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食堂，人山人海。


    乔顺应跟着林志豪到这儿的时候，居然都属于爱岗敬业来晚了！


    他可太喜欢这食堂了。


    小炒、炖煮、煎牛肉，中餐西餐都有点儿。


    小食区摆着酸奶豆浆水果小蛋糕，想吃面也能现煮。


    乔顺应感动得都饿了，恪守礼节，跟随林志豪选了普普通通的一顿家常菜，发誓晚饭一定要尝尝牛排师傅的手艺。


    好公司好美食，还有好同事。


    “哎哟，林林，这谁啊？”


    “林林，你带新人了？真难得。”


    林志豪人气超高，走了一路，就被各路热情同事招呼了一路。


    乔顺应也被介绍了一路。


    早上蹲门口记录的男宾，有的到了食堂，见上第二面，他都开始有些男女不分。


    不过没关系，都冲林志豪来的。


    像他领导这样盘靓条顺、声音磁性的绝世大帅哥，在公司里和明星一样耀眼。


    乔顺应礼貌应付着新同事的招呼，端了饭坐下来，不忘热情夸赞：


    “林哥，你人缘真好。”


    完全没有叫姐的意识了。


    毕竟他是不被定义的男同。


    林志豪连笑容都是内敛的，声如弱风扶柳。


    “你以为他们是为了我？他们都是为了你呀。”


    “公司好久没来像你这么帅的新人了，你这气质、这身高、这长相，丢进人群里，这群家伙能把你活吃了。”


    乔顺应可不敢接。


    “那是他们还不了解我，等他们了解就会发现，我是虚有其表，又柴又硬。”


    他心里怕男同怕得要死，也不得不撑起一张久经沙场的谄媚脸。


    “我还是喜欢林哥你这样的，性格又温柔，学识又丰富，以后我得多跟你学习学习。”


    虚情假意的吹捧，乔顺应可太会了。


    说得林志豪嘴角都没落下来，边吃边聊。


    有什么不懂的吗？还行，系统有记录，贼好用。


    来公司还适应吗？公司待遇太好了，我跟上天堂了一样。


    说着说着，林志豪冷不丁的问道：“既然觉得我们公司好，怎么以前不来？”


    以前我还是直男啊！


    乔顺应心里尖叫，面带微笑。


    “主要是年轻、不懂事儿，想自己出去闯闯看。结果校招的时候机缘巧合，朋友把我推荐到前司去了，在那里干了一年，确实也学了不少东西，但还是觉得不适合我的个人发展。”


    “所以这次也是我朋友，把我推荐到咱们公司了。我才有机会知道原来咱们公司这么好，我真是来晚了！”


    “朋友？”


    林志豪的语气终于有了波澜，“你朋友是客户体验部的，还是研发部的啊？”


    “都不是，他就是一个猎头。”


    乔顺应如实汇报，无需作假，“要说我在公司里攀得上的朋友，也就只有林哥和宾哥你们这么好的人了。”


    他的好林哥关怀备至，话中有话。


    “哎哟，说得那么客气。昨晚宾宾就在讲，你是个傻弟弟，在那种大企业，还敢为了别人强出头，这么单纯，这么热血，真怕你在我们客服中心受了客户的气，还特地嘱咐我们好好照顾。”


    “哥也是仗着比你年纪大点，多干了几年活。”


    连男同都开始跟乔顺应称兄道弟了，“弟弟有什么困难，直接跟我说。对了，你住哪儿啊？自己家还是租了房？”


    乔顺应感动得不得了，立刻坦白。


    “我准备住公司宿舍，宾哥叫我空了找hr拿钥匙呢！”


    林志豪温柔，“正好，吃了饭我带你去找hr。”


