不多,恰巧哄他就是件开心的事,小软糕立刻变成小甜糕,以前贺驰不喜欢吃甜的,现在却变了模样,巴不得每天给自己找糖。


    口味变了。


    也挺好。


    第77章 偏酸


    方辞紧接着就忙起来了, HR第二天给了他一摞简历,今年智云科技上市, 作为新起之秀, 在招聘市场很受欢迎,除了名校毕业的应届生,还有不少想要跳槽过来的。


    方辞花了半天时间筛人,他需要一个熟悉计算机, 而且在人工智能领域耕耘过的人才, 懂技术、项目里还能起到一定管理作用, 至于title, 足够优秀的话, 可以和他平级。


    翻来翻去, 略过那些应届生, 方辞找到了几份亮眼的履历, 其中有个人格外亮眼, 从世界五百强跳出来的,再看大学, 竟然和他同校。


    只比他大一级。


    几份简历都没贴照片, 方辞顺势看了眼名字,巧了, 不看不知道, 一看吓一跳,这个人不只认识,还挺熟, 竟然是他的直系学长, 以前两个人还一起做过项目。


    不过公事归公事,撇掉校友这层关系, 也是可以进面试的。


    方辞没怎么犹豫,让HR帮忙联系这些人,约定好了面试时间。


    翌日,方辞的日程表就排满了,他抱着笔记本路过贺驰办公室时,迟疑了几秒,想着要不要跟贺驰打个招呼,这两天他们都好忙,大部分时间都在聊工作,跟休假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昨晚他借口太累,就没有那个……


    他瞧着,贺驰神情好像也懒懒的,不知道是不是不高兴了。


    结果在门口杵了片刻,他最终还是放弃了,算啦算啦,公司里悠着点吧,大不了回家多亲几次哄哄他。


    会议室里,面试的人已经在等了,看到他的时候,愣了愣。


    方辞没有假装不认识,打了招呼:“谭学长。”


    这位学长叫谭云州,进入职场三四年,大家都有变化,比大学时多了成熟,好像以前他就挺沉稳的了。


    “没想到你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谭云州笑了笑。


    方辞:“应该是没想到我在这家公司吧。”


    谭云州却道:“我知道。”只是没料到会在面试场景下见面罢了。


    方辞挺惊讶:“是吗?”这几年他没去过同学聚会,除了沈柳和舍友们,应该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工作才对。


    谭云州笑了:“我回学校拜访老师时,听他们提起过。”


    方辞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大致了解过情况,他掐断闲聊,切入主题,道:“正常情况来说,我不能面试你,但这个项目毕竟在我手上,所以过来和你聊两句,后面还会有二面。”


    谭云州:“我听公司安排,两轮面试不多,我上个东家五轮。”


    方辞:“我们公司流程少。”


    谭云州点头。


    两人于是走了一遍面试流程,熟手过招,你来我往严丝合缝,效率也高,几乎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果然是他挑出来的简历,哦不对,果然是同一批教授教出来的学生。


    “你很适合这个岗位。”方辞感慨道。


    谭云州抬了下眉,笑了:“很幸运能对公司要进行的项目有帮助。”


    很会说话,上大学时,这位学长就是有名的情商高,教授喜欢,同学也喜欢,当了四年班长两年学生会主席。


    说起这个,方辞颇为好奇,问道:“你个人能力已经很强了,在原公司可以继续往上走,为什么忽然想跳槽到智云来。”


    谭云州歪了下头,道:“也许……因为智云上市了?”


    这个答案也在情理之中,可以接受,方辞没什么要问的了。


    临走时,谭云州却道:“晚上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方辞:“?”


    谭云州:“公事聊完,有机会叙旧吗?”


    方辞想了想,今天倒是不用加班,而且难得遇到校友……


    “好,那我们约七点?”


