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去战国玩(41):我要怎么惩罚你
鬼舞辻无惨现在的状态和另一个存档好像。
最大的不同是,另一个存档她与无惨面对面,青年的情态一览无余。而今远隔千里之外,初桃只能通过面板上的一句话好感确定他的情况,没办法看见他确切的反应。
而现在,他的一句话好感已经被“好幸福好幸福”刷屏了。
无论初桃如何操纵自己的血液,或重或轻,或急或缓,都没有得到鬼舞辻无惨新的反应。
她不确定地问:“无惨?”
没有反应。
“你在吗?”
无人应答。
她淡声说:“看来没办法靠这个联系你……算了。”
刚刚还沸腾的血液登时失去活性,宛若一滩死水。
在初桃即将取消血鬼术的使用时,鬼舞辻无惨终于忍不住,急切地唤出声:“夫、夫人!”
那声音好像是刚哭过的,低哑着,气音几乎压不住,语气里透着浓浓的眷恋。
初桃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他便也急促起来:“我在,我一直在,我不该不回答你的,夫人——”
然而她置若罔闻,血鬼术取消后,两人之间的联系就切断了。
……
鬼舞辻无惨对此毫无察觉,只执拗地、恳求地唤着初桃,一声又一声,一遍又一遍,到最后,他将脸低垂下去,几不成声,眼尾的红托的更加昳丽。
眼泪将掉未掉,到底没掉下来。
许久他才提起劲来,极力回想着初桃的语气,夫人联系他必定是有事!他怎么又这般蠢笨无用,只知道哭泣平白耽搁她的时间!
他去问珠世:“母亲大人?她最近常与继国缘一一起,等待朝廷加封。”
他去问童磨:“哎呀呀,那人见少城主据说是个病秧子,用不着我们出手也要死了,母亲或许会苦恼夫婿人选吧~”滚!
他去问恋雪:“继国岩胜不在城中,是父亲出手了吗?如果不是这件事,母亲大人也可能只是从珠世姐姐那里得知了您的存在,想要见见你而已。”
想、见、他?
他突然生出许多勇气,想要立即到她的身边去。
但天高地远,他现在要做的是尝试着与她联系。
在与孩子们的相处中,鬼舞辻无惨是压倒性的上位者,可以无条件不限时间地点开启与孩子们的通话,而孩子们若是想联系他,则要提交申请。
现在地位倒置,他一遍遍地念着初桃的名字,自怨自怜。
……
初桃喜欢77这个幸运数字,所以——
一直到无惨反复申请联络77次后,才随手接通了。
“夫人……”
那头传来低落的呢喃声,看起来还没察觉。
初桃问:“你还好吗?”
对方呼吸一窒,迅速反应过来,几乎欣喜若狂:“我——”
然而,和她下一句关切的“岩胜”重叠在一起,很快就噤了声。初桃还听见“咔嚓”一声,像是什么木头被硬生生折断。
初桃看向眼前的继国岩胜,她抚上对方的身体,检查腰腹的伤势,指尖抵住喉口。
“外伤好的很快,里面好全了吗?张开嘴让我看看吧。”
她先前的血几乎灼穿了他的喉咙。
因此初桃抬起手,捉着青年的脸细细地查看,指腹在脸颊上按压,触碰唇肉。
他咬紧了牙关,无声地对抗。
……不,不对。
继国岩胜脸颊变得极烫,却呈现出恶鬼般的青白色,肌肉在颤,白色遮眼布下不断沁出红色的液体。脸上、脖子上的血脉鼓起,仿佛活过来一般。
活过来。
初桃立即明白了一切,是无惨。
继国岩胜的全身的血都在不安分的涌动,鬼舞辻无惨分明是要让他在她面前痛苦的、丑态毕露的死去。
她控制无惨的血时,他也是这种样子的吗?
“怎么突然……”初桃喃喃着,“是我的血不够吗?”
她放开岩胜,取出腰间今剑,短刀出鞘,停了几秒,方才抵上指腹。
——“不要,不要给他!”
她划开皮肉,猩红的液体就沁了出来,一滴血“嘀嗒”落下。
——“不要给他!他不配!让他去死!”
她就着血液抹到继国岩胜的唇间,低哄着:“张开嘴,含住它。”
——“够了,够了!我停下!”
——“他马上就会好!很快就会稳定!!你不要给他血了!夫人!桃!噗——”
由鬼舞辻无惨转化的鬼,似乎都对她的血极度的饥渴。即使继国岩胜这几日晒干了沉默,不说话也不给予反应,但在她见血时,依旧呼吸急促,被她染红的唇张开了。
急促地贴上来,又放缓了速度,是继国缘一一贯的温柔。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去。
可以听见青年不稳的气息。
以及一点克制不住的,牙齿挤开血肉,吸吮液体的吞咽声。
——“不要,不要……好痛啊,好痛啊。”
初桃这才分出注意力,去关注被自己放置了一段时间的无惨。
他起初气急,语气差极了,愤恨难平,几乎是破口大骂,又怨又毒。到后边还吐了血。最后声线放低了,无比卑微地恳求。
而继国岩胜面色渐缓,他体内的鬼血一转凶性,变为了治愈的良方。
只是力竭之后,青年无力地昏了过去,嘴还含着初桃的手指。
鬼舞辻无惨显然认为自己的声音无法传到初桃耳边,陷入了一个人的碎碎念,几乎绝望透了。
——“我会帮他,我没办法将他重新逆转回人,但有了夫人你的血,他很快就会好起来,很快就会和你一样聪明理智了。”
——“你不要,你不要再伤到自己了……你会痛,会很痛。”
初桃才意识到,鬼舞辻无惨说的“好痛”是从她的视角出发的。
她等了一会儿,才在心里开口:“……无惨?”
那头忽然静默下去,初桃听到了他凌乱的气息,还有一点好像从鼻子里泄出的气音。
哭了?
“你原来在啊。”
他哑了声,气息更加不稳,
许久,才嗫嚅着:“……我错了,我错了,夫人。”
“你有什么错?”
“我不该在你呼唤我的时候忍着不出声,我很想应答,但是——”他近乎哽咽着,“我实在无能无用无心无胆。”
他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倾诉着自己五百年来无能的胆怯之心,最后:“我很快就会来见你,很快!”
见他承认错误,初桃的气解了一半。
记仇的玩家才不会轻易原谅忽视自己的前夫呢哼哼,理解苦衷是一回事,原谅又是另一回事。
她温和一笑,却是不做回应:“还有呢?”
鬼舞辻无惨一顿,惶然:“我不该、不该咒别人去死。”
初桃愣了一下,才想起那是鬼舞辻无惨之前咒自己去死的事,她眯起眼,回了沉默。
无惨因此坠坠:“我还不该……一直盯着你,偷看你的动向……”???
还有这回事?
初桃原本以为无惨报复继国岩胜的恨意是孩子们告知的,原来是他亲自看见的。这样一来,他没有杀死岩胜好像都算手下留情了。
“……”
“我……还去西国挖了坟,但我不后悔!那家伙竟然痴心妄想,明明已有妻子,却还想过要你做他的妻子!实在是恬不知耻、痴心妄想,我错在没有挫骨扬灰!”
初桃:“?!”无惨,你连这个都知道?
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
她震惊到失语,问了问,无惨是从冥加那些斗牙王前部下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的。
“除此之外呢?”初桃指的是将岩胜变作鬼的事。
她问起,无惨再没有岔开话题的余地。
他的语气冷静下来,冷冰冰的:“我也不会后悔杀了他,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出手,只是不会再……他该死!”
“他为何该死?”
“继国岩胜身为夫人夫弟,竟对长嫂的你起了非分之想,将你当做什么?又怎么对得起他大哥的在天之灵!”
“?你和宗次郎认识。”
“……”无惨咬住了牙,语速放缓了,显出几分强壮的大度,“那个贱、宗次郎……毕竟是我的后辈。我听说过,他待你好极了,除了早死外无一处可恨。所以……我也将他当做我的弟弟。”
他的话几乎是挤出来的:“因此更不能容忍继国岩胜这般僭越之举!”
初桃:“……”
五百年不见,我前夫好像进化了。
鬼舞辻无惨再接再厉:“所以,我要代替死去的宗次郎教育他的弟弟!我知他兄长早死,无父无母无兄,我便来做他的父亲,是经过他同意后才把他变成我们、我的孩子,为的是延长他的寿命,还要教会他正确的伦理道德,教会他如何对待你,对待兄嫂,对待……就不该——”舔!
他改了话风,一下子就从嫉妒心强的前夫变成了大度的‘父亲’。
初桃问:“不该什么?”
