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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前世


    这方世界中,关于这三世酿,还流传着一个传说。


    上古时期,在深山老林中,有个年轻猎户为了追猎野猪,误入到一片奇怪的山林中,闻到一股特殊的酒味。


    他在循着酒味一路走下去,看到了一片十分奇异的桃树。


    在好奇心和诱惑的驱使下,猎户摘下桃子,将其中的佳酿一饮而尽,做了一场大梦,忆起了上一世。


    前世的他,并非什么普通人,而是一名修者,因受邪修迫害而陨落。


    而借着前世的记忆,猎户也是惊喜地发现,此世的他,依旧有接触大道,走上修道的资质,还是那传说中的……天火灵体!


    也正因如此,在觉醒了记忆之后,猎户一心向道,最终以无可匹敌之势崛起,最后问鼎苍穹,飞升成仙。


    这个典故,同样被收录在那《万千奇珍集》中,只是这事似乎仅此一例,加之年代久远,如今的修真界中,更多的是认为这所谓的三世酿,带有着一些传说色彩。


    梦惟渝却清晰知晓,这并非什么传闻轶事,也非什么话本传说,而是真真实实发生过,存在的事。


    小说中确切提到过一笔,那个传说之中因觉醒了前世记忆而崛起的猎户,便是紫微山的那位开山老祖。


    至于为什么这天下如此之大,却只有一人觉醒前世之例,自是因为,这三世酿虽厉害,却也不是每个人喝下它,都能够觉醒前世记忆。


    这方世界中,不是每个人都能入轮回转世的,普通人身亡之后,灵魂会消解成纯粹的灵魂力量,和其余死者分解消散的灵魂力量汇聚在一片名为魂海的奇异之地中,而后再从中孕育诞生出新的灵魂。


    这些新的灵魂体,乃是由纯粹的灵魂力量孕育而出,算是一个全新的个体,这一生,便是他的第一世。


    不止是寻常凡人,就是修者,若自身实力不足,灵魂离体之后,依旧也是这般。


    唯有到元婴期及以上,又或是极少数的先天灵魂强大的人,才能够让得自己的灵魂保持原样,能抵御住轮回机制的规则束缚,有了转世投胎的资格。


    正因如此,修真界内,也是流传着这么一句名言——要是不努力修炼,到不了元婴,你连和别人许诺来生的资格都没有。


    而在这般的天地规则之下,这世上的人,包括如今修真界的修者,大多都是第一世,就算有极少部分的人乃是转世投胎,也记不起往世的记忆。


    若是机缘不足,或者是转世后的身子没有修道的天赋,不能如同上辈子一般踏上修道之路,待得他一世之后,依旧是难逃过那番大道规则。


    正因如此,这方世界中,有转世的人本就少,有三世的人,那就更罕见了。


    这三世酿,只对有前世之人起效,也只在这些人面前,显露真容。


    在那些第一世的人眼中,它其实和普通桃树桃子没什么区别,闻起来也是果香味。


    眼下他既然能看到这桃树的真容,闻到酒味,自然是因为他并非第一世。


    梦惟渝定定地看着那片桃子,心神也是有些恍惚。


    自穿过来之后,上一世的各种记忆,就逐渐地随着日子的过去,被埋没在了记忆深处。


    虽然记忆变得清晰了许多,上一辈子的每件事,都记得很是清楚,可每当偶然回想而起之时,那些清晰的种种,仿若大梦一场。


    在原地站了片刻,梦惟渝坚定地迈步朝前走去。


    虽然此生可能再也不能相见,但他……还是想再见见上辈子的家人们。


    哪怕只是以梦回往昔的方式,再经历过一遍。


    因这三世酿需得当场喝下,离树之后,不过数息便会衰萎糜烂,梦惟渝来到一棵桃树下方,纵身一跃翻身上树。


    这棵桃树的枝杈十分粗大,倒是极适合在上面或做或卧。


    梦惟渝四下看了看,肉眼所及之处,皆是艳红似火的大桃子,一时间竟然觉出了几分猴哥看守蟠桃园的那种兴奋欢快之感。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梦惟渝不由得有些黑线,莫非这方世界的人类,也是吗喽进化而来的不成?


    一边吐槽着,梦惟渝四处看了看,最后选了一个看起来最大最漂亮的火焰桃子,伸手就对其抓了过去。


    正要触碰到那桃子之时,他的动作却是略微停顿了一下。


    虽只是做梦忆往昔,可想起昔日种种,他竟也生出了几分的近乡情怯。


    呼。


    深吸了口气后,梦惟渝的动作,这才变得坚定起来,摘下了那个大“桃子”。


    这桃子虽然看着如火一般,却是触手生凉。


    梦惟渝再度将感知蔓延而出,确定此地并没有什么危险之后,又捏碎了祁不知给的玉佩。


    祁不知的灵识再度出现,他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危险的,转而看向面前的小朋友。


    “我有点要事,烦请师兄替我护法。”因为桃子摘下不能保持太久,再加上祁不知这道灵识灵智有限,梦惟渝也没解释太多,飞快地和他说了一声,便是以灵力为刃,在桃子的上方削了个口子。


    醇厚的酒香味四溢而出,梦惟渝深吸了一口,只觉得光是闻了这么一下,自己整个人,连带着灵魂都已经醉了,心神迷糊。


    为了防止这酒又是类似其他的灵果灵药一般苦死人,梦惟渝直接一口闷了一大半,而后眼中逐渐掠过一抹浓浓的惊艳。


    这酒……好好喝!


    想到这,梦惟渝顿时有些后悔。


    刚刚那么闷了那么一大口,真是太浪费了!


    这和二师兄囫囵吃人参果有什么区别?!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接下来,梦惟渝便是放慢了速度,惬意地自斟自饮,结果没享受一会儿呢,他就瞧见手中的桃子,正一种极恐怖的速度,变得有些黢黑发臭,连带着其中的酒酿,也是在此时变得模糊了起来。


    一股难以抵御的醉意,自灵魂深处奔涌而上,梦惟渝眼睛一闭,便是这么醉倒了。


    少年面若桃花,斜倚醉卧桃树上,在他身旁,有着一道雪衣身影静静盘坐,如同那无所不能的守护神一般,替他看顾着周围的种种动静。


    虽然醉倒过去,眼前一片漆黑,然而梦惟渝的意识,却还是清晰地很。


    这应当是三世酿在起作用了。


    眼前的黑暗,持续了一会儿,最终逐渐消退,变得明亮起来。


    梦惟渝心瞬间有些紧张了起来。


    然而这番变化,并未太过明显,就彻底打住了。


    与此同时,梦惟渝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似乎在一个小小的身子中,被人抱在了怀里。


    看来这所谓的忆三生,是附着在他前世中的“自己”身上,跟随着他的视线,看遍他的一生。


    正当梦惟渝有所明悟时,他的听力,也是跟着变得清晰明了。


    然而听到的声音,却并非他想象的那般。


    外界声音嘈杂凌乱,似是有着很多人在一块,而在众多惊呼声中,又是一道女生最为嘹亮突出——“生了生了,!皇后娘娘生了!是个小皇子!!!”


    ……皇后娘娘?小皇子?!


    梦惟渝有些没回过神,在一众喧嚣之中思索了片刻,这才猛地反应过来——看来他所以为的上一世并非是他的第一世!


    这个认知让得梦惟渝心情颇有有些复杂。


    看来在病秧子这辈子之前,他好像还是个金尊玉贵的皇家子弟来着。


    就在梦惟渝感叹间,就听那先前那最嘹亮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都愣着干什么!皇后娘娘生了个小皇子!你们还不快去回禀陛下!”


    一道颤抖中带着些唯唯诺诺的尖细声音响起:“可、可陛下他已经,已经在贵妃处歇下了,奴才先前就已经去请了,却被贵妃的人给挡了回来……”


    “没用的东西,我亲自去!”


    嘹亮女声话音落下,紧接着,一道十分虚弱柔和的女声响起:“采薇,不、不必了……”


    “娘娘……”名唤采薇的女子声音放轻了许多,只是略带委屈和不满的哭腔,“您生下了小皇子,这天大的喜事,怎么也得让陛下知晓,晓谕六宫才是……”


    女子:“不必……就算……他也不会来的。”


    梦惟渝内心,瞬间五味杂陈。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可从这话语中,便是能够分辨出许多的消息。


    他这一世的皇后母亲,似乎……并不怎么得君心,反而是那位所谓的贵妃,极为得宠。


    许是附身在自己身上,又许是因为这本就是他曾经所经历过的事,一时间,梦惟渝有些感同身受,心情也是有些低落下来。


    而事实也正如梦惟渝所料,之后的一阵子,梦惟渝附身的“自己”,都能够睁开眼看看自己所处的世界了,六宫妃嫔也都来庆贺过了,然而那位所谓的皇帝父亲,却是未曾踏入他这位母后的宫殿。


    不仅如此,连同那位贵妃,也是未曾露面,据太监来回话,总之就是贵妃身体不适,仍卧床榻。


    表面说是不适,可到底是为何不适,是否是真的不适,其余人都心知肚明。


    梦惟渝心头略有些发堵。


    虽然他骨子里是倡导人人平等的和谐社会,可眼前的事,发生在不知名朝代,自然是要根据当时的背景来看待论证。


    ——皇后生子,贵妃却是连出面道贺一声都没有,那无疑是极下皇后面子的事。


    更要紧的是,他那个便宜皇帝爹,不仅不出面制止,还有意维护,和那贵妃打配合,连最基本的,给他母后的体面都没有。


    更离谱的事还在后头,这皇帝爹不仅一直不出面,甚至只是在他“出生”的第七日,这才派奴才来传了一道旨——


    “陛下说,钦天监有言,皇后娘娘的病弱之躯,是因为与陛下之间有所冲撞,受陛下所克,小皇子殿下命格,同样与陛下相冲,为保娘娘和小皇子的平安,不敢来皇后娘娘宫中,至于九皇子殿下的名字,便交于皇后娘娘自行定夺。”


    梦惟渝冷笑一声,心道果然如此。


    连皇后都遭遇如此冷待,更不必说,他这自皇后腹中所生之子了,不受待见喜欢的孩子,自然不可能费心思替他取名。


    至于这钦天监之言,若没有宠冠六宫的贵妃在那杵着,倒是还有几分可信,有了那般宠妃,只剩下了可笑。


    毕竟这钦天监所言,一般当皇帝的,都是选自己愿意相信的听。


    而这钦天监之人,也有可能是顺着皇帝想要的结果分析天象,说着皇帝想要听到的话。


    结合这些天的情况,梦惟渝觉得,这钦天监的话,不过就是个幌子,为了自己在天下黎民保留颜面,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不止是梦惟渝,就连皇后宫中的仆俾们,听得这道旨意,都是静默下来。


    梦惟渝借着孩童的眼睛,静静地望着眼前那正抱着他的女人。


    女人一身凤袍,头戴凤冠金钗,气质尊贵典雅,一张脸温婉娴静,竟是和他上一世的妈妈有七八分的相似。


    只是她面色苍白,眉宇间更是带着几分病气,虽有凤袍凤冠加身,依旧难掩体弱之态。


    听得这道凉薄的旨意,她似是也不怎么意外,只是眉眼温柔地注视着他,轻声道:“这一代的皇子公主,皆从王或从心,既如此,本宫这孩儿,便叫……梦惟瑜吧。”


    ……啊???


    听得这个名字,梦惟渝呆住了。


    我这一世的名字,竟然也是完全一样的吗?!


    他很快就又冷静下来,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虽然读起来相同,可这从王的瑜,和他的渝还是有所不同的。


    只是……这让梦惟渝不由得想起了那段短暂而过的,长青峰主改名的画面。


    ……是巧合吗?


    梦惟渝不清楚,他继续借用着这具身子的眼睛,随着他看着外面的世界。


    一晃,两年时间便过去了。


    在这两年中,梦惟渝依旧没见到那个所谓的皇帝爹露面,而他的母后,也没有同那个皇帝同框过,只一心一意地带他。


    其实这样也好,梦惟渝心想,那便宜亲爹有和没有一样,就当是死了得了。


    他是这么想的,可当世的梦惟瑜,却并非这么想,欢快地玩了一阵,他又跑回到母后身边:“母后,为什么……爹爹一直不肯见我,是因为太过讨厌我吗?”


    皇后微微一怔,安慰道:“怎么会呢,你父皇他只是忙,所以没空见你。”


    梦惟瑜却是紧闭小嘴,隔了半晌才又继续道:“母后,你不用骗我,我听其他人说了,钦天监说,我命中带紫微,是帝王之相,父皇觉得我会克他,所以这才不愿见我。”


    一边说着,他的心情,也是明显低落了下来:“是不是因为父皇讨厌我不愿见我,所以才连带着母后,也一起受到了冷落?”


    皇后微微怔住,似乎也是有些没想到,她面前的这个孩童,明明才两岁多,却是如此早慧,十分明事理。


    最终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拭去梦惟瑜眼角的泪水:“这事与你无关。”


    母子二人说了会儿话,又经由皇后好一番安慰。


    梦惟瑜再早慧,到底还是个小孩,很快情绪就过去了,继续在御花园里撒欢起来。


    结果和仆俾追逐打闹之时,他在假山拐角处,不小心撞到了个人。


    那是个七八岁的孩童,身着一身浅黄色的衣袍,梦惟瑜尚未来得及分辨这是他的哪个皇兄,“啪”的一声,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不长眼的东西,也敢冲撞本皇子!”那孩童趾高气扬地骂着,紧接着又是一巴掌甩了过来。


    梦惟瑜直接被这两个耳光给打蒙了,脸上疼得火辣辣的一片,泪水一下就从眼眶里涌出,大声哭了出来。


    附身其中的梦惟渝已经快被气死了,这所谓的可忆三生,似乎不仅仅是让他附在前世身上,看尽一生,而是让他沉浸式地再体会过这一世——他和这个身体是完全共感的,不仅梦惟瑜的情绪完全被他接收,就连感觉,也是一并享有。


    此时的他既委屈又难过,脸上同样也是火辣辣的疼,恨不得亲自动手,给这个傻逼东西来上几巴掌!


    可惜做不到。


    毕竟这是他自己的记忆,自然是无从更改的可能。


    就在梦惟渝窝火之时,外界的事依旧在继续。


    那孩童身旁的仆俾见状,则是急忙出声道:“七殿下,您金尊玉贵,不劳烦您动手,这等小事,交给我们来便可!”


    就当那奴才抬手正要打,那头听到动静追赶而至的采薇,也是赶到现场,大喝道:“哪来的狗奴才!九皇子殿下岂是你这腌臜货能随意动手的!”


    那七殿下的奴才一听,再仔细地分辨了一下面前的孩童,脸色“唰”一下就变白了。


    梦惟渝却是瞧见,那所谓七皇子,并未因为这话而有丝毫的动容,一副不意外的样子。


    要么这家伙本就知道梦惟瑜的身份故意的,要么……就是在宫里被惯坏了。


    梦惟渝心里更倾向于第一个,毕竟这宫内不可能有如此年纪的宫人仆俾,这小子就是再娇惯,也不至于不清楚这种事。


    更何况,他虽受冷待,这身上穿的同样不简单,这小王八蛋都看清了还要再亲自补一巴掌,可不就是为的故意欺负人吗?!


    另外一边,皇后也是和其余的仆俾紧随而至,她看了眼那正嚎啕大哭的梦惟瑜,脸上一贯带着的柔和彻底消失不见,那张温婉的面庞,便是生出了几分冰寒的威严,她吩咐道:“将这几个人全都给本宫拿下!”


    七皇子被扣押在御花园的事,很快就传了回去,不多时,七皇子的母妃,也就是那位贵妃娘娘,便是携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赶来。


    毕竟是被皇后亲自养在深宫中,梦惟渝也不是头一回见到这位贵妃了。


    只不过往日就算他母后带着他在御花园碰到贵妃,二者之间,也没什么正面交集。


    只不过这回事关各自的孩子,这往日还能在下人面前维持着互相当不存在的这两人,终究还是在此时此刻正面对上了。


    “皇后娘娘,元琪这孩子年纪还小,不懂事,请您看在臣妾的面上,就饶过他这一回吧!”贵妃一来,便是立马跪下,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臣妾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教导他,不让他再生是非!”


    皇后不为所动:“你儿子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将我儿子打成这样,岂是你这么说了,就可轻纵放过?”


    贵妃道:“既是皇后娘娘责罚,臣妾不得不从,只是元琪这孩子到底尚且年幼,跪久了会伤到身子,臣妾愿以身相替!”


    “皇上驾到——”


    听到这忽然的一声通传,梦惟渝先是愣了愣,就见周围之人,早已经是跪了一地。


    在一众宫人的前呼后拥中,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男人,出现在了梦惟渝的视野中。


    梦惟渝忍不住地在心里自嘲了一声。


    他这位父皇,自他出生起,便是从未见过其人,没想到这头一回见面,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皇帝到了现场之后,便是看向皇后,皱眉不满道:“皇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你这般的大动干戈。”


    皇后面容平静:“梦元琪他无事生非,打了瑜儿。”


    梦惟瑜也是认出了来人,抽抽噎噎地指着七皇子开口:“我刚刚……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就挨了打,我脸好疼。”


    皇帝瞧了他那已经明显红肿起来的脸,微微皱眉。


    “陛下,此事并非是元琪故意的,是、是梦惟瑜他空口辱骂臣妾,琪儿看不下去,这才动手的。”贵妃却是在此时失声痛哭了起来,“还请陛下,一定要为臣妾做主……”


    那梦元琪也是配合地哭了起来:“是啊,他刚刚说、说我母妃是为人妃妾的狐媚子,儿子也是气不过,这才打了他的!”


    梦惟渝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只觉得自己真是活久见。


    这对母子俩哭得比他这个真苦主还要大声,嘴巴一张就无中生有地倒打一耙污蔑人……这宫斗水准,也未免太过家家了吧?


    更荒唐的事还在后面,听得贵妃这般哭诉,皇帝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了下来,甚至连皇后的辩解都不听,便是朝他看了过来,冷厉地开口:“小小年纪,就如此嘴巴恶毒,这两巴掌,还是太轻了,你就在此跪够五个时辰吧!谁若求情,便跟着他一块跪着!”


    而后又看向皇后:“皇后教子不善,致其出言不逊,恶语伤人,即日起,在宫内好好闭门思过!”


    轻飘飘的两句话,给这回的事定了性,他也不给他们辩驳的机会,便是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


    那头贵妃也是带着那梦元琪,以及一众的宫人离去,临离开之前,她还冲着梦惟瑜和皇后所在的方位瞥了眼,脸上带着掩饰不下的得意和轻蔑,一闪而过。


    而留在原地的,便只有皇后这一边的人,以及皇帝那头留下了负责看着他受罚的宫人。


    梦惟瑜捂着自己的脸,瞧着自己父皇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只剩眼泪,依旧在无声地往下淌。


    梦惟渝则是趁势用余光扫了眼一旁的母后,只见得这位有着皇后之尊的女人,早已经是一脸的麻木。


    梦惟渝再次感觉到自己心口被堵住了。


    自己的这位母后,到底是经历了多少次的失望,才会做到面对着这般不公的处置习以为常?


    梦惟渝不敢想。


    隔了一会儿,皇后才在梦惟瑜面前蹲下,用手替他擦掉泪水:“对不起,都是母后不好。”


    “如果你不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或许再怎么,也能够得到你父皇哪怕一丝的关心和爱护吧。”


    作者有话说:


    俗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第152章 收徒


    后一句话,她说得很轻,即便是离她最近的梦惟瑜,都没听清楚。


    但梦惟渝听清楚了。


    女人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苍凉,苦涩和自责。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道尽了一个母亲充斥着心酸和无奈的爱。


    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


    梦惟渝跟在她身边,被“养”了两年多,也没看出来她有丝毫的错处。


    那个错了的人,分明就是他的父皇,是那个狗皇帝啊。


    顺着梦惟瑜的视线再度看向皇帝所离去的方向,一股无名火从梦惟渝心头燃起。


    我!去!你!娘!的!


    这什么纯种的傻逼!!昏君!!!


    身为一国之君,发生这样的事,不调查一下就开始偏心偏帮,你这国家竟然还没亡,简直是天理难容!


    在极度的愤怒过后,梦惟渝又是逐渐冷静了些——或许,他这一世的便宜亲爹能当上皇帝,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这般看似儿戏的宫斗,不过是他对那对母子无限的偏爱和纵容。


    因为他偏爱贵妃,那头贵妃和梦元琪只需要随便找了个借口,给了他处置这事的理由,他自然是赶紧顺着台阶而下,做下了决定。


    至于真相,那重要吗?


    在这御花园中,又没什么别的见证者,两边的人自然是偏向自己那一边的皇子,就算真要查,只怕也是不了了之。


    这傻逼便宜爹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敢如此地妄下决断。


    而这事有了结果,哪怕是真的知晓其中缘由的宫人,为了自己的命,自然也是不愿开这个口。


    只剩下他们母子,背下莫须有的黑锅,不仅被泼一身脏水,还得将这脏水咽下,敢怒不敢言。


    想到这儿,梦惟渝忽然就有些怀念监控了。


    有这玩意儿在,他把这监控直接甩这狗皇帝脸上,看他还敢这么空口断案吗!


    虽然理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梦惟渝还是很气。


    这他妈的纯种傻逼爹,偏心偏到天边去了。


    他可以接受偏心,甚至可以接受这位生父对自己的漠不关心,可被这么倒打一耙地污蔑,还因为这番莫须有的污蔑被如此责罚,他咽不下这口气!


    梦惟渝越想越不忿,那钦天监既然说得这么准,怎么就没让小爷的克父体质发作,让这狗皇帝当场克到阎罗殿,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国丧呢?!