    谭云州道:“我已经离职了,随你的时间就好。”


    而后他微微一笑,道:“晚上见,如果你有推荐的餐厅,可以把地址发给我。”


    方辞:“好。”


    餐厅的话,他自己很少去外面吃,只跟贺驰去过几家,味道都不错,他回到工位,随手找了家,给谭云州发过去,又给贺驰留了言,说自己晚上要去和校友吃饭。


    贺驰回得很快:[可。]


    方辞乖觉地发给他一个“亲亲”的表情。


    贺驰又回:[亲什么?]


    方辞:啊啊啊!


    随即他深呼吸一回,第N次认命了:[亲亲老公。]发完,他就想,既然在微信上哄完了,回家就不用了,亲亲也要有次数限制。


    “汇报”结束,他重新把羞耻心捡回来,继续干活。


    一直干到6点半,方辞把邮件发完,离开了公司。


    他们约在一家意大利餐厅,比较安静,适合聊天,方辞赶到的时候,谭云州已经到了。


    “抱歉,等久了吗?”


    谭云州道:“前后脚而已。”他给方辞倒了杯水,又递给他一个小盒子。


    “好久不见,我想着给你挑个见面礼,选来选去没有合适的,这是我在国外集市淘到的小东西,不贵,就当久别重逢的礼物吧。”


    方辞没料到他这么周全:“你太客气了,抱歉,这个我不能收。”


    谭云州道:“没关系,小对象而已,算不上收买面试官,”


    又说:“我也送过其它校友,讲究一个相逢即是缘。”


    话说到这份上了,方辞也就不再推托,收下了。


    两人初时还有些生疏,谭云州主动启话头,聊到他回学校的事,还提到了他们之前做的项目成果,有了共同话题,方辞渐渐不再那么客套拘谨了。


    学校时光最单纯,毕业后还有联系的人也不多,方辞感慨之余,难免多聊了些时候。


    谭云州很健谈,他不是那种活跃气氛的存在,但非常擅长引导话题,哪怕两人不在一个行业,他也能找到切入点聊下去,方辞在大学就见识过了。


    那个时候,课题刚确认,大一新生要和学长学姐们组队研究,一群小菜鸟连理论都不扎实,更别提研究了,谭云州是第一个主动站出来的,帮了他们很多忙,出时出力,组员们混熟以后,私下里还叫过他“小谭教授”。


    看来性格是刻在骨子里的,有人天生就擅长组织和领导。


    方辞想到了贺驰。


    “……我记得你大四在大公司实习,那个时候智云还是初创企业吧,为什么毕业会选智云?”这时,谭云州问。


    方辞回忆了一下,道:“觉得智云有潜力?”


    谭云州笑了:“那你还真是目光长远。”


    方辞也笑了,接着说了句:“可能还因为智云的CEO比较有魅力吧。”


    谭云州一愣:“贺总吗?”


    方辞点头:“嗯,贺总很厉害,你知道我这个人比较慕强。”


    谭云州看向他,目光微闪:“知道,你和我说过。”


    晚上9点,贺驰才离开会议室,方辞没再发来信息,估计还在吃饭,他一个人回家没什么意思,就在办公室里多呆了会儿。


    袁城今天也很忙,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整理报告。


    “欧洲和亚洲大区第二季度的KPI已经出来了,明天我拉两个会议,在线讨论一下。”


    贺驰颔首。


    袁城问:“要通知方经理吗,AICG这个季度要背KPI,需不需要对齐节奏?”


    贺驰:“暂时不用,他最近忙,等项目人员到位再拉会议吧,新项目还没启动,KPI推后。”


    袁城:“好。”


    整理完,袁城将AICG的表格挑出来交给贺驰:“我看方经理今天在面试新人,说这两天就能入职。”


    表格上有方辞的签名,贺驰拿过来时多看了一眼。


    “最后留下几个人?”