    中午他们忙忙碌碌，上上下下，又去hr领钥匙，又去公司后勤部领办公用品。


    等乔顺应千恩万谢，坐回工位，林志豪才重新摸出手机。


    林林：套不出话，铜墙铁壁。非说自己的关系是个猎头，那猎头也得有内部人脉才行啊，没人脉谁给他报需求？


    美丽：他家里有初代机呢，那是猎头能随随便便给的东西吗？关系肯定不简单。


    林林：这么强？我带他去找hr拿宿舍钥匙，就觉得不对了。


    洁西：怎么说？


    林林：hr说，新人不住客户体验部，也不住客服部，另有安排。等陈总回来了，她请示一下，再给大乔发消息。滴水不漏。


    卧槽，这消息发出来，三人八卦群尽是问号。


    这年头怎么神神秘秘得连一个新人住哪间宿舍，hr都无可奉告了！


    洁西：这是什么？太子出行，众人回避吗？


    大家想了想领导们的年龄。


    林林：不像太子，像娘子。


    这么一个身高一米八五，比林志豪都高出半头的帅哥，长相英俊，脑子聪明，做事谨慎，还是985出身，确实有做老板娘的资格。


    更何况，他还有一颗纯粹、炽热的心。


    就凭他敢和邪恶顺直作斗争，一点儿没吃亏，换谁也得高看两眼。


    “哎哟，难怪这些死丫头天不怕地不怕了，还得是要人宠要人疼啊。”


    “我们这种靠自己吃饭的可怜人，路有不平，也只有躲着走的。”


    林志豪看着两位老姐妹长呼短叹，深表同感。


    谁不是呢？


    人生在世，混口饭吃。


    再有棱角也被现实磨平了。


    一看，乔顺应又推来了新的咨询回复。


    句句用词到位得体，动不动就给一毛钱没花过的蓝条客户，套餐推荐。


    哎。


    林志豪心里酸酸的，觉得弟弟果然是弟弟，都给他过了。


    这么努力有什么用？


    网站咨询的这些家伙，根本就不会买！


    下午时间，乔顺应独立学习能力极强，林志豪一条新人询问都没收到，空有一身带教本领无处发挥。


    连套近乎都没机会。


    六点一到，他捏着嗓子，以他低沉磁性、万试万灵的金牌声音，笑着过去问：


    “下班了大乔，晚上我们有个趴体，要不要来？”


    换个声控，死都要去。


    但是乔顺应的脸上竟然呈现出一瞬间的恍惚。


    然后婉拒了。


    “不了不了。”


    乔顺应看起来是恍惚，实则真的很恍惚。


    他工作敷衍上手了，清完了所有咨询单子，终于有空闲去搜搜自己昨天瞎编的、玩到掉漆的老玩具。


    圆梦玩具公司的产品，精彩纷呈。


    他按产品发布时间索引，都没找到元老资料。


    但是他见到了小鲨鱼的资料。


    小鲨鱼，顾名思义，一定跟鲨鱼有点关系。


    锥形的头部，张开大嘴，露出细细的排齿，颀长的硅胶身躯都弯成半弧形了，也不忘舒展它的背鳍、胸鳍、腹鳍、臀鳍，更精彩的是它甩出了一条细长的尾鳍，如小鳗鱼一般，能够直达关键，又比小鳗鱼多了圆润的宽尾。


    产品介绍更是了不得：前头热感震动，后头热感润滑，前后夹击，双管齐下。


    大鲨鱼一般的性能，小鲨鱼一般的体型，给人带去鲨鱼吞噬般的灭顶爽感。


    更可怕的是——


    它居然还是便携的！


    小鲨鱼如此，神秘元老可见一斑。


    甚至还有示意图，明明白白告诉所有员工：


    小鲨鱼这种极具开创性的产品，完全是男同玩具史上跨时代的里程碑。


    乔顺应忽然理解了罗宾和美丽的眼神。


    玩这个？


    什么？我吗？


    他虚汗直冒，浑身刺挠，神情恍惚得快听不清林志豪说话了。


    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让赵贝知道了，不然这个大嘴巴肯定开个小红书：“哈哈哈我大学室友直男装gay，一装就装了把大的，说自己爱玩小鲨鱼。”


    附带小鲨鱼产品实物图，绝对热度爆棚。


    被同事刷到还了得！


    “怎么能不去呢？”林志豪还在劝说：“你新来的，大家都对你很好奇，正好借这个机会团建一下，你看怎么样？”


    换成前司，乔顺应再不想去，领导都这么说了，他也要为了同事关系，硬着头皮上。


    可这儿是男同公司，男同搞的趴体，那是他一个直男能随便去的吗？！


    乔顺应脑内警铃大作。


    他刚从小鲨鱼的热感润滑、前后夹击里拔出来，太懂这群男同爱玩什么了。


    万一趴体有人掏出个小鲨鱼，要他当场表演一个呢？


    那他死定了！


    乔顺应收拾笔记本，大脑飞快运转。


    “林哥，我今晚确实有重要的事儿……主要是我想尽快搬进宿舍，所以就不参加了。”


    “这么急干嘛？”


    林志豪展现出男同特有的善解人意，“我们趴体玩完之后，正好可以帮你搬家。”