鬼舞辻无惨骤然想起在与继国岩胜的亲密接触中,初桃是没有拒绝的,可若她喜欢他这样做……
“就算是亲、亲吻……”仿佛说出了什么剜心之语,鬼舞辻无惨几乎呼吸不过气来,“你的手指,也要虔诚,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
他是真的不后悔,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况且他与继国岩胜更像是合谋,虽有蛊惑成分,却并不是单方面的强迫。
最后选择成为鬼的是继国岩胜自己。
但他恨惨了方才让初桃受伤喂血的继国岩胜,若是再来一次,他要让他直接去死。
初桃被他的话逗笑了,她轻笑出声。
鬼舞辻无惨已有许久不曾听见她的笑声,还是对着自己。一点喜悦自心口滋生,他的呼吸也放缓了,忽听她冷下声:“既然你做错了这么多事,我要拿你如何是好呢?”
“……惩罚我。”
他喃喃着,又急切:“夫人,桃!请你惩罚我,和那天一样。”
那不是在奖励他吗?不过既然这么说了,“惩罚?那天你很疼吗?”
“疼,很疼,我从没有那么疼过……”
“那就请你教我这血鬼术吧,教我如何惩罚你吧。”初桃存了个档,决定在无惨这嫖一下血鬼术,“我看不见你,不知道惩罚的是轻是重,我需要你将它说出来,告诉我。”
“……”
……
……
那之后……过去了多久?
在足以令人眼前一黑的痛苦与欢愉中,他趴伏在地,狼狈不堪,却心生雀跃。意识沉沦,却又要分出足够的理智,一字一句地复述自己的感受和血液流经的位置,不叫污言秽语脏了她的耳朵……
他颤着,听见女性轻柔困惑的嗓音:“现在我的血流到了哪里?”
“手、手指……”
十指连心,痛的人痉挛。
她关切问:“很痛吗?”
“不痛不痛,可以再用力一些……唔!”
青年的手紧攥着窗棂,另一只手很努力很用力地按紧了,几乎抠伤了自己的皮肤。
“回、回去了……现在,在我的手背上……手腕,呜!”
她好像叹了口气,忽然想起:“对了,你有那个——像是触手一样的东西吧?从背后伸出来的。”
她怎么知道的?这是鬼舞辻无惨在离开她后发愤图强进化出的能力,他失神地想,又觉得理应如此,她便是这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因此“嗯”了一声。
初桃柔声说:“将它当做是我,固定住自己,好吗?”
鬼舞辻无惨看见自己为了压制着不挣扎而抠出的划痕,他是为了不让他伤害自己,还是这般体贴……
鬼舞辻无惨却说不:“你没有那么不堪。它才不会是你!”
初桃回忆了一下,那东西的确是有些丑陋。
但他还是乖乖地,将自己束缚在了原地,不叫自己有任何逃跑或是躲避的机会。
“那你要忍耐一下……我已经有点掌握了。”
鬼舞辻无惨的脸颊上湿漉漉的覆着层汗,愈发衬的面色绮丽。他失了神,失去焦距的视线落在向上的那只手背上,青筋凸起,呈现出太阳的金色。
那是初桃的血!
此刻,它缓缓流动,从指尖到手背,再到四肢百骸。
宛若至爱之人的轻抚。
他已字不成句。
第182章 去战国玩(42):这怎么不算兄友弟恭呢?
初桃借着惩罚之名,对自己的笨蛋前夫为所欲为。
反正他都说了爱能止痛,那她就考考他,看他对自己的爱意到底能有多少……
事实证明,他超爱。
总之,初桃完美解锁了对血液的控制。
在体内流动是一方面——鬼舞辻无惨的血不会像她这样光是流动就使孩子们痛苦,如何惩罚对方攥住命门、如何千里之外一击毙命是另一方面。他完完全全将自己的弱点交给了他。
当然,除了杀人之外,还有救人之效。方才鬼舞辻无惨就是控制着岩胜体内自己的血液,助他鬼化稳定,伤势痊愈。
至于如何监控想法,鬼舞辻无惨也全都交代了,还告诉了初桃其他血鬼术的使用方法,如:
五脑七心七肾的合理布置方案——这怎么也算不上合理吧?不过,看在他一边碎碎念“我五脑七心却全然比不上夫人天纵之才”的份上,就不吐槽了。
给孩子们下不能违抗的血脉禁制——相应的,也给自己下了永生永世不能背叛夫人的诅咒。
给表现出众的孩子们眼睛刻字——这家伙居然刻下了“(桃)上弦/一”、“(桃)上弦/二”这种敷衍的名字,又用了特殊的术法使得“桃”只有在阳光下才会完全显现(就像初桃眼睛里的痣一般),是以这个小心思至今还没有被发现。
初桃现学现用,监听到了鬼舞辻无惨此刻的心声……
呃,终于不是“好幸福好幸福”了。
而是“桃桃桃桃桃桃——”,满耳朵的桃。这个笨蛋,脑子里和心里完全被她填满了啊。
技能学到了,心情也变好了,初桃心满意足地切断了联系。
然后,她方才看向眼前的继国岩胜,他已转醒,却还闭着眼。
初桃方才与无惨的交流全都在脑内进行,倒是没有再发生什么弟目前犯的事故,但他若是不傻,神志清醒后就能从她的血液联系到她与无惨的关系。
因此也不做隐瞒。
“你想要变得强大?你想获得永生?”他的眼睫似乎颤了颤,连带着白色的薄布也微颤着,阴影明灭。初桃用手指勾住薄布的一角:“不错,成为鬼不是错误的选择啊。”
对方无言的抗拒在她这句话中突兀地静默。
“感受到了吗?你身体里有着属于我的力量,一时的痛苦会让你变得更加、更加强大。”
初桃自信地说着,手指卸力般滑落,带下了那条白布。
让她看看继国岩胜一直藏着掖着不想被看的战损脸ovo。
多么美的一双……呃不是、三双眼睛……啊?
青年的脸上晕染开病态似的红,呈现出一派可怜可爱的脆弱来,只是额头与下脸颊之上,四道薄薄的细缝撑开了,露出猩红的血色瞳孔。
此刻,执拗、却又彷徨地直视初桃。
初桃:“……”
这画面稍微有点震悚。
但——
感谢两面宿傩不太对称的两面颜,这六只排列整齐的眼睛倒是对强迫症很是友好。
有种非人的美感。
她把持住了,没有掉san,也没有移开视线,从头到尾都平视着他。
一生要强的玩家,绝不会在对视中输给别人!
她不动,继国岩胜也没有动。
他只是回视着,没有问任何事,已了然于心,或是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初桃没有否定他的选择,视他的嫉妒与丑陋于无物。直到此刻,好像才将他放在了眼中。
女性起身,背后的烛火将她的影子落在他身上。
“纵使无法行走在阳光之下,你却可以成为我的影子。”
“……是。”
像是不堪重负,继国岩胜垂下了眼睛,整个人都陷在了她的影子中。
初桃自得,注意到三双眼睛是一起闭上的,据说有些人天生学不会单眨眼,继国岩胜现在的状态想要掌握只眨一只眼也很困难吧?以后让他试试!
她高兴了,打趣说:“变鬼后的变化多少都与本人意愿相关,你——”她抚上对方的眼睫,“是想多看我一些吗?”
这般近的距离,对方却一动不动,眼球也没有一点颤动,只是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她:“……是。”
“那可不能再看别人。”
“那就请嫂嫂再为我蒙上吧。”继国岩胜平静说,“此后,我不会再看嫂嫂之外的任何人。如有违背,愿剜去所有。”
说着,他抬起脸,凑得更近了些,近到初桃的指尖几乎戳到他的眼睛之上,能感受到些微的湿意。
初桃:“……”
不是,等等。
她顿时打消了现在给继国岩胜眼睛里刻字的想法,颇感惊悚,怎么原本消沉的人不消沉后,爱意释放的更多、也更奇怪了呢?
她为他换了一条新的、干净的布料,慢条斯理地在他脑后系上了结。
从此之后,这三双眼睛,只在初桃允许时被摘下视人。
……
消失的继国岩胜回到了这座城,据说在外遭遇强敌失去了一双眼睛,脸上蒙上了一层白布,性情更加阴沉,白天不见人影,只在夜间出没。
有人去落井下石,看见他束着高高的马尾,白布绕过马尾在脑后,系了一个结,是城主惯用的打结方法。
他明明不能视物,感官却十分敏锐,剑术也比之前更加强大,随意挥动便有雷霆万钧之效。
无人再敢轻视。
此刻,继国岩胜正与弟弟继国缘一一起在座之间。
一人跪坐在初桃身前,一人抱剑隐于其后。
继国缘一从蝶屋那里不止学到了按摩手指的技术,还有按摩肩颈……偶尔,他会在初桃的精力条下降到某个阈值时到访,为她舒缓精神。
他的力道温柔却不失力量,抬起眼看向兄长。
继国岩胜隔着白布与他对视一眼,缘一脸上便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像是受到鼓舞一般弯了一点眼,又对初桃道:“是兄长告诉我嫂嫂这里酸痛的。”
他在直白地为兄长邀功。
初桃:“……”
继国岩胜淡声回:“我只是告知,付出行动的是缘一。”
他也没忘记弟弟的功劳。
继国缘一感动:“兄长……嫂嫂,可以让兄长来一起吗?”
