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王清脸色一白。


    田媪拉着她:“走,先去内间躲着。”


    “你也进去。”田翁对儿子说。


    “啊?”田三顺莫名其妙,“我为啥……”


    田翁:“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见老爹动了怒,田三顺只好讪讪地跟着进去了。


    三人两前一后来到里间卧房,田媪打开大箱子,让王清躲进去,合上盖子,又吩咐儿子:“在这儿守着,我去看看。”


    堂屋里,田翁见妻子出来,得知都安顿好了,才去开门。


    外面官差的叫门声已经极其不耐烦了。


    门栓抽开后,大门被一脚踹开,田翁猝不及防,惊叫一声被撞倒在地。


    几个身穿官服、腰佩官刀、脚踩官靴的官差,大步跨进来,俯视着地上的老翁:“开个门磨蹭半天,在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屋里的老妇听到动静跑过来,一边连称不敢,一边把丈夫从地上扶起来,又问:“几位官长,有何贵干?”


    领头的官差冷哼一声,带着其他人往屋里闯。


    老妇扶着一瘸一拐的丈夫跟进去。


    到了堂屋,领头看着桌上寒酸的晚饭,又环视屋内简陋的陈设,“切”了一声,朝跟班使眼色。


    跟班立刻会意,从桌旁拿了个板凳过来,用手掸了又掸,谄笑道:“头儿,坐。”


    领头撩起衣摆,坐到板凳上。


    田家二老诚惶诚恐地站在一旁,又问一遍:“不知官长有何贵干呐?”


    领头翘起二郎腿,侧目道:“官府半个月前就发了征兵令,你们不知道吗?”


    田翁说:“知道,可我家里头没有合适的男丁啊。”


    领头:“怎么,你蹲着尿尿的?”


    其他官差哄笑起来。


    田翁苍白的脸一红:“不是,小老儿虽是男丁,可已年过六旬,不在征兵之列。”


    领头不言,把手一伸,随即,跟班拿出卷簿展开,递过去。


    领头看着卷簿上的字:“你家还有个儿子……”


    田翁说:“小儿还不满十五,也不在征兵之列啊!”


    “什么不在征兵之列!”领头呵叱,“我看你们就是想逃兵役!”


    田翁急道:“不敢不敢!可这征兵年龄是十八岁至六十岁,小人全家是何年何月生人,户籍上皆有写明,求官长明察。”


    领头:“可我怎么算着,你今年还不到六十,而你儿子已经年满十八了。”


    他又把户籍递给其他官差:“你们看,是也不是?”


    众人连声附和。


    “这不能。”田媪央道,“官长您再算算!”


    “大胆!”领头怒喝,“你敢骂老子不识数!”


    田媪:“不……我……”


    “哎!”田翁拉住妻子,然后对着领头缓缓跪下。


    “官长,小老儿不到六十,该去服兵役。家里头的东西,您要是有看上的,尽管拿去。可我家就那么一根独苗苗了,还不到十五,求您行个好!”说罢磕了个头。


    一个跟班凑近领头:“头儿,他这腿……”


    领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田翁,皱眉。


    这时,里头忽响起一道声音:“我去服役,别为难我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少男跑了过来,对官差道:“我爹六十多了,身体一向不好,去了也没用,我年轻,我去!”


    “你闭嘴!”田翁想爬起来制止儿子,奈何他腿受伤了,加之眼下慌了神,根本站不起来。


    而那领头却是心满意足:“好,田三顺,明日去县城北门往北二里的石界碑那儿报到,不去就是逃兵役,满门抄斩!”


    之后一行人扬长而去,临走还顺走两只鸡。


    堂屋内,田三顺蹲下身,要把父亲从地上扶起来。


    啪!


    迎面一耳光打来。


    “混账东西!”田翁浑身都在抖,“这下可怎么办,怎么办!”


    田三顺:“不就是服兵役嘛,打完仗我就回来了!”


    田翁:“屁!”


    田媪也踉跄着过来,跪在地上,枯树皮般的手颤巍巍地抚摸儿子的脸,泪如雨下:“你不能去,娘只剩你一个儿了……”


    田三顺逼退眼底的泪意,努力轻松着语气:“没事,两个阿兄会在天上保佑我,等打完仗我就回来了,没准还能立下军功,封个将军当当!”


    “你去阴间当将军吧!你……咳咳咳……”田翁气得直咳嗽,妻子见状立刻回身,抚着丈夫胸口给他顺气。


    好不容易,田翁平静下来,看着儿子道:“不行,你逃吧,天一亮就逃!”


    田三顺:“我逃了你们怎么办?再说我往哪儿逃,到时候被抓回来,下场更惨。”


    “不错,逃是没有用的,我就是个例子。”


    一道低沉女声蓦地响起,三人转头看去,见少女健步走来。


    王清说:“我有一个办法,既能让田三摆脱兵役,又能保全你们一家三口。”


    田三顺忙问:“什么法子?”


    王清:“你先去关门。”


    田三顺飞跑出去,眨眼间便回来了:“快说吧!”