    面试的事贺驰不管,全权交给部门经理们,再上报总裁办,所以不知道也很正常,袁城心里留了根弦,事关方经理,多思考没坏处,闻言他道:“三个,一个经理级别,两个应届生。还有实习生,这个还没确定。”


    贺驰点头,又听袁城说:“听说应聘经理的人,还是方经理的学长,挺巧的……”


    结果话没说完,却见贺驰神情不大对,尾音一个劲儿往下掉,消失在嗓子眼里,袁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呃,这件事方经理不会没跟贺总说吧……


    “学长?”


    好吧,确实没说,袁城深吸一口气:“我也是听说的,可能就是同校同系的校友吧。”


    贺驰眉梢微挑,探手拿过了手机。


    置顶微信名是“宝宝”,上一条消息停留在六点半。


    [到家了吗?]他问。


    回:[正要回。]


    [你呢,还在公司?]


    贺驰道:[也刚结束。]


    随后,他问他:[吃饭的地方离家远吗,我去接你?]


    方辞回:[(小兔子弯眼笑)不用,就在咱们去过的那家意大利餐厅,两公里而已,我打车回就行。]


    贺驰视线顿住,半晌后,放下了手机。


    同校同系的学长,应聘同部门职位,面试后约饭,去的是他们吃过的餐厅……


    袁城已经不敢吱声了。


    “辛苦,把今天面试者的简历传给我一份。”


    袁城赶快点头,他觉得背后有点凉。


    唉,他这张嘴啊,还是要经常提醒自己,多思考,少说话,要不然没抱住大腿,人先无了。


    第78章 小醋


    方辞到家, 看见客厅灯已经亮了,推开门, 贺驰坐在沙发上, 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方辞见他还在忙,就先进屋换衣服了,顺手把谭云州给的礼物放进抽屉。


    [到家了吗?]谭云州发来消息。


    方辞:[刚到。]


    谭云州回:[今天很高兴见到你, 以后就是同事了, 多多指教。]


    他表现得很客气, 方辞随即也礼貌回复了, 毕竟隔着三年没见, 关系不可能回到大学的时候那么亲近, 幸好谭云州不是个热情的人, 如果他的性格跟魏林一样自来熟, 他肯定招架不住, 估计会直接回避,把他的简历推到别的部门。


    谭云州的头像是一朵白玫瑰和一块切角蛋糕, 类似下午茶。


    两人结束对话, 方辞看着他的头像被自己数量众多的工作群淹没。


    部门组员听说最近会有新人入职,纷纷冒泡八卦, 还有的已经开始挑选聚餐的地方了。


    “我听娟姐说, 有个帅哥?”娟姐就是公司HR一姐。


    方辞:“明天见到就知道了。”


    小祝:“有贺总帅吗?”


    方辞几乎立刻回:“没有吧。”


    群里又是一阵闹腾,小祝和程闻发了好几条,意思就是“审美有偏差, 大家还是要期待一下。”


    方辞发了“摊手”的表情, 退出去了。


    洗漱完,贺驰还没回卧室, 方辞想着他在工作,就没去打扰,靠在枕头上玩游戏,玩着玩着就困了,眼皮正打架,贺驰回来了。


    他哼唧了一声。


    身边床垫微陷,他闭着眼睛,朝贺驰的方向蹭过去。


    贺驰把他揽在怀里。


    两人抱在一起反而没那么困了,老觉得应该要点什么,大概是前些日子养成的习惯,每次刚聊上几句就开始酿酿酱酱,方辞嘴上说着“今天不可以”,规定“一周三次”,结果非常不争气,多亲几口就软化了。


    不过今天不同寻常,贺驰没有多余的动作。眼下他窝在贺驰颈边,回过味来,在想贺老师怎么这么规矩,也太规矩了吧?


    有点奇怪。


    皱了皱眉,他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问:“贺老师有烦心事?”


    贺驰低头看他,似乎顿了片刻,道:“没有。”


    方辞直觉不对,睁开了眼望着他。


    在短暂的沉默后,听他道:“晚上见校友开心吗?”