    抱着报复心理设想了一下,梦惟渝这才觉得自己心情好受多了,同时又有些无奈。


    这沉浸式过三生,当真是……太苦了。


    不过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切实地感受到,这些事,的的确确是曾发生在他身上过的。


    自御花园事件过后,许是知道了自己有父皇无限的宠爱,那个梦元琪愈发嚣张得势,若是和梦惟瑜碰上,总少不了要想着法子欺凌他一番。


    梦惟渝甚至看得出来,那个梦元琪,分明就是故意在他出门玩儿的时候,故意来这么一出的。


    而两个皇子之间的冲突,又总少不了皇后和贵妃之间起矛盾,回回皇帝来了,都是要偏帮贵妃。


    事不过三,早慧如梦惟瑜,也终于是有所察觉——他的母后,似乎早已经对一切都看淡了,连贵妃那或明或暗的挑衅讽刺,都没放在眼中,但为了他,回回都要和贵妃对上,然后吃亏。


    渐渐的,梦惟瑜再也不闹着要出去玩了,就连性格,也明显变了许多。


    可他不再活泼,反而是变得安静,怯弱又胆小,有时候一些风吹草动,都能吓得他一个哆嗦。


    明明在两三岁这个年纪,他本该是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才对。


    皇后对梦惟瑜身上的变化焦心不已,数次想带他出去走走散心,最终只换来了他一句“我出去的话,七哥只怕又要来欺负我,到时候,到时候母后又要吃贵妃娘娘的亏了。”


    皇后微微一怔,眼泪不自觉地就下来了,抱着他小声地哭泣起来:“都是母后不好,是母后连累了你。”


    梦惟瑜摇了摇头,张开略短的小手臂抱住了她:“不是母后的错,我都听说了,是父皇他抄斩了母后的母家,让得母后无所依靠,这才让父皇可以对我们生杀予夺,母后是为了我才这般隐忍的,怎么会是母后的错呢。”


    “母后别哭,等孩儿以后长大了,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听着梦惟渝那脆生生的,带着稚气的言语,皇后破涕为笑,摇了摇头:“傻孩子,母后不求别的,只求你能够平平安安,开心长大。”


    然而皇后的心愿,终究是没能得偿所愿。


    在梦惟瑜三岁那年,他正在宫内和别的宫人玩耍,却被一名宫人“失手”推到了假山的水池中。


    虽然救得及时,但梦惟瑜过度受惊加着凉,浑身高热,皇后请了宫中所有的太医前来诊治,却全都束手无策。


    因为梦惟瑜高热半昏迷,没法睁眼,梦惟渝看不到外界发生的事,只觉得自己也跟着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要热炸了。


    除此之外,就是耳边那不绝于耳的、急促混乱的宫人低泣,以及他母后的压低的啜泣声。


    这般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恍惚间梦惟渝听到了宫人的对话,这才得知,自己已然高烧了足有三天。


    而在这几日的功夫,皇后也是查明了梦惟瑜落水的真相,当场将那名宫人杖毙,而后又吩咐道:“来人,去将梦元琪绑了,将他给我阉了!”


    那还是他头一回听到,他母后这般语气,森冷之中,带着几分偏执和疯狂。


    有宫人紧张道:“可、可是,如此一来,等皇上归来,只怕是要责罚娘娘。”


    “我还怕他不成!”皇后冷笑,“她儿子都快把我儿子折腾死了,既如此,我也用不着忍气吞声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是!”


    随着一众宫人离开,梦惟渝感觉到,身边的喧嚣,逐渐的静了下来。


    而就在这时,忽然有着一道凉风袭来。


    梦惟渝只感觉那股风带着凉意,似乎连呼吸,都是在此时舒畅了许多。


    就在这时,皇后那略显焦急和惊疑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你、你是何人?!”


    “呵呵,皇后娘娘不必紧张,我不是什么坏人,其余人等,我只是暂时让他们陷入昏睡中,没什么大碍。”


    一道梦惟渝十分耳熟的声音响起:“哎呀呀,倒是没想到,这随便出来走走,都能找到一个灵魂力量如此强大的好苗子。”


    梦惟渝心神巨震,这道声音,怎么听起来……和长青峰主的声音那么的相像?!


    皇后:“你……莫非您是那……传说中的仙长?”


    “唔,照凡界的说法,我应当就是你们口中的仙长吧。”


    年轻男子的声音落下,紧跟着就响起了一道沉闷的声音。


    梦惟渝还没得及分辨这是怎么回事呢,就听他母后带着哭声苦苦哀求道:“仙长、仙长大人,求您菩萨心肠,救救我这可怜的孩子吧!”


    “皇后娘娘,你这般突然跪拜,可是有些折煞我了。”年轻男子笑道。


    皇后却十分坚定:“您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仙长,而我不过是凡间一国皇后,何来折煞一说,只求仙长能救救他。”


    “救我自是要救的,就算你不提,我也会救他的。”年轻男子道。


    紧接着,梦惟渝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同时一只宽大的手,替他把了把脉:“咦。”


    皇后立马紧张起来:“仙长,他怎么样了?可有什么不妥?”


    “倒是没什么不妥,就是你这孩子的体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年轻男子话语中有些庆幸,“还好此次出门,我正好带了可解之物。”


    说着,梦惟渝忽然感觉到有什么极寒冷的物什,贴在他的额头上。


    顿时有着一股寒意,自那玩意儿爆发,而后涌入到他的体内。


    那股一直干扰着梦惟渝的热意,在寒意的对冲调和之下,终于是逐渐消退而去。


    梦惟瑜眼皮动了动,勉强地睁开了眼。


    借着这个机会,梦惟渝也是看清了那个将自己抱在怀里的年轻道人——那般熟悉的模样,除了长青峰主之外,还能有谁?


    确定了事实的瞬间,梦惟渝忽然记起来了许多,那些此前不时闪过的那些记忆片段,并不是那位原主的,而是……我自己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的?


    若是那些记忆都是他的,那他为何又会出生在现代社会?


    为什么能看到关于这个世界的小说?


    因为信息量有些超出自己的预期,一时间,梦惟渝脑海之中,全是问号。


    随着自己记忆的复苏,他并没有得到什么解答,反而是生出了更多未解的谜团。


    而就在梦惟渝因为这个消息的冲击而头脑风暴之时,那边长青峰主也是有些新奇地逗了他一下,这才看向另外一边的皇后:“皇后娘娘,我这儿,有个不情之请。”


    他怀里的梦惟瑜,也是跟着看向皇后的方向。


    只见得向来端详得体的女人,眼眶发红,眼睛明显哭肿了许多,她随手用帕子拭了拭脸上的泪:“仙长有话不妨直说。”


    长青峰主笑了笑:“我观这孩子十分有仙缘,不如娘娘就让他随我而去,做我弟子,可好?”


    皇后明显怔愣了好一会儿,梦惟渝看见她下意识双手紧握,隔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逐渐松开:“他能有如此造化,是他之幸,我自然不会阻拦。”


    就在这时,梦惟瑜也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看着皇后,急忙道:“母后,您不要我了吗?”


    皇后摇了摇头:“傻孩子,能跟着仙长当徒弟,可比在这深宫之中,要自在快乐得多了。”


    梦惟瑜被皇后的话给说得有些意动,不过他还是道:“可我不想离开母后。”


    长青峰主道:“在我门下做弟子,没有那么多的约束,若是你想要回来,随时可以回来见你母后。”


    梦惟瑜眨巴了两下眼睛:“这是真的吗?”


    长青峰主道:“自然是真的。”


    梦惟瑜想了想,这才认真地点了点头:“那好,我答应做你的弟子。”


    长青峰主脸上的笑意,顿时深了许多,他颠了颠怀里的梦惟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梦惟瑜。”梦惟瑜脆生生地答道。


    一旁的皇后,则是赶紧去找了笔墨纸,将梦惟瑜的名字书写在上。


    “梦惟瑜。”长青峰主低声念了一下,“倒是个好名字,只是……”


    皇后:“只是什么?”


    “经我观测,这孩子命中缺水,我想着,干脆给他改一名字。”长青峰主屈指一弹,那空中,便是凭空漂浮出一个“渝”字来。


    皇后瞧着那个渝字,倒是没有多言,反而是释怀地笑了起来:“我为他取这名字,本意为从心从王,改作渝字,正好摆脱了帝王家的枷锁,不再从王,唯有从心。”


    长青峰主点了点头,和梦惟瑜道:“既如此,那么以后,你便是改名叫梦惟渝了。”


    梦惟渝点了点头。


    长青峰主则是再度看向皇后:“虽说修者不可过多干涉凡间俗事,可他既愿意拜我为师,那我与皇后之间,也算是有些因果,我就再赠与皇后一份善缘吧。”


    他随手掐算了一下,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惊色。


    皇后眸光一直落在梦惟瑜的身上,眼神中满是不舍,听到他的惊疑声,有些不解:“仙长这是……?”


    “我本是想,替你另寻安身之所,如此一来,也方便你们母子时常相见……”长青峰主顿了一下,语气有些高深莫测起来,“如今看来,皇后的命中,自有缘法,倒是我多虑了。”


    烧了近几日,虽然恢复了,可梦惟瑜现在到底还是个孩童,听了这么一会儿,很快疲倦上涌,昏睡了过去。


    梦惟渝的眼前,也再度黑了下来,困倦袭来。


    不过他到底是没有昏睡过去那么快,依稀还有着几缕意识挣扎着。


    再然后,他听到皇后特意放轻了许多的声音:“我有没有缘法,倒是不打紧,只需要这孩子能过得好,我就安心了,我这儿也有个请求,不知仙长,可否答应?”


    长青峰主:“你请说。”


    “我虽一介凡人,却也听闻,仙长们手段颇多,不知仙长可有法子,能够让得这孩子,忘却这几年的前尘往事?”


    长青峰主沉默良久:“有是有,只是如此一来,在忘却前尘往事的同时,他会连同着你这个母亲,一同忘记。”


    “若真如此,倒也正好,没了我这个牵挂,忘掉了这深宫中的种种,他才能过得更好。”


    “这些年为了我,这孩子一直过得很不好,这里发生的种种,只会成为他的困扰,只须忘掉我,就能彻底告别这所有的不愉快,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皇后叹了口气,有释怀的轻松,又带着几分落寞不舍,但最终,一切都化成了殷切的期许。


    “而这,或许也是我这个母亲,所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不知隔了多久,就在梦惟渝的最后一缕意识要撑不住之时,他听到了长青峰主的声音。


    “好,我答应你。”


    第153章 师兄,我回来了


    意识再度恢复时,梦惟渝感觉到自己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失去了。


    可是他现在这样,还有什么可失去的东西?


    梦惟渝思索片刻,猛然惊觉——是记忆!


    有很多以前的事,在他的记忆力中变得模糊了起来,已经记不大清了,至于那更往前一些的,更是死活都想不起来了。


    他回想着失去意识前所听到的对话,心说莫非长青峰主封人记忆如此厉害,还能影响到他自己不成?


    但很快,梦惟渝发现自己错了。


    醒来之后的小不点儿梦惟渝,先是反应了片刻,对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年轻道人怯怯地叫了声:“……师父。”


    “哎。”长青峰主笑着应道。


    叫完了人,小梦惟渝又环顾了一圈四周,又看了看长青峰主,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师父,你怎么还在我母后的宫殿里啊?”


    “要是让其他的宫人瞧见我母后里有外男留宿,对她很不好。”


    听着他这奶声奶气又一板一眼的话语,长青峰主不由好笑:“没事,他们瞧不见师父。”


    小梦惟渝顿时睁大了眼:“这难道就是母后常和我说的,画本故事里仙人们常用的隐身咒吗?!”


    长青峰主:“是。”


    小梦惟渝:“那我以后,也可以学会它吗?”


    “这是自然。”长青峰主笑了,“不仅是隐身咒,以后的你,还会学到很多很多非常厉害的法术。”


    听了个遍的梦惟渝:“……”


    不是,合着这时候的长青峰主,还没有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封印他的记忆啊?


    ……那我的记忆,是怎么消失的?!


    梦惟渝思索了一番,忽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他记忆的流失,似乎并不是长青峰主所影响的,而是他“附身”的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悄然进行着。


    只是这种变化,并不怎么明显,而且是从那些久远的,最不起眼的记忆开始逐渐消失的,所以他并没什么感觉。


    若不是昨晚听到他母后和他师父提及封印记忆的事,让他有了失忆这个概念,他可能现在都没察觉到。


    在这般悄然无觉的潜移默化之下,再过段时间,他就会彻底遗忘自己的大部分记忆,到了那时……他便是失去了自我的意识,遗忘掉自己的来历。


    想到此处,梦惟渝有了一瞬的慌乱。


    但很快,他又逐渐冷静下来。


    他是喝了三世酿才在这儿的,这般失忆,或许也是三世酿的作用之一——随着时间推移,他会渐渐地忘掉自己这道意识的来历,彻底地融入曾经的自己,将自己的那一生,再走一次。


    ……还挺高级的。


    想通了,梦惟渝也就放下心来。


    这些事本就是他曾经经历过,却又被遗忘的,如今重走一遭,的确是忆三生了。


    他继续透过自己的眼睛,看着外界,看着自己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和自己的母后道了别,又约好了以后一定会时常回来,这才又折回来,却发现本来还在等着他的年轻道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梦惟渝四下看了看,泪水很快就浸满了眼眶:“……师父?你不要我了吗?”


    “没有,师父在和你捉迷藏呢。”长青峰主响起。


    梦惟渝只听到了声音,却看不到人,他正张望着,就感觉到自己被猛地抱了起来——


    梦惟渝顿时破涕为笑,有些新奇地看着将自己托起来的空气:“师父怎么忽然连我也要隐身不给看了?”


    “因为师父就要带你离开这里了,这么大摇大摆的,有些不太好。”长青峰主笑道,“除此之外,师父也想替你出出气。”


    话音落下,忽有浩瀚灵光汇聚而来。


    恰逢东方处的天边,旭日初升,红色的朝阳犹如一滴落入水中的红墨一般,将周遭的天空,悉数染成一片火红。


    随后火红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而出,将天空悉数染成了一片火红。


    万顷火霞中,忽有一头威风凛凛的巨龙在其中若隐若现,最后在整个京都震惊的目光之中,呼啸而下。


    小梦惟渝正满是惊讶地看着落在自己面前,已然缩小了很多倍的龙,下一瞬,他便被长青峰主放在了龙头上。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抓住了两只龙角。


    “坐稳了。”长青峰主笑着说完,这条龙便是仰天长啸,在那阵阵低沉的龙吟声音中,冲天而起。


    而后这头龙的体型迅速扩大,又带着梦惟渝在整个皇宫的上空盘旋了几周,这才在那一众被惊动的宫人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中,向着天际而去,最后消失在了天边。


    小时候的梦惟渝坐在龙头上,早已经是被这头龙给帅得迷了眼,新奇中带着兴奋和雀跃。


    而梦惟渝的意识,却是读懂了长青峰主的用意——他这般高调威风的被神龙带着,破空离去,只怕之后的数年,甚至数十年,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都要一直活在他哪天回来复仇的恐惧阴影之中。


    ——虽然答应了他母后要封印他的记忆,可他这位师父,依旧在用自己的方式,替他出气。


    想到这儿,梦惟渝心头一暖,感动之余,又想到了他母后之前和长青峰主的交代,心情又消沉了几分。


    他的母后,牺牲了自己在他记忆的存在,来换取他后半生的无忧无虑。


    但很快,梦惟渝心中,又满是不解,仔细一想,又不知道自己的不解,从何而来。


    ……他记忆流失的速度,加快了。


    出乎梦惟渝意料是,在造出龙带着他离去之后,长青峰主并未直接带他回紫微山,而是又带着他,悄然回到了京城。


    因为小时候的他,在长青峰主问想要去哪儿的时候,说了要回京城逛逛。


    有长青峰主在,自然不用担心会在其他人面前露馅。


    梦惟渝和长青峰主在京城里待了三天。


    在接受了自己的确是被长青峰主收为徒的同时,梦惟渝也是彻底看出来,他这位师父,似乎并不是那么的擅长带孩子。


    所以在第三天早上,长青峰主摇人了。


    无心掌教一来,瞥见那被长青峰主抱着的他,立马挑了下眉:“又捡徒弟了?”


    长青峰主点点头。


    无心掌教叹了口气:“所以,你找我来,又是让我帮你带孩子是吧。”


    长青峰主挑眉道:“当初可是师兄自己说的,我的徒弟就是你的徒弟,你也会视若己出,这带徒弟的事,自然也有你的一份。”


    “话是这么说,你就不能捡徒弟的时候,捡些年纪比较大的吗?回回捡回来的都是小豆丁,然后将人交给我带。”无心掌教无奈道,“我这管一个紫微山就已经够忙的了,还得抽空再替你带孩子。”


    长青峰主笑了笑:“你放心吧,这是最后一个徒弟了。”


    听完全部的梦惟渝:“……”


    合着他的几位师兄师姐,都是他师父负责捡,无心掌教负责带?


    另一头,无心掌教没在这话题上继续,转而道:“既捡到徒弟,何不直接带回紫微山,还要我专程来一趟。”


    “我这不是瞧着你天天劳碌,让你也出来放松放松吗?”长青峰主说,“而且,我这儿也有我的谋算,正好一举两得。”


    无心掌教:“什么谋算?”


    长青峰主压低声音将皇后的托付说了一下:“要封印他过去的记忆,简单,可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记忆,届时他连我都有些生疏,在那之前,还是稍微打下些感情基础为好。”


    无心掌教颇为赞同:“这倒是不错。”


    *


    自无心掌教来了之后,小时候的梦惟渝,自然而然地变成了由无心掌教带。


    当然,虽然是把孩子让给无心掌教带了,可长青峰主也没直接离去,而是陪同着一起。


    小时候的梦惟渝懵懵懂懂地看着二人互相交谈互动,大的梦惟渝则是看得有些哑然。


    这两个大佬这表现,比他之前看到的还要给上那么几分,导致他总时不时地会生出一家三口在外旅游的错觉。


    不,确切来说,应当是双大佬人间蜜月,顺便带上他这个小孩。


    得亏现在的他还是个小孩子,若是现在年龄的他,和电灯泡也没区别了!!!


    在感叹之余,梦惟渝也是有些意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替长青峰主带孩子的次数多了,他这位师伯,对于带小孩明显有一套,而且也没什么架子,直接让他跨坐在自己脖子上,和长青峰主一路游玩过去。


    然后就出意外了——这位修真界的第一人,最厉害的剑修大佬,被他尿了一身。


    梦惟渝:“……”


    救命!好尴尬!!


    这种黑历史,就不要让我也记起来了好吧?!


    因为这个小插曲,接下来的一阵子,梦惟渝都有些尴尬。


    但很快,他的那份尴尬,就随着越来越多记忆的流逝,被抹除了。


    *


    这天早上,梦惟渝再度醒来,就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人一派温润,另一人则生得风流倜傥。


    那模样略显风流的男子笑盈盈地问道:“小家伙,你还记得叫什么名字?记得我是谁吗?”


    梦惟渝瑟缩了一下,虽然他脑海中有些空白,但到底还是记得一些事的:“我叫梦惟渝。”


    他又看了看问话的男子:“你是我师父。”


    “哎。”长青峰主应了声,又指了指旁边的人,“那他呢?”


    梦惟渝眨了眨眼,怯生生地道:“他是师伯。”


    一边说着,他也是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子。


    “果然,虽然是封了……可他这性格,到底是扭转不过来。”瞧着面前孩童那双大眼睛中闪动的紧张害怕,长青峰主叹道。


    无心掌教:“其实我倒有个法子。”


    梦惟渝定定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师长耳语了一番,而后他师父笑呵呵地朝他看了过来:“小渝,今天起,我们就要回紫微山咯。”


    梦惟渝咬了下嘴唇:“紫微山……是哪儿?”


    “紫微山,是我们的师门所在。”无心掌教道。


    梦惟渝顿时有些委屈:“那,回了紫微山,师父和师伯是不是就不带我玩了?”


    无心掌教揉了揉他的脑袋:“傻孩子,回到紫微山,你还有着好多的师兄师姐,可以陪你一起玩耍。”


    梦惟渝顿时眼睛一亮:“这是真的吗?”


    长青峰主道:“自然是真的,尤其是你七师兄,他和你年纪差不多,正好能和你互相当个玩伴。”


    梦惟渝顿时开心了起来:“好啊,那我们快回去吧!”


    长青峰主和无心掌教相视一笑,而后无心掌教将梦惟渝给托起:“走咯,回山——”


    一路腾云驾雾,梦惟渝看到了很多新鲜事物,每当这时,他总要好奇地问一声,而无心掌教也是知无不言,一一给他讲解作答。


    回到紫微山之后,长青峰主将他带到了一个地方,在那儿,梦惟渝见到了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孩,男孩的脸看起来有些酷酷的,额头上,则是有着一道极漂亮的水蓝色印记。


    “来,小渝。”相貌一派风流倜傥的年轻道人用手掌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个是你的七师兄,祁不知。”


    *


    见到祁不知的第一面,梦惟渝是有些害怕的。


    他的这位七师兄,模样有些冷酷,看起来有些不好接近。


    但很快,他便是发觉,祁不知只是外表看起来不好接近,性格却很不错,他很快就生出了几分亲切感,也没那么拘谨了。


    在祁不知的带领下,他们一起走遍了摇光峰各处,而后在祁不知的邀请下,梦惟渝和他住在了一起。


    梦惟渝不知道师父忙什么去了,总之他和祁不知二人还没有什么要修习的,每天早起之后,在祁不知的代领下,两人要么是去小溪边抓鱼、上树掏鸟窝,要么就是去和摇光峰的飞鹤们玩耍、漫山遍野地去找果子吃,一块去打猎,然后一起吃猎来的烤鸡,日子过得自在而又快乐。


    和祁不知住了一个月后,这天,梦惟渝和祁不知正放风筝玩着呢,就见他师父来了,身后还带着六个人。


    “师父!”梦惟渝赶紧打了声招呼,眼神却是往另外的六人看去。


    他师父带来的六人,每个看起来都大不相同。


    “不知,小渝,来。”长青峰主笑道,“今日正好你们的师兄师姐都有空,正好一起,认识认识。”


    话音落下,梦惟渝就见那一身彩裙的漂亮女子消息盈盈地开口了:“师父,直接介绍可就没意思了,要不还是让七师弟来替小师弟介绍吧,正好也考考七师弟,看他还记不记得清我们。”


    “瞧不起谁呢!”


    祁不知不满地哼了声,而后拉着梦惟渝的手,和他说道:“别看师兄师姐们人多,其实他们还是很好认的。”


    “看到那个光头没有?他就是大师兄,名叫隋逸。”祁不知开始替他介绍道。


    梦惟渝顺着他示意地看去,认真地点点头:“我记下啦,光头像卤蛋的是大师兄。”


    那边的六人,都是往大师兄的脑袋看了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师兄挠了挠他铮亮反光的脑袋,也跟着无奈地笑着。


    祁不知又继续道:“那个短头发,看起来很帅的,是二师姐。”


    梦惟渝反复看了几眼,不确定地说:“短头发的,不是……二师兄吗?”


    “是二师姐。”祁不知斩钉截铁地说,“我记得很清楚,唯一一个短发的就是二师姐!”


    梦惟渝再次乖巧地点头。


    祁不知则又继续。


    “头发上插毛笔当发簪的是三师兄。”


    “那个穿着裙子特漂亮的是四师兄,不过他特喜欢乔装打扮成女的,我觉得叫四师姐也没问题。”


    “眼睛外遮着白纱的是五师兄,最喜欢穿粉裙子的是六师姐。”


    梦惟渝点点头,在祁不知这一番介绍下,他还真记下了所有师兄师姐,认认真真一一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这些师兄师姐们似乎也很喜欢他,不仅特地给他带来了礼物,还轮流着将他给抱起来陪着玩耍了一轮。


    在一片其乐融融中,梦惟渝扭过头,看向祁不知——七师兄说的果然没错,这些师兄师姐们,也都是很好相处的、可以视作家人的人。


    在认完师兄师姐之后,长青峰主也是送了他一份礼物。


    那是一把无比精巧,透着股凉意的长命锁。


    “小渝,你体质特殊,体内火气过于旺盛,这把长命锁,能够压制住你体内的火气,所以你要切记,要时时带着它,务必不能损坏这把锁。”


    梦惟渝还是头一回见到他师父这般严肃认真的神色,点了点头:“嗯,我一定会好好地戴着它的!”