他在邀请兄长加入。
初桃:“……”
好、怪。
嗯,这怎么不算兄友弟恭呢?
变成鬼之后,继国岩胜的爱意变得更加黏着深沉,同时也隐藏的更深,那之后都未再有僭越之举,只是频繁地与缘一一起出现在初桃的身边,过去的笑容都好像转移到了缘一的脸上。
除此之外,连对着继国缘一的嫉妒……都好像一并融化了。
初桃同意后,兄弟二人同时执起她一条手臂,同步地在同样的部位轻柔按压。
左边的花札耳坠摇曳,少年困惑:“嫂嫂?”
右边的蒙着层白布,青年垂首:“嫂嫂?”
声音也重合在一起,恍恍惚惚。
……难道无惨真那么大度?只想做他的父亲?没有敲打一番?初桃虽表现出了对岩胜的在意,可按无惨小肚鸡肠的心思,绝对不会这么放过他吧?
她忍不住问起。
“我与珠世小姐不同,是被嫂嫂您转化而成的鬼,与他本质上并没有区别,自然不会受制于他。”
继国岩胜平静说,看来在初桃不知道的地方已有许多交锋,了解并猜出了无惨许多信息。
而且,虽然他变鬼主因在无惨,但他只认她不认无惨了。
继国缘一听岩胜说起无惨,脸色冷了一点。
“他倒是气急败坏,三令五申不准我接近嫂嫂,还专挑在白日扰人清梦,一刻不停。”
无惨,你……
“可是,您若是不喜自然会阻止我,只要您没有拒绝我的靠近,他无论作何想都无济于事。”
继国岩胜平静的不像在说人坏话。
“他虽卑劣不堪,却有一点是好的,不会违背您的意愿。”
他抬起头,询问:“嫂嫂,这样会舒服吗?”
第183章 去战国玩(43):无惨必须死
总之,前夫自有前夫福。
鬼舞辻无惨的针对被继国岩胜化解,初桃自然不会干涉。所谓端水的奥义就在于此,互不相帮,各凭本事。若是绕过对方来找她,那当然另说。
无惨没来找她,估计是为了蓄力之后的见面。
他不来,双子又见的多了,初桃便开始怀念毛茸茸了。
于是她给十六夜寄了信,又取出凌月仙姬的玉佩,听着仙女小狗的声音望梅止渴。
凌月仙姬低低地笑:“呀,在其他男人那遭遇的趣事拿来我这再说一遍,我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吗?”
初桃:“?”她瞪大眼。
“需要我再将杀生丸叫过来一起吗?”
初桃想了想:“也不是不行,要你转述给他听。”
凌月仙姬笑的更加开怀:“可惜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记了?”
“什么?”
“果然忘记了,”凌月仙姬长吁短叹,“那日从你那里回来之后,那东西……却是一直带在我儿的面上,害的他被妖用异样的眼光看,真真变成个大冰块了。”
初桃:“……”
心虚,她想起来了。那天亲完就把对方送走了,完全忘了解下那个只有她才能解开的锁呢……
考虑到那个止咬器的妙用,那么现在,西国该不会上下都知道杀生丸动情了?
“所以我啊,就故意将他派的远远的,好叫他没有时间来寻你,将这稀罕东西带的更久一些。不料竟错过了今天这番好事。”
好母亲!
凌月仙姬不无遗憾,她也哈哈大笑,后来又聊了些。如今凌月仙姬整合妖国,而初桃即将就任关白,至于那个斗牙王的陵寝遭妖鬼闯入、尸骨散了一地。
如今事态繁忙,西国虽然得知了这件事,但顾不上处理只能押后暂缓什么的……也能理解对吧?
……
早些与无惨交谈时,他说在实现诺言之前都不配与初桃见面。为了成为人,他寻觅了几百年,而今——这一条终于快要到了。
他是这般说的,初桃便也信了,可她等啊等,先等到的却是京都来的阴阳师。
为首之人头戴乌帽,霜雪似的碎发之下,是宛若天空之镜的钴蓝色眼睛。
来人是五条镜。
他凝望这座城的上方,神色凝重下来:“城中有鬼气,我来对了。”
落脚翌日,他也未曾拜见城主,只在城中来往巡视。
珠世与初桃说起:“他那双眼睛似乎与常人不同……看了我许久,令人害怕。妓夫太郎与恋雪也被盯上了。此人不是善茬,或许是因我们而来。”
她这么说,初桃便不免要去看看五条镜。
但这人入城时也不来拜见,特意去见他是不可能的,初桃便让继国缘一抓了他身边名叫禅院赐的阴阳师——这个禅院赐,一看就是五百年前禅院赐的后代。
她的脸好像就是最佳的审讯利器。
禅院赐起先还挣扎不休,可一见到她就沉默下来,宝石绿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点痴迷与挣扎。
他苍白着脸,语气却是平静
初桃顺利地问到了他们到来的理由。
——抓捕鬼之始祖月彦。
月彦是无惨的化名,他行走在外不用本名,生怕有人从“无惨”这个名字联系到红雨姬没用的丈夫,从而辱没了她。
在禅院赐的口中,鬼王月彦正是近日京都传言中“鬼邪乱世”的主人公。
阴阳寮已追查鬼之始祖百年,其实力强大,其下恶鬼作恶多端,吞人噬魂。近几十年鬼王重伤后隐匿不发,失去消息。最近却去热田神宫盗取巫女守护的四魂之玉,重伤数百人,此后人间更乱。
“四魂之玉会诱之以利,许诺实现对方的愿望,目的却是将人蛊惑,陷入欲望的旋涡——历代守护巫女中也不乏有被污染者,无一不作恶。”禅院赐冷静说,“而如鬼王这般,被污染的后果不可估量。我等正是为了杀死他、取回四魂之玉而来。”
初桃的面色这才凝重起来,最近的确是没有无惨的消息。
他现在似乎昏过去了,没有回应,之后再说。
“至于我们在这里的原因……”
才审问不久,就有白发青年破窗而入,禅院赐正好说到那句:“此处鬼气横生,我等是追踪鬼王月彦而来,他最后消失在了这座城外。而您身边与恶鬼同源者不计其数,您身上也有那恶鬼的气息,似乎还要凌驾于他之上。您与鬼勾(结)——”
他被捂住了嘴。
初桃抬起眼,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五条镜的脸迅速地红了起来,如临大敌地后退了一大步,松开了捂住禅院赐的嘴:“抛开事实不谈,我一看到她就知道她不可能和什么鬼王勾结!”
禅院赐:“……那么——”
“那么是谁的问题呢?”五条镜喃喃自语,“你说的不假,鬼王月彦的确是我们一路追踪而来,亲眼看着他的气息消失在附近的。但是你有没有发现,与其说是鬼气在哪里我们追到哪里,也可能是我们在哪里,鬼气就出现在哪里啊。”
他恍然大悟:“没错,既然仙桃大人不可能与鬼王勾结,你也不会做这种事,那这个与他勾结的人竟然是我啊——!”
禅院赐:“……”
他看向位于主座之上的女性,“啊”了一声,困惑又惊讶,的确无辜极了。
他口腔中血味弥漫,眼睫颤动,最后垂下了眼。
见他犹豫,五条镜再接再厉,细数了自己的多条疑点,什么他平时那么强大却在鬼王窃取四魂之玉时放走了他,什么只有他的眼睛能一眼辨别出鬼与人的不同哪里有鬼气还不是张口就来。
禅院赐:“……所以,‘你’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将我与加茂带到这里?”
五条镜喃喃:“或许也是为了能出这京都来看看她吧……”
他口出狂言,隐于暗处的继国岩胜突兀出现,拔剑出鞘,剑光映亮了五条镜的眼睛,是更加剔透的蓝。
五条镜已经交代了自己的能力,城主麾下的双生武士有一名为鬼的事必然也瞒不过对方,他便无所顾忌。
禅院赐也看出来了:“这是?”
五条镜语气熟稔:“你怎么出来了?既然被你发现了,没办法,这正是潜伏在仙桃大人身边的鬼,平时会帮我注意夫人。”
继国岩胜眉心一跳,一向稳重的继国缘一也拔出了剑。
初桃:“……”想笑。
她平安京时与五条觉来往不多,但根据禅院赐外貌性格与禅院巡相似这一点,难道说——
五条觉平时也是这样好看(重音)的快乐宝贝吗?