    背着光,贺驰摸了摸他的头发,本来已经按捺下来了,毕竟和学长吃饭归根结底不是件大事,不至于揪住不放,这个人的简历他也看过了,正常走招聘进公司也是合格的,但是不问出口,确实挺不舒服的。


    方辞从他的臂弯里挪出来,带着困意地笑了笑,灯影里显得温软:“干嘛呀,贺老师吃醋了?”


    贺驰指尖一顿,道:“实话吗?”


    方辞:“嗯。”


    贺驰道:“有点。”


    不困了,瞌睡虫差点被打跑了。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贺老师那么容易吃醋,又发现一个可爱之处。


    “你没告诉我,他是你学长。”贺驰道。


    方辞眨眼:“重要吗?”


    贺驰侧过身看着他:“很重要,校友和学长体现的关系度不一样。”


    方辞笑了,皱了下鼻子:“那你怎么不说,学长和老公,体现的关系度还是一个天一个地呢。”


    见贺驰神情认真,方辞索性将两人今晚的聊天内容和他说了:“……就是这样,谭学长这个人比较温和,对谁都一样,而且据我所知,他是直男,”


    贺驰对他的判断不置可否,方辞解释:“他大学没谈过恋爱,但追他的女孩子比男孩子多,他室友也说,他喜欢女生。”


    “嗯。”贺驰听完,简单地应了一声。


    方辞怕他不信,还道:“我又不是万人迷,你看我身边这些朋友,没有喜欢我的。”


    贺驰默然片刻,道:“不一定。”


    方辞:“?”


    贺驰:“你很优秀,除了个别脑袋不清醒的花花公子,一般人不太敢喜欢你,怕追不上。”


    方辞:“……”妈呀妈呀,好高的评价,而且他是怎么做到一下夸俩,连自己都包括进去的?功力着实深厚,令人叹为观止!


    他不由凑近,打量他,贺驰眼中有询问,方辞就道:“贺老师,你好会说话。”


    贺驰神色不变,淡淡道:“经验得出的结论,有事实依据。”


    方辞心里的小人儿已经抱着被子满地打滚了,开心的。


    不得不说,贺驰夸人有种魔力。


    熬过兴奋劲,方辞问:“唔,那有人喜欢我怎么办?”多少带点故意的成分。


    贺驰瞧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了他的内心戏,道:“让他们喜欢就好。”


    这个回答和方辞预想的不大一样,接着,方辞又听贺驰道:“他们已经失去竞争的机会了。”


    那么酷嘛?方辞弯唇笑了笑。


    这时,贺驰的声音忽而又凑近了些,道:“不说点什么?”两个人侧朝对方,方辞几乎与他的身形弧度完美契合,像两只依偎的动物。


    方辞循声抬头时,亲到了贺驰的下颌,弄湿了他的下颌角。


    “贺老师想听什么?”方辞这样问。


    薄被里,贺驰把他扣在了身下,嗓音有独属于夜晚的性感和沙哑,叫了声:“宝宝。”


    而后耐心教他,道:“要说‘你是我的’。”


    方辞手自动缠在他的腰上,很乖地重复:“我是你的。”


    温热的身体紧接着覆了上来,打开了深夜的开关。


    第二天,得益于贺老师手下留情,方辞难得神清气爽地爬了起来。


    面试的人这周陆续到岗,方辞今天特意嘱咐组员们稍微早点来公司,第一个报到的自然是处于离职状态的谭云州,他西装笔挺的出现在工位,收获了小祝的星星眼,激动得就差找他合影签名了。


    彼时,方辞只瞄了一眼,就去HRBP那里对接了,刚走出十米就接到了小祝的微信。


    [这叫不帅?小辞辞你的口味是不是只有贺总一款?]


    [哦,对不起,还有你男朋友,两款。]


    方辞理直气壮地回了个:[对啊,怎么了。]


    小祝给他发了一串省略号,又问:[求助,谭经理有对象了吗?]