    那可真就玩完了！


    “其实……我现在还是跟前男友住的。”


    乔顺应扭扭捏捏，语气低了八度，有多可怜就装多可怜。


    “你们昨晚都听宾哥说了，肯定也知道我是被前男友劈腿的。唉，林哥，你不知道，他劈腿之后，我一直想找地方搬出去，可惜没钱又没办法。”


    “现在我好不容易入职了公司，终于能跟他摊牌了。所以……所以……”


    所以他的眼神真的非常欲语还休、心碎欲裂，千万别问、再问都要哭了，你看这事儿闹的！


    “这样啊……”


    林志豪一脸惊讶，选择了同事般的善解人意，“好好好，你先去忙吧，下次约。”


    太好了！


    要不是不能太明显，乔顺应都得给自己握拳yes，简直天才的创举。


    在男同公司，前男友果然是最好用的借口。


    乔顺应聪明的糊弄完第一天，飞快回住处，收拾东西。


    他的租约还有半个月才到期，完全可以慢慢收拾，分作几次，挪到公司宿舍去。


    于是他简单抓了几件衣服、洗漱用品，塞进行李箱，背上电脑就跑。


    只上了一天班，乔顺应凭借熟练的搜索、复制、粘贴，掌握了网站客服回复的诀窍，上班都上出归属感了。


    他扶着行李箱坐地铁，感激涕零的给赵贝打电话，终于回归了他直男的骄傲得意：


    “兄弟，这工作太好了，我上班第一天简直手到擒来，一点儿工作上的困难都没遇到，还涨了好多见识。”


    “你可是我亲兄弟，这辈子我都认定你了，七千块，速速发来！”


    图穷匕见，燕国图短。


    赵贝那边回得晃晃悠悠：


    “……要钱别那么快，你得转正才有钱拿。”


    “我转正不是十拿九稳吗？”


    就凭他的长相，凭他的聪慧，凭他的复制粘贴水平，凭他的无中生有前男友。


    堪称机敏，有智有谋。


    乔顺应怎么也能糊弄过实习期。


    可能是在大企业干多了请示、汇报、走流程、等审批，乔顺应到了圆梦玩具公司，觉得这工作太自由了，太人性化了。


    坏处有很多：责任不清，出事了容易引发负面舆论，公关都来不及。


    对他的好处只有一个——


    没人管我，想干嘛干嘛！


    只要别把客户得罪到鸡飞狗跳、投诉上吊，一切解释权归我所有啊哈哈哈！


    乔顺应笑出声。


    相比之下，那些男同烦恼、离奇喜好，能算什么？


    他要求不高，只求远离男同聚会，别逼他当众表演活吞小鲨鱼就行！


    乔顺应推着行李箱走入宿舍大楼，脚步轻快，耳边尽是“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蔡依林的《舞娘》果然超前，他都想为了伟大的公司跳上一曲了，没有悲，全是喜。


    如果他接下来两周的工作，都是处理官网咨询，那这两周也太幸福了。


    简直就是带薪摸鱼。


    社畜的脑子已经开始在准备汇报的框架。


    不管是一周一报，还是两周一报，他都十分熟练。


    现状、问题、优化、总结，诸如此类。


    客服系统连数据都给列好了，他直接截图做表，要ppt给ppt，要文档给文档。


    完美，他明天上班就写。


    宿舍电梯一开，到了七楼。


    乔顺应扫了一眼楼层牌子，顺着安静空旷的宽阔长廊，一路往前，停在了一道厚重的防盗门前。


    7011，就这儿了。


    钥匙是林志豪中午带他去找hr领的，门牌号和地址是下午快下班了，才发他微信上。


    不过，地方好找，钥匙那么一插，门锁那么一拧——


    宿舍大开，客厅很亮。


    乔顺应还在想，怎么开着灯？


    就见宽阔客厅深色布艺沙发上坐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依靠沙发，正沉默地凝视着茶几上的电脑屏幕。


    仿佛是写实的宽幅油画，定格了繁华夜景与沉思的人物，摆在了宿舍的客厅，让人一进来就能见到。


    偏偏这幅油画里的人，在高楼灯影里转过了头，一双眼睛在明亮的灯光下，直视了他这个不速之客。


    乔顺应心头一跳，吓得直接关门：


    “对不起对不起。”


    他站在空荡荡的走廊，握着行李箱，慌得一身大汗，赶紧掏手机。


    开错门了？


    怎么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