第184章 去战国玩(44):大郎(惨),喝药了
早些与无惨交谈时,他说在实现诺言之前都不配与初桃见面,为了成为人,他寻觅了数百年,而今——这一天终于快要到了。
他这般说,初桃就信了,还有一种即将线下面基的期待感。
可她等啊等,先等到的却是京都来的天皇使者。
先前初桃向朝廷请封摄政,天使便来接应她去往京中任职。
终于可以回平安京了!
她欣然同意,过几日便要踏上回京之旅。
同行者中,缘一要带上,继国岩胜现在与缘一是一体的,珠世也要带走。继国城突然空了一半,初桃便琢磨着将十六夜调过来帮她坐镇后方。
她还收到了十六夜的回信和礼物。
信中,十六夜提起初桃回城后,妖客无双消失不见。虽然是被派遣出去的名义,但也有人怀疑起她的身份与去向,并以恶意揣测。
为了打破谣言,十六夜就覆了面伪装妖客。这些年来她剑术精进无数,手持铁碎牙斩杀数人,也无一人怀疑她不是妖客。
事后来信一是告知,二是忐忑,生怕自己做错了事。
初桃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那只是自己开无双过瘾的小马甲。覆面系的奥义就是永远不摘下面具,既然如此,面具后到底是谁就无关紧要啦!
等等……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可以让妖客从一个人变成一群人?
只需是剑术高超的女人即可。
初桃突然有了想法,她可以把妖客和覆面系的传统继承下去……
至于十六夜的礼物,因为初桃对毛茸茸的想念溢出纸面,十六夜非常直接地将犬夜叉送过来了。
半妖长得比同龄的孩子快上许多,如今体型已堪比十岁人类小孩。
小狗特意躲在了盛放宝物的箱中,在初桃打开时“哇”地跳出来,在她愕然的注视中像小炮弹冲出来,将竖着小狗银耳的脑袋往初桃怀里钻。
“我是母亲送给您的礼物!”
“您喜欢吗?您喜欢我吗喜欢吗喜欢的吧?”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他高兴地“耶”了一声:“我都说母亲是白担心了!”
太可爱啦!打包带走!
……
……
赶路前往京都的这一段,初桃直接选择了按月快进。
加载过后,她发现自己正坐在马车中,掀开车帘,夜色朦胧,可见前方城墙,城门守卫正在盘查验关,跟随其后的还有几名头戴乌帽的阴阳师,他们叫停了她,却露出了戒备恐惧的表情……诶?
初桃:“?”
她现在虽然走的是武力争霸的路线,但是风评应该还算不错吧?声望和人心都是顶级的。
继国缘一在车外低声说:“那群阴阳师……似乎来者不善。”
他话音落下,就有身着深蓝狩衣的白发青年闪现在眼前,他似乎才睡醒,眼睛惺忪,衣衫穿的也不板正,衣袍翩飞,多了几分风流肆意。
那几名阴阳师立即以他为主心围上,口称“五条大人”、“镜大人”。
青年抬起眼梢看了看,这才起了点精神:“鬼气弥漫,我来对了。”
然后他开始行走,从车尾到车前。
气定神闲。
“此车曾居恶鬼。”
“还有只半妖?”犬夜叉。
“此人为鬼。”是珠世。
“你与鬼渊源不浅啊。”缘一。
那双在夜间也格外透亮的钴蓝色眼瞳扫视后,魑魅魍魉都无所遁形。
五条镜一个个清点过去,方才到了最前方的马车旁。
他是京都大族五条家百年一遇的【苍】与【六眼】的持有者,天生贵子,生性肆意,总务京中妖鬼,即使是即将上任的摄政,也未曾让他有一丝迟疑。
这一车队的人沾染恶鬼气息者不计其数,更是有鬼混入其中,而对这辆马车,六眼好像看到了与鬼相似、却又凌驾其上的“气”。
是不是真的,一探便知。
他无趣地挑开车帘,甚至没用手,一道术式,一阵风便在继国缘一眼皮底下掀开了车帘,尔后望向车中:“而你——”
“!!!”
傍晚的夜色分明朦胧,他身后的月光柔软地映照在女性的身上,月河在她乌黑润泽的发间静静流淌。
五条镜像是雕塑一样立在原地,忽然猛地后退一步、两步,车帘重重垂下,晃悠了两下。
周围的阴阳师急忙围上来:“五条大人!可是恶鬼?!”
“连五条大人都为之忌惮……列阵!列阵!”
初桃:“……”
她看着他们忽然献出各个法宝,手持符咒、手忙脚乱地对着车前的缘一,颇为好笑。
“五条大人,五条大人?”
“禅院大人来了!”
她故意拉开车帘,才露出手,阴阳师们就齐齐后退了一步。
屏息,空气顿时安静。
五条镜这才喃喃出声:“抛开事实不谈,我一看到她就知道她与这件事无关!”
所有听到了的阴阳师:“……”
“什么?!”
五条镜捂住了眼:“我最近用眼过度,老眼昏花,前面说不定也是看错了,不然就是有心人故意构陷!等我休息后细细分辨!”
“可那条预言——?”
“肯定是错了啦错了啦!本来占卜十次能中一次都算好的了!”
阴阳师:“……”
五条大人不像花了眼,像昏了头。
他求助地看向后来赶到的禅院赐,相比起五条大人跳脱的性格,禅院赐一向沉稳。此刻黑发青年凝视着她,果真可靠……等等,他嘴角怎么流出了一道鲜血。
竟然到了咬舌才能保持理智的地步!还已经出了神!
他也跟着看向禅院赐视线的所在,那双手的主人不知何时已挑帘而出,明眸善睐。听见五条镜的话,“啊”了一声,困惑又惊讶,神情毫不作伪,一看就是无辜的。
她怎么会与恶鬼有关?
阴阳师不由喃喃:“……你说的对,这之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五条镜:“对吧对吧。”
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缓解之后,初桃温声问:“你们所说的‘预言’是什么?”
五条镜:“她好礼貌!这么礼貌的人才不会和那什么鬼勾结对吧?”
阴阳师点头点头。
最后,只有禅院赐一人找回了理智,唇角猩红的血迹已经不见了。他垂垂眼,神情隐晦地注视着她的手:“总之——还请仙桃大人体谅,移驾府邸安置。”
……
初桃被引到了一处住宅中。
相比起藤原宅,这宅院逊色了一些,但处处雅致,五脏俱全,也是用了心的。不住白不住。
初桃回想着来这里的路上,路过的百姓闭紧门户,有的,也是从窗棂里用恐惧的目光看她——那份恐惧不直接针对她,而像是害怕她背后的什么,若有所思。
禅院赐与五条镜便在这里告知初桃近日发生的事。
所谓的预言,与无惨——化名月彦的鬼之始祖有关。
在禅院赐口中,鬼王月彦是近日京都传言中“鬼邪乱世”的主人公。
据说五百年前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就曾占卜到同样的预言,只是最后无事发生,阴阳寮却不曾放松警惕,追查鬼之始祖数百年,其实力强大,其下恶鬼不乏作恶多端、吞人噬魂者。
五十年前,御三家之二的五条家主与禅院家主和鬼王殊死搏斗,以双死为代价换取鬼王重伤,从此失去踪迹。
直到近年,同样的预言被数名阴阳师同时占卜出。
预言一出,鬼王便现世夺取了巫女守护的四魂之玉,重伤数百人。
禅院赐冷静说:“四魂之玉会诱之以利,许诺不计代价实现对方的愿望,目的却是将人蛊惑、彻底陷入欲望的旋涡——唯有至纯至善之人方能拥有。可人性少有完美,历代守护巫女中不乏有被污染者,无一不作恶。”
他隐去了那些巫女的后果:“而如鬼之始祖这般,被污染的后果不可估量。他必须死,四魂之玉必须夺回。”
“必须死?”
禅院赐笃定:“必须死,只有杀死他才能完整地剥离四魂之玉。”
初桃的面色这才凝重起来,她快进的这几个月都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
如果四魂之玉包藏祸心,那无惨势必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怪不得他这么久都没消息。
她试着发起联系,却没有得到回音。
第185章 去战国玩(45):无用之人也想变得有用
初桃起初的确不想要无惨来,可随着第二日谣言愈演愈烈,她便知道这件事不能放任不管,非结束不可。
而鬼舞辻无惨向来以她为重,若京中无事发生尚好,可如果这些流言传到无惨耳中,他必然会为之震怒,初桃那句“别来”也只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现在他果然来了。
时隔多年,初桃终于见到了无惨。
五百年来他长进的不只有实力,连显于人外的这幅皮囊也昳丽到了令人为之失神的地步,一眼惊鸿。
过去的无惨明艳张扬,眉眼里虽有算计,却清澈见底。
而今,而今——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是什么呢?