    方辞随手回:[没吧。]


    小祝很激动,据程闻说,已经在列追求计划了,对此方辞无话可说,只能祝她顺利。


    一会儿,微信又响了,欢迎新人的工作群里,大家排队鼓掌,连发红包,方辞也发了一个,金额比较大,谭云州领完,道:[感谢小方经理,开门红,我收下了。]


    后面组员们跟着一串“蹭好运”。


    谭云州:[给大家准备了礼物,放在进门的空位上了,到的同事可以先拿,包装好的。]


    [太客气了吧,谢谢。]大家纷纷道。


    看到这条,方辞彻底放心了,果然贺老师吃的醋完全不成立。


    然而看到小祝分享的图片,方辞挑了挑眉梢。


    [好新鲜的草莓,草莓脑袋爱了,这么多,我可以带回家一部分熬草莓酱!]


    谭云州:[(微笑)你喜欢就好。]


    第79章 蛰伏


    方辞仔细回忆了一下大学时期的谭云州, 无论成绩还是外形在计算机系都很出挑,这样出挑的人, 曾经是他们这些学弟学妹们的榜样, 毕业之后再往上升,有可能五年内升到部门总监,现在却跳槽到智云,和自己平级……


    作为项目经理来说, 他绝对赚到了, 但以正常逻辑思考, 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的注意力在草莓图片上停留了几秒, 随即退出了群聊。


    再回到工位, 没见到谭云州, 却看见程闻在收拾东西, 似乎要搬工位。


    方辞满脸疑惑, 问他要干什么。


    程闻说:“谭经理刚报导, 问了我好多事,我哪儿知道啊, 后来想想, 干脆我搬到小祝旁边去,让他坐你身边, 你俩有事随时对接, 这样更方便。”


    方辞对程闻突如其来的热心肠表示不理解,以前有新人来,让他换他不换, 现在谭云州来了, 他就变主动了,难道是因为谭云州太有魅力?


    小祝这时也在旁边插话:“唉, 不然我挨着他坐?谭经理问我也一样。”


    还抢上了,方辞拦住了他,道:“你别动了,让他坐小祝身边吧……”


    结果话还没说完,谭云州就回来了,程闻的桌面已经清空,他很自然在方辞身边落座,还问:“这是我的工位吧?麻烦小程了。”


    方辞:“……”


    程闻最后把桌子下面的计算机线挪走,到底没听方辞的,老老实实把位置让出来:“小事,我东西不多。”


    方辞再反对就显得矫情了,毕竟除了昨晚贺驰提了一句,正主一直表现得很规矩,他在心里重复了几遍“别多想”,清空了头脑里若有似无的疑虑,草莓和座位应该都是巧合吧?


    上午,方辞带着全组过了新项目的方案,谭云州确实经验丰富,提出了许多构想,还把项目初期的推进表和QA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让方辞节省了不少精力。


    大家点了外卖,泡在会议室里闲聊,谭云州介绍了一些案例给他们,程闻听到咋舌,道:“你把你老东家的报价直接告诉我们,没问题吗?”


    谭云州微微一笑:“没签竞业保密协议。”


    程闻向他竖起大拇指:“牛。”


    竞品资料不蹭白不蹭,方辞问:“你有项目资料吗?”


    谭云州道:“有初版基础数据,可以给你们参考。”


    方辞点头,这样就可以了。他们又在会议室呆了一个多小时,把剩下的内容讨论完,临出门,谭云州忽然对方辞笑了笑,道:“想起咱们大学研究课题的时候了。”


    方辞一愣,也笑了:“是挺像的。”


    谭云州没再往下多说什么,跟着大部队回到了办公区。方辞在他身后轻舒了一口气,早上那点警觉彻底消散了,像这样忆往昔的话,再说多点,会有故意讨好之嫌,但是他尺度拿捏精准,毫无越界的感觉,绝对到不了让贺驰吃醋的地步。


    方辞心情转好,顺手给贺驰发了个表情包,日常勾搭一下。


    贺驰回给他一张电影票,最新上映的一部悬疑推理片,问他晚上要不要去。


    方辞直接停在了走廊里,回:“贺老师今晚不加班?”