    *


    时光荏苒,一晃又是数年过去。


    这短短的几年中,梦惟渝也是经历了很多事,得到了百般的呵护和宠爱。


    和大师兄一起睡午觉,结果被大师兄的光头反光影响睡觉,委屈了半晌,最后还是大师兄用自己本命的白猫哄了半天,这才哄好。


    围观二师姐打傀儡,二师姐十分厉害,每打死一个他就在一旁鼓掌,最后把手拍肿了,之后二师姐特意为他打造了一双手套灵器,只要碰在一起就可以发出巨大无比的鼓掌声,还能保护他的双手。


    和三师兄打牌,输得太过惨烈哭了半天,最后赢了的三师兄被他画了满脸的乌龟。


    被四师兄哄骗着穿裙子伪装成他女儿一块下山玩,结果四师兄这个“带孤女的小寡妇”太过疼爱他这个“女儿”,还真招了烂桃花,带着他一路亡命奔逃回到紫微山。


    吵着要五师兄弹琴哄睡觉,五师兄嘴上嘴上嫌弃地说着“小屁孩事怎么这么多我这琴音只会用来打架”,一边还是弹琴哄他睡觉。


    看上了六师姐的灵食,闹着要吃,结果那是六师姐炼体专用的灵食,补过头成了小胖墩,一个月等能量消耗尽了才恢复原样。


    ……


    当然,更多时候,梦惟渝都是和祁不知黏在一块。


    两人同吃同住,一同修炼,彼时的祁不知还未凝练出本命剑来,拿着师父赐下的长剑挥舞,他就在一旁一边学着辨认各类草药,一边不时地看祁不知练剑耍剑。


    除此之外,两人做的最多的,就是四处玩耍,有时候也会趁着师父不注意,悄悄溜下山去玩。


    在这数年中,随着年岁的成长,以及一众师兄师姐们的疼爱纵容下,梦惟渝的性格,早不再如同刚刚到摇光峰时那般怯生生的,反而是惯出了几分调皮。


    祁不知成功凝练出本命剑的那一天,他们一脉的弟子齐聚,为祁不知庆祝。


    “呃……不知,你刚刚说,你的这把本命剑,用了你和小渝的名字,叫做不渝?”大师兄惊愕地问道。


    余下的师兄师姐们,也都是有些惊诧地看着祁不知和梦惟渝。


    祁不知不明所以:“是啊,怎么了?”


    梦惟渝同样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们。


    “一名剑修终其一生,只会有一把本命剑,本命剑就是他们的道果,亦是他们道心的象征,意义十分重大。”大师兄摸了摸下巴,“你用你的名字和小渝的名字给它命名,只怕你未来结的道侣得知此事,会有些吃味啊。”


    祁不知不解地问道:“道侣是什么?”


    梦惟渝也跟着问道:“道侣是什么啊?”


    大师兄正要说什么,就收到了二师姐的一记眼刀,他瞧了眼面前的两个一脸天真的孩子,也意识到现在和他们说这些,到底有些为时过早。


    大师兄笑了笑,随口解释道:“道侣呢,就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是要互相陪伴一生,一直到天荒地老,永不相弃。”


    他这含糊的话,对于这个年纪的祁不知和梦惟渝而言,还是有些太难懂了,一时间,两个人都是各自消化琢磨了起来。


    梦惟渝皱了皱眉,这几年,他和师兄大多数都是在一块的,现在听得大师兄说,以后师兄身边,会有更重要的人替代他,一直陪着师兄,他心口顿时有些闷闷的。


    但很快他就又笑了起来:“那还不简单,既然这把剑用了我的名,那我一直陪着师兄,做他的道侣不就好啦!”


    “这有什么难的,小渝给我当道侣不就行了?这样我们就能永远永远在一起了。”


    两人的声音几乎是一同响起,而后各自愣了一下,又忍不住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弯着眼笑了起来。


    其余的六人则是被这两个小家伙的语出惊人给震得有些失神,而后彼此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无奈的笑意,将道侣的概念解释清楚不是,不解释清楚也不是。


    梦惟渝并没有看懂师兄师姐们眼中难以理解的深意,他看着祁不知,小脸上笑容灿烂:“师兄也想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祁不知朗声笑道,“我要我们一直在一起!”


    梦惟渝:“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间便是做下了约定。


    其余的六人瞧着这两个小家伙你一句我一句的稚子之言中,就将彼此的一生都给托付了出去,一时间也是好笑有无奈。


    ——罢了,等他们再长大一些,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他们都是如此想的,可惜的是,他们都没等到那一天。


    炼成本命剑后,祁不知和梦惟渝双双下山历练,异变陡生!


    那一日,寻常平和的深林中,忽有兽潮爆发。


    为了护住梦惟渝,祁不知动用了体内那股被封禁的力量。


    霎时间,兽潮被彻底冰封住,杀局迎刃而解。


    逃过一劫的梦惟渝还没来得及和往日一般夸赞祁不知厉害,就被祁不知一把给推开了!


    他回身朝祁不知看去,心脏蓦地一空。


    只见得祁不知的体内,有着一股寒气汹涌而出,这股寒气似乎有些不受祁不知的控制,竟是让得他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冰封了起来!


    梦惟渝顿时着急慌乱了起来,师兄这是……怎么了?


    “愣着干什么!快走啊!快逃!”就在梦惟渝走神间,祁不知暴喝道。


    梦惟渝猛地回过神,倔强摇头:“我不要走!师兄是为了保护我才变成这样的,我不能单独抛下师兄一个人在这里!我带你回去找师父,师父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迈步朝着祁不知走了过去,步履坚定。


    “你要是再留在这儿!会和我一样被冻住的!”祁不知的双腿已经被冻住了大半,走不了路,只能焦急地咆哮道,“快走!你回去了,找到师父,就能救我了!”


    梦惟渝定定地看着祁不知,话是这么说,可他冥冥中生出了股预感——若是他就这么抛下祁不知离开,回去找师父,是来不及救下师兄的。


    “小渝?!你还在发什么呆啊?!”见他立在原地不动,自己体内的寒气缭绕在他的身侧,已经在他幼小的身躯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祁不知更急了,歇斯底里地道,“听师兄话!好不好?回去,找师父来救我!”


    梦惟渝却是在此时回过神,他瞧着祁不知那不停往外涌的寒气,忽然想起什么,低下头,取出了那枚一直被他随身携带的长命锁。


    祁不知瞧得他的动作,意识到了什么,瞳孔微缩:“小渝,那把锁是师父为了你打造的,你不要乱来……”


    他话还没说完,梦惟渝的眼中,便是闪过一抹决然,他摘下了那把长命锁,猛地往地上一砸。


    “咔。”


    长命锁应声被摔成了两半,而就在此时,梦惟渝也是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一直被压制住的那股火气,在此时如同火山爆发一般,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滔滔不绝的热意瞬间将他身上的薄冰彻底融解,梦惟渝眼睛一亮,赶紧朝着祁不知迈步走去,而后如之前的每一次给对方取暖一般,张开手抱住了他:“之前一直都是师兄保护我,这一回,就让我来保护师兄吧。”


    在那股热意的对冲之下,祁不知体内爆发出来的寒气,终于是遇到了势均力敌的对手一般,逐渐受到了压制!


    祁不知体外的那层冰,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飞速地化开。


    感受着怀里人那仿佛永不熄灭的炙热温暖,对于饱受寒气折磨的祁不知而言,如同在寒冬中遇到了火堆一般。


    他张开手,将怀里的小朋友也紧紧地抱住。


    极热与极寒的力量的交织对冲,持续近半日。


    在梦惟渝的帮助下,祁不知体内的那股失控爆发的寒气,终于是彻底得到了压制,稳定了下来。


    梦惟渝也是没再从祁不知的体内,感觉到有寒意的涌动,整个人便是放松下来。


    两人互相放开了对方,瞧得祁不知的表情,梦惟渝顿时骄傲了起来,然而还不等他脸上露出笑容,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极大的不适感:“师……”


    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梦惟渝的眼前,顿时模糊起来,等他再回过神,他却是发现,本来比他要高上一些的师兄,忽然比他矮了。


    他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不是祁不知矮了,而是他……


    为什么他看到师兄的正前方,还站着一个自己?!


    为什么师兄抬着头,这么惊恐地看着他?


    没等梦惟渝明白这怎么回事,一股莫名的吸扯力,忽然自天上爆发而出。


    在那股莫名的吸扯力下,梦惟渝不受控制地快速向上漂浮,仿佛要被那股爆发而出的大力吸扯而入,他苦苦挣扎着想要落下,却无法抵御分毫,只能是就这么看着祁不知和自己离得越来越远。


    慌乱和恐惧席卷而来,彻底将他裹挟,梦惟渝彻底没了神,他焦急地出声,将手对着祁不知抓去:“师兄……救我!”


    祁不知同样回过神,有着慌乱无神地伸出手,试图抓住他。


    然而两人的手,却是就这么的互相穿透而过。


    “小渝——”祁不知目眦欲裂,他挣扎着想要飞身而上,去抓住他的小师弟,奈何刚刚的寒气爆发,消耗了他太多的力量,他踉跄了一下,便无力地跪倒在地。


    即便如此,他却依旧挣扎着要起身。


    在这须臾间,梦惟渝却已被吸扯到了上空那个无形的漩涡之中。


    在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之前,他听到了祁不知那微弱的,字字泣血的哭声:“狗老天!将我的小渝!还给我啊——”


    *


    无边的黑暗,将梦惟渝彻底包围。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疲倦爆发,他陷入了沉眠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时不时听到一阵声音。


    “滴滴,滴滴。”


    “先生,您这孩子,先天不足,只怕是……”


    “他身上的病症,闻所未闻,我们会努力保护他,可他能活到多大,或许,就得看现代医术能否取得巨大进步。”


    ……


    是夜。


    梦惟渝坐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不见丝毫的血色,他却无知无觉,依旧在飞快地对着手机上的小说翻页。


    因为清醒的时间有限,他的阅读速度很快,争分夺秒地支配他可以获得快乐的时间。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淡色长裙的女子进了病房:“小渝?该睡觉了。”


    “妈,你就让我再看会吧。”梦惟渝道,“我都快看到大结局了,就一会儿!我一会儿就能看完然后休息。”


    “还是先休息吧。”女人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早点休息,明天你十八岁生日,我和你爸爸商量好,我们一家一起去游乐园。”


    “真的吗?太好了!”梦惟渝眼睛一亮,放下了手机。


    怀抱着过全家一起去游乐场过生日的美好愿望,他听话地躺下,而后陷入了睡眠。


    ……


    梦惟渝再度清醒过来,怔了许久。


    他大梦一场,虽然清醒了过来,可那梦中过往的一桩桩,一幕幕,却深深地镌刻在他的记忆中。


    他看到了他那为了他而不断隐忍,为了他的无忧无虑而殚精竭虑的母后;


    他看到了师兄师姐们对他的照顾关爱;


    他还看到了,他和祁不知之间的羁绊,他们之间的约定,以及……他们的分离。


    梦惟渝也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比如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梦惟渝”,会和他长得一模一样——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梦惟渝”这个原主,他就是这个身子的原主人;


    比如他看到的小说里的“梦惟渝”,为什么会如此遭人嫌恶——那个万人嫌“梦惟渝”,就是夺舍他,逼得他魂魄离体,顶替他的小人。


    他的师兄师姐们对他有多爱,自然就会对“梦惟渝”有多恨。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对他态度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望着他眼神中还会时不时流露出他所看不懂的情绪。


    哪有什么穿书,这分明是他魂归故里。


    正当梦惟渝百感交集时,耳边忽然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他偏过头,看见了那一身白衣,一双深邃眼眸凝望着自己的青年。


    一如当年,他非要自告奋勇爬树掏鸟窝,祁不知等在树下,张开手臂等着接应他。


    这是一场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重逢。


    梦惟渝怔怔地看着祁不知,眼眶渐渐红了。


    “师兄……”


    “师兄!”


    他手一撑便要下树,却一时有些调动不起力量。


    就在他即将摔落而下之时,眼前忽然一白,被祁不知稳当地接住了。


    不等在祁不知的怀里站稳,梦惟渝便张开手臂,紧紧地抱住了祁不知,泪水夺眶而出:“师兄,我回来了。”


    祁不知同样抱住他,抱得比他还要紧,向来冷冽低沉的声音,也是有些哽咽微哑:“回来就好。”


    作者有话说:


    因为想一口气写完重逢,结果拖了时间,抱歉orz


    PS:写到这我还记起来,这应该算是修真流的天降竹马了(bushi)


    第154章 坦白谈心


    就这么相拥了好一会儿,梦惟渝澎湃的心绪这才逐渐平复了些,然后他就猛地反应过来——


    草,太激动了不管不顾地就直接扑师兄怀里就算了!还和小时候一般非要抱着人不放……


    这抱的会不会有些太久了?


    想到这儿,梦惟渝顿时有写不好意思起来,但紧接着,他也注意到了祁不知依旧收紧手臂,压根没有松开他的迹象,那点儿冒头的不好意思,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师兄自己都不在意,我在意个什么劲?


    心里这么想着,梦惟渝也就这么保持着,感受着祁不知那坚实有力的拥抱,以及对方微凉的体温和萦绕鼻间的独属于祁不知的冷香,终于是有了从大梦中苏醒的实感。


    他心下一松,享受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以及去而复返的万分感慨。


    在被那无形的力量给吸走的时候,梦惟渝甚至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回不到这个世界,再也见不到师父和师兄师姐们,也见不到祁不知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在另外一方世界中,活了一世。


    但最终,他还是回来了,还误打误撞地恢复了记忆。


    可即便如此,梦惟渝还是颇有种不真实感,小声唤道:“师兄。”


    祁不知声音响起:“怎么?”


    梦惟渝:“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不会还在三世酿所营造的梦境中吧?”


    “不是。”祁不知说着,像是要用行动让他感觉到真实感和安全感一般,将他再度拥得更紧了几分,“现在的我,不够真实么。”


    “真啊。”梦惟渝答道,“可三世酿所构造的梦境,同样也是真的很,感觉我不是在做梦,而是重回到了前几世,把曾经的事,又都做过了一轮似的。”


    祁不知沉默数息,只是道:“三世酿制造的梦境中,应当不会让你知晓你曾喝下它。”


    梦惟渝被这个理由说服了,但还是忍不住抬杠道:“不,在喝下的最前期,我还是知晓我自己是在梦境中的。”


    祁不知:“嗯。”


    就这么互相说了会儿话,梦惟渝到底是没忍住——他和师兄真的抱得太久了,照这架势,怕不是要这么一直互相抱着到地老天荒?


    想到这儿,梦惟渝又不自觉地想起梦中和祁不知的那个约定,耳朵微热。


    小时候的自己和师兄,竟然……那么小……就已经互相约好要结道侣了!


    当时的稚气之语,如今再回想起来,还真是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果然是不知者无畏啊!


    就在梦惟渝胡思乱想之时,祁不知似乎才逐渐地平复心情,手稍微松开了些。


    梦惟渝顺势也放开了手。


    两人各自分开时,梦惟渝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哭得好像很厉害,直接把祁不知肩膀那一块的衣服都打湿了,隐隐露出了衣服下的皮肤来。


    梦惟渝的耳朵顿时更热了些。


    他的动作没能逃过祁不知的眼睛,随意地瞥了眼自己的肩膀,祁不知再度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大概是情绪过于激动,此时梦惟渝的眼框,依旧泛着一片红,眼角处还挂着泪珠。


    他微微抬起手,替梦惟渝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


    梦惟渝回过神,就见祁不知弯了弯唇,随手捏了把他的脸,话中带着几分打趣:“既然回来了,不该高兴么,怎么哭成这样了,看起来倒像是被欺负狠了似的。”


    梦惟渝顿时更不好意思了,眨了眨眼睛把那有些失控的泪逼了回去后,没好气地捶了他胸口一拳:“我这叫喜极而泣好吧!难道师兄不高兴吗?”


    祁不知双眸定定地看着他,神色柔和:“高兴。”


    梦惟渝哼了声,又忍不住地盯着祁不知的脸看。


    虽然之前也没少看,可那是失忆的时候看得,这会儿恢复了记忆,再看到祁不知,那种感觉就有些不一样了。


    祁不知见他一直盯着自己,问:“在看什么?”


    “在看长大后的师兄。”梦惟渝如实道。


    祁不知:“可曾看出什么来?”


    “变高了,也变帅了。”梦惟渝评价完,又试探地捏住祁不知的脸往外扯了一下,而后忍俊不禁,“就是看起来冷冰冰又硬邦邦的,和个大冰块似的。”


    说完,他心情忽然就又有些低落下来。


    因为祁不知的冷,并不是他想如此的,而是受体质的影响。


    如果没有当初的那场意外,以他体内的天火之气,是可以让祁不知免受那股寒意的侵蚀之苦。


    祁不知任由他对自己的脸下手,瞧得他眼神中的低落,眸光微动:“冷冰冰我认了,这硬邦邦……是指什么?”


    小朋友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就被分散了:“硬邦邦,是……”


    ……是什么来着?


    梦惟渝自己都不知道。


    毕竟他当时顺口就这么说了,哪儿还想那么多?!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和硬邦邦挂钩的事物,梦惟渝顿时被噎了一下,脸色微烫。


    不是,梦惟瑜你脑子里都是什么带颜色的废料?!


    祁不知本来只是随口岔开话题,却不料眼前的小朋友卡住了不说,脸上还飘着一抹不自然的桃花色。


    ……这是想到什么去了。


    “没什么。”意识到自己卡壳太久,梦惟渝干巴巴地答道,“那就是个跟冷冰冰的补充描述。”


    祁不知轻嗯了声。


    梦惟渝松了口气,正打算将这事越过去,耳朵就被祁不知捏住了:“没什么,那你耳朵怎么红成这样?”


    梦惟渝更臊了:“就是……我这不是恢复记忆了嘛,想到了一些小时候特丢人的事。”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梦惟渝的脑海之中,倒还真拔萝卜带泥似的很快闪过几桩让他尴尬不已的事来。


    其中最让丢人的事——彼时他和祁不知还未学会清洁咒之时,几乎是回回都一起光着在一个桶里洗澡。


    然后有一回,他不知道怎么想的,和祁不知比较了一下那啥,然后就因为祁不知的比自己的要优越哭闹了起来,最后还是祁不知哄他,说是因为他年长几岁,等他以后长大了,也会和他一样。


    他信了又没全信,遇到师兄师父们,还试图要看看他们的佐证一下。


    ……真的是十分的童言无忌。


    好在祁不知并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笑了起来:“你小时候丢人的事,可不少,我都一一帮你记着呢。”


    这种事真的有记的必要吗?


    一想到刚刚的那种糗事还被记着,梦惟渝就尴尬得很,不甘示弱地说:“……记着就记着吧,师兄丢脸的事,我这也记着呢。”


    两人互相打趣说笑间,视线又一次对上了。


    梦惟渝笑完,忍不住又再次抱住了祁不知:“师兄,能够回来,再次见到你,真好。”


    祁不知环住他:“是啊,真好。”


    两人短暂地相拥了一下,就分开了。


    就在这时,梦惟渝灵魂深处,忽然有熟悉的动静传来。


    瞧着那九条熟悉的小龙再度出现,梦惟渝脸色微变。


    不等他开口,祁不知已经一手扶住了他,一手抵着他的额头上。


    在祁不知的帮助下,这回的九龙噬魂的过程,梦惟渝依旧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痛苦,不过被大量抽取灵魂力量,依旧是让得他有些虚弱。


    之后,祁不知便又和之前一般,取出丹药喂他吃下,体贴地附带了一颗糖。


    梦惟渝一边倚靠在祁不知怀里,将糖含在口中,感受着体内逐渐充盈恢复的灵魂力量,忍不住问出了在三世酿构造的梦境中一直藏在心中的问题:“师兄,我当初之所以魂魄离体,是不是被人强行夺舍啊?”


    提及旧事,祁不知眼神深处冷了下来:“嗯。”


    猜想得到了印证,梦惟渝松了口气。


    他就说嘛,为什么他灵魂离体,在另外一个世界活了一世,还能看到书中的“梦惟渝”还有戏份。


    若不是受到这个因素的干扰,他当初明明都已经猜想到了自己就是原主了!


    梦惟渝又问:“那我体内的这座吸食灵魂力量的阵法,是为了惩罚那个夺舍之人设下的吗?”


    祁不知:“算是吧。”


    梦惟渝总觉得他这个回答有些不对劲,但他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另外一个问题:“师兄,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的?”


    此前的他一直觉得,祁不知对自己的态度转变太过明显,只不过那时候有着一个所谓的丹修天赋顶着,祁不知也说是因为这个,想要与他交好,所以他也没觉出什么异样来。


    可在恢复记忆后,他再回过头去盘,就发现事情完全不是他想的那般。


    祁不知:“嗯。”


    梦惟渝又问:“师父他们,也是早就认出我来了吧?”


    祁不知:“是。”


    梦惟渝:“……”


    亏我整天提心吊胆地披着马甲不敢露出丝毫破绽,还觉得我掩饰得很好,合着我这马甲早就被扒光了啊?


    梦惟渝:“……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确定的下来的?”


    祁不知答道:“镜子。”


    梦惟渝恍然大悟:“难怪,无论是师兄师姐们,还是师父他老人家,都是那次照镜子之后,开始对我有了明显的态度改变。”


    就连他身上的封印和种种限制,以及身份的恢复,也是从照完镜子之后就……


    把思路一捋清楚,梦惟渝忍不住又把那个该死的夺舍之人骂了一通,要不是有他做干扰,他早就猜中事实了好吧!


    梦惟渝一边骂一边疑惑:“既然你们都认出我来了,也知道是我了,为什么没一个人和我明真相啊,害得我一个人傻乎乎的疑神疑鬼,成天提心吊胆。”


    “因为你重活了一世,那时候也不记得我们了。”祁不知耐心解释道,“师父说,贸然和你提起,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毕竟,对当时的你而言,所处的环境,以及面对的人,都太过陌生了。”


    梦惟渝仔细一想:“师父所说,确实很有道理。”


    如果不是他看过小说原文的话,长青峰主的推论,是正确的。


    所以这事说到底,坏就坏在他是上帝视角看过小说的,再加上“梦惟渝”这个烟雾弹,这才导致双方之间有一定的信息差,引发一系列的事来。


    问到这个份上,梦惟渝又是有些奇怪道:“当初师兄也说了要让师父替我撤掉阵法,为什么师父解了我身上的诸多限制,却又依旧留着这九条小龙不撤去,让它们继续吞食我的灵魂力量啊?”


    祁不知:“因为你的体质。”


    梦惟渝:“我的体质?是我的天火灵魂和天木灵体之间,有什么后遗症吗?”