明明此刻的境遇与平安京时无比相似,鬼舞辻无惨一样为她的身体慌了神,一样知道了她为他做的事。
他动容。
他喜悦。
却没有像过去一般,露出依恋信赖的神色。
他只是执拗地想要告诉她。
初桃神色稍凝,答复说:“我知道。”
“若你真的被污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现在就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而她若不相信无惨,此刻也不会为他煎上汤药。
无惨眼底的碎光又多了一些。
初桃说完,又舀起一勺,要喂他。
可这令人寻觅五百年的青色彼岸花却受到了冷落,无惨一点儿也没有移开视线,甚至也没有哪怕一点偏移。
“我、有让你失望吗?”
他问。
这问题和先前那句一样突然,初桃见他这么认真,方才停下来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从珠世等人那里听闻的无惨作为。
她好笑过、惊喜过、生气过,可失望这种情绪的确没有。
初桃摇头:“没有。”
鬼舞辻无惨似惊又喜,却只是一瞬,又问:“我做的、足够好了吗?”
初桃闻言,有些复杂。
他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老板,却也有一堆孩儿为他卖命。
而他所作的能为人称道的事,玄都会、蝶屋、紫藤萝之家、鬼杀队、产屋敷家,甚至还不惜自创阳春堂碰瓷。
一直都在为她偷偷做好事啊。
她点下头。
无惨又急切问:“那些孩子、是合格的孩子吗?”
“我很喜欢。”
他最后的声音终于带了一点颤音,神色苍白:
——“我、还算是你的丈夫吗?”
这个问题好像与前面不同,前面即使被否定也不会如何,可这个问题若是否定……他或许绝不想听见,却执拗地想要得到答案。
他并不是在讨要现在的名分,确认的,是过去初桃丈夫的身份。
可是,这……很重要?
有前两个问题的铺垫,初桃也没有要将他剔出前夫的打算。
她隐约感觉出了问题,一时摸不准,困惑又肯定地答是。
鬼舞辻无惨因此露出了笑容。
初桃在他脸上见过嫉恨的样子、哭泣的样子、恶毒的样子,这样一个人笑起来也装模作样不达眼底,如今却是开怀的笑意。
面色苍白,愈发衬得眼红唇红。
……不对劲。
初桃盯着无惨,在极短的一瞬间好像看见他的脸发生的一点变化,难以形容,难以言喻,可在她察觉之前,青年已然低下头去,抬手覆住她的手。
冰冷的。
很快热起来。
他张唇,喝药。
任由滚烫流向他的五脏六腑。
……
一口,又一口。
初桃每每都觉得好像是自己晃了眼,不然怎么会觉得无惨好像……
老了一点。
她没有看见他的脸,只有露在外面的一寸肌肤、一缕发梢,一瞬间变得苍老银白,又在眨眼间恢复原状。
分明还是年轻妍丽的样子。
他低着头,也没有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动作慢条斯理,处处透出养尊处优的骄矜。
她方才看到的就像是错觉。
……
鬼舞辻无惨乖巧地喝着青色彼岸花熬制的汤药。
这不是梦。
身体里泛开的不适与疼痛也不是错觉。
当年医师开的的药方只有他和初桃知晓,是以无惨无比信任这就是能将他变回人类的良药。
他也的的确确在变回人类。
只是……
世界上哪里有五百岁还不死的人类?
鬼舞辻无惨变回人的代价,就是极速的衰老和器官的衰竭。
当他在人寿之外的年龄喝下解药之时,这便是他的死期。
他实在无用,又糟蹋了妻子的努力,证明自己即使多出五百年也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实在是造化弄人。
鬼舞辻无惨知道自己或许要死了,不能再喝了。
可是,
——无用之人也想变得有用。
他既没有被四魂之玉蛊惑成功。
无惨的五脑七心,即使在初桃第一这件事上也偶有异端(唯二的两次通通都被无惨直接绞碎吞噬),平时更是争吵不休,区区一颗邪恶造物的蛊惑又怎能成功?他现在还能保持一点理智,和对四魂之玉的极度排斥与暴怒,绝不会让它的污染得逞。
他也不会让妻子知道她辛苦寻来的解药被他糟蹋。
在无尽的爱意中,一切疼痛都化为了虚无。他扯动唇角,无数次想要告诉初桃,他已经强大到能在与生死的对抗中坚持到现在……保持本来的面目。
她每一眼看到的自己,都是重新组成的自己。
好想得到她的夸奖。
可是——
要忍耐,他还有要为妻子做的事。
药碗见底,鬼舞辻无惨没有愤怒,没有恐惧。
只有无比的幸福。
第186章 去战国玩(46):让太阳融入我的骨血
几乎是在鬼舞辻无惨喝下青色彼岸花的同时,他分处各地的孩子们都有了感应。
力量的一部分正在消失。
被吞噬,彻底堙灭。
他们神色大变,一改之前力量大涨、勉强压制的主场优势,连坐镇后方的鸣女都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父亲大人……!!”
“啊啊~死亡的味道。”
继国兄弟与阴阳师有所察觉,一定有一个人痛击了鬼之始祖。他们奋力追击,但日出未至,即使再虚弱的鬼也无法彻底杀死。
继国缘一却直接转向最中间,初桃的所在而去。
恶鬼焦灼、不安,仿佛失去了主心骨。
却在顷刻之间,眼眸里猝然亮起火焰,向着无限城的某一处集合。
“哎呀,被发现了。”
无名的阴阳师被打落了乌帽,露出光洁的额头,其上有一道贯穿左右的伤痕。
他看着扑向自己的恶鬼们的杀招,却是弯弯眼睛,露出了笑容。
目光狂热。
……
属于父亲大人的记忆碎片第一次被开放,展示在孩子们脑中——名为产屋敷无惨的男子无用的一生。
他为何会惧怕日光。
他为何会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样子。
——分明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啊。
阴阳师额上的划痕、快要咧到脸颊的笑意,连弧度都与五百年前的医师与加茂宪伦重合。
鬼舞辻无惨大脑因为过载而浑浑噩噩,此刻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的一生好像一个笑话。
他不配为初桃夫,所以医师杀死了产屋敷无惨。
不仅如此,还将他推到了绝对的、太阳的对立面,让他永世不得与天照相见。
他不配拥有初桃的血,所以四魂之玉横空出世。
四魂之玉根本无法实现他的心愿,却百般蛊惑他先剥离体内圣血的影响,被无惨暴怒地撕裂。
他不配活着,所以青色彼岸花被递到了他口中,要让他在被妻子杀死的绝望中死去。
鬼舞辻无惨一点儿也不绝望,但是,阴阳师必须死!
……
药碗哐当落下。
初桃在清脆的碎裂声中终于想起了方才那些问题带来的违和感,就好像是留给她的最后的话。
无惨,好像会消失一样。
她捉住对方的手,被有力的回握。
他从来不这样,要不羞怯,要不像条蛇一样柔软无骨地攀爬上来,现在却处处不同寻常。
初桃皱起眉,打开无惨的面板。
他的状态一栏,因为青色彼岸花的影响在人与非人之间转化。
可血条……一直在下降?
面板信息透露有限,初桃的手紧了紧,试探着用自己的血修补无惨的身体,虽然很痛,但很好用。
“没关系。”无惨低着头,说,“不疼,一点也不疼。”
他还捉着初桃的手,在脸颊侧厮磨。
“我一开始讨厌夫人,太耀眼了,好像要将人晒化一样,却从来不会照耀我这种阴沟里的东西。后来,你照到了我的身上……谁会拒绝这样温柔的、温暖的光?一旦拥有就不会想要失去……我一直在忍耐、一直在忍耐黑暗。”
初桃忽然一凝,随着无惨的话,流动的血液像是被什么包裹,行进阻塞。
她的目光还落在无惨的一句话好感上。
可身体……好像、动不了了。
鬼舞辻无惨在这时抬起脸,是他,是他借由初桃方才建立的联系,反向压制。
“可是五百年,实在太久、太久了。”
“我会永远,永远永远记住这一天。”
他没有哭。
他真的没有哭,甚至还在笑,那薄薄一层的雾状水色覆着赤色的眼瞳,清晰地倒映着她的模样,因此显得波光粼粼、潋滟璀璨。
一句话好感在疯狂的变化。
【——“不能忍受不能忍受不能忍受!”】
【——“那样好的夫人,怎么能被污蔑?又是因为我……”】
“我要死啦。”
他强调说:“不是因为夫人,早在五百年前,我就该死去了。”
【——“要骗过她好辛苦……”】
【——“忍耐,坚持,马上就是最后了。”】
“好漂亮的剑啊……”
他依依不舍地放下初桃的手,摸到了她身侧的佩剑,视天丛云其上的凌厉煞气于无物。
【——“好想好想要拥抱……就像两面宿傩最后那样,还能覆盖他在夫人心中的记忆……不、不行!我不会伤害夫人!”】
“夫人不在我的身边,我也可以照顾自己。”
“所以反过来,夫人也一定没关系的,对吧?”