    贺驰:“陪老婆算加班吗?”


    不知不觉,又被贺老师解锁一个新称呼,正经八百又很甜,方辞笑了,每日发糖呀,那他就拿着好了:


    “去,想看。”


    贺驰道:“晚上见。”


    方辞:“好,贺老师下午要抓紧工作哦。”


    贺驰:“嗯。”然后学着他的样子给他发“小兔子点头”的表情包,方辞被萌了一脸,坐回座位依然春心荡漾。


    有这么件事记挂着,下午效率奇高,只在快下班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谭云州提交的方案里有些内容不太对,因为今天就要把邮件发出去,方辞让部门其他人先撤,自己留下跟他一起修正。


    “抱歉,耽误你下班了。”


    方辞道:“没关系,你刚来不熟悉公司范本,很正常,而且这个东西要得比较急,我应该让小祝他们先接手,慢慢放给你的。”


    谭云州:“整理完这次的,后面就会了。”


    方辞也是这么想的,他又瞄了眼自己的手机,贺驰问他什么时候走,方辞简单回了“半小时”。


    贺驰知道他还有工作没完成,没在催,看样子是在办公室等他。


    手头的活儿全部搞完,果然是半小时,分秒不差,谭云州道:“你现在下班吗?”


    方辞:“你先走吧,我要去贺总办公室聊点事。”


    谭云州道:“好。”随即合上了计算机,同他说了句“明天见”,利落地下班了。


    方辞顺手关上这片区域的顶灯,去找贺驰了。


    电影将近九点才开场,两人也不急,悠闲地说着话往楼下走,停车场在负三层,有专门提供给高管和总裁的vip位置,周围车很少,普通员工的车停在负一层,两人结婚以后一起上下班,很少碰见同事,偶尔一两次,方辞就说给贺驰送资料,特意过去的。


    方辞还是打工人,身边同事也是打工人,没人往“和高冷总裁结婚”这种童话故事上想,两人得以安稳度日。


    今天依然如此,贺驰先把车开出来,方辞在边上等着,不过稍微有点意外,往常人车稀少的通道,一辆车打着灯往这边驶来,贺驰停了一步,方辞往墙边让了让。


    更没想到的是,那辆车在经过方辞跟前时,摇下了车窗。


    是谭云州。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几乎同时脱口。


    谭云州道:“我停错楼层了,找车的时候才想起来。”


    他又问:“你的车也在这层?”


    方辞处理过这种情况,半真半假地道:“我是跟贺总下来的,一会儿坐他车去见个客户。”


    他这话说得很妙,谈公事,再热情的同事都会往后退,更不会有“我送你”这样的选项,这招屡试不爽。


    谭云州余光扫了眼身侧不远处的那辆商务车,灯光很暗,看不清里面的人,他收回视线,道:“方经理辛苦了。”


    方辞:“不辛苦。”


    谭云州目光温和,开玩笑般道:“看来我以后要好好成长,争取为方经理多分担些,好让你早点下班。”


    方辞接收到了他的善意,道:“好,记得了,以后给你多布置点任务。”


    谭云州笑容爽朗,冲他摇了摇手,驾车离开了。


    方辞上了贺驰的车。


    系上安全带,方辞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身边的男人,脸色不太好,淡得没表情,和昨晚一模一样,他无奈地笑了笑,重新解开安全带,快速凑过去亲了他脸颊一口,贺驰转头看他。


    “老公不醋,乖啊。”


    贺驰半天从喉咙漏出来一声:“嗯。”