    “是。”祁不知沉吟片刻,叹了口气,“五行之中,木能生火,火却伤木,二者相冲,灵魂不稳。”


    梦惟渝瞬间睁大了眼:“师兄的意思是……”


    祁不知:“你的肉/身和灵魂之中,有所冲撞,因此极容易遭人夺舍。”


    “寻常凡人被夺舍的难度为一百,你被夺舍的难度,为零。”


    “正因如此,当初师父才会用九玄碧霞冰,为你打造了那柄长命锁,为的是通过其自带的寒气,压制住你体内的天火之气,削减火木相冲的后遗症,而其中刻下的阵法,则替你锁住灵魂。”


    梦惟渝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祁不知瞧着他面色微白,在他额头上弹了一记,话语中,少见地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教训意味:“结果你这小朋友一通乱来,摔坏掉那把长命锁……”


    梦惟渝回想着当初种种,垂下眼眸,闷声道:“哪怕是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选择救师兄。”


    “我被夺舍了,灵魂还可以轮回,仍有活路,若是任由师兄就这么被冻住,师兄的灵魂,也会跟着魂飞魄散,彻底消亡。”


    “你……”


    祁不知正欲再说些什么,梦惟渝却是飞快地打断了他:“哎呀,事情都已经过去老久了,而且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师兄你就别翻旧账了,快说快说,这和那九条小龙又有什么关系?”


    祁不知瞧着小朋友这熟练的一通撒娇卖乖,轻叹了口气,到底是拿他没办法:“这九条小龙,名为九龙锁魂阵,可将一个人的灵魂,封锁在肉身之内。”


    梦惟渝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祁不知则继续道:“师父说,若要解此阵,需得再寻得一份九玄碧霞冰。”


    梦惟渝:“……”


    坏事了,这玩意儿,小说中好像也没出现过啊?


    祁不知看着他的神情,忽然道:“小渝。”


    梦惟渝:“啊?”


    祁不知薄唇微抿。


    正常来说,若是一个人在陌生环境苏醒过来,瞧见陌生的人,一开始的确是会害怕,可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在感知到其他人并无恶意之后,总能适应下来。


    可梦惟渝却不一样,一直到恢复记忆之前,在出发来永明城之前,祁不知仍旧能在梦惟渝的眼中,看出了对自己的害怕。


    就像是小兽一般,平时倒是敢出来玩耍走动,一有风吹草动,就又缩了回去。


    趁着这个机会,他想解决一下梦惟渝的这个心结。


    打定主意,祁不知扯了一下他的脸:“方才你问了我那么多,我都回答你了,礼尚往来,我这儿,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梦惟渝眨了眨眼:“师兄尽管问吧,我一定知无不答!”


    祁不知:“既然你已经恢复了记忆,那现在,可以和师兄说说,为什么一直这么怕我么。”


    梦惟渝想也不想,如实答道:“因为我没恢复记忆的时候,觉得我才是夺舍之人,而师兄又是个极度厌恶夺舍的人,我当然害怕了。”


    祁不知微微一怔:“你知道我极憎恶夺舍之辈?”


    “对啊。”梦惟渝说,眼下恢复了记忆,再无后顾之忧,也就没有再瞒着祁不知的必要了,“在回来之前的那一世,我看过一本小说。”


    祁不知:“小说?”


    “呃,在咱们这个世界里,就是话本。”梦惟渝随口解释了一句,“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话本,是以师兄为主角的,写尽了师兄的毕生成长,里面有提到过,师兄最憎恶夺舍之人,见之必杀。”


    “难怪。”祁不知眼眸微动,经由梦惟渝那么一解释,他可算是知道这小朋友为何有着诸多别扭的表现了。


    他若有所思地轻声道:“可以说说,那本话本里,是怎么写我的么?”


    “没问题啊。”梦惟渝一口答应下来,“不过真要说下来,只怕是要好几天的时间,我先给你讲几个关键点?”


    祁不知:“好。”


    梦惟渝便简单地和祁不知说了简单概括之后的情节版本。


    祁不知耐心地听完,忽地一笑:“你所说的这些内容,倒的确是和我上辈子的经历完美重合。”


    虽然已经知道此事,但听到祁不知亲口承认坦白,梦惟渝还是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师兄……就这么把这么秘密的事告诉我了?”


    果然今天是个好日子,宜摊牌,宜谈心。


    祁不知从他的反应也看明白了,又掐了一把他的脸:“你都把我的一生看完了,又那么聪明,自然能够通过我使用的剑诀等,推测出来。”


    梦惟渝笑道:“话是这么说,你如果不承认的话,我可能会更倾向于怀疑自己看的是盗版虚构的话本。”


    祁不知微微摇了摇头:“这事也没什么不可以和你说的,我在你面前,没有秘密。”


    梦惟渝心微微一顿,虽然他们年少相识相伴,可中间到底分隔多年,可师兄……却还是选择将信任无条件地交付与他。


    心中感动之余,他笑着道:“师兄这么信任我,就不怕经过一世,我性格已经长歪了,变坏了,回头把你的秘密都宣扬出去嘛。”


    “即便是另活一世,可魂还是那个魂,是不会轻易改变的。”祁不知解释完,忽地信然一笑,“更何况,我还会怕你一个小朋友不成。”


    “……你等着,我这就把你重生的事,告诉师父和师兄师姐们!”梦惟渝挑了下眉,恶狠狠地威胁道。


    祁不知一点儿也不怕,反而有些忍俊不禁:“你尽管去告诉,就算他们知道,也不会拿我怎样,更不会宣扬出去的。”


    梦惟渝:“……”说得也是。


    祁不知又捏了一把他的脸:“连口头威胁都不敢夸大了说,你这心眼,还想害得了谁。”


    梦惟渝:“……”


    眼见这个话题是聊不下去了,他果断开启转移话题大法:“师兄,你是什么时候重生回来的?”


    祁不知:“我被绑的那时候。”


    “……那不就是我回来的时候!”梦惟渝意外道,“难怪那时候我还什么都没反应呢,脖子就已经贴着一把剑了!”


    祁不知也沉默了一瞬:“我当时刚刚苏醒,还以为是在幻境中,所以……”


    “所以你就对着我挥剑了。”梦惟渝想到这事,煞有介事地哼了声,开始秋后算账,“师兄,你知不知道那一剑,到底给我带来了多少阴影。”


    祁不知沉默了片刻:“对不起,当时差点就误伤了你。”


    听得青年那认真而郑重的语气,梦惟渝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道:“师兄,我就随口说着玩的,并不是真和你计较的意思。”


    “我知道。”祁不知轻声道,“可这事说起来,的确是我有错。”


    “那时候师兄也刚刚回来啊,又不知道是我也回来了,怎么能算是师兄的错呢?”梦惟渝据理力争,“说到底,还是这老天爷的错,让我们同时回来。”


    一边说着,他忽然又有些好奇:“师兄,现在的你,究竟是什么修为的时候回来的啊?”


    祁不知:“距离飞升,仅有一步之遥。”


    “……那不就是快结局的时候?”梦惟渝有些不解,“按正常来说,你不该已经飞升了才对,怎么会重生回来呢?而且还是和我同时回来的,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祁不知:“不知道。”


    “你这个当事人竟然也不知道吗?”梦惟渝更惊讶了。


    祁不知轻嗯了声,皱了皱眉:“我的记忆,好像缺失了一部分。”


    梦惟渝更意外了:“缺失了部分?”


    祁不知微微颔首:“失去的那部分记忆里,应当是发生了什么,导致我飞升失败,反而回到了现在。”


    梦惟渝:“……听师兄这么一说,这事情好像有些扑朔迷离起来了。”


    祁不知若有所思:“你看的话本结局,没有写到什么吗?”


    “……我没看完呢,和结局差了几章。”梦惟渝说着,顿时更加的苦恼和遗憾了。


    但凡多一天,他就能把小说给看完,说不准他还能提取出来一些有用的信息或者线索,不至于现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总不能是大结局里,祁不知飞升失败,然后重生回来吧?


    ……那样的话,岂不是太给人喂shi了?!


    辛辛苦苦打秘境升级打boss拯救苍生天下,然后一朝回到解放前,这给哪个读者看到了,不得心梗!


    别说其他人,就是梦惟渝这么一路看下来的,光是想想都难受得紧。


    而且,祁不知重生回来的时间点,又是和他穿回来的时间点是一样的,这就更是巧合得不能再巧合了!


    梦惟渝越想越觉得,这事实在疑点重重,仿佛是有着一双大手,在背后推动着这一切,可又没有丝毫的头绪。


    就好像是面前隔了一团迷雾一般,让人无从找角度去思考。


    瞧得小朋友满脸的苦恼,祁不知安慰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无需纠结。”


    梦惟渝有些郁闷地点点头,瞥见那一旁不停散发着香气的桃树,猛然回神:“师兄,你不是说失去了部分记忆吗?这儿正好有三世酿,你直接喝一口不就能记起来了!”


    第155章 吻


    梦惟渝万分欣喜激动地提议完,却见祁不知只是淡淡地瞥了眼一旁的桃树,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疑惑:“……师兄?”


    祁不知:“嗯?”


    梦惟渝看着他这幅淡定自若的模样,问:“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临飞升之际,结果忽然被打回到现在么?”


    祁不知有些好笑,不答反问:“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着急?”


    “我能不急吗?明明师兄距离飞升成仙,就只差那临门一脚了!结果又莫名奇妙地重生回来,再次成了金丹期,这不是师兄上辈子的种种努力,都化为乌有,彻底白费了吗!”梦惟渝一边替祁不知不值得,又忍不住问道,“难道师兄就不会觉得不甘心?”


    祁不知看着他这幅模样,忽地笑了起来。


    “你还笑得出来了?!”瞧得他这幅心情极好的笑容,梦惟渝惊了,“这换做是我,我高低得气个半死!真不知道师兄为什么还能这么高兴。”


    听着他这般咕哝,祁不知笑容反而加深了几分,在他脸上又捏了一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说我前功尽弃,失去了很多东西,可能够再次见到你,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梦惟渝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祁不知,正对上了青年那满是认真与温暖笑意的深邃眼眸,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瞬,彻底空了,只剩下乱了数分的心弦。


    就这么对视了好一阵,直到心跳加速,隐隐有些失控,梦惟渝这才回过神,强迫自己别开视线:“可你这番重生,需要面对的,是未知的且不可控的未来,师兄是真这么觉得的吗?”


    祁不知:“自然。”


    他顿了下,轻声道:“况且……一个人孤零零的成仙,也没什么好的。”


    听得祁不知这隐隐带着几分自嘲落寞的话,梦惟渝心下蓦地一空,这才记起来,上辈子的祁不知虽然功成名就,修为一路高歌猛进,可随着他修为的精进,体内的寒气就愈发的厉害。


    越是后期,祁不知的情感就被封冻,愈发的寡淡,即便是师父和师兄师姐们在,却依旧是如天煞孤星一般,独自一人踏过漫漫成仙路。


    虽然到了后期,因为祁不知情感封冻,作者也就没再描述他的心情,更衬得他有种苍茫而空洞的孤单。


    有时候梦惟渝甚至有种错觉。


    封冻了情感和一切事物,只依靠着火系法宝才能维持不让自己连魂带肉/身都被彻底冰封的祁不知……某种意义上和一具只有些许自我意识的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那是没了他的陪伴之后,祁不知的处境。


    看似人生赢家,可细究下来,却是有些一败涂地。


    在那种情况下飞升成仙的师兄,真的能算是圆满吗?


    更何况,那时候的师兄,本就只依靠着火系法宝才没被体质后遗症反噬,若真的成仙了,体质的问题是彻底得到解决,还是……依旧和修仙一般,随着体质的变强而变强?


    想到此处,梦惟渝顿时更心疼祁不知了,他握住了祁不知的手,认真地道:“放心吧师兄,这回有我陪着,应该不会再让你重走上辈子的那般境地了。”


    祁不知看着他,弯着唇答应道:“好,你可要说话算话。”


    “我什么时候食言过?”梦惟渝挑着眉,不满地问道。


    “上辈子。”祁不知眸光深沉地看着他,“明明说好了要一起去凡间历练,一起长大,一起……成仙,结果你那通乱来……”


    梦惟渝:“……”


    梦惟渝:“那时候,我也是没得选啊,难道要我看着师兄就这么在我眼前死去吗?!”


    “话虽如此,可到底是你食言了。”祁不知一本正经地说。


    梦惟渝顿时气弱下来,而后又感觉到不对:“所以师兄是在责怪我吗?”


    “不是怪你,怪我自己,若是足够强大,无需动用那股力量,也不至于让你遭受歹人夺舍,灵魂被逼离体。”祁不知说着,不自觉地握紧了梦惟渝的手。


    听得他这般认真且带着失落的自责,以及那猛然收紧了许多的手掌,梦惟渝心口同样有些闷闷的:“当时的情况,说到底,真的怪不了谁,只是造化弄人。”


    祁不知:“嗯。”


    这桩往事太过沉重了,梦惟渝忍不住岔开话题,故意道:“师兄,这是你今天第二次翻旧账了。”


    祁不知一愣:“有么。”


    “有!”梦惟渝据理力争,“先前第一次被我打断了,现在又来一次!”


    一边说着,他也是猛地反应过来——一般被一个人反复提及的事,或许那件事,就是那个人的执念之一。


    所以,没能够保护好自己,是师兄一直以来的心结吗?


    梦惟渝再度看向祁不知,认真地说:“师兄,当初的事,一切都是意外,况且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嘛,你就不要再把它放心上了。”


    祁不知略有失神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倒是没想到,一别多年,曾经的那个小朋友,也是成长了许多,一下便看出来他的心结所在。


    就这么看了片刻,迎着少年那双干净澄澈、满是关心的眼眸,这个埋藏在祁不知心底最深处的执念,顿时逐渐瓦解,消散。


    沉默片刻后,祁不知微微颔首:“好,我答应你。”


    梦惟渝却是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阵:“真的?”


    祁不知迎着打量,也依旧不心虚:“我何时骗过你。”


    梦惟渝哼了一声,嘀咕道:“谁知道呢,说不准师兄只是口头答应我,并不是真的将此事放下了呢。”


    “这事简单。”祁不知说,“你若不信,可以来搜我魂。”


    梦惟渝:“……搜魂代价太大,而且我也不会。”


    “搜魂不行,还有一法。”祁不知忽然说。


    梦惟渝好奇道:“什么?”


    祁不知瞧着那一脸不设防的小朋友:“灵魂之交。”


    魂、魂/交?!


    梦惟渝眼睛逐渐睁大,耳朵顿时热了起来,说话都结巴了一下:“这、这怎么忽然就要到这份上了?又是搜魂又是……的。”


    祁不知成功地瞧着他耳朵微红,微微弯唇:“不是你一直不信么。”


    梦惟渝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这后面的方法,是祁不知故意在逗自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师兄!你就是个大流氓!!!”


    见他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祁不知应声道:“嗯。”


    他这么直接的就应下了,梦惟渝顿时语塞,忍不住道:“你这承认得未免也太干脆了吧?”


    祁不知面不改色地道:“刚刚的确是我流氓了。”


    梦惟渝彻底服了:“你这未免也太理直气壮了吧?!”


    祁不知却道:“和你学的。”


    梦惟渝一时没反应过来:“……和我学的什么?”


    祁不知抿了下唇,没开口。


    梦惟渝却瞬间福至心灵,想起了之前的木桶事件里自己那胆大包天的磨剑,耳朵顿时更红了,用手肘给了祁不知一记,有些好气又好笑地道:“师兄,你还真是……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祁不知也跟着笑:“没办法,近墨者黑。”


    一边说笑着,方才旧事重提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梦惟渝又是忽然记起了什么:“师兄,你当初之所以一直那么压级,是为了等我回来一起去凡间历练吗?”


    祁不知:“嗯,当时回去之后,师父立马就布下了招魂的阵法……”


    说到此处,他也是顿了一下。


    梦惟渝却是明白了他未尽的话——可是他等了许久,依旧没等到他回来。


    我这嘴巴,就不该提这话的!


    梦惟渝正郁闷着呢,就听到祁不知说:“好在,我终于还是等到了。”


    梦惟渝轻轻点头:“嗯,等这回事一了结,师兄师姐们归来,我们就可以一块去凡间游历了。”


    不过在那之前……


    梦惟渝催道:“师兄,机遇难得,你先去把那三世酿喝了吧。”


    祁不知问:“你就这么的想让我喝它?”


    梦惟渝眨眨眼:“师兄可以不在乎重来一次的事,可这重来一次的原因,以及失去的记忆,还有背后的推手,总得试着了解一下吧?万一这背后,就牵扯什么不可告人的惊天大阴谋呢?”


    祁不知沉吟片刻,被他说服了,点了点头。


    梦惟渝又道:“等你看完了,记得和我说一说,我倒是要看看,我后续没看到的大结局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祁不知挑了下眉:“所以你这么撺掇我,为的就是这个?”


    “当然不是啊。”梦惟渝矢口否认,“之前说的那些,都是我发自肺腑的,后面的那个才是顺便的!”


    祁不知:“嗯,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问?”梦惟渝忍不住瞪他。


    因为想听你亲口再说一遍。


    祁不知定定地看了他数息:“我的错,明知故问逗你玩。”


    梦惟渝重重地哼了声,这才放过他:“快去吧,我替师兄护法。”


    祁不知却短促地笑了声。


    梦惟渝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现在,还得倚靠着我。”祁不知打趣他,“如何能替我护法。”


    梦惟渝:“……”


    梦惟渝:“我是没什么劲,可我会叫人啊,要真有什么危机,大不了用玉佩召唤师兄的灵识。”


    祁不知轻嗯了声,一手揽着梦惟渝,径直飞身上树干。


    他先是将梦惟渝安置在树枝上坐好,这才倚靠在梦惟渝方才的位置,眸光淡淡地一撇,随意地摘下了一个桃子,而后一饮而尽。


    无边的黑暗顿时将祁不知所包围,而后再逐渐恢复些许亮堂。


    因为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生归来,祁不知对这三世酿的梦境,依旧心若止水。


    除非上一世的他,并不是他的第一世,不然的话,唯一让他能提点兴趣的,便是那诡异遗失空缺的那部分记忆。


    也不知道,这三世酿,能否帮他回忆起来。


    在祁不知思索间,耳边也是隐约传来了对话声。


    “易将军,您这儿子方才出生之时,天上紫气东来,祥云笼罩,呈龙凤之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当今圣上极信天象之说,就因为当今皇后当初出生之时,天现异象,而对皇后猜忌不已,认为皇后有可能动摇他的皇权,篡夺皇位,为此甚至找由头将皇后的母家,凌大将军一家给抄了满门!


    连发妻的母家都尚且落得这般下场,您儿子这般征兆,若是传入京中,只怕是要为你们易家招来九族之罪!”


    “这……那敢问先生,我易家该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你易家的活路,唯有一条,那就是在此事传到圣上耳中之前,将这孩子随便处置了,以示对陛下的忠心。”


    这话之后,祁不知耳边便安静了下来。


    直到一阵子之后,他才听到那位易将军深吸了口气,声音沉缓:“来人,将这个……孩子,带走。”


    听着周围的动静,祁不知分辨了片刻,便是认出来了——他走过的上辈子,应该就是他的第一世。


    至于方才所听到的对话,依旧不能在他心里掀起一丝波澜。


    自祁不知记事起,他便是独自一人,一直住在一片山野之中,没有家,也没有名字,和孤儿野人一般,平日里,全靠吃各种果子饱腹。


    再后来,他便是遇到了长青峰主,拜师之后被带回了摇光峰,从此之后,他才算是有了名字。


    正因如此,在祁不知心中,摇光峰才是自己的家。


    至于他的生身所在的家族……有和没有一样,他也并不会对其抱有任何期望,所以即便是亲耳听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要人处置掉才出生、甚至眼睛都没能睁开的自己时,他也毫无感觉。


    不过这么一来,祁不知倒是有些好奇,在他记事之前,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不知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忽然被抛了起来,而后便是一阵风声。


    看样子,他那生身父亲倒没狠绝到那份上,又或者说,是接了命令的人于心不忍,并未直接将他杀死,而是选择抛弃了出去。


    一日后,祁不知睁开了眼。


    许是他天水灵体的强度够高,即便是高中坠落,他也侥幸留了一命。


    更幸运的是,在他幼小的身躯上方,长着一株灵药——天心地乳花。


    此花天生地养,每隔一段时间,便是会分泌出类似乳液的灵浆,药性温和无害。


    ……


    就在祁不知因为三世酿而陷入沉睡之时,在他旁边护法的梦惟渝随意地晃着腿,一时间倒是有些百无聊赖起来。


    一边留意着周围的种种动静,梦惟渝盯着祁不知的睡颜看了片刻,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三世酿的那般将自己的前世再走一遍的沉浸式体验,后劲真的是太大了。


    而且,其中的消息量也是真的大。


    只是方才因为见到了祁不知,有人陪着说话,他的注意力重心,也是放在了和祁不知相关的事上。


    如今一空下来,梦惟渝又难免想到别的事来。


    比如,和上辈子的家人那未能完成的约定。


    想到自己十八岁生日当天,家里人反而发现自己……梦惟渝心里就有些难受。


    上辈子的他虽然清醒的时间不是特别多,可家人对他的爱意,并不会因此而减少。


    好在,他们也都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也都做好了准备。


    而且……自己这么一走,虽然是留下了些许的遗憾,可这说起来,也是好事。


    他的家人们,不用再为了他的病情而焦心不已,不必为了他昼夜不眠。


    最初的时候,或许会有所悲痛,可这份悲痛,可以被时间抚平。


    他们,也将有新的开始,而不是因为他的病情,而被一同束缚裹挟着。


    想到这儿,梦惟渝也是忽然记起他的另外一位母亲来,他在这方世界的母后。


    她如今还好?


    当初他离开之后,他那个便宜父皇……有没有因此而苛待她?


    想到这儿,梦惟渝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以他那个偏心到天边的狗皇帝父亲在,只怕他离开之后,他母后在宫内的日子,并不会好过到哪去。


    不过……梦惟渝又忍不住地想起来,他师父师父似乎想要给他母后另迁别居,结果算了之后,又说他母后自有缘法。


    想来,他母后应当是没什么事的。


    梦惟渝松了口气,还是决定去见一见他的母后好了,顺便也把当初的那些因果,和他的父皇,好好地算一账。


    打定主意,梦惟渝又看了眼祁不知。


    也不知道是不是体质的问题,按理说这三世酿这种酒,应该也算是让人喝醉的,结果看他师兄这幅模样,竟然一点儿也没有醉态,就和睡着了似的。


    ……也不知道,师兄这一觉,会睡多久。


    梦惟渝想了想,他那一梦,看似过了极长时间,可醒来之时,正好祁不知赶到了此处。


    从他被莫名奇妙地传送,到喝下三世酿醒来,这其中所隔的时日,应当不算长。


    话虽如此,可就这么等待的时候,也是真的无聊啊。


    无聊到梦惟渝看了好几回祁不知的脸,甚至萌生了趁机在他那张英俊帅气的面庞上画乌龟的想法。


    不过最终,梦惟渝到底还是没有下手。


    虽然以他和师兄的关系,就算真动手了,也不会有什么事,可就这么看来看去,梦惟渝还是觉得,他师兄这么帅的一张脸,被画花了真是太可惜了。


    想到这儿,梦惟渝又联想起那为了哄他,赢了牌最后反而被画满了乌龟的三师兄。


    之后,也就顺势地想到了其他的师兄师姐们来。


    纵观他这几世,打出生起,就挺命途多舛的,这之中虽然也遇到了不少恶心人的事和人,可他更多的,得到的是他人的关爱和呵护——先是他母后,后来是师父和师伯,以及七位师兄师姐,再后来……是他的家人们。


    他童年时在皇宫内所受到的心理创伤,也在这些爱意的浇灌下,被冲淡而去。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想到哪是哪儿,梦惟渝的唇角,也是浮现出了笑意。


    不过很快的,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来——虽然师兄说,这什么劳什子的九龙锁魂阵,可以封锁灵魂,可他当初穿过来之时,“梦惟渝”身上,就已经是种下这道阵法了啊!