【——“好想哭,不可以哭,不可以哭,不能直到最后还让夫人伤心。”】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忽然。
【“桃桃桃桃桃桃桃桃桃桃桃桃桃桃——”】
铺天盖地的名字覆盖了眼前的一切,宛若花屏一般溢出,字体变得巨大,占据所有视野。
它们分明只是文字,却好像拥有情绪。
凄厉的。
眷恋的。
深爱的。
初桃被这宛若Bug一般的演出一惊,耳边已是石破天惊。
……
被幕后琵琶女操纵而不断运动的无限城,在这一瞬间停止了运行。
几乎就在顷刻之间,五条镜打穿了无限城,继国缘一一剑破开障子门——所有人纷至沓来冲进这片最中心的所在,便见到整间室内都好像是他的巢穴,骨刺骨鞭外张,屋内狼狈一片,几乎没有一处地方好站。
而那令所有人警惕的鬼之始祖,他被天丛云刺穿了心脏,从身前钉进去,将他狠狠地插在了屋顶。
身后已有裂缝,并且因为他的重量在不断变大。
有一点微光穿破缝隙,穿透而入。
他正在不住地往下滴落鲜血,身体摇摇晃晃,一时让人不敢靠近。
“仙桃!”
“嫂嫂!”
循着继国缘一的视线,看到女性静默地站在原地,却是置若罔闻。
只注视着不远处的鬼之始祖。
……
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他的身体无力地落下,更多的日光倾泻进来。
要死了。
但没有关系。
因为无惨已经抓住机会,让这群恨不得杀了他的阴阳师看见了初桃“杀死”他的最后一幕。
这样的夫人,怎么会是那些人口中与恶鬼勾结的为恶者?
何况他的孩子们原本因数量和主场处于优势,他也是真的要死,没有做戏的理由。
鬼舞辻无惨不能容忍哪怕一点他人对初桃的污蔑,为此甘愿用自己的死亡洗刷对她的玷污。
在彻底消失之前。
鬼舞辻无惨想要让她看见的,是初遇时阁楼之上那张年轻素净、单纯而无辜的面庞。
曾经羞愤欲绝的初遇,变成了最美的命中注定。
无惨将所剩不多的所有气力都用来维系自己的这张脸、这具身体不变老,可是,可是——
她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所有人都在呼唤她,初桃却置若罔闻,三两步而来,抬起素来稳健、此刻却微颤的手。
就像是初见时那般。
他在初桃张开的手臂间,狼狈地跌落到她的怀抱里。
明明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但是,阳光……好温暖啊……
初晨的日光为他披上一层金色的羽衣,一直到、一直到他颤抖着、压抑着痛苦融化在日光中,化作了无数向上翩飞的光点。
最后,只剩下了一颗噗通跳动的心脏,直到最后也在向她表明自己的心志。
血肉在日光下变得透明,剥离开去后是一束洁白的骨之花。
它落到初桃手中。
他是鬼王最后的造物,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可初桃却看见,在血色褪去,像是所有的眼泪蒸发后。
这分明是白骨做的物件,此刻却像是拥有了生命,颤颤巍巍地打开花瓣,洁白如玉的骨之花绽放在初桃眼前。
『☆·鬼舞辻无惨的骨之花』
——无用的东西,可以当做摆设。
——但它永不凋零。
他终于将五百年前最想送出的礼物送给她了。
……
『第三代结婚对象:鬼舞辻无惨
综合评分:75+10(附加分)
——让太阳融入我的骨血。』
第187章 去战国玩(47):她的小狗
从事发到现在,也没有一个时辰。
短短数十分钟,时隔五百年的第一次见面变成了最后一次。
初桃就眼睁睁看着无惨从出现到死亡,他不会再以另一种形式存活于世,除去心脏上的骨之花外连尸体都没留下,彻底地融化在这日光中。
令所有人如临大敌的危机便在顷刻之间化解。
而救世者半垂着眼,在最后一刻悲悯地拥抱了为敌的此世之恶。
直到他的身影化为虚无,都不曾收回伸出的手。
她垂着眼,像是哀悼,日光洒落。
周围人呼吸都放轻了,许久,女性才在这片静谧中移开视线,抬起的眸底灿若碎金。
“结束了吗?”
才有人恍然回神:“结、结束了。”
立即有人以她回首,汇报今夜的情况和伤亡情况。
初桃一句话都没有说,视线扫过室内的人群,一直落到继国岩胜身上。青年已几乎站立不住,神色苍白,冷汗淋漓,却一直凝视着她。
她从光源下走向暗处,有一层淡淡的光晕附着在她的发梢、衣边,久久不离。
……
鬼舞辻无惨死了,但他的孩子们还活着。
他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勉强当了一个好父亲,并没有不管不顾地带走孩子们的性命,而是将他们留了下来,为他们彻底割舍掉属于无惨的无用血脉,只剩下初桃的。
是以,孩子们元气大伤。
除去继国岩胜受了重创却仍保持清醒外,其余无限城中的孩子们都已陷入昏迷,人事不省,或许是因为他们体内属于她的血太少。
这也正好,方便她同时多线操纵血液修补他们的身体。
当然,作为今天这场动乱的“从犯”,还是要羁押起来的。
初桃找到他们时,抱着琵琶的鸣女嘴角流出猩红,还留有一点理智,她仰起头:“母……大人,我、为什么还活着?”
“因为你有个坏父亲。”
“……父亲大人。”
鬼舞辻无惨在死之前问了初桃四个问题,初桃全部都给出了正面的、肯定的回复,鬼舞辻无惨做的却截然不同。
因为她喜欢孩子们,鬼舞辻无惨留下了他们的性命。
因为她肯定无惨、承认他是自己的丈夫,鬼舞辻无惨毅然赴死。
真是个……坏蛋。
他倒是死了,给了孩子们一条生路,却根本没有任何后手,也没有将他们托付给她,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坏父亲。
初桃不可能置之不理:“你们……暂时是我的了,安心休息吧,我不会让你们现在死去。”
鸣女紧攥着的手放下一点,极为信服的模样,又想起什么,将最后一刻接收到的记忆和父亲的杀意告诉了她:“他被我们杀死了。”
方才安心合眼,意识沉沉。
……
原来是他做的。
不过,医师?
那是谁来着?
加茂宪伦……
初桃从记忆的深处找到一点模糊的影子,好像是个颇为俊俏的青年,和眼前这具死前含笑的尸体不太一样……记不清了。
他已经死了,死相凄惨,被恶鬼活活吞噬扑食而死。
但没关系,初桃令人取来天生牙——原本是要送给凌月仙姬的,但凌月说等见面时自会来取,便还留在她的身边,平时并不带在身边。
她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拔剑出鞘,闭目,寒光挥向空中。
五条镜一眼便认出那是能活人的天生牙,剑光才落下,空气便阴冷了几分,诡异的气在场中凝结。
六眼能看到这是黄泉的鬼差被痛击,而那被羁押在侧的魂灵迫不及待地缩回了身体中。
他神色一冷。
她从鬼差手中夺回了阴阳师的性命。
可是……
那魂灵的模样分明不是加茂本人!回的也是那个人的大脑!
尸体动了动,睁开一只眼,狂热炫目,欣喜若狂:“神——”
然后他就被天丛云一剑杀死了。
捅进脑髓,抽出。
他最后看到的,是初桃轻飘飘的、诧异却又毫不在意的视线。
她收刀,看向的却是鬼差的方向,仿佛他的复活只是个意外。
他如此虔诚,所作谋划皆为她,替她扬名跳出闺阁,替她铲除不相配之人,可她——
却、如此的淡漠。
不甘心。
好不甘心。
神啊……既然你连无惨那样愚蠢又轻浮的人都愿一顾……
却不肯俯首看一眼你的信徒。
魂灵再度飘出体内,直直撞上五条镜弹射而来的【茈】,化作一团灵力铸就的烟火。
『你杀死了羂索。』
『……奖励结算中……』
初桃:“……”
她以一种奇异的眼光看向天生牙,如果这样也行,以后打怪岂不是能反复复活刷奖励?