    不情不愿的,方辞心里吃吃笑个不停,脸上大概没绷住,嘴角直往上翘。


    “别笑。”贺驰道。


    方辞不管,就笑就笑,贺小驰这么可爱,还不许别人笑啦。


    贺驰管不住他,看着看着,也忍不住笑了。


    路上车流汇成了灯河,无数人踏上回家的路,也有人赶赴亲朋的聚会,每个人都有归处,绕过立交桥,谭云州离开主干道,驶入一条安静的小路,这里是大学城的另一条街,没什么人。


    他在巷口驻车,远远眺望那排熟悉的楼房,图书馆、实验楼和宿舍。


    这里是B大,他的母校,准确讲,是他和方辞的母校。


    晚风轻柔,依稀和从前无甚区别,唯一的差别,只有他们这些别离多年的故人了。


    手机震了震,有条微信在此时跳出来,很应景地问:[你见到他了吗?]


    谭云州靠在车身上,回:[见到了。]


    [感觉怎么样?]


    谭云州:[很好,也不太好。]


    [?]


    谭云州:[他好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喜欢上草莓蛋糕的了。]


    第80章 传闻


    谭云州记忆里有个阳光明媚的秋天, 大学校园迎来又一批新生入学,他被学长们拉着去校门口发宣传册, 两边一排排的白色遮阳伞, 跟招聘现场似的,大家说是来帮新生引路,更多人是想提前过个眼瘾,视觉动物谁也别嫌弃谁。


    “真是神清气爽啊, 这尼玛才是青春!刚才过去那个学妹你看见了吗, 觉得怎么样?”学长拍他肩膀道。


    “没注意。”谭云州已经站了半天, 神色平和, 但其实已经有点不耐烦。


    学长却津津有味, 一边笑嘻嘻地给路过的学生发海报, 一边念叨:“别啊, 你大一单身也就算了, 大二还单身, 大学一共就四年,掐头去尾还剩多少, 现在不谈恋爱, 毕业以后你以为你还有时间谈啊?”


    道理没错,谭云州却觉得没必要:“今年课题就下来了, 我不想耽误时间。”


    学长看说不动他也就不说了。


    晌午吃完饭, 学生渐渐少了,学长在摊位玩手机,谭云州拿了本文献坐在长椅上翻阅, 9月秋高气爽, 燥热消退,很适合看书, 不一会儿他就把心思全放在书本上了。


    这时,他们的标语前又来了人,两个大一新生,向学长问路,他们这个校区,有山有水,宿舍划分很奇怪,看样子把两人搞迷糊了。


    “计算机系今年的宿舍和女生调换了,你们新生在半山腰,喏!”学长隔着桌子给他们指了一下。


    “惨了,那岂不是每天要爬山上下课。”其中一个男生哀嚎道。


    学长笑了两声,另一个男生却很乐观,道:“就当锻炼身体了。”


    他的声音晴朗,尾音上扬,很有少年气,大约可以用阳光和草坪上的露水来形容,生机勃勃,谭云州是个实打实的理工男,按理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富有浪漫色彩的想象,此刻却着实颠覆了,他不禁抬起头,看了那个男生一眼。


    男生似乎在阳光下站久了,脸颊微红。


    像颗半熟的草莓。


    过去几年里,初见的画面经常出现在他脑海,工作很累的时候,撑着他做完项目,后来变成牵着他的一根线,在城市里兜兜转转。


    转到了几天。


    夜幕中,他最后望了眼远处,坐回了车里。


    同样一片夜空底下,方辞刚跟贺驰到家,电影挺长,有两个小时,方辞却觉得很短,他们看完了后面漫长的十分钟演职人员表,一直等到所有人走光才起身,至于这十分钟都干了什么……反正方辞现在脸还是红的。


    一进家门,他立刻像兔子一样蹿进浴室了。


    贺驰不急不缓跟在后面问,要不要给他拿睡衣,方辞咬牙切齿地把自己的衣服丢到他怀里,指挥道:“去给我洗了!”


