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

    天衍宗门派大典结束,各仙宗的主位们都陆续准备离开。


    天衍宗每百年开一次门派大典,庆祝门派成立周年,是当代唯一开宗立派者还尚在的大宗门。


    以往有名有姓的仙宗大多都承继祖上风光,一代传一代到今日。唯有天衍宗是长月道君一手建立,一手推至今日的高度。这样的能力和魄力,谁会不给天衍宗一个面子?


    是以除了手握至宝星辰图的修真联盟盟主云无极外,所有有权有势的人物都到场了。


    修真联盟名唤天枢盟,盟主云无极乃正道的最高领袖,是最温润如玉深居简出的一位大能。


    他手中的星辰图可推演天机、掌控星辰之力,多年来为修界兴衰做出预示,滋养修界长盛不衰,可谓功不可没。


    尊他为盟主,没有人心底是不服气的。


    云无极住的地方是星辰塔,星辰塔和天衍宗一样,百年进行一次“维护”,很不凑巧时日接近,云无极就算想来参加天衍宗的门派大典,也是赶不上的。


    他来不来其实都好,大家都清楚他不会看轻今日的天衍宗就行了。


    原本要走的大能们,日程提起来,行动时却有些犹豫。


    就和天衍宗内部弟子一样,他们也没想到长月道君又收徒了,还是关门弟子。


    这样隆重的事情,他们是否该道贺一声再走?


    礼物是不是也该备上才合乎规矩?


    听说是收了个女弟子。


    长月道君前面七个弟子如今各个都是修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全都是男弟子。


    他们几乎以为长月道君就是不要女弟子的,他平日里更是个完全不近女色之人,都快活了一千年的人了,从没见他和任何女修有过联系,这般一个人,竟收了一个女弟子。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深意呢?


    各仙宗犹犹豫豫举棋不定,苏清辞奉了玄焱的吩咐来“客客气气”送他们离开。


    玄焱是未来宗主,师祖的继承人,送客的任务可劳烦不到他。


    作为玄焱的大弟子,苏清辞也是修界名声极好的少年天才,她来送人也是够格的。


    只是她看起来并不其他人平静多少。


    她已经知道了。


    师祖开山收关门弟子,她已经有了师父,不能再另拜山门,即便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去竞争。


    可她万万没想到,入选的人最后会是尹棠梨。


    怎么可以是她。


    怎么能是她!


    难道她逆天改命,不想再屈居此人之下,天道就要给对方一个更高的位置来压制她??


    这就是天道对试图拨乱命盘的重生者的回应吗?


    苏清辞抬眸望着天空,眼底森然。


    为什么要是师祖?


    什么回应都可以,为什么非得是师祖?


    她知道改变命运没那么容易,可为什么偏偏要是师祖!


    谁都可以的,怎么可以是他,尹棠梨怎么可以去玷污师祖!


    尹棠梨到底凭什么那么好命,没了师尊这条天梯,竟又攀上了更高的。


    苏清辞咬破了嘴唇才勉强忍耐下来。


    没关系。


    这样也好。


    她劝告自己。


    爬得越高摔得越狠,她不会让她好过的。


    她竟敢去寂灭峰,那若是被人知道她与吴正道等人的银乱之事,岂不是更加精彩。


    想到那时尹棠梨的处境,想到师祖看清这个人的本性之后会如何将她弃如敝履,逐出师门,苏清辞彻底缓过来了。


    确实也不算太坏的事。


    让师祖早点看清楚尹棠梨有多差,以后才会知道她苏清辞有多好。


    她一定会救下师祖,这一次她会提前与师祖多多相处,相信等到师祖再次中毒的时候,一定不会再拒绝她。


    苏清辞说服了自己,便去按照玄焱的吩咐送客了。


    长月道君才不是那种拘泥于俗礼的人,他无需众人的奉承,安静一些才是他需要的。


    她一定会让他满意、高兴。


    只是有的人愿意顺着台阶下来离开,有的人却是怎么都不肯走。


    也不是别人,正是苏清辞最大的死对头,九尾天狐一族的公主,胡璃。


    胡璃。


    苏清辞远远望着她。


    狐族都收拾好了行装准备离开,偏偏公主殿下不肯,非要闹着留下来。


    留下来还能是为了什么?


    为了师尊罢了。


    师尊连看她都懒得看,她留下又有什么用?