天生牙嗡鸣一声。
噢,你只能对一个人用一次啊。
那就只能刷两次奖励了。
初桃又注意到羂索的名字——很是眼熟,好像是她的大马甲天照的榜一大哥,以一己之力提供了许多信仰值,几乎能让她原地升上高天原。
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印象了。
这完全是意外之喜。
初桃看向负伤而立的鬼差,她只是想着人刚死不久鬼差应该还没走远,没想到还能为无惨报仇,再刷一遍羂索的奖励,她粗略看了一遍,种类虽丰富,除了寄生大脑的技能外也没什么特殊的。
她说:“现在,一切才真的结束了。”
禅院赐震惊,刚死后的魂灵与一般妖邪鬼物不同,阴阳师也难看见。他只看到加茂被救活又杀死,正为之惊愕,初桃就说了这番话。
继国缘一与继国岩胜自然对初桃的话深信不疑,递上手帕让她擦拭剑上沾染的污秽。
偏偏五条镜还点头,大声嚷嚷:“他不是加茂本人,只是个寄生的怪物,方才我看见了,他的灵魂根本不是加茂。”
初桃看他一眼,像是肯定。
禅院赐注意到了,忽然想起那些鬼们最后丢下他们朝着加茂冲去、像是有着滔天恨意一般:“难道说……他才是背后的、主谋?”
不错啊,这个方向。
她只是随口一句话,剩下的他们就开始帮她想了。
继续编吧。
编一个,她能继续当平安京的救世主,而无惨也不至于背负所有的骂名死去的真相。
……
……
初桃寻找鬼差是为了解决孩子们问题。
他们非人,却也并不是寻常妖邪鬼物。晴明公曾说他们是脱离生死簿之外的另一种造物,死后也不会有鬼差来收取性命。相当于他们将一直没有编制地存活于人世。
他们成为鬼的原因各有不同,有的是被无惨强逼,有的是不愿去死心甘情愿被转化;成为鬼后的想法或许也发生了变化。
无论如何,已经死去之人的事就交给专业人士管。
她要去一趟黄泉。
谁知道她装备上六眼,把想法和鬼差一说,这位鬼差竟然激烈地拒绝了:“人鬼殊途,黄泉对生魂伤害极大,身闯黄泉还能折返的人千年来也只有晴明公和麻仓叶王,他们二人也并非毫发无损……还请仙桃大人收回此意。”
初桃:“……”不巧,正是我的两个前夫。
而且我也去过黄泉的!我还毫发无损!
她不服气:“我便是这第三人。”
但鬼差立场坚决,并非瞧不起她,只是担忧。初桃只好换了一番说辞,中心内容就是《我的黄泉之主母神》。
鬼差:“!!!”
好在,在她再次动用武力之前,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不过,最多只能去七日。
……
黄泉。
初桃见到了被鬼差口称“辅佐官大人”的鬼神。
相比第一次来直接保送伊邪那美宫殿的走马观花,这一次初桃是踏踏实实走过来的,一路来见了不少地狱风景,因此直接说:“你缺少能为你工作的下属,我这里有许多合适的对象。”
辅佐官的眼睛里立即迸射出光芒:“可是那鬼之始祖的孩子?”
他竟然知道?!
等不及初桃回应,他已是喃喃起来:“被无良黑心老板驱使数百年毫无怨言,嗯很好管教,随叫随到,一天工作十二个时辰也不会觉得累……完美的下属!”
初桃:“……”
初桃为孩子们找的后路就是黄泉。
黄泉会审判死者,决定他们是否进入轮回。
孩子们虽然已在生死簿之外,却也不应该例外,审判后——
想要轮回的,转世投胎。
想要留在人世的,留,她来罩。
既不想也不想的,那便留在黄泉打工。初桃直接一步到位帮他们找好工作。
这些都要在审判或赎罪之后,这就是初桃来到黄泉的理由。
辅佐官知道他们的事就好办了,可……
辅佐官:“他们什么时候到?今天可以吗?顺利的话晚上就可以上岗。”
初桃:“……”怎么办我好像给孩子们找了更黑心的老板。
但是她头上有人,想来辅佐官也不会太压榨她的孩子们吧?
她当做没听见:“至于人选,我还需询问他们的意见,届时再来知会你。”
辅佐官已经畅想起了有一大堆007员工的未来:“放心吧,我会好好调教他们的。”
初桃:“……”
更不妙了,看来孩子们的劳动权她也要保证一下。
“我不会在黄泉久留,之后如何与你通信?”
“写下我的名字,烧信予我即可,我会亲临现世带走那一批人。”辅佐官低头,在纸条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交给她,“对了,您的血似乎有特殊效用——我可以尝一尝吗?”
“作为代价,我可以帮您稳固身上的魂灵,他这样沉睡下去,是不会再醒来的。”
他分明是敬语系,说的话却很大胆,目光灼灼。
乙骨忧?
的确,他已许久不曾出现,只保留了一些基础效用。想到乙骨忧,初桃这才将视线落到他的脸上。
吊梢眼,下垂嘴角,星冷淡。虽然头顶獠牙,却极具人类审美下的鬼神风貌,比麻仓叶王青口獠牙的样子好看多了。
呃,但细看感觉长得好凶。
和两面宿傩狂气的凶不一样,是一种精明的、像是爷爷对下属板起脸时的凶。
用网络用语说,或许叫抖S更加合适。
这种属性加上“吸血”这种暧昧情节,绝对会给她疼痛的。
想到这里,她顿时没了兴趣,收回目光。既然已经知道了乙骨忧的问题,他的事可以找别人解决。
辅佐官只好遗憾叹息。
给孩子们找好下家的初桃转身离开,却先在殿门外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抱剑站着,似乎等了很久,正在用手摸摸自己长了许多的马尾,无比乖巧。
忽地,耳朵一动。
少年回头,带动脑后的马尾甩开弧度:“姬君!”
他看见她的发带,眼睛亮晶晶的,爽朗地笑起来后,蓬松的马尾就像是尾巴一样不住摇晃。
尽管去世时已苍老年迈,但黄泉中的他却仿佛定格在了最青春年少的时候。
是视线永远向着她,一回头就能看到的,生机勃勃、欢欣雀跃、永无阴霾的,
——她的小狗。
第188章 去战国玩(48):就算喝了孟婆汤也不会忘记姬君
尽管已经有了真正的小狗,但初桃现在最喜欢的果然还是赖光了。
她没想到来黄泉还有这种意外之喜,喜不自禁,想要摸摸他的头又不合适,只相视一笑,并肩而行。
源赖光是来接初桃去见伊邪那美的。
两人一路来说了些体己话,她高兴地提起自己见到了源氏重宝,源赖光眼睛一亮:“姬君使用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他就像是自己被使用了一般高兴,尾巴摇的更欢了。
源赖光如今也在黄泉任职,有地狱修罗之称。
是以,当来寻辅佐官的阎魔大王看见这位不苟言笑、只在见血时方显生动的武士露出纯善干净的笑脸时,一惊,怀疑自己错了眼。
那女人是谁?
他一扭头,看见辅佐官正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口中喃喃:“不愧是叶王的妻子啊。”
原来是她。
阎魔大王恍然大悟,忽然头皮发麻,等下,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炙热的眼神看人家的妻子啊?!
她不止是别人的妻子,还是那位大御神殿下,是黄泉津大神深爱的女儿啊!
……
初桃眼中的母神,是属于伊邪那美真实的面貌。
沦落至黄泉比良坂的万神之母,真身已化作腐烂生虫的骷髅。*
但玩家见过大场面,眼眨也不眨,顺从地被母神抱在怀中。
她很喜欢这位满心眼都只有自己的母神,尤其伊邪那美还是这游戏第一次弹出黑化值的病娇。
初桃不讨厌这种属性,对待自己喜欢的病娇,当然就要宠着她啦。
于是她与母神相处时比她表现得还要狂热,思念的话饱含爱意的话像是不要钱一样,又缠着她贴贴拥抱。最后的最后,伊邪那美在爱意的狂轰滥炸中迷失自我,黑化进度条直接到了满值。
寻常人已彻底无法离开她,要想尽办法将她留在身边。
伊邪那美原先的确做如此打算,她已经无法忍受五百年的奋力,浑身都在叫嚣着要将她永远留住。可黑化满值后的伊邪那美爱到临头,却寻回了一点理智——
这样密不可分的日子固然是好到极点,可她女儿与偏殿那些冷冰冰的骷髅不同,有自己的事要去做。
若是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忽视她的意志,会满足她的意愿。
伊邪那美爱到极致,懂得了分寸。
于是直到生魂可在黄泉停留的七日之限只剩下半日,伊邪那美方才忍痛割爱,依依不舍地将她送出殿外。
小狗还乖巧地守着门,一有动静就摇起尾巴。
伊邪那美本来很喜欢他,但现在非常不悦,同时告诉初桃:“你不在这许多年我搜罗了许多与你有缘之人,就是想你来时除我之外也有人作伴。这源氏赖光就是其中一员。”
“你便去见见故人……我就送到这里。”
初桃正愕然,这几日与伊邪那美相处时她无差别仇视初桃口中的任何人,所以她直到现在才知道不止赖光一个惊喜,还会有谁呢?