    贺驰接住,触手湿漉漉的,弯了下唇,他盯着那扇门,温声道:“宝贝还需要其它服务吗?”


    方辞羞恼地道:“贺老师今天睡沙发!”


    贺驰:“这条除外。”


    方辞:“……”反手就把门锁了。


    争点气吧方辞!


    虽然这么说,洗完澡出来,还是第一时间找贺驰。


    贺驰又在客厅打电话了,没办法,总裁就是这样,闲不住,别人也不让他闲着,他把白天没看完的资料调出来,边说话边打字。


    方辞蹭过去,抱着一肚子咕嘟咕嘟冒泡的坏水,故意亲了他一下。


    舌尖沿着耳廓舔了舔。


    贺驰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紧,差点哼出声来。


    “老板,你看咱们跟投资方怎么说比较合适?”袁城的声音从听筒处传来。


    贺驰伸出一只手抓住方辞的胳臂,手背青筋明显,呼吸也重了几分,唯一控制住的就是声线:“给他们算投资回报率,无论问什么,只摆实际数字。”


    袁城:“好的。”


    方辞平时是不会打扰他工作的,约莫今晚在影院惹到他了,才会故意报复,又挨又蹭不老实。


    袁城说完,贺驰直接挂了电话,把挣扎的某人拖到自己腿上,问:“是不是馋了?”说着拍了他臀尖一下。


    方辞不认。


    “是不是?”贺驰又拍了他一下,怀里的人扭了扭,扭出一身火来。


    正要“商量”着灭火,袁城又打来电话,催贺驰确认邮件,贺驰没办法,被迫停下来,方辞埋在他颈边笑,不过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方辞想了想自己的饭碗,又恢复了乖乖的状态,从他身上滑下来,让他先处理工作。


    贺驰亲了亲他:“不急,明天周六。”


    赤果果的提醒,方辞心火都被这句点燃了。


    他用强大的毅力控制自己不要笑出声,保住自己的脸皮……然而他就是……很荡漾,贺驰说的每个字都让他很上头,他好喜欢现在的贺老师哦。


    果然,自己参与开发的产品,就是yyds!


    揣在胸口的Q版方小辞开始荡秋千了,大号本尊感受到那股飘飘然,为免过于开心,他尝试转移注意力。


    [树苗,上线吗?]他给沈柳和游戏小群分别发了信息。


    沈柳一秒回:[走起。]


    大家最近都不忙,快速组队,方辞耳机没在身边,跟贺驰知会了一声,开了外放。


    这次选了老地图,熟悉的路线,熟悉的枪声。


    等消灭了几支小队,众人跳上一辆车,跑毒的时候周围很和平,大家聊起最近手里在做的项目,方辞提起了AIGC,沈柳做过人工智能类产品,给他提供了一些思路。


    末了又道:“咱们学校好多同行吧,这几年AI那么火,你也可以联系老同学看看,多攒点市场资料。”


    方辞认为他说得对。


    另一个舍友道:“谭云州是不是去你们公司了?”


    方辞:“你怎么知道?”


    舍友说:“看他发朋友圈了。”


    沈柳问:“他去智云做什么项目?”


    方辞没避讳,道:“他面试了我们组,后面会接手新产品。”


    沈柳“啧”了一声。


    方辞正在地图上开车,盯着视野范围内出现的小白楼,闻声以为他有话要说,就问:“怎么了?”


    沈柳随口道:“把曾经的暧昧对象放到身边,真的没问题吗?”


    方辞耳朵里“轰”地一声:“什么暧昧对象,你别瞎说!”要命了!他手忙脚乱去关音量,但沈柳的声音还是泄出来一点:


    “大学里你们不是……”


    “暧昧?”


    方辞僵着脖子转头,语音里,沈柳也闭上了嘴。


    贺驰合上笔记本电脑,眯了下眼睛,道:“元元,解释一下?”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