    若是真有那么神奇,他又是怎么做到穿回来之后,直接将那夺舍的人的魂魄给顶掉,排挤出去的?


    还有就是,那个夺舍之人,目前也都还没个眉目。


    算了,等师兄醒来了,再问问师兄好了。


    梦惟渝自在地抻了抻手臂,忽然皱了皱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有些热。


    他细细地感觉了一番,眼神微微一凝。


    这不是错觉,这种热意,是从他体内,从他的灵魂深处蔓延而出的!


    梦惟渝记起了之前帮祁不知镇压寒气的事。


    以他们两人之间的体质,其实是可以互相依靠的。


    只不过现在祁不知还在沉睡着,不好让他帮忙。


    再等等看吧。


    梦惟渝又等了一会儿,额头逐渐沁出一层薄汗。


    就这么短短的一会的光景,此时他的体内,犹如是有着一轮巨大的炼丹炉一般,将他整个人都炙烤着。


    梦惟渝实在是被热得有些受不了了,他看了眼依旧没有醒过来迹象的祁不知,略微一纠结,最终还是往祁不知靠了过去——再怎么说,都是我师兄,就算是趁着别人睡觉的时候贴一贴额头,想必师兄也是能理解的。


    祁不知斜倚着靠在树干上,梦惟渝挪了过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制不住体内源源不断的折磨人的热意,跨坐在祁不知的怀里,直直地将自己的额头和祁不知的额头贴在了一块。


    二者互相接触的瞬间,从祁不知额间传递而出的冷意,倒是让得梦惟渝那股恼人的热有所缓解。


    然而还不等他松口气,体内的那股热意,却是如同滚雪球一般,愈演愈烈,如果现在还只是个火炉,那么现在,就是火山喷发了!


    梦惟渝:“……”


    奶奶的,这玩意儿还没上限了是吧?!


    一边吐槽着,梦惟渝也是被折磨得够呛,只能寄希望于祁不知的额头能多分出来一些寒气给他。


    可这会儿祁不知处在沉睡之中,那股寒气并不会特意地蔓延而出,专门替他镇压这股热气。


    ……该怎么办?!


    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有由内而外烧起来的迹象,梦惟渝开始有些心急了。


    一会儿之后,他就再也顾不上什么,直接给那灼灼的温度给热迷糊了,整个人半昏半醒,脑海之中,也就渐渐地只剩下一些零碎的想法。


    热……


    好热……


    还好晕好干……好口渴……


    一边这么想着,梦惟渝几乎本能地寻求可以缓解自己体内热意的事物。


    可惜的是,虽然祁不知体温微凉,可也就额头处比较冷一些,于现在的他而言,却是有些不够用。


    梦惟渝的眼角,逐渐难受得沁出了泪,他无助地用额头和祁不知的额头贴来蹭去,却依旧是不得缓解,整个人都要热化了,只能在潜意识低声轻唤着:“师兄……师兄。”


    似是听到他的轻唤声,他面前的青年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醒来的祁不知在一瞬的茫然之后,便是察觉到自己的身上,似乎压着一块火热的炭一般,他陡然睁开眼,看清了此时的情形。


    只见一名少年正整个人无力地依靠在他的怀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滔天热意,似乎是彻底的热昏过去了,只是本能地蹭他靠他,小声地呼唤着他。


    祁不知微微失神,终于是从梦境中彻底走了出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他沉睡期间,梦惟渝体内的天火之气,爆发了。


    怎么会这般不凑巧。


    祁不知微微蹙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从梦惟渝的现状和体温来看,只怕这天火之气的爆发,已经持续了有一阵了。


    事不宜迟,祁不知不再耽搁,立马调动起体内的寒气替梦惟渝镇压天火之气,同时将人搂在怀里,一边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抚道:“别怕,师兄来……”


    后面的话他还没能说出口,便是被彻底堵住了——


    许是因为热到极致,也渴水到了极致,在他张口的瞬间,和他额头贴着额头的梦惟渝似乎感受到了天水之气的存在,本能地凑了下来,精准地捕捉了他的唇。


    祁不知眼睛稍微睁大了些,愣住了。


    在少年那无意识的慌乱索求中,他尝到了少年火热柔软的唇,以及对方舌尖上所带着的那一抹淡淡的甜味。


    那是先前梦惟渝服用菩提天魂丹时,他喂给梦惟渝的糖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恭喜两位痛失初吻(bushi)


    这大喜时刻,有没有,那个,一点点即将过期的营养液(乖巧比手指)


    第156章 没法坐怀不乱


    这般怔愣持续了片刻,祁不知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感应着某位在自己这儿攻城略地似的一通胡乱搜刮的少年,终究是没推开他,任由着他在自己这儿乱来,蛮横地从他这儿攫取天水之气。


    眼下梦惟渝体内的天火正处在爆发巅峰,已然到了极致,光凭寒气镇压的话,只怕是见效太慢。


    这种时候,除了利用寒气助他镇压之外,也需要天水之气的协助,双管齐下,压制梦惟渝体内汹涌的天火之气。


    至于梦惟渝亲他,亲就亲了。


    祁不知本是打算两人推开,放血给梦惟渝——血液之中的天水之气,是比较浓郁的,而且方式也比较简单正常。


    可眼下小朋友误打误撞的,反而无师自通地找到了这种方式,他便不这么想了。


    虽然小朋友自他这儿土匪一般地抢夺天水之气,却也是同样将自己的天木之气,分给了他。


    水能润木,木亦能固水净水,二者之间,本就是相辅相成的。


    感受着浑身上下每一处对天木之气的无比渴求,祁不知便顺其自然,通过这般渡气的方式,将天水之气渡给怀里的小朋友。


    因着二人亲在了一块,本来贴在一块的额头稍微拉开了些距离,祁不知一边放任着人事不省的小朋友对自己胡搅蛮缠,同时抬手,一手搂人防止摔落,一手则贴在对方的额头上,将源源不断的寒气,一并输送入梦惟渝的体内。


    虽然是左右开弓替梦惟渝压制天火之气,可一时间的见效并没那么快,梦惟渝显然是难受极了,即便是祁不知孜孜不倦地将天水之气渡给他,他却犹嫌不足,在一通病急乱投医的试探撒欢之后,似乎是找准了“软柿子”,直接纠缠了过来。


    祁不知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那抹柔软,分明是……


    先前梦惟渝虽然乱来,到底只是时不时地碰过来一下,眼下这般……却是打算与他纠缠到底了。


    一边保持着渡气压制天火之气的同时,祁不知也是一边勉强地应付着小朋友那生涩又混乱的举动。


    在此期间,他再次尝到了小朋友那带着甜味的清新干净,让人舒适的草木气息。


    活了两世,向来冷心冷情,心绪毫无太大波澜的人,此刻,耳朵却是逐渐地红了起来。


    起初祁不知并不打算过多地将注意力分给小朋友这无心的求救之举,强迫自己专注渡气给人,结果在他这般纵容下,小朋友似乎反而得寸进尺,行事愈发张狂起来。


    在他这么一番捣乱勾缠之下,祁不知双眸凝望着梦惟渝,眼神也是逐渐地暗沉了下来。


    是你自己亲上来的,不能怪师兄。


    这般想着,祁不知便不再由着梦惟渝乱来了,而是主动发起了反击。


    梦惟渝本就是昏睡了过去,刚刚那一通,也不过是本能的无意识举动,祁不知有心相向迎合,很快就逐渐占据了优势,逐渐拿下主动权。


    虽然局势调转,可昏睡的小朋友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亲吻的主动权与否,他只是本能的痴迷着天水之气的滋润,就如同是在沙漠中即将热死渴死的人,找到了水源一般。


    这般镇压天火之气,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某一刻,怀里人的体温终于是逐渐降了下来,原本还愿意主动寻找天水之气的行径,也是变得懒散了许多。


    又这般过了一阵,祁不知感觉到小朋友推了自己的胸膛一下,他微微一顿,也没阻止,只是看着那一抹浅粉色的舌尖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


    祁不知静静地看着那闭着眼沉睡过去,脸上依旧带着一抹餍足的脸蛋片刻,眼神忽然带着几分复杂。


    他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随着两人分开,祁不知的思绪,也是沉寂冷静而下。


    回想起自己刚刚的举动,他视线停留在梦惟渝那依旧艳红的唇上,薄唇微抿,倏然间升起了欺负小朋友的负罪感。


    梦惟渝亲他,那是无意识的求助之举,而他方才那般,则是趁人之危的非礼了。


    纵横了一辈子的祁不知,此刻忽然难得的纠结了几分。


    此事,到底要不要如实告诉梦惟渝?


    思索片刻后,祁不知最终还是决定,将此事暂时掩盖而下。


    他倒是不怕梦惟渝会因此气他恼他,但他怕这小朋友因为此事而受了惊吓,又要想着法子躲着他。


    心下有了决断,祁不知深吸了口气,静静地搂着怀里人,也是趁此机会,让自己好好地冷静冷静。


    他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次如此和人亲近,头一回尝到亲吻的滋味,这般陌生而又让人不自觉沉浸在其中,回味无穷的感觉,即便是性情冷淡他,都是难以保持着坐怀不乱的状态。


    就在这时,祁不知看到梦惟渝忽然皱起了眉头。


    再然后,他便是感觉到梦惟渝的手摸索了一下,对着他握了过来。


    祁不知呼吸略微一沉。


    把手搭过来之后,梦惟渝还没结束,反而是抓着试图着将他给推挪开。


    祁不知瞬间心领神会,合着这小朋友是被硌着了睡觉不舒坦,一时有些无奈。


    明明自己这状态,他起码有一半的功劳,结果现在反而过来嫌弃他了。


    不过这么由着梦惟渝下去也不行,祁不知强硬地将梦惟渝作乱的爪子抓住,手指一一掰开,而后屈指一弹,取出一个软枕垫在他们二人之间。


    梦惟渝果然眉头舒展,也不闹腾了,呼吸逐渐平缓下来。


    “师兄的东西都敢这么随便抓,醒着的时候怎么没见胆儿有这么大。”祁不知轻声自语,忍不住在梦惟渝后腰一下的位置拍打了一下。


    睡梦之中的人自然是一无所知,对他这般象征性的惩罚无半点反应。


    祁不知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忍不住报复性地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才经历了九龙锁魂阵的抽取,又挨了天火之气这么折腾,小朋友似乎是累坏了,即便是被捏了脸,也只是微微蹙眉,不满地哼哼一声。


    瞧得他这般和小时候如出一辙的可爱的反应,祁不知眼神柔和了下来,忍不住弯了弯唇,到底是不再打扰他,兀自闭眼,调理自己的状态来。


    经历了那么久,此时的他,也是从梦惟渝那儿收获了不少的天木之气。


    一直到祁不知调整好状态,卧在怀里的人也依旧是没有醒转的意思,祁不知瞧了眼他眉心那颜色浅了许多的印记,放下心来。


    他举目望去,这方秘境之内,似乎并无昼夜之分。


    也不知道,他们二人究竟在这之中待了多久。


    不过就这么待着,让其余人在外面等也不行,祁不知抱着人下了桃树,又调整了一下,将人背起之后,在这秘境中四处游走。


    这方秘境实际并不怎么大,祁不知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出口。


    而除了之前所遇到的桃林之外,这片秘境之中,也再无其他的什么机缘。


    对此,祁不知倒也不觉得意外。


    此番之行,那能让人恢复前世记忆的三世酿,就已经是十分难得的顶级机缘了。


    所以他干脆利落地走进了出口之中。


    随着他们二人的离开,这处秘境,再度恢复了安静,它依旧在此,仿佛恒古不变,等候着下一位有缘人的到来。


    *


    秘境的出口,距离永明城并不算远,没一会儿,祁不知就带着梦惟渝回到永明城内。


    他的到来,立马就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一时间,城内有着几道流光升腾而起,正是那接了任务的其余数人。


    因为祁不知和梦惟渝是此行任务的队长,他们二人未归,他们即便是回去了,也拿不到任务奖励。


    更何况,他们之中的数人,本就不是为了任务奖励而来,所以一时也没急着回去,而是在城内等着。


    如今瞧得祁不知背着梦惟渝归来,一时间,其中的几人,都是悄然地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他们的眼角便是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一抽。


    因为在他们的感知中,此时的祁不知和梦惟渝二人,彼此之间气息融汇贯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需要极为亲近的气息交流,才会出现。


    再一联系二人如今都有些凌乱的衣衫,以及祁不知衣服上的一些皱巴巴的抓痕,以及人事不省的梦惟渝,这一切的一切,可供人联想的事情,那可真是太多了。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神情都是有些微妙起来。


    最终,还是季清檀率先回过神来,眉目中流转着惊诧的同时,面上依旧没事人一样:“祁师弟,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祁不知听着这话,问:“我们此行离去了多久?”


    季清檀答:“七日有余。”


    祁不知轻嗯了声。


    自感觉到梦惟渝气息消失的时候,他便也跟着进了秘境,找到梦惟渝的时候,虽也花了点功夫,可其中间隔的时间并不算长。


    而他找到梦惟渝的时候,梦惟渝正好醒了,可见三世酿并不会让人昏睡太久。


    至于之后的压制天火之气,保底估算,总不至于亲了近六日之久。


    说来说去,到底是那秘境内的时间流速,和外面的不一致。


    季清檀瞧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问:“那个,梦师弟他这是怎么了?”


    这话一出,一边一直没吭声的侯百烈和洛千秋表情微动,皆是看向了祁不知。


    祁不知向来不会特别在意其他人的想法和思绪,直言道:“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


    季清檀眼睛睁大了许多,莫非……还真是她想的那样?


    她又仔细地看了看祁不知和梦惟渝两眼,觉得这一趟跟过来,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值得了。


    寻常的亲近,彼此之间的气息不会如此的交缠在一块,所以……这两人必定有染!


    其余人的脸色,同样是十分微妙,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终还是季清檀开口:“既然你们如今也归来了,也在此处停留了数日,也该回去交差了。”


    祁不知微微颔首,目光对着城外眺望而去。


    此前梦惟渝的气息消失得突然,而将妖虎击杀还要放血取血的所需的时间太长,祁不知并未将其彻底击杀,而是封印活捉了下来。


    他背着梦惟渝出了城,取出一物,将那头妖虎给收了进去,这才折返回来,取出灵舟。


    “诶!”就在这时,正在原地等候的数人都是惊呼一声。


    祁不知微微抬眸,就见一道灵光飞快地掠入空中,而后便是彻底消失,不见了踪影。


    “那是那接连秘境入口的木雕!”侯百烈立马回过神,“怎么跑这么快!追都没法追了。”


    “那玩意似乎有些通灵,多半是有缘者才能激活它,如今得见有缘人,走就走了吧。”洛千秋淡定道。


    其余人也是一笑。


    在梦惟渝和祁不知相继因为那道木雕不见后,他们这段时日,等待的同时,也是研究过此物,发现这玩意儿无论怎么探测,都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木雕,好似之前接连传送走祁不知和梦惟渝的不是它。


    祁不知也是淡淡地瞥了眼流光消失的方向,取出灵舟:“任务已经完成,回吧。”


    *


    万顷高空之上。


    一道灵舟自空中划过,灵舟之内,赫然正是接了妖虎任务的一行人。


    灵舟自身并不算特别大,也无特别分出的房间等,和普通的孤舟一般,就一座船舱,此刻一行人,也都是在船舱内寻了个位置,各自坐着,同时目光也是似有若无地往某个方向投去。


    祁不知正端坐在那儿,双目闭拢。


    梦惟渝就在他身旁,此刻正倚靠着他,脑袋挨在他的肩膀上呼呼大睡。


    负责驾驭灵舟之余,祁不知也是不时地睁开眼,看一眼那靠着自己睡觉的少年,那眼神之中,满是柔和和关心。


    其余人见此情景,都是忍不住暗自感叹着。


    昔日的祁不知,总给人一种淡漠无情的感觉,好似行走的万年玄冰。


    如今,这块冰却是化开了不少。


    只不过这般变化,也只是对着梦惟渝一人才会显露出来。


    想到这,不少人都是心情复杂。


    毕竟即便是他们,也未曾想到过,那曾经以不近人情出名的紫微山年轻一辈第一人,也会有如此的一面。


    就在他们暗自感叹间,不少人的视线,又悄然落在了梦惟渝的脸上。


    虽然祁不知的变化很是不可思议,可梦师弟,却是值得这般对待的。


    “唔。”


    就在这时,那一直紧挨着眼的梦惟渝忽然低低地哼了声。


    这一下,瞬间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祁不知也是瞬间睁开眼,仔细地打量着梦惟渝。


    只见梦惟渝微微皱眉,嘴里似乎也在低声呢喃着:“师兄,师兄……不、不要,唔。”


    众人:“……”


    起初听到梦惟渝见师兄,他们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结果这后面的一声“不要”一出,这梦呓,便是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祁不知微微蹙眉,就见少年陡然睁开了眼:“不要!”


    祁不知:“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梦惟渝眨了眨眼:“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噩梦。”


    一边说着,他才发现自己此刻正整个人靠在祁不知的身上,脑袋还不偏不倚地拿人肩膀当枕头使,瞬间坐直了。


    一边说着,梦惟渝皱了皱眉,也是记起来他昏迷之前发生的一切,先是看了看船舱里的众人,又看向祁不知,问:“师兄,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祁不知:“不算久。”


    梦惟渝点了点头,又重新看了看四周,微微一愣:“……我们这是在回去的路上吗?”


    “是啊。”那头的侯百烈率先抢话道,“梦师弟,你这一觉可睡得真踏实,再有个一会儿,我们就要回到紫微山了。”


    什么?快回到紫微山了?!


    梦惟渝瞬间瞪大了眼睛。


    见他神色异样,祁不知问:“怎么了?”


    “……没什么。”梦惟渝摇了摇头。


    本来他的打算是,在离开秘境之后,顺道回一趟大燕,看看他母后的情况,同时也和他那个便宜父皇好好的清算一下的。


    结果这意外来得太突然,他不过是昏睡过去,再醒来,都快回到紫微山了!


    事已至此,他的打算,也就暂时落空了。


    思及此,梦惟渝也是有些苦恼。


    不过大燕虽处在紫微山所统治的辖区之内,却是离紫微山极远。


    从紫微山过去,也得七八日才能飞到,如今再往回,却是有些折腾。


    眼下既然回了紫微山,那还是先找师父了解一下情况吧。


    打定主意,梦惟渝也只得是将这件事暂时放到了一边。


    他再度看向祁不知,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祁不知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传音问道:“怎么了?”


    梦惟渝抿了抿唇:“就是……我之前体内火气爆发的时候,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啊?”


    虽然当时昏了过去,可梦惟渝潜意识中,依稀感觉到,自己好像是对祁不知做了件什么了不得的事。


    只不过当时实在太难受了,他整个人都快热化了,所以也不清楚,那究竟是自己热到扭曲的幻觉,还是真的做下了。


    瞧得他眼中的躲闪和局促,祁不知眉头微挑了一下,试探问道:“什么出格的事?”


    小朋友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没有吗?”


    祁不知不答反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有什么出格的事发生?”


    梦惟渝:“就是好像隐约有种感觉……看来应该是梦吧。”


    一边瞧着他这如释重负的反应,祁不知再度确信了自己不告诉他真相的事,是正确的。


    不然以这小家伙的机灵,还真的会反应出什么来,之前的事,反而会成为他的负担。


    这般想着,祁不知忽地有了主意:“你梦里对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吗?”


    梦惟渝:“……”


    他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我刚刚是傻逼了吗?为什么要和师兄说起这个?!


    这和直接跟人说,我好像做不可描述的梦,还梦到你了,有什么区别!


    虽然已经知晓前尘往事,可这种事,到底是不好和人明着说出来的,梦惟渝耳朵微微一热,含糊地回道:“……没有啊。”


    瞧得他注意力成功转移,祁不知唇角微动,语气之中,已然多了几分打趣:“若真没有,你怎会忽然这般问我。”


    “就是……”梦惟渝灵光一现,立马答道,“就是梦到小时候玩过家家,我亲了师兄的脸,怎么了?!”


    祁不知:“你小时候就没少亲我,这事也值得你这么惦记,还专门问我。”


    梦惟渝理直气壮道:“那是小时候年幼无知,我们现在长大了,回过去看,那当然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一边说着,梦惟渝忽然察觉到周围其他人扫过来的视线,也是记起来,他们就这么你来我往地传音,好像不太好。


    恰好他记起来这次任务的目的,直接问道:“师兄,我要的那头妖虎……”


    祁不知直接给他一个锦囊似的袋子:“在这里面,还是活的,回去了再杀。”


    梦惟渝点了点头。


    见他们二人解除了传音聊天,其他人也是跟着开口,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妖虎:“说起来,这头妖虎的出现,也当真是古怪得很。”


    “确实挺奇怪的,凡间处不止有弟子坐镇,还有两位外门长老,不时游走出行,将有威胁的妖兽或驱离或抹杀,确保凡人密集的大城市周边,不会有其他妖兽的威胁侵扰,这永明城,却是凭空来了那么一头四阶妖虎,怎么想都不正常。”


    “此事的确是颇有蹊跷,还望祁师弟和梦上报之时,顺带和长老提一下,找人好生调查一番。”洛千秋道。


    梦惟渝和祁不知对视一眼,点头答应下来:“好。”


    交谈间,灵舟也是以极快的速度,回到紫微山内。


    在取出凭证,并将黎鸣等人的功劳,以及妖虎的奇怪等事大致地和长老转述一番,这回的讨伐任务,便是彻底告一段落。


    梦惟渝和祁不知并肩出了任务堂,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师兄,我们回去吧?”


    祁不知:“走吧。”


    还没等他们动身回摇光峰呢,忽然就有着弟子冲到了任务堂,大声嚷嚷道:“号外号外,天机阁特使传来消息,说是仙陨之原的大秘境,也结束了——”


    听到这个消息,梦惟渝和祁不知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是不约而同地浮现一抹喜色。


    ——既然秘境结束了,想必其他的师兄师姐们,也应该是要归来了!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以为来得及的,结果写完一看时间……真给这天气跪了,再这么冷下去回头我要把九点更给吃了QAQ


    第157章 天阴之魂


    天机阁的消息向来灵通,既是他们传来的,消息可信度自然是十分高。


    不过在和祁不知一块飞回摇光峰的途中,梦惟渝还是回过味来,忍不住嘀咕道:“奇怪。”


    祁不知:“怎么了?”