无惨?
辅佐官表现的像是对鬼舞辻无惨知根知底,会不会已经在黄泉见到了他?
因为晴明公说过无惨这类鬼脱离于生死簿外,初桃以为他死时是魂飞魄散不会再有鬼差接引的。
会有他吗?
忽听一声欢喜的“仙桃”,她欣喜抬眼,看见了束着赤红色高马尾的武士青年。
对上视线后,他笑意更加温和。
……尴尬了,完全忘记还有这位前夫了。
伊邪那美:“……”
她面色扭曲了一瞬,却依旧强装大度:“桃,那是你第三个死去的夫婿,他想转世离开你,快去看看吧。”
闻言,青年也没有异状,只是温柔地,眼睛里仿佛只盛得下此刻的初桃。
初桃看向母神,执起她的手认真地告别,方才走向了昔日的夫君。
伊邪那美虽仍然妒忌,手上却还残存着女儿的体温,因此压下了那点不悦,死死地盯着继国宗次郎的背影。
……
“你想要转世?”
“是,”继国宗次郎点头,“姬君将我的兄弟与城中子民照顾的很好,我已无遗憾。”
他顿了一下:“原本我留在人世想为姬君提供更多的助益,后来黄泉津大神派人将我引渡至黄泉,我过的很好,只是……更怀念人间。”
他说这话时分明看着初桃,因此她故作生气:“那现在见了我,还要转世吗?”
他迟疑的时间更久了:“……是。”
“那你便忘了我,去投胎吧。”
“姬君这样的人,就算喝了孟婆汤也不会忘记的。”
“若是你忘记了怎么办?”
他举手发誓:“任由姬君处置。”
初桃只笑,并没有阻拦他的想法,只是认真说:“那你可要多看我一会,多年不见,想必我在你心中的记忆也模糊了,要将我牢牢记住才是。”
闻言,继国宗次郎眼眨也不眨,深深地将初桃烙印在脑海,忽然将她抱在怀间,背弯下来,脑袋搁在她的肩颈上。
“只是看到,不够。”
“……”
“还有姬君的气味,姬君的体温,姬君的一切……”他低低地说,“看到仙桃的第一眼就在忍耐了,好想要拥抱啊,姬君会讨厌现在的我吗?”
“就算讨厌,也请不要推开……拜托了。”
拥抱也不够,高大的青年直接将她抱的离了地,需得回抱他、贴的更近才能保持平衡。
他又恢复了初桃记忆中话唠的样子,絮絮叨叨,喋喋不休,却不令人讨厌,又是“好轻啊”的感叹,又是“很辛苦吧”的心疼,还像她道谢。
到了最后,也不在乎说真心话了。
“还有另一个理由……以后大家就只闻仙桃身边的继国双子而不知继国大兄了,明明,明明是我先来的,”继国宗次郎闷闷说,“即使是我,被弟弟们盖过风头也会嫉妒。所以我想转世,想更快一步到姬君身边。我绝不会忘记姬君,姬君也不会忘记我的,对吧?”
初桃眨眨眼:“可那起码要十八年之后了。”
继国宗次郎不介意年龄,老夫少妻不在少数,老妻少夫又如何呢?可他忽然察觉出初桃或许不是这个意思,昔日的红雨姬便是在太平盛世突然消失在人世中,十八年后的仙桃……或许也已不在。
但她不会永远高悬于空中,还会亲临人世。
“那就下一次轮回,下下次轮回,迟早有一次,我们会再像今日这般相配。”
他蹭了一下初桃的发梢,尔后露出笑容。
“真想继续霸占姬君呀,但麻仓君走后我便是姬君唯一的、唯一的正夫,要大度……好啦,姬君,抬起头,看看是谁来了?”
初桃从他怀间抬起头,便有一只狐狸窜入怀中,她连忙抱住了,手掌陷入他毛茸茸的皮毛间,身前已到了两人。
“姐姐!”
——是藤原梅和藤原荻。
两个妹妹许久未曾谋面,将她带到院中,“姐姐”长“姐姐”短将初桃说的心花怒放,她连怀中的毛茸茸都丢了,一左一右揽着两人。
小梅和荻花也都是年轻时的模样,二十三四,荻花沉稳,小梅有将气。方才的继国宗次郎和源赖光也是如此,初桃想起当日所见青口獠牙的麻仓叶王不免疑惑。
“对对,那就是麻仓叶王真实的样子。”麻仓叶王不在,小梅当然要趁机丑化他。她们虽是寿终就寝,但死后的样子似乎不止与死时年龄有关,好像跟精神气什么的……小梅也不懂,但没人不会为年轻而高兴。
初桃不再过问,无论真实面貌,至少她现在看到的都赏心悦目啦。
而想起方才与继国宗次郎的话题,她分别执着妹妹的手:“梅和荻缘何还在这黄泉?若只是为了等我,不必如此……”
小梅说:“可是我不要忘记姐姐!”
荻花抿唇一笑:“我们也并非无所事事。”
比起更像是外人的女儿夫婿,女儿的妹妹也被伊邪那美当做了自己的半个女儿,让她们在这黄泉地狱执掌一司。
小梅不住点头,闻言,初桃便放心了。
“对了,小葵呢?”
小梅立即看风景:“对哦,葵姐姐呢?”
荻花喝茶,狡黠地眨了眨眼:“葵姐姐?姐姐很快就知道了。”
居然还卖关子。
姐妹难得一聚,喝了点小酒。初桃走出院后不过几步,便看到一株高大的梨花树,视线下移,便瞧见了树下安详而坐的大阴阳师。
初桃只当做没瞧见,脚步不停。
待走过了,忽地有一阵风吹来,像是有人扯住了她的衣角。
力度轻和,欲语还休。
还伴随一声叹息,阴阳师出声:“姬君还请留步。”
她这才说:“你都没有第一时间来寻我,还坐在这里不紧不慢,想必是不想见我。”
“……我怎会不想得见姬君呢。”
安倍晴明苦笑,起身,赤脚而来:“只是心生胆怯,以为置身梦中,便慢了一时。是我错了。”
初桃不置可否,却也跟着他进来了。
他的妻子,此刻喝的微醺,亮晶晶地盯着他看,还覆住他的手揉捏把玩。
相比起之前的一日婚礼,她无疑更加亲近,就好像阴阳师那南柯一梦成为了现实——她与他不止一日夫妻,而是五十八载的夫妻。
大阴阳师却好像真的置身梦中了,即使是这样的注视也有些招架不住:“姬君为何这般看我?”
初桃说:“你若是老爷爷的模样,我当然不会越界。可是用这张脸、这幅身体,还在这棵树下……不就是勾着我与你亲近吗?”
她可是将自己的见色起意说的干脆。可安倍晴明半点也不恼,还坦然笑曰:“被姬君看穿了。”
便坦荡回握,十指相扣。
“可这还不够,我已见了赖光、宗次郎、小梅荻花和玉藻……到了现在实在疲倦。”她故作为难,“你要是能让我提起精神来,我便在你这里再留一会儿。当然,当然,你需得在时间到期前将我送回去。”
伊邪那美终于等到了她的100分女婿!
第189章 去战国玩(49):伊邪那美:无惨当住北政所!
安倍晴明一笑,虽已过百年,但论哄初桃高兴一事他并不生疏。他时常怀念过去的事,清晰地记得自己的妻子所有的喜好与情态,是以如变花变蝴蝶一事都信手拈来。
可她往日还少不得多看几眼,今日却垂着眼,兴趣寥寥。
安倍晴明心知她心中已有想法,放轻了声线:“请姬君明言吧。”
是示软。
她就喜欢别人这样呢,果然,立即高兴说:“变狐狸!像上次那样。”
安倍晴明一怔,“像上次那样”——那股如置梦中的感觉更清晰了。他思虑一瞬,却是弯起一双狐狸笑眼:“姬君不是摸过真正的狐狸了吗?”
“可我此刻却独爱白狐公子啊。”
她说的狡猾,喜欢便喜欢,还要加一个“此刻”的限定。
可这丝毫不妨碍五百岁的安倍晴明听得失笑,他该是云淡风轻的,但这会儿看着远处而来的视线,终是忍不住。他抬起手,透明的结界便像水波纹一样在空中震荡开,青年以袖遮面,再落下时,乌帽垂落,已有一对耳朵立于乌发之上。
初桃眨也不眨地看着,见结界起,便探过身,捂住了他的耳朵,发出喟叹。