    王清:“我替你去。”


    屋内一片死寂。


    田三顺愣了一下,急眼道:“这叫什么法子,别胡闹了!”


    王清:“先听我说。你现在还没长开,像喉结、声音、身形之类,男性特征并不明显,所以我扮成男人,替你去从军,平时压着嗓子,少说话,处处小心,不会被人发现的。”


    田三顺:“你怎么敢保证不会被人发现?万一被发现了,你就没命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何必跟着搭进去呢?”


    田翁:“就算不会被人发现,你一个女儿家,上了战场,还不是送死!”


    田媪也抹抹眼泪:“这是我们家的事,没有让你去的道理!”


    王清:“可若不是你们,我已经被董家抓回去、或是死在荒郊野外了。我欠你们一条命,全当报恩了。


    “再说,当兵也不都是要上战场厮杀,还有做饭的、干活的。而我懂医术,明天跟管事的一说,他们肯定不会浪费人才。到时候我去当个军医,保住性命不成问题。”


    田三顺仍是强硬道:“我不会让你去的!”


    老翁也说:“你是个女儿家,那军营是男人窝,你不能去!”


    老妇:“就是,一个女儿家,每晚上跟一群男人在一起睡觉,这怎么得了!”


    王清:“那我不去,以后又该怎么办?别忘了董家还在找我,他们是一手遮天的土皇帝,我是逃不出他们手掌心的。


    “可军营里就不同了,董家就算想破脑子,也想不到我会去参军。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去闯一闯,还能有一线生机……”


    *


    翌日辰时,界碑旁的道路上塞满了人。入伍的男丁与前来相送的家人抱头痛哭,是生离,怕也是死别。


    “孩子,现在回去,还来得及。”田媪拿着帕子拭泪。


    田翁也附和道:“这是关系你命的事,你再好好想想。”


    王清说:“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老夫妻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田媪将钱袋塞给她:“钱多好办事,你就收下吧,否则我们一家子都不能心安。”


    这钱对一贫如洗的田家是什么概念,王清很清楚,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可分离之际,老夫妻异常坚决,她也不好再推辞了。


    “就此别过,保重。”


    王清转身去了登记处排队,一回头,见田家夫妇还站在那里。


    越来越多的人排过来,渐渐挡住了那对佝偻的身影……


    值得欣慰的是,后续还算顺利。负责记录的小吏简单地查了户籍,核对姓名,就登记造册。显然朝廷急着征兵,只要够人数就行。


    前来应征的人里,身量未成、一脸青涩的少年不在少数,放在现代顶多才刚上高中,现在却要去战场上经历血雨腥风、刀光剑影。


    登记完毕,入伍的士卒集合,由军官带领出发,赶往邕州大营。


    王清人生头一回参军,连坐绿皮大卡车待遇都没有,除了几个等级最高的军官骑马,其余人都是徒步前进。


    这只是开始,像他们这种小卒子,跑步的日子还在后头。王清想,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成为一名优秀的马拉松运动员了。


    此时正值晌午,阳光耀得人头晕目眩,空气闷热无风,额上的汗流进了眼里,杀杀得疼。


    王清拿出帕子,正要擦拭,可就在这时,身旁一人猝然倒地。


    只见他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两眼上吊,口吐白沫,嘴里发出羊叫似的声音。


    这样子确实瘆人,仿佛中邪似的,周围立时骚动起来。


    “大家让开,让空气流通开!”王清大喊着疏散人群,“别围着他,病人要喘不动气了!”


    大家呼拉拉散开了。


    王清又高声道:“来一个力气大的,帮我按着他!有什么能让病人咬在嘴里的东西,筷子勺子树枝子都行!”


    离她最近的一个新兵过来了。王清将病人的身体侧卧,让助手帮忙按住,又把病人的头偏向一侧,解开身上衣物。


    有人递了几截新鲜的树枝过来:“这个行不?”


    “谢了。”王清将树枝排在一起,缠上手帕,垫在病人上下牙齿之间,又取百会、水沟、合谷、足三里几处穴位点压。


    不一会儿,那人就恢复了意识,像没事人一样坐起来,仿佛从来没发过病。


    赞叹之声四起。


    唯有王清严肃了神色,问病人:“你有癫痫?羊角风?”


    他颓然叹息:“我又犯病了是吧?”


    王清:“你没跟征兵的说吗?你这样是绝对不能当兵的!”


    “说了,可他们说我是故意寻由头逃兵役。”


    此时围观的新兵们已被军官喝令着继续前进了,唯有他二人还坐在原地。


    军官倒也没有为难他们,只问王清:“小子,懂医术?”


    机会来了!


    王清忙称是。


    军官又问:“你叫什么?”


    “田三顺。”


    “三顺,好名儿,事事都顺。”军官上下打量着她,“多大了,有十五?”


    “十四。”


    “唉,够年幼的,家里没男丁了?”


    “没了。”


    军官拍拍她的肩膀:“有一技之长,别浪费了,等到了大营,跟我去军医那儿应征。”


    求之不得,王清连连拱手:“多谢官长!”


    她又瞅身旁患病的新兵一眼:“那,他这病,您也看到……”


    军官打断道:“不关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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