    和祁不知互通过底了,梦惟渝也没什么顾忌,直接道:“师兄,你就不觉得这大秘境……结束得有些快了吗?”


    祁不知略一思索,道:“确实挺快的。”


    根据他的记忆,上辈子他去大秘境,秘境结束的时日,还得再稍稍往后一段时日。


    梦惟渝思考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乐道:“那处秘境里,有不少机缘都是因为师兄才会现世的,不会是因为师兄没去,导致这些东西都没法出现,所以才……”


    祁不知:“有这个原因。”


    梦惟渝瞬间瞪大了眼,他刚刚那也只是说着玩的,结果看他师兄这幅模样,竟然还是真的?


    梦惟渝:“不对啊,就算那些机缘不出现,那秘境的持续时间,应当也不至于因此而改变吧?难道这位面之子的气运,还能够影响到这份上?”


    祁不知微微颔首。


    “当初看小说的时候,它可是一点没提,我今日算是长见识了。”梦惟渝忍不住感慨,“能够以一己之力影响到秘境开放的时间,满天下也就师兄你一人了。”


    祁不知却道:“不止我一人。”


    梦惟渝没反应过来:“啊?”


    “我旁边这,不就还有一个么。”祁不知弯了弯唇,打趣道。


    梦惟渝:“我……有吗?”


    “之前紫阳丹尊前辈的秘境,还有万木之林的秘境。”祁不知一一举例提示,“都是因你才出现的。”


    ……好像是这么回事。


    梦惟渝却还是有些奇怪:“义父的秘境可以说是因为我而出世的,可万木之林的秘境,和我也有关系吗?”


    祁不知:“上辈子你不在的时候,那处秘境并没有开放,你一回来就突然出现了,这其中,应当是与你有很大关系。”


    梦惟渝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笑着感叹道:“照这么说,我岂不是和师兄这般气运之子,是一样的?”


    话才说完,他又被祁不知捏了一下脸蛋。


    祁不知:“你也是气运之子,自然能够以自身的气运,对整个世界造成影响。”


    梦惟渝震惊地瞪大了眼:“我……也是气运之子吗?!”


    “寻常来讲,无论是天木灵体,还是天火灵魂,都是得天独厚的,有其一者,便为气运之子。”祁不知解释道,“你如今二者皆有,自然是气运之子。”


    梦惟渝:“可是正常情况下,一个位面一段时期,不是只有一个气运之子吗?”


    祁不知解释道:“双生位面之子虽前所未有,却并非没可能。”


    梦惟渝呐呐无言片刻,也是逐渐地接受了这个现实,而后笑意不自觉地浮现在脸上,带着些小得意:“真没想到,我的来头竟然也有这么大。”


    祁不知在他脸上又捏了一下,好笑道:“是啊,你可是气运之子,以后……就别妄自菲薄了。”


    “我哪儿妄自菲薄了?”


    “刚刚。”


    “我那是没料到一个位面还能有两个气运之子而已,这哪能算是妄自菲薄了!”


    ……


    围绕着秘境的话题说了这么一会儿,梦惟渝也是略有惋惜:“虽说那秘境之中的剑诀等机缘于师兄没什么用处,可其余的宝贝机缘,就算是师兄眼光高了,如今也还是用得上的吧,师兄竟也舍得?”


    “没什么舍不得的,好东西又不是只有那才有。”祁不知毫不在意地说道,“更何况……”


    梦惟渝:“更何况什么?”


    祁不知若有深意地道:“更何况,有个小笨蛋,什么都不懂,还胆大包天地撒谎外出乱跑。”


    “那有什么办法,我那时候又没恢复记忆!”旧事重提,梦惟渝嘴角微抽,辩解道,“而且我起初是有打算邀请师兄组队的,可是两处秘境同时开启,我又不敢让师兄崩了原本的走向,这才没提的。”


    一边说他也是越理直气壮,哼了声:“要是现在,我才不会和师兄客气!”


    瞧得恢复记忆后,愈发变得生动活泼起来的小朋友,祁不知眉眼带笑:“嗯,以后有什么事,直接与我说便是。”


    梦惟渝也终于是琢磨出来了,看了眼祁不知:“所以说到底,师兄是为了保护我,专程走那一趟的?”


    祁不知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梦惟渝顿时好心情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看着祁不知明知故问:“哪怕是舍弃掉那么一大溜的资源?”


    恰好祁不知也是在此时偏过头来看他,梦惟渝便一头撞入了对方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你的安危,远胜那些东西千倍百倍。”


    被那双仿佛反映着诸天繁星的眼眸如此注视着,梦惟渝心跳莫名地加速了几分,略有些不自在地别过眼去。


    虽然有些不敢看祁不知,可他的心情,依旧是变好了许多,唇角的笑意怎么压不住。


    祁不知注视着他,问道:“乐什么呢,笑成这样。”


    梦惟渝眨了眨眼睛,感慨道:“师兄,这么多年不见,你在言语功夫上倒是长进了不少。”


    祁不知:“是么。”


    梦惟渝重重点头,夸赞道:“当然!你这话一出,简直是让人如听仙乐耳暂明,这要是放在凡间,那怎么也能当个佞臣。”


    话一出口,他就感觉到不妙,毕竟佞臣也不是什么夸人的词。


    不等梦惟渝找个合适的词改口纠正呢,他就再一次被祁不知捏住了脸。


    似是对他的评价有些不满,青年用的劲比平日要大了点儿:“有你这么夸人的么。”


    “错了错了,我用错词了!总之就是夸你的意思。”梦惟渝替自己开脱道。


    祁不知这才松开手。


    说笑间,两人正好也是一块回到了摇光峰。


    梦惟渝先是看了眼长青峰主的竹屋所在,又看了看祁不知:“师兄。”


    祁不知:“什么事。”


    梦惟渝:“要不,你待会儿陪着我去见师父呗?”


    祁不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都敢一个人去闯秘境了,怎么面对师父,反而不敢一个人去了。”


    听得他这带着揶揄意味的语气,梦惟渝:“……”


    这事是过不去了是吗?!


    腹诽归腹诽,人还是要请的,梦惟渝:“这不是师兄自己方才说的,有事找你,不用客气吗?”


    祁不知:“嗯。”


    谈妥了事情,梦惟渝先是和祁不知一块去看了流云化成的蛋。


    他们出门的这一阵,那个蛋依旧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不过在感知到里面隐隐约约正逐渐变得强盛的气息,梦惟渝也是彻底放下心来,而后和祁不知一块飞往长青峰主的竹屋。


    推开竹门走进去,梦惟渝便是瞧见长青峰主正坐在椅子上,随意地翻阅着一本书籍。


    而在另外一侧的桌子上,则是已经有了两杯正冒着热气的茶。


    两人先是对着长青峰主行了一礼,落座之后,梦惟渝看向长青峰主。


    瞧着这个将他从那压抑深宫中带出来,让他拥有了一个无忧无虑童年,宛如再生父亲的年轻道人,内心也是感慨万分。


    长青的视线一直在梦惟渝和祁不知的身上来回转动。


    这趟外出归来,他这个最小的弟子,给他的感觉就已经变了。


    除此之外,他家老七给他的感觉,也是有些不一样了。


    就在互相打量中,梦惟渝瞥了眼桌上的茶:“师父这是早就得知我们要过来找您了?”


    长青峰主笑着道:“这倒是没有,这两杯茶,是先前请你们二人师伯喝的。”


    梦惟渝嘴角一抽,低头瞧了眼那近乎满杯的茶水,忍不住开口抱怨道:“所以这茶水,是二手的,师伯们不喝才留给我们的?”


    长青峰主微微挑眉。


    他这苦命的小弟子虽然是归来了,可到底是对他们感觉到“陌生”的,所以在他面前,向来恭谨而乖巧。


    如今这般,倒是有了几分小时候的神韵。


    “茶水的确是准备给你们二人的。”长青峰主笑着开口道,“怎么突然找为师了,出去的时候遇到什么事了?”


    梦惟渝定定地看着他,此前还对相认有着几分的近乡情怯,这会儿却彻底消弭,狡黠地笑了起来:“师父神通广大,连我和师兄找上门来都能提前算到,我还以为师父也能算到我回来了。”


    “你……”长青峰主微微一怔,看向祁不知。


    祁不知微微颔首:“小渝他恢复记忆了。”


    长青峰主这回是彻底定住了,重复问了一遍:“你的意思是……?”


    “师兄的意思,我完完整整地回来了。”梦惟渝起身,冲着长青峰主行了一个完整标准的大礼,“师父,徒儿回来了。”


    长青峰主的眼神之中,满是震动,眼眶也是微微有些湿润。


    简单地相认过后,梦惟渝便是没再出声,静静地空出时间,等着他这位师父平复心绪。


    良久,长青峰主深吸了口气,脸上也是露出如释重负和欣慰的笑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梦惟渝无辜地眨眨眼:“师父,能不能先让我起来,跪久了膝盖疼。”


    “你这小家伙,一回来就又开始撒娇卖乖。”长青峰主无奈失笑,倒也不气,一挥手,梦惟渝便是从地上起来,直接落回到座位上。


    梦惟渝嘿嘿一笑:“谢谢师父!”


    相认之后,长青峰主瞧了瞧梦惟渝,又看了看祁不知:“看来你们二人这趟出去,是有了什么别的际遇。”


    “师父您猜的没错,我和师兄侥幸进了一处秘境,得到了三世酿。”梦惟渝笑着解释道。


    “三世酿。”长青峰主有些意外,“那般奇物,的确是独一无二的大机缘。”


    一边说着,他也是笑了笑:“不过如此一来,倒也正好,省得你的师兄师姐们,一直担心你,既想要和你拉近关系,又怕会惊吓到你。”


    回想起之前其他师兄师姐们的举动,梦惟渝也是有些忍俊不禁,看了眼祁不知。


    又和长青峰主聊了一阵,梦惟渝最终才切入话题,问道:“师父,当年您带着我离开之后,我母后她……”


    边上的祁不知听到这话,忍不住地看了眼梦惟渝。


    因为长青峰主从未与他们提及过梦惟渝凡间的过往,所以他们摇光峰的几个弟子,对梦惟渝的上山之前的经历,并不了解,只以为这小家伙也是和他们一般,是无父无母,在人间了无牵挂的孤儿。


    长青峰主神色同样微微一凝,叹了口气:“这三世酿,倒是将你母后的一番苦心给浪费了。”


    “以前是我没本事,只会成为拖累,如今徒儿既已经归来,也有了能力,那过往之事,自然不可能当作不知道,确实需要了结一番。”梦惟渝垂下眼帘。


    长青峰主再度长叹了口气:“在我带走你之后没几日,你母后便是饮下了鸩酒。”


    “什么?!”梦惟渝瞬间色变,脸色发白。


    照这么说,他母后岂不是……


    长青峰主:“莫慌,虽然服下了鸩酒,可你母后,并未死去,只是……”


    “……只是什么?”梦惟渝问道。


    “服下鸩酒之后,你母后便当场毒发身亡。”长青峰主道,“但她自身,同样是怀有大天资之人,身负天阴之魂。”


    “天阴之魂?”梦惟渝有些茫然,这玩意儿,不仅小说没出现过,他自己对此,也完全没听说过。


    “天阴之魂,乃是一种极特殊的灵魂体质。”祁不知适时开口,替他解释。


    “这般体质,在肉身还活着时并不会有丝毫的显露,需得身死才会觉醒,从此可以以灵魂的姿态,存活于世,且可以和正常的修道者一般修炼,天生的鬼修。”


    梦惟渝隔了片刻,这才消化了这道信息,陡然看向长青峰主:“所以,我的母后,现在已经是一名鬼修了?”


    长青峰主微微颔首:“于天阴之魂而言,肉身反而是她的枷锁,所以在身死之后,你母后,倒是因祸得福,彻底觉醒。”


    梦惟渝这才渐渐地放下心来。


    这鬼修一道,颇为罕见,以阴气为修炼之基,除了怕阳气和日光之外,倒是和其他修者无异。


    当然,更重要的的是,这鬼修一道,并非被定性成邪修一派,而是以其行事及修炼时有没有和邪修一般。


    想到此处,梦惟渝也是有些紧张地问:“那我母后她……”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长青峰主笑笑,“你母后虽成了鬼修,却无什么危险,恰恰相反,如今的她,应当是被玉鬼宗收为弟子。”


    梦惟渝:“玉鬼宗?”


    ……又是一个没听说过的宗门。


    “这玉鬼宗,从根源上看的话,倒是和魂煞门是一脉的,只是上古时期,双方因为修道方式及观念不合,最终分道扬镳彻底分家,魂煞门因为愈来愈剑走偏锋,以凡人和修者为自己修炼的根基,失了人伦,最终彻底成了邪修一派,人人喊打。”


    “而玉鬼宗这些年,因为鬼修的特性,则是隐世不出,修真界中,也罕有他们的踪迹和消息,不过真要说起来,也算是一门大势力了。”


    “你母后入了玉鬼宗,应当是如鱼得水。”


    梦惟渝彻底放下心来。


    虽说是成了鬼修,可他母后还活着,那就好。


    那头的长青峰主则是道:“原本你母后将你托付给我的那个请求,我是不打算告诉你这么多,不过既然你已经恢复了全部记忆,这回的人间历练,你便是多了一桩因果要了结,才可算是斩断前尘。”


    梦惟渝眨了眨眼:“那我可以去找我那父皇……算账吗?”


    “自然可以。”长青峰主道,“修道之前不能随意插手人间事,是怕伤及到无辜凡人,让自己徒生因果,你与你父皇之间,本就自带因果,自然不在此列。”


    梦惟渝点了点头,就见长青峰主屈指一谈,自己手上的戒指,忽然微微亮了一下。


    梦惟渝:“……师父?”


    “没什么,只是给我那道分神输送了些力量。”长青峰主解释道。


    梦惟渝想了想:“我们这回去人间历练,想来是遇不到什么大事的,师父就不用再让一道分神跟着了吧?”


    “没事,就当是带一重保险。”长青峰主随意摆摆手,“你们二人的其中一个,那天赋放在整个修真界中,可都是极为扎眼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今的修真界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盯着你们二人,说不得有不少人,都是盼着你们早夭呢,保不准有什么老怪舍下面皮甚至是一切下黑手,当初的你,或许便是被如此逼得被夺舍,总不能再疏于防范。”


    梦惟渝和祁不知互相对视一眼,都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意外。


    祁不知若有所思,深沉的眼眸中,流淌着点点寒芒:“您的意思是,当初之事,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长青峰主微微颔首,声音也是又有些冷然:“当初你们出事之前的一阵,恰好是邪修们大肆来犯,我与你们师伯都是被彻底缠住,不然的话,也不至于有当初之事。”


    他略微叹了口气:“世间不可能有如此巧合之事,只是那背后算计的人很狡猾,并未留下丝毫蛛丝马迹,即便是我想查,也无从下手。”


    梦惟渝瞬间冒了些许冷汗:“会不会是那夺舍我之人所算计的?”


    “应当不是。”长青峰主微微摇头,“如今我们已经初步得出结论,当初那夺舍你之人,应当是那魂煞门门主的亲儿子,若真是邪修们策划了这一切的话,不可能会不知晓他寄宿在你体内,这么多年来不管不顾,也为曾找上我们紫微山的麻烦。”


    梦惟渝:“那师父的意思是……?”


    长青峰主沉默了片刻:“当初邪修大肆来犯之时,或者是正道方的某一人,又或者……是不只一人,不愿看我们紫微山坐拥你们两个绝世天才,便趁势出手。”


    祁不知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上辈子的他的确也觉得事情蹊跷,也暗自调查过一番,却是一无所获,如今听得长青峰主这么说,他的眼眸深处,也是流露出几分危险的寒光。


    梦惟渝则听得有些毛骨悚然,下意识地看了眼祁不知定定神,又忍不住地自嘲道:“……能让这般人物如此算计,那还真是我们的荣幸。”


    “你这小家伙,倒是看得开。”长青峰主好笑道。


    梦惟渝耸耸肩:“没办法,连师父这么厉害的人,都没法寻出蛛丝马迹,那背后下黑手的人,定然也不简单,若是真纠结此事,反而是易生执念,于修道无益。”


    长青峰主赞同地点点头,又道:“虽然无法知晓幕后黑手是谁,可这防范,总归是需要到位的。”


    言毕,他忽然笑了下,补充道:“你们就放心吧,我那道神魂正常情况下是沉睡中,你们也不用担心做什么会被看到。”


    梦惟渝鬼使神差地瞄了眼祁不知,而后有些黑线:“……您就不能不特意强调吗?越强调越让人觉得有鬼,而且师父这话说的,仿佛我和师兄一块下山,会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长青峰主笑而不语。


    这两个小子,身上的气息都混杂在一块了,就是他分神沉睡着,他如今依旧是能根据气息大概分辨出来——他这两个弟子,八成是亲过了。


    而且亲的时间还不短。


    不然也不至于人都回来了,身上的味还没怎么散。


    若不是瞧得这两个小家伙气息和修为并没有什么变化,光是从气息判别,也和双.修过没区别了。


    都这份上了还嘴硬。


    算了,到底是小孩子,面皮薄。


    想到这儿,长青峰主也是没有揭穿此事,同时略感欣慰。


    照这趋势,也不用他特意提点什么,这两个小家伙自会因为体质的互补,循序渐进,水到渠成。


    这倒是省得他操心了。


    梦惟渝只觉得他师父笑得有些高深莫测,下意识看向祁不知,传音道:“师兄,你有没有觉得师父这笑,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啊?”


    祁不知倒是从长青峰主的笑分辨出了原因,沉默了一下,方才镇定道:“还好。”


    作者有话说:


    orz手脚和冰一样,天气再不回暖的话以后大家十点多再来吧,明天后天的周末除外


    第158章 又撩又直


    这头两人正嘀嘀咕咕地说着悄悄话,那头长青峰主又道:“你回来,本是件大喜事,合该好好操办一番,只是之前碍于你没了记忆,这事便是耽搁了,如今倒是正好,等你们的其余师兄师姐们回来,一起团聚庆祝一下再走。”


    “这几日,你们二人,倒是可以开始收拾行囊,提早做些准备了。”


    梦惟渝和祁不知皆是点头应下。


    在得知了自己母后的现况,梦惟渝倒是没那么急着去大燕了。


    索性都是要下山的,迟一些算账倒也无所谓。


    那头长青峰主看着梦惟渝,继续交代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你也需注意。”


    梦惟渝好奇:“什么事?”


    “如今邪修依旧对诸天造化草虎视眈眈,而你身为天木灵体的事多半已是在邪修中传开,所以你身上带有诸天造化草之事,切莫在任何人的眼前暴露。”长青峰主神色凝重,“以诸天造化草对他们的诱惑力,若是让得那些邪修知晓,只怕他们是要不计一切代价,将你抓捕回去。”


    梦惟渝也是知晓此事的严重性,点了点头:“是。”


    长青峰主又是瞧向祁不知:“不知,此行你们二人下山历练,你身为师兄,也多照应一下你小师弟。”


    祁不知瞥了眼梦惟渝:“这是自然。”


    谈妥了事情,又坐着陪了会儿长青峰主,师兄弟二人这才起身告辞。


    等离了竹林,两人往回飞了一阵,祁不知偏过头,见梦惟渝一脸深思,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梦惟渝回过神,“只是在想,照师父那么说的,那当初夺舍我的那个家伙,应该是回到了自己的肉身吧。”


    起初他听到魂煞门门主之子,就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称谓,只是长青峰主有要事交代,他也顾不得细思。


    如今空下来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梦惟渝发现,这货就是当初自己第一回 外出卖丹药时,听到的那一嘴八卦。


    祁不知嗯了声。


    梦惟渝长长地叹了口气,忍不住抱怨:“当初我被逼得魂魄离体,灵魂直接就被传到了别的世界,怎么我回来将这家伙鸠占鹊巢的家伙给挤出去了,他还能顺顺当当地回到自己肉身?”


    祁不知轻声安抚道:“无妨,以后有机会了,师兄替你报仇。”


    梦惟渝连连点头,又是忍不住好奇:“师兄。”


    祁不知:“嗯?”


    梦惟渝:“你之前不是说,我身上的这九龙锁魂阵,能够锁住灵魂吗?为何我还能直接回归自己的肉/身,甚至将那个家伙给挤出去了啊?”


    祁不知微微一顿:“这事连师父都没搞明白,许是奇迹吧。”


    梦惟渝点了点头,又忽然记起来另外一件事,神神秘秘地传音道:“对了师兄,你之前喝了那三世酿,可曾恢复那些缺失的记忆啊?”


    这件事他之前就一直心心念念,只是后来因为体内的火气爆发,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又是一系列的事,梦惟渝就暂时将它给抛到了脑后,如今谈及此事,这才又拔萝卜带泥地给记了起来。


    祁不知微垂眼帘,掩下眸底一闪而过的异色:“……未曾恢复。”


    “哈?!”梦惟渝挑了下眉,下意识道,“这都没能帮师兄恢复上辈子的缺失记忆?这三世酿也太次了吧!”


    祁不知:“可能它所能恢复的记忆,也是有限制的吧。”


    “按理说不应该啊。”梦惟渝皱着眉,忍不住叹气,“这么一来,那我们二人离奇归来的事,岂不是成了无头案了?”


    见他一脸的郁闷,祁不知安抚道:“此事虽蹊跷,倒也没什么大碍。”


    梦惟渝:“怎么没大碍了!无论是我离奇回归,直接越过九龙锁魂阵重归自己的身体,还是师兄临近飞升却莫名重生归来,都很是可疑,更何况,这两件事,还都是同时的,这背后的推手,肯定是有什么惊天的阴谋!”


    “即便真有什么惊天阴谋,也无事。”祁不知看着他,倏然弯了弯唇,眉宇间罕见地显露出从容自信的风采,“我们二人联手,即便是再大的难关,也都能闯过去。”


    梦惟渝受到了感染,一时间也是有些义薄云天的气势,朗声笑道:“师兄说得没错!我们二人联起手来,就是那幕后黑手再有什么大阴谋,也难不倒我们!”


    祁不知附和地点头,同时不经意间,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就这么闲聊了一会儿,梦惟渝这才和祁不知分道扬镳,回到自己的洞府,开始收拾东西来。


    虽然是下山游历,可这修行和炼丹之事,同样是不得忽略放下。


    这要是换做寻常的丹修弟子,可能就要为此发愁苦恼了——凡间不比在宗门内,能那么方便地获取药材,若是自身积蓄又不够,没法一次凑齐几年历练所需的药材,炼丹之时,总归有所限制。


    想到这儿,梦惟渝也是有些庆幸地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灵草镯。


    有这宝贝在,他这相当于随身携带十二座药铺,又有比翼花仙蝶和天翡灵木蜂相助,只需要准备好足够的药材种子就好了。


    简单地收拾完药材和炼丹炉,梦惟渝再度看了一圈自己如今的小窝,也是忍不住记起来一件事——在被夺舍之前,他明明一直都是和师兄住一块的。


    一想到这儿,梦惟渝心里顿时有几分的遗憾。


    ……不对,我在遗憾个什么劲?