    苏清辞中了那样厉害的情毒,还和玄焱这样那样,玄焱的责任感让他绝对会查清楚一切,还苏清辞一个公道。


    上辈子苏清辞据理力争,自己奋力追查,指证胡璃。


    偏偏胡璃早有准备,又有尹棠梨里应外合,竟让她失败了。


    师尊根本不相信她,她的证据都被颠覆,尹棠梨作为同样的“受害者”,因为最终得了利便彻底翻了供,将苏清辞置入无尽深渊之中。


    这辈子她绝对不要再走以前的老路。


    既然师尊不相信别人的消息,那就亲自去查吧。


    只有亲眼见过,亲自查出来的,玄焱才会真的相信。


    苏清辞淡淡地收回视线,暂时无法将胡璃怎么样,她便懒得靠近对方。


    多看她一眼都恶心。


    胡璃早就发现苏清辞来了,看对方还是那副云淡风轻高高在上的模样,她简直气得要死。


    明明她的计划成功了,可等着摘果子的时候,居然撞见长月道君收关门弟子,一下子给耽误了。


    耽误了也没什么,后续追上就行,可是……


    苏清辞那态度实在不对。


    胡璃不是蠢货,她是天狐一族的公主,什么龌龊腌臜的争斗没见过?她最会看人心,也因此非常迷恋玄焱那种修无情道的正心道士,最希望看到这种人跌落神坛。


    她想摘高岭之花,可好看的花太多人觊觎,实在叫她倒胃口。


    她要解决觊觎之徒中最麻烦的那个,选在了天衍宗门派大典出手,冒了极大的风险,好不容易成功了,结果就这??


    苏清辞身上明明有缠情丝的气息,为何没有直接来找她算账。


    她都做好准备引起关注,将消息传遍九州了,怎么她变成这样能忍?


    苏清辞难不成受得了被外门打杂弟子玷污?


    胡璃眯起眼睛,脑子里转着许多坏主意。


    她身边的人见她这副模样,只厌恶地皱眉。


    “公主,该走了,再不走赶不上回程了。”


    朔风一身风尘仆仆黑衣,五官深刻而野性。


    他鼻梁高挺,下颌线绷紧时,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凶悍。


    他往那儿一站,就是“自由”两个字。


    胡璃的思绪被他打断,不满地瞪过来,张口就道:“本公主的事情,岂是你一个杂种有资格置喙的?”


    她上下扫视朔风,言语和姿态里都充斥着对这只银月狼族和九尾天狐混血的鄙夷。


    “别拿了鸡毛当令箭,真觉得母亲让你随我出来就是要你管着我,你以为你是谁……大胆!放开!”


    朔风根本懒得听她的污言秽语。


    骄纵的公主不被他放在眼中算不了什么,他只知道要执行任务。


    出发前狐王说了要看好这位麻烦的殿下,不要让她在天衍宗惹出乱子来,他只听这一个命令。


    本来这次的门派大典就不该胡璃来,可胡璃要死要活闹了整整一个月,狐王实在没办法才松了口。早知对她千叮万嘱也是没用,便派了朔风跟随。


    胡璃即便看不起他这个“杂种”,他还真就是有资格管着她。


    她不甘心地被朔风带走,苏清辞自远处听见那边的动静,也不算意外。


    上辈子胡璃就是被这样带走的,但她半路又杀了回来,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面上胡璃百般不情愿,私底下其实就等着闹着一出,让苏清辞放松警惕,给她致命一击。


    胡璃要她当着天衍宗所有人的面,露出与恶徒痴缠的糟糕姿态,让所有人围观她的堕落与失败。


    现在她仍然是这样的安排。


    但苏清辞不会上当了。


    既然上辈子胡璃和尹棠梨那样亲近,同流合污,这辈子她们就来尝尝彼此的手段好了。


    苏清辞微微笑起来,这也算是天助她了。


    所有的计划里面她都是完美受害者,没有做任何应对,不过是顺水推舟,寻人替代罢了。


    事情公布于众,她也会被师尊保护起来,安然无恙。


    这就要苦了罪魁祸首和某个运气好到令人嫉妒的蠢货了。


    苏清辞嘴角笑意消失。


    想到那个蠢货现在可以名正言顺接近师祖,让明月蒙尘,她到底还是有点难受。


    此时此刻,被她恨死的“那个蠢货”日子也并不舒服。


    反正比穿书之前可差远了。


    棠梨站在偏殿门前,垂头丧气地望着身边的长空月。


    这边光线略微有些暗,他长发如瀑地站在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棠梨悄悄瞄他的脸,莫名觉得这样的光线反而更让他舒服。


    他站在那从容地给她演示开门的法诀。


    这是第三遍了。


    “记住了吗?”他很有耐心地问。


    事不过三,就算还不太记得住指诀,棠梨还是严肃点头:“记住了。”


    长空月微微一顿,侧目去看她,意味深长道:“真的吗?”


    “……”棠梨深吸一口气,本来想说真的,可看着他的眼睛,她梗了一下,半晌才抿唇道,“指诀有点难,为什么开门的指诀也要变化十几次啊师尊?”


    长空月一点都不意外她的反应。


    他平静得就好像遇到过几百个开门诀三遍都学不会的笨蛋,温声道:“因为寝殿是修士最需要保证安全的地方。入定或是休息的时候,神识无法专注,难免会生意外。若不能将门关好,岂不是给了人可乘之机。”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棠梨独居,每天都给房门上三四道锁,还会把小柜子推过去抵着,和开门诀的意义差不多。


    她有认真在学,也不能说她是真的笨,她就是第一次接触修仙道法,既要突破唯物的认知又要记动作,确实有些为难了。


    不信他让她背个书看看,就算她已经过了新脑子的年纪,那也不在话下!


    长空月再一次耐心地给她演示,这次他动作变得非常慢,每做一个指诀,都等她跟着完成之后再进行下一个。


    手把手温柔地教导,那双漂亮的手落入眼底,棠梨免不得又有些走神。


    心底有些异样的感觉,就像他的声音和指尖都挠在她的心脏上,又痒又舒适。


    棠梨长这么大,既没体会过父母之爱,也没体会过男女之爱。


    她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感觉,想到他们此刻的身份,便认为这就是被父亲关照和引导的感觉。


    那种复杂的情绪就是父爱如山吧。


    她亲爹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活着的时候也从来都不爱她,甚至都没见过她几面。


    她的真实经历和原来的女炮灰没什么太大分别,只是后者被没有亲缘关系的老妪捡走了,而她是被亲姥姥养到五岁的。


    她出生的时候,因为是个女孩,被父亲随意地指着院子里的树起了个名字,叫棠梨。


    奶奶本来说等她上学了就给她改个名字,可她没钱上幼儿园,可以上小学那年姥姥也去世了。


    是来支教的女老师跑去找了那俩人,好说歹说他们才同意让她上小学。


    父母见她都懒得见,更别说支持她改名字了。


    长大了可以自主了又变得很麻烦,一个名字变了很多地方都要去改,银行,学历,数不清的证件和系统都得换,所以到最后她也放弃了。


    叫这个名字也没什么,也挺好的。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


    给她起了个好名字,他们才能早早归登西方,死得干脆。


    棠梨咬牙切齿,吐出一口恶气。


    感觉到她变化的气息,长空月微抬眉眼望进她的睫羽之下。


    突然生什么气。


    这都还是学不会吗?


    稍作思忖,长空月直接道:“不用学了。”


    棠梨回过神来,不禁一愣。


    这是……嫌弃她太笨,学得太慢了吗?


    刚想解释一下,就听长空月道:“这里是寂灭峰,有我在这里,也无需你再去防范什么。学与不学,意义也不大。”


    “以后再说吧。”


    长空月就这样为她做了决定。


    没人喜欢别认为自己决定什么,但如果是这样的事,棠梨很高兴。


    不用学了!


    师尊还没生气!


    真好!


    棠梨一双杏眼亮晶晶地望着长空月,不合格的爹她不想回想,但长月道君这样好脾气的白月光,肯定会是个合格的好爹。


    她微微抿唇,在看到长空月将殿门上的禁制完全解除之后,她忍不住道:“师尊,我能不能叫您师父?”


    长空月一顿,侧目望过来。


    棠梨稍稍低头,轻声道:“叫‘师尊’也很好,只是总觉得尊敬有余,亲近不足。师父就不同了,师父师父,如师亦如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她以后也是有好爸爸的人了!


    棠梨振奋地抬起头:“师父,可以的吧?”


    长空月没说话。


    他很少有这样微妙的情绪。


    活了太多年,他甚至已经很少有什么情绪波动了。


    太奇怪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肩背上爬,浑身都不自在。


    他微微皱眉,在棠梨希冀的目光下,凉凉道:“不行。”


    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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