    梦惟渝猛地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这想法,倒是有些和小孩子似的。


    哪怕是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兄弟,长大了之后也是有自己的隐私和空间,也是要分房住的,他和师兄关系虽亲厚,如今也是长大了,当然也要给彼此空间,不可能再和小时候一样,还要住在一块。


    正这么想着,梦惟渝忽然感应到什么,朝着洞府门口看去,有些惊讶:“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祁不知:“收拾得差不多了,就过来看看你这儿。”


    梦惟渝:“我这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既然收拾得差不多了,我这儿正好还有事,要你帮忙收拾一下。”祁不知忽然道。


    梦惟渝有些意外:“什么事啊?还需要我帮忙。”


    祁不知没有直接回答:“随我来。”


    梦惟渝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跟上了祁不知。


    两人一块到了摇光峰的一处,落下之后梦惟渝瞧了瞧,发现这是一座园子。


    和隔壁天玑峰那些长老的药圃类似,这座园子的外围同样是用篱笆围成的,同时布下了护法灵阵,园子中的事物看得并不真切。


    梦惟渝恍然大悟:“师兄这是打算让我用灵草镯帮忙捎带些药材吗?”


    祁不知淡笑不语,径直拉开了园子的门。


    主人在前,梦惟渝也是通畅无阻地进了园子的们,待看清楚园中事物之时,他愣住了。


    入眼的事物中,并非什么灵药灵草,而是成片成片,琳琅满目的灵瓜灵果。


    而且……数量也好多。


    怔愣间,梦惟渝下意识地惊叹:“师兄这儿,种了这么多的灵果!”


    祁不知轻嗯了声:“当初不是约好了吗,要一起种一大片怎么也吃不完的灵果,不种多点怎么行。”


    他这么一说,梦惟渝怔住了。


    这的确是他和祁不知小时候的一个约定。


    那时候的梦惟渝和祁不知还都是小屁孩,山上各种东西又一应俱全,所以并没什么灵石充做零花钱。


    那时候的他们调皮,每每偷溜下山玩耍,梦惟渝都会被那些各色各样的灵果给馋得走不动道。


    有一回他吃完了灵果,又没吃过瘾,便和祁不知放下了豪言壮志:“等我长大了,一定要种一大片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永远也吃不完的灵果,然后和师兄一起分!”


    祁不知就笑:“好啊,到时候我也来帮忙。”


    虽然祁不知没说,可梦惟渝瞧着这一大片的瓜果,再回想起祁不知那回回送给自己的、比外界所售卖的灵果更美味的灵果,瞬间心领神会。


    那些果经过祁不知鲜血的浇灌,吸食了天水之气,在品质上,自然是要比其余的灵果要优质许多。


    小说之中,其实也没少提过祁不知种这些灵瓜灵果,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血浇灌它们。


    当初看小说时他也是还对此有所疑问——别人家的主角,在天才又能打的同时,还有着各类五花八门的副业,充当另种装逼工具。


    就祁不知一人,走的是种田文的副业,一面是高冷得不行的强大冷酷剑修,一面又在摇光峰上,开辟了一大片的果园。


    起初梦惟渝还天真地以为,这或许是有什么妙用,后来又觉得,这或许是作者想要给祁不知增加什么人设上的反差萌点。


    这些小细节,一直都是梦惟渝的个人猜测,原文中也一直都没有正面解释过。


    再加上这事对整本书的情节并没什么影响,梦惟渝虽然有所不解,但到底将这份疑惑,压在心中最深处。


    可是现在,在他恢复记忆后,这个疑问,便是迎刃而解。


    这片果园,是祁不知为了他而特意整的。


    他孩提时的梦想,师兄帮他完成了。


    梦惟渝定定地看着祁不知,心口仿佛被什么填满了,鼻间微酸。


    祁不知回望着他,忽然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怎么了?”


    “没什么。”梦惟渝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只是有些没想到,当初的约定,师兄竟然还一直记着。”


    祁不知:“既是与你的约定,我当然不会轻易食言。”


    梦惟渝看着他,在感动之余,也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道:“照师兄这么说,那这处园子里的灵果,我是不是能拿走一半啊。”


    祁不知:“全拿走都行。”


    梦惟渝挑了下眉,佯装道:“师兄这么说,那我可就真的全拿走咯?”


    祁不知说:“随你,只要你不嫌它们过于占空间。”


    “就这些灵果,实在不行就撒对戒中了,不愁空间的事。”梦惟渝说道,忽然反应过来,“师兄说的帮忙,莫非就是要我过来帮忙收果子?”


    祁不知摇头:“不是。”


    梦惟渝惊讶:“那是什么?”


    祁不知眼中浮现出笑意:“这趟下山,要几年才能回来,即便是全收了,以某个小馋鬼的本事,只怕也是不够吃的。”


    梦惟渝瞬间瞪大了眼,不满地瞪他,控诉道:“师兄怎么还埋汰起我来了?”


    “我这也是在替你考虑。”祁不知说。


    梦惟渝眯了眯眼:“替我考虑什么了?”


    祁不知顺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小笨蛋,你那灵草镯,可以将果树一并带上,到时候就不必愁果子不够吃了。”


    梦惟渝:“……”


    也是。


    我刚刚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梦惟渝眨眨眼,欢快起来,他瞧了瞧那果园:“这些灵果,是要全部移植带走,还是留一部分?”


    祁不知:“随你。”


    梦惟渝顿时满脸黑线:“师兄,你难道就没听说过,世界上最让人为难的事,就是随便和都行吗?”


    祁不知:“没听说过。”


    梦惟渝:“……我给忘了,这话好像是我上辈子那个世界学的,这边的世界,可能还真没这说法。”


    祁不知一愣,而后笑了笑:“小渝。”


    梦惟渝:“干嘛?”


    祁不知注视着他:“方便告诉师兄你小时候,和上辈子的故事吗?”


    梦惟渝没反应过来,第一反应是他师父竟然没把他之前的事告诉祁不知。


    但很快他就回神了,他师父连他本人都要瞒着,自然更不可能将这事转告给师兄啊!


    万一哪天师兄就在他面前说漏嘴了呢。


    不止师兄,说不准其他的师兄师姐们,师父也是只字不提的。


    理清前因后果,梦惟渝问:“师兄怎么忽然想到要听这些?”


    “因为……”


    想知道你所有的过去,也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祁不知顿了一下,忽地想起提及此事时长青峰主讳莫如深的语气。


    想来梦惟渝拜师之前的事,应当不是什么值得提及的往事。


    至于梦惟渝的上一世,因着他灵魂的特性,只怕……也是不怎么好过的。


    祁不知:“就是一时心血来潮想听听,你若觉得不方便,便罢了。”


    “那些事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一些前尘往事而已。”梦惟渝倒也没什么犹豫,虽然往事不堪回首,可面前的人,是和他一块长大的师兄,这些事,也没什么好瞒着的。


    更何况,这回凡间的历练之行,他也要去处理这些,他既然和祁不知约好了,自然也是要和他一块过去的。


    讲故事还要这么呆站着,实属傻逼,梦惟渝找了处平坦的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祁不知也在他身旁坐下。


    梦惟渝简单地把自己的“家庭纷争”和祁不知简单地述说了一下.


    他本以为自己提及这事,会心情不好,结果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是近乎平静地把这些事,和祁不知一一述说。


    待他说完之后,就见祁不知神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如冰封一般。


    “师兄?”梦惟渝见他毫无反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祁不知回过神,神色恢复了许多,眼底却依旧一片冷然,寒声道:“你那父皇,真不是个东西。”


    梦惟渝微微一愣,而后忍俊不禁:“师兄,我还真是头一回见你这么骂人。”


    一边乐,他又一边补充道:“这些事,隔得太久,反正这回下山都要算账,其实我心里是不太在乎的,师兄就不要为了我的这事而伤神生气了。”


    祁不知点了点头,面色却依旧微冷。


    梦惟渝眨了眨眼,岔开话题道:“师兄,我这都已经说完了自己的事,礼尚往来,我也想听听你拜师之前的事。”


    祁不知面不改色地把自己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梦惟渝听完,已经快要气死了:“什么?你那时候连眼睛都没能睁开,你那父亲竟然就舍得这么直接让人将你给扔了?!这也太畜生了吧!简直不配为人父!!!”


    那么小的一个人,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只怕是早已经横尸荒野了!


    他这正义愤填膺的,脸忽然被掐了一下。


    祁不知面色无奈:“你这比我还动怒。”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有些气不过。”梦惟渝郁闷道,“你那傻逼一样的将军父亲,比我这头爹还畜生!简直禽兽不如!!”


    祁不知被他那微妙的量词给逗得唇角微微牵动,轻声安抚道:“反正他决定抛下我的时候,我与他,与那个家族的情分,就彻底断了,再加上我那时候也不懂事,就算记起来,也没什么感觉,你也就别为我生气难受了。”


    梦惟渝嗯了声,表情却依旧有些不痛快。


    祁不知见状,学以致用:“别想那些事了,你还没和我说呢,你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


    梦惟渝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将上一世的事给说了一遍。


    当然,为了防止祁不知因为太过担心自己,他也是避重就轻地说。


    祁不知眼神之中,也是有些讶然:“看来你转生的那个世界,倒也是颇为奇妙,虽无修炼之基,却也是能将日子过得很不一般。”


    说了这么一会儿,梦惟渝心情也是彻底扭转,笑着道:“那个世界有趣的事物是很多。”


    两人互相交谈了这么一阵儿,天色渐晚,梦惟渝忽然皱眉:“不对啊,师兄不是说要过来办正事的吗?怎么一聊就聊了这么久!”


    祁不知:“是有些迟了。”


    梦惟渝:“那,是明天再来,还是现在加工?”


    祁不知对此倒是无所谓,不过想到小朋友的作息,遍下决定道:“还是先回吧。”


    梦惟渝被祁不知送回了自己的洞府。


    目送着祁不知踏剑离去,梦惟渝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又想起来——他今天和师兄去了趟果园,除了闻果香吃灵果讲故事之外,就一事无成。


    这可真是荒废颓靡的大半天。


    *


    翌日,梦惟渝早早醒来,恰好祁不知也过来接他。


    两人去了果园,一边忙活的同时,也是互相把历练的路线给敲定了——当然,这事大多都是祁不知在策划,梦惟渝懒得动脑,对人间界也不是特别熟,也就是祁不知在征询的时候,负责赞同或者否认。


    敲定路线的同时,两人也是各自捏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梦惟渝对此毫不犹豫,直接选择和祁不知一般,伪装成剑客。


    只是他到底是不怎么握剑的人,为了圆自己小时候的梦想,必要时候能用剑耍一耍帅,而不是一个只会拿剑的花架子,梦惟渝在炼丹和修行之余,也是和祁不知修习剑法。


    川流不息的大瀑布之前。


    在梦惟渝面前耍了一套基础的剑法,祁不知看向他,将手中的不渝递了过去:“先试试?”


    梦惟渝从他手中接过不渝,蓦地想起这把剑名字的来由,以及当时自己和祁不知那如出一辙的要结道侣的话,一时间心情也是有几分微妙。


    他和师兄当年还是童年无忌,连这种话都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口!


    默默吐槽一番,梦惟渝选择将这事暂时望到脑后,而后提剑,在祁不知面前耍了一套,而后满是期待地看向他。


    祁不知提出了几个要点。


    梦惟渝照着他说的又调整了一下,立马就感觉到不对劲了,看向祁不知:“师兄,这就没有什么速成的法子吗?”


    祁不知:“欲速则不达。”


    梦惟渝:“话是这么说,我学剑也只是为了耍耍帅啊,又不是为了成为剑修,要十年如一日地打牢基础。”


    祁不知已经绕到了他身后,而后整个人靠了上来,胸膛贴着他的后背,手臂贴着他的手臂,手掌握着他的手掌,二者几乎是贴合在了一块。


    感受着青年的冷香味,以及将自己半包裹的体温,梦惟渝心跳忽然猛地跳了一下。


    虽然之前也不是没有亲近的举动,可他还是有些适应不了如此亲近的距离。


    就在这时,青年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放松,跟着我动作来。”


    梦惟渝:“……好。”


    梦惟渝在祁不知这般贴身相教的指点下耍完了一套剑法,身后的祁不知便放开他,拉开了距离。


    ……就这么结束了?


    梦惟渝有些懵,脑袋空空。


    梦惟渝转过去,祁不知依旧如平日那般冷静自持,一脸的正直,仿若之前的种种,只是稀疏平常的事一般:“可习会了几分?”


    感受着自己有些失控的心跳,梦惟渝:“……”


    师兄,你是怎么做到又撩又直的?!


    作者有话说:


    在弯了在弯了,实在不行,你多亲几回(bushi)


    第159章 饯行


    至于那剑法,被撩得七荤八素的梦惟渝自然是学了个零分。


    他迅速平复着自己不稳的心跳,一面又忍不住想到,这万一说没习会,师兄不会有个刚刚那般贴得那么近吧?


    梦惟渝痛定思痛,正打算随便扯个借口,那头祁不知却早已从他的神态中看出来端倪:“再来。”


    梦惟渝:“……”


    完了,事情好像坏起来了。


    师兄贴人——走神——练不好剑——师兄再教再贴……


    光是这么设想,梦惟渝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照这么恶性循环下去,这他娘的不会成为什么新式永动机吧?!


    祁不知再度和方才那样靠上来之时,梦惟渝忽然想穿回去,堵住想要学剑法的自己。


    在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以及祁不知不厌其烦的耐心教导下,梦惟渝花了一个下午,到底还是速成了一套剑法。


    除此之外,他对和祁不知贴靠的免疫力,也是与时俱增,至少现在祁不知再贴靠着教自己,他能勉强维持淡定的状态了。


    之后的日子,倒是再度恢复简单规律起来。


    两人依旧是在瀑布处汇合,然后梦惟渝开始在修行长青峰主下发的那些法诀、炼丹、尝试炼药膳之中循环。


    至于祁不知,则是开始修行七星弑仙剑诀。


    偶尔,梦惟渝也会和祁不知比试切磋一番——不用剑诀或者别的方式加持,就和凡人剑客一般,拿剑对打。


    因为梦惟渝没剑,祁不知便把不渝丢给他,自己则是用一把普通的灵剑。


    所以每回切磋拿到不渝的时候,梦惟渝瞧了瞧自己手上的剑,再瞧一瞧自己对面祁不知,总有种莫名的魔幻荒谬感——拿着剑修的本命剑和剑修本人对打,整个修真界内,估计……也就独他一份了。


    当然,梦惟渝本就是为了耍帅速成的剑法,主打的就是一个花里胡哨,而祁不知却是稳打稳扎的剑修,二者的切磋,除了有一回梦惟渝凭借不渝的锋利将祁不知手中的剑劈成两段之后,赢的都是祁不知。


    两人毕竟只是闹着玩,所以梦惟渝倒也没将输赢当回事,反而趁机卖委屈诈了两回祁不知,让他请客。


    而在这几日间,梦惟渝和祁不知还没等到其余的师兄师姐们归来,反而是先等到了那个大秘境内的各种消息。


    是的,和他们之前的秘境一样,在天机阁的推动下,消息的传递,比当事人回来的还要快上许多。


    而随着大秘境消息的传开,之前被引起了整个修真界轰动的万木之林秘境的消息,也是因此逐渐消沉。


    实际上,一个只有金丹元婴能进入的秘境,在整个修真界内都不一定能传得有多广泛,更逞论持续如此之久。


    这回的消息能够在修真界内传开,还持续如此之久,其中除了邪修的混入之外,便是因为梦惟渝和祁不知的表现了。


    梦惟渝和祁不知在日常修炼之余,也是听了一嘴大秘境相关的消息。


    这回的大秘境,虽然因为缺少祁不知这个主角的参与,其中的一些机缘根本就没问世,然而即便如此,这座秘境之中,到底是囊括了四个修为阶层的修士,其中混乱程度,可想而知,整个秘境内发生的事,同样精彩绝伦。


    据传回来的消息,这回仙陨之原的大秘境内,光是炼虚期,就陨落了不下二指之数!


    至于更下面的化神,元婴,金丹,死伤者更是数不胜数!


    起初听到这两道消息之时,即便是梦惟渝,都有些心惊胆战,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担心来。


    好在他的师兄师姐们,都是平安地自秘境中出来了,据说表现还很不错,他这才放了心。


    而在此期间,又是陆陆续续地有着各种消息传出来。


    其中最惹人惊讶和热议的,莫过于——万佛寺炼虚期这一代最强最杰出的弟子,慧心和尚,破了他多年的闭口禅,甚至……还失了童子身!


    若是寻常修士,这事倒不至于引起如此多的关注,但于佛修而言,这无疑是连天大的事。


    一时间,不少人都是好奇起来,这慧心和尚的童子身,到底是谁给破的?


    男修的元阳,集合了修者一身的精气神所化,乃是极为纯粹之物,这和尚多年完璧,又已至炼虚期,这一口初元,足以让同阶的修士修为大提,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除此之外,也有不少人目光头像万佛寺。


    佛修讲究斋戒,经此一役,这慧心和尚,也不知回到万佛寺之后,到底会遇到什么待遇。


    吃到这个瓜的梦惟渝,同样有些咋舌。


    以佛修的清规戒律,这慧心和尚横遭此事,也实在倒霉。


    而就在各方暗中关注间,紫微山的弟子大部队,也是彻底归来。


    在姬无双等人回来后,长青峰主也是召集了所有弟子,将梦惟渝恢复记忆的事,和他们说了一遍。


    几人得知此事,激动又欣喜,最后又逮着梦惟渝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对于他们的热情和喜悦,梦惟渝也是心头微暖,在心里感谢了那三世酿。


    能够归来并恢复记忆,和师父,师兄师姐们再续前缘,何尝不是莫大的幸运。


    可惜梦惟渝还没感动多久,就被他们逮着撒谎偷溜去秘境好一顿“清算”。


    姬无双一如既往的御姐范:“归来的途中,在听到那万木之林的消息之时,我还以为自己出现的幻觉,听错了人。”


    赵叁伏依旧笑眯眯的:“小渝,这回你可真是长能耐了,没恢复记忆,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还敢偷溜去秘境。”


    花肆直接给他比了大拇指:“小师弟这操作,有我当年的风范了。”


    秦伍律则是摇头:“看来即便是没恢复记忆,可性格还是没怎么变的,还是一如既往的调皮。”


    陆璐则是拍了拍胸脯,一脸庆幸:“最开始听到万木之林的消息时,可差点没把我吓坏,还好还好,这回的秘境,是七师弟跟着一块去的。”


    在这般轮番的攻势下,梦惟渝也是有些招架不住,下意识地看向祁不知求助。


    瞧得他这举动,其他人都是忍不住一乐,他们小师弟这一有什么事就下意识找七师弟的小习惯,还真是十年如一日。


    祁不知这回却并未向着他,而是弯着唇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找我?”


    梦惟渝:“……”


    叛徒!师兄你就是个叛徒!!!


    实在没办法,梦惟渝只能干笑道:“这回的事,的确是我不好,要不这样,今晚的饭,就由我请师兄师姐们吧?”


    “你请客,这哪行啊?”赵叁伏第一个反对,“你是小师弟,我们这些做师兄师姐的,哪有让你请客的道理。”


    “是呀,你这番归来,这可是大喜事,师父也说了,这多饭之后,你就要和七师弟一块下山游历了,正好是饯行饭,哪能让你请我们。”陆璐也是甜甜地笑着。


    姬无双双臂抱胸,笑容满面,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冷酷无情:“小师弟,你既然恢复了记忆,就该知道,现在该付出什么代价吧?”


    梦惟渝视死如归地闭上眼:“来吧。”


    被几个师兄师姐轮番扯了一回脸,梦惟渝也是忍不住想到,这小时候就没少挨的事,长大了还是逃不过。


    另一头的长青峰主瞧着他们这般其乐融融的模样,也是笑容满面。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这些弟子们,也终于是真正地团圆了。


    乘坐在白虎之上的隋逸,则是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似乎才缓过来似的:“小师弟恢复记忆了?”


    众人:“……”


    竹屋内安静了一瞬,最终,秦伍律率先开口,凉凉道:“你终于睡醒了?”


    *


    在热热闹闹的团聚了一番之后,眼看时间差不多,一行人也是呼啦啦的去了登仙阁酒楼。


    因为这回的饭,算是庆祝梦惟渝归来,同时也为梦惟渝和祁不知饯行,所以长青峰主也没拒绝,不仅如此,甚至他还拉上了无心掌教。


    有这么二位在紫微山内的最强者出席,那登仙阁老板简直是受宠若惊,差点就直接门口挂牌说有人包场,直接让他们白吃了。


    不过最终这事还是被婉拒了。


    两位师长加八个弟子,开了间最豪华的里间,上的菜也都是最豪奢的。


    在等菜的时候,姬无双取出一枚戒指,交给梦惟渝。


    梦惟渝好奇:“这是什么?”


    姬无双:“这里面,是我给你们二人的历练礼物,未免待会儿喝醉了忘事,我先把给它交给你了。”


    听她这么说,梦惟渝好奇地检测了一下,瞬间瞪大眼睛,戒指里面,装着好多的灵器,几乎要把整个戒指塞满了!


    梦惟渝:“二师姐,这灵器……给的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姬无双却是毫不在意地一笑:“你忘了师姐的本命灵器了?”


    梦惟渝眨眨眼,顿时不觉得多了。


    他这二师姐的本命灵器,乃是一个叫做“二仪殿”的灵器。


    此器可大可小,集攻击和防御于一体。


    不过它最厉害的,并非于此,而是其有自主炼器的本事,只需要将各种灵材投入,就可以获得相应灵器,因为迎合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因此得名二仪殿。


    有此本命灵器,他这二师姐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灵器。


    姬无双又道:“这些灵器,都不是什么值钱货,你们二人遇到什么事,该用用,不用就直接将它们自爆掉,有的是人头疼。”


    而后她又取出一枚戒指:“这里边装的,是各种灵石,供你们二人历练的时候花销用的。”


    梦惟渝笑着点点头,转头将东西都收入到了对戒之中。


    姬无双之后,赵叁伏同样取出一枚戒指。


    他离祁不知比较近,便将戒指给了祁不知。


    反正他们两人是一块的,给谁也都一样。


    梦惟渝:“三师兄,这里面,不会全都是符箓吧?”


    赵叁伏点了点头:“出门在外,少不得各种事,虽说有七师弟一起,你们带上这些符箓,也是多一分保障。”


    祁不知和他道谢,照单全收下到了对戒里。


    那头,花肆也是取出一枚戒指。


    梦惟渝先是和祁不知对视一眼,如临大敌道:“四师兄,你这戒指里边,不会全是裙子吧?”


    花肆面容扭曲了一下,掏出手绢就开始假哭:“小师弟,你这话也太伤师兄了。”


    梦惟渝完全不吃他这套,乐道:“因为四师兄这不按套路出牌的性子太过让人印象深刻,万一呢?”


    花肆:“……”


    一边说笑着,梦惟渝也是好奇地扫了眼其中的东西,发现里边装的,大多都是一些各种零碎用品,一应俱全。


    花肆:“你看过了,疑心尽可消了吧?”


    梦惟渝:“……”


    好熟悉的台词。


    “送完了礼,小师弟也收下了,少在这儿假哭了,嘤嘤嘤的听得老子心烦。”秦伍律忍无可忍地开口,他依旧是白纱蒙眼的文静美人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破坏形象。


    花肆一秒收起哭容:“小五,你讨厌。”


    秦伍律:“……滚!”


    两人正拌嘴呢,梦惟渝则是有些好奇地看着花肆:“四师兄,你这回去秘境,是不是修为精进了?”


    在他的感知中,相比出发之前,花肆的气息有了极明显的大提升。


    “四师兄他啊,走了狗屎运得了宝贝,修为蹭一下就上去了。”陆璐笑着解释道。


    花肆笑了笑:“我也只是侥幸得了一株草药,吃了之后修为飙升。”


    说话间,秦伍律也是将送出了礼物。


    那是一对铃铛。


    “此铃名为双声铃,若是遇到什么事,可以将灵力注入其中,便可发挥出诸多妙用。”秦伍律解释道。


    秦伍律之后,陆璐也是笑呵呵地把饯行礼送出。


    她送的东西,倒不是什么灵器符箓之类的,而是各式各样的灵食:“虽说修士不吃东西也行,可出门在外,偶尔也是吃些东西,换换口感的。”


    等他们都送完了礼,那头隋逸表情微僵:“不对啊,你们都给他们准备了饯行礼,怎么没人和我说?”


    姬无双满脸嫌弃:“……说了啊,你不会是在我们商量的时候,又在假寐吧?”


    隋逸:“……”


    “小逸,要我说,你不如就将那你头白虎送给你小师弟他们,替他们保驾护航得了。”


    就在这时,一道带笑的声音插了进来,正是无心掌教。


    感受到了身边的白虎往自己这儿看了眼,隋逸瞧着自己这位十分正人君子的师伯,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额头忽然沁出了些冷汗。


    当年的他年少无知,这才试图偷懒让师父用灵力入体教授他踏仙诀,这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师伯怎么还这么记仇啊!


    还没和师父成呢,吃醋倒是厉害!


    第160章 醉酒


    梦惟渝在一旁听得可乐了,有些哭笑不得:“没事没事,师兄师姐们给的已经够多了,这要是再多一个,感觉我们下趟山,就要把整个摇光峰给搬空了。”


    他家大师兄虽然是兽修,可也就只有白虎一头本命兽,这要是给带走了,大师兄的战斗力得掉老多。


    有他圆场,隋逸松了口气:“那可不行,其他师兄师姐都有礼物,我这儿也不能少。”


    他想了想:“要不这样吧,你们下山的这段时日,那只飞鹤,就由我替你们照顾教导吧。”


    梦惟渝笑道:“好啊!”


    有大师兄这位兽修亲自教导,对于流云而言,也算是件极好的事。


    因为无心掌教和长青峰主皆在,登仙阁的人丝毫不敢怠慢,在梦惟渝和祁不知收下饯行礼的同时,点的菜也都是陆陆续续地送了上来。


    一桌十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阵,而后长青峰主还有无心掌教便是适时离去,将场子留给了八个弟子。


    长辈不在场了,又几杯酒下肚,一行人更是放开了许多,秦伍律更是一挥手:“掌柜的,再来几坛醉仙酿,今夜,我们师兄弟姐妹,不醉不归!”


    这醉仙酿乃是登仙阁的一绝,乃是以醉心蟠桃为主酿造而成,口味甘甜醇厚,回味无穷,即便是修真者喝多了,依旧逃不过一醉,因此而得名。


    梦惟渝刚刚跟着一块喝了几杯,这会儿已然有些微醺,瞧得他这幅豪迈的模样,也是忍俊不禁,调侃道:“五师兄,你这性格,真真是白瞎了你这幅斯文俊秀的皮囊啊,太割裂了。”


    秦伍律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男子汉大丈夫,当不拘小节!”


    “小五他就这性子。”赵叁伏笑眯眯地道,“也就看起来急躁豪爽些,实际上还是……唔。”


    话没说完,他就被秦伍律捂住了嘴:“你他娘的!少在小师弟面前败坏我形象!”


    其余人都是跟着放声大笑起来。


    酒过不知道多少巡后,这一桌八人,也都是醉了大半。


    祁不知是其中最清醒,整个人面色依旧,看起来和没事人一般。


    在这般热闹异常的团圆场合之下,他也不似平日那般难以接近,反而是神色平和不少,一双漆黑深沉的眼眸中,也是流淌着暖意,时不时地掺和几句。


    因为是饯行宴的主角,梦惟渝和祁不知两人都没少被其他师兄师姐热情洋溢地轮番灌酒。


    起初祁不知还想替梦惟渝喝一些,却发现这小朋友似乎并不讨厌这酒的味道,反而似乎很是喜欢,也就随他了。


    如今他们都还在紫微山上,有师父师伯兜着,再怎么也喝不出什么事来,就是小朋友放纵地醉一回,也好。


    想到这,祁不知又瞥了眼身旁的梦惟渝。


    小朋友喝酒似乎不怎么上脸,即便是喝了不少,眼神却依旧是清亮的,面色如常,从面上来看起来依旧看不出什么变化,也就是耳垂上微微染上了一层浅浅的桃花色。


    就在这时,恰好梦惟渝转头朝他看来。


    少年先是盯着他看了片刻,这才像是反应过来,慢吞吞地开口:“师兄,这么看我干嘛?”


    祁不知确认下来,小朋友这般的迟钝,的确是有些醉了。


    他微微摇头:“没什么,就是……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梦惟渝隔了两息才摇头,虽然喝了不少酒,可他现在也没任何的不适,甚至脑子依旧清醒的很。


    “师兄是担心我醉了?”梦惟渝回过味来,“我没事。”


    一边说着,他也是弯了弯唇,笑容中带上了几分得意,飘飘然地说:“我!酒圣!千杯不倒!不过区区几杯酒,能奈我何。”


    祁不知瞧着他这幅可爱的模样,一瞬间,竟是有了拿出留影石将他这一举一动刻录下的冲动。


    他弯了弯唇,配合地道:“嗯,酒圣,你没醉。”


    梦惟渝满意地点点头,扭头回去。


    隔了片刻,他又转了回来,对着祁不知举起酒杯:“师兄,这回下山,我可能又要托你照顾了,我敬你一杯!”


    祁不知垂眸看着他酒杯中那仅剩一半的酒,倒也没提醒他,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弯唇道:“彼此。”


    梦惟渝却皱了皱眉,不满地嘟囔:“错了。”


    祁不知:“嗯?”


    “小时候我们可不是这么喝的!”梦惟渝认真地说。


    祁不知:“我们小时候,没喝过酒。”


    “有啊,有喝过的,以前我们喝,都是这样!”梦惟渝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臂绕过祁不知的手臂,强调道,“这样的!”


    祁不知微微一顿。


    这小朋友,是把当初玩过家家的记忆给串了。


    那头的梦惟渝已经就着这个动作,将脑袋凑到了酒杯边,见祁不知一动不动的,催促道:“师兄,你喝啊,你为什么还不喝。”


    祁不知眉宇间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无奈,却也懒得和小醉鬼计较,和他一块,同时将酒饮尽。


    “啊?不是,我喝醉眼花了?我怎么看到七师弟和小师弟喝交杯酒了?”陆璐看着梦惟渝和祁不知的方向,眼神有些痴痴的。


    这话一出,余下的几人也是纷纷看了过去,就见这俩最小的手臂还互相勾在一块,眼睛都是瞪大了些。


    “嗯,你确实看到了,不是眼花。”姬无双说着,顺手替她夹了一块子的肉。


    其余人也是跟着大笑起哄:“小师弟,七师弟,你们俩偷偷摸摸拜堂成亲喝交杯酒,也不和师兄师姐们知会一声?好让我们替你张罗张罗。”


    花肆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张罗道:“交杯酒都喝完了,该送入洞房咯——”


    祁不知瞧着这群醉得上头,没个正形的师兄师姐,嘴角微微一抽。


    梦惟渝则是摇着脑袋,一板一眼地道:“不行,不能洞房。”


    “交杯酒都喝完了,为什么不能入洞房?”花肆瞪眼道。


    “因为……”梦惟渝说着,忽然往祁不知的腰胯以下的位置瞥了眼,“因为师兄……”


    太凶了,吃不消,我会死的。


    后面的话,梦惟渝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祁不知早从他这一眼的瞬间,便是心领神会,及时地捂住了小醉鬼的嘴巴,免得他语出惊人。


    梦惟渝眨巴了两下眼睛,也没坚持着要说完,而是又回过头去看其他的师兄师姐们。


    “七师弟、小师弟,你们二人下山,若是遇到了什么应付不了的事,就赶紧跑,暂避锋芒,不要和他们死磕,等回来之后和师姐说,师姐替你们报仇出气!”喝醉的人都是一阵一阵的,这话题莫名地就翻篇了,姬无双忽然一拍桌,说道。


    祁不知:“好。”


    梦惟渝也是跟着点了点头。


    “你这也担心太过了。”隋逸摇了摇头,“修士去凡间历练,接触的绝大多数都是凡人,和皇帝微服私访没什么区别,一般……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一边说着,他也是双目微闭,摇头晃脑,显然是醉得不轻。


    “大师兄说的倒也没错,修士去凡间历练,一般都是没什么阻碍的,你们只需记住,尽量别用法术对不相干的凡人出手,就免了一番因果。”赵叁伏也是提醒道。


    梦惟渝和祁不知再度点头记下。


    就在这时,花肆却是哭了起来。


    和往日的假哭嘤嘤嘤不同,他这回泪水直往下淌。


    其余人都是有些惊讶,陆璐开口道:“四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姬无双:“难道是舍不得小师弟和七师弟下山?”


    “不至于吧小四。”秦伍律一口闷了一杯酒,拍着花肆的肩膀安慰道,“小师弟和七师弟不过是下山游历几年,又不是生离死别不回来了,你怎么哭成了这样?”


    “我不是不舍得小师弟才哭的,我哭的是我被人欺负了,也想让师兄师姐们替我出气。”花肆抽噎道,“可是我又不能说,也不敢说。”


    这话一出,余下的七人都是有些意外。


    姬无双率先反应过来:“什么?!你被人欺负了?哪个王八蛋??!”


    隋逸也是有些茫然:“而且,被欺负就被欺负了呗,为什么不敢说啊?难道是我们也打不过的?”


    赵叁伏劝道:“谁欺负你了啊?我们就是有心替你找回场子,那么得知道是谁啊。”


    余下的几人,因为修为实力都要比花肆低,没那替他出头的本事,便都静静地看着他。


    梦惟渝同样十分惊讶和担心,他这四师兄,实力同样不可小觑,竟然也被人给欺负了?


    花肆:“是死光头……欺负我……”


    话音落下,余下几人的视线,都是落在了隋逸那光溜溜的大脑门上。


    隋逸缓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不是,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四师弟,这话可不能乱说。”


    花肆压根没理他,又继续哭哭啼啼:“死光头……臭不要脸,强夺了我的童子身,我这一世英名,都被他给毁了!”


    这话一出,整张酒桌都是陷入一片沉默,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是目带谴责地看着隋逸。


    就连那本来正悠闲自在吃肉看热闹的白虎,那双金色的眸子,都是往隋逸身上扫了一眼。


    “不是……我何时有对你行过此事?你别瞎说啊?!”隋逸本来就醉得不清,这会儿也是被震得脑袋空空,下意识地辩解道。


    花肆压根没理他,自顾自地说着:“死光头,死和尚,不是说佛修清心寡欲吗?连着折腾我半个月不带歇一阵的,我到现在屁/股还疼!禽兽!畜生!”


    其余人:“……?”


    梦惟渝同样一片混乱,下意识地看向祁不知:“师兄,四师兄说的,你听到了吗?”


    祁不知沉默地点了点头。


    梦惟渝内心瞬间就冒出来了答案——从花肆给出的线索,再结合之前的消息,那个欺负花肆的人,应当……就是那万佛寺的慧心和尚了。


    所以他四师兄这回的实力大增,并非是服用了什么天材地宝,而是因为和人双/修了?


    梦惟渝正想得有些出神呢,其余人也都是陆续反应过来。


    立马有人问出来梦惟渝心中的猜想:“所以你之前意外和我们分散,回来之后实力大涨,是因为和那和尚……”


    花肆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


    梦惟渝:“……”


    惊世大瓜竟在我身边!


    这可真是……太魔幻了。


    其余的师兄师姐们同样被这个消息震得不轻。


    最终姬无双一撸袖子:“不就一慧心和尚,等着,师姐这就替你找回场子!”


    花肆却是瞬间坐直,抹了抹眼泪:“师姐,还是算了。”


    姬无双:“哈?”


    “他之前也补偿了我不少,而且也救了我的命,我也和他说好了恩怨一笔勾销。”花肆的情绪似乎也平复了过来,“我刚刚就是想起来,有些气不过,说出来就好受多了。”


    姬无双皱眉:“……那好吧,你们之间的这恩恩怨怨,我也不好插手。”


    事情有所了断,隋逸也是长舒一口气:“现在真相大白了,四师弟刚刚那话。差点没把我冤死,寒心,你们真是太让我寒心了。”


    说着他又长叹了口气,似是有几分的委屈:“要知道,你们这些家伙,平日撸我这头白虎这么痛快,是因为大师兄我付出了屁股为代价,我容易吗我?”


    “就刚刚那一出,还好解释清楚了,不然后几日师兄我就得躺床上下不……”


    话没说完,旁边的白虎已经低低地咆哮了一声,直接给他下了禁言术。


    但是这会儿明显已经迟了,哪怕没说完,但到底是说了个大概,全场又是一片静默。


    梦惟渝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


    这好端端的饯行宴,怎么好像演变成了酒后真心话大会?!


    这就是传说中的酒后吐真言吗?


    许是连着来了两出自爆的戏码,镇住了所有人,以至于整张饭桌上,一时都是静默下来。


    最终还是祁不知开口:“说起来,我方才还没正式地敬诸位师兄师姐一杯。”


    有了他起头,其余的人又是醉了,立马被带了节奏,话题和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别处,包间内,也是再度恢复了热闹。


    一顿饭吃了极晚,一行八人一块回了摇光峰。


    因为其余人都醉得不清,为防止师兄师姐们明天自哪棵树上或者是小河醒来,祁不知还是尽了师弟的本分,要将他们都送回到各自的住处。


    当然,有清醒本命兽的隋逸除外。


    将其他人都送回去之后,祁不知瞧了眼一直保持安静的梦惟渝:“走吧,该回去歇息了。”


    梦惟渝听话地点点头:“我要师兄御剑带我。”


    祁不知顺着他的心意,御剑带着他回到了洞府。


    梦惟渝却是很不满意:“错了错了,我不是住在这里。”


    祁不知有些好笑地问:“那你是住在哪?”


    梦惟渝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道:“我不是一直都是和师兄一块住的吗?”


    祁不知微微一顿,眼神之中,也是流露出几分怀念:“你真打算要和我回去?”


    梦惟渝眼神依旧清亮坚定:“当然!”


    祁不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梦惟渝:“对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祁不知没再多说什么,顺着他的意,将人给带回了自己的洞府中。


    一进洞府,梦惟渝便是在整个洞府里扫视了一遍。


    虽然隔了很多年,可这洞府中的布局,陈设,依旧和记忆中的没什么差别。


    梦惟渝轻车熟路地直接奔向了那张床,摊开手便是往上一趟。


    祁不知跟在他身后,也在床上坐下,替他脱了鞋袜。


    刚刚御剑吹了这么一阵风,梦惟渝只觉得自己也是清醒了几分,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两个让人震撼的消息,忍不住道:“师兄。”


    祁不知:“嗯?”


    梦惟渝:“你说,大师兄和四师兄明天醒来之后,会不会还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情啊?”


    一边说他一边晃了晃垂在床外的小腿:“这要是还记得,啧啧,光是想想我都替他们觉得尴尬,嘿嘿嘿。”


    祁不知握住了少年那截白皙漂亮的脚踝,替他施了清洁咒之后,看向那执意要和自己回来,还摊开四肢,张牙舞爪地占了大半张床的小朋友,有些无奈道:“与其有空担心其他师兄会尴尬,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小醉鬼。”


    梦惟渝瞬间皱眉:“师兄胡说,我没醉!”


    祁不知挑了挑眉:“真没醉?”


    “真没有!”梦惟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身,逼近他,“真的!”


    他越是这般,祁不知反而有心想要逗逗他:“你要如何证明,你并没喝醉?”


    ……要如何证明自己没醉?


    梦惟渝看着祁不知,竟有些茫然地呆住了,就这么持续了好一会儿,就在祁不知决定不再僵持下去,顺坡下驴之时,一阵裹挟着草药和丹药清香的气息,扑鼻而来。


    梦惟渝直接跨坐在他的怀里,不等祁不知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自己的手腕,便是被怀里的小朋友给抓住了。


    下一瞬,祁不知的神情,顿时有些凝固。


    因为小朋友抓着他的手,按落而下。


    与此同时,梦惟渝那得意中带着点骄傲的笑声响起:“喝醉的人,是不可能像我这样,还能这么硬气起来的,所以我没醉!”


    体会着手上传递而来的触感,祁不知怔愣之间,下意识要收回手,小朋友却似乎和他杠上了,用力不小。


    他深深地叹息一声,配合地道:“嗯,你是酒圣,没醉。”


    小醉鬼这才满意了,松开手。


    祁不知注视着他,有些好奇地道:“刚刚那种方式,你是从哪儿学的?”


    “我上一世的世界学的。”梦惟渝一边答,一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祁不知见状,弹了他脑门一下:“先休息吧。”


    梦惟渝配合地从他怀里离开,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躺。


    祁不知看了他一眼,正要起身,衣摆却被抓住了。


    躺在床上的人望着他,明明已经醉了,眼睛却还是亮晶晶的:“师兄,这床这么大,你还想去哪儿休息啊?”


    “我修炼打坐就好。”祁不知说。


    经过小朋友刚刚那出乎意料的神来一笔,他总觉得自己若是和这小醉鬼一块,只怕又要发生什么事来。


    “那好吧。”梦惟渝说着,也是有些失望,轻声道,“可我还是想要师兄陪我一起睡,我都已经好多年没回来了,师兄就不能陪陪我吗?”


    祁不知静静地看着他,心头也是一软。


    “好,我陪你。”


    *


    翌日。


    许是因为喝得太醉,梦惟渝再度醒来时,外头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不过让得他震惊意外,并不是起床迟了,而是……


    梦惟渝看了看这熟悉又陌生的洞府,又看了看这张熟悉又陌生的大床,最后再看着近在眼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英俊面庞,整个人都是懵圈的。


    为什么……我会在师兄的洞府里,在师兄的床上,和师兄睡在一块,还依偎在师兄的怀里?


    疑问实在太多,梦惟渝不得不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头痛。


    不过这么一来,他也是倏然记起,哦,昨晚的饯行宴,他一不小心喝醉了。


    修真界的宿醉,也会头痛吗?


    一边不解,昨晚发生的种种,也是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什么执意要和祁不知喝交杯酒,听四师兄哭诉他被慧心和尚给那啥了,听大师兄抱怨自己的辛苦……


    这些事的闪回,让梦惟渝渐渐地凝固了。


    但紧接着,后续想起来的事,顿时将此前的种种都被踹飞了出去。


    他不止是醉了,还醉得不轻!


    竟然拿另外一个世界的知识,生搬硬套这修真界!!


    梦惟渝看了看面前的青年,再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他娘的,梦惟渝你是变态吗?撒酒疯也就算了,竟然、竟然还抓着师兄的手乱来!


    这特么的……和登徒子有什么区别!!


    虽说他和师兄小时候也没少互相摸过,可那时候……他们还不懂事啊,就是一起洗澡的时候,带着好奇心和探究欲,十分单纯的互相碰碰而已。


    而昨晚那个……


    画面再度回闪而过,梦惟渝嘴角猛地一抽。


    我为什么要喝酒?


    为什么我都喝得那么醉了,还不会断片,反而记得一清二楚?!


    就在梦惟渝兀自纠结间,正想着找后悔药或者是无痛失忆的法子,搂抱着他的青年睫毛微微一动,也是睁开了眼。


    视线对上的瞬间,梦惟渝内心的尴尬,顿时被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脸上火辣辣的,整个人都要熟了。


    他硬着头皮,和祁不知打了声招呼:“早啊师兄。”


    祁不知略微挑了下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小朋友这难得的害臊模样:“睡得还好吗?”


    梦惟渝不敢和他对视了,撇开眼闷声道“还好。”


    祁不知却没打算放过他:“昨晚的事……”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梦惟渝状若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喝断片了,不记得了。”


    祁不知本欲顺着台阶下的,瞥了眼梦惟渝那红得仿佛能滴血的耳朵,依旧坚持欲盖弥彰的模样,一时间,便是升起了几分逗他的心思:“小渝,修真者的记忆超群,断不可能断片的。”


    话音落下,他就见小朋友的耳朵,果然是更艳了几分。


    撒谎被拆穿,梦惟渝感觉自己的脸热得都在往外冒烟了。


    偏生祁不知还在道:“昨晚……”


    不等他说完,梦惟渝便是立马捂住了他的嘴,有些羞赧地说:“昨、昨晚的事,师兄就当没发生过吧!”


    一边说着,他又觉得自己态度或许恶劣强硬了,明明是自己撒酒疯耍流氓。


    想到这,梦惟渝松开手,垂下眼道歉:“昨晚的事,是我喝太醉了,对不住师兄,师兄或打或罚,我都认了。”


    祁不知很轻地笑了一声:“我不打,也不会罚你。”


    梦惟渝瞬间抬眼:“真的?”


    祁不知微微颔首,昨晚的事,虽然起初他有些震动,可后来一想,便不觉得有什么了。


    虽说是因为意外,可他们二人,连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这点小事,不过洒洒水。


    他仔细地打量着小朋友的反应,反而是升起几分兴致,忽地一笑:“不过……”


    小朋友果然立马上钩:“不过什么?”


    祁不知似笑非笑:“只要你再把昨晚的事,重复一次。”


    梦惟渝:“……”


    你不如把我鲨了,给我个痛快!


    戏弄够了人,祁不知抬起手,在梦惟渝脸上捏了一下,唇角带笑:“逗你的。”


    梦惟渝狐疑道:“真的?”


    “嗯。”祁不知说,“你调戏我一回,我刚刚也调戏回来,我们这便算是扯平了。”


    梦惟渝这回是真的无话可说了,他定定地看着祁不知,感受着对方从小到大,从过去到现在,似乎始终不曾改变的,对自己的无尽包容,那些害羞的情绪,也是出乎意料的以极快的速度消退。


    他张开双臂,抱住了祁不知,在心中轻声道:“师兄,你真好。”


    作者有话说:


    本以为恢复记忆后就能游历的,就把这些章节放在了第三卷 ,现在看看,好像也是够额外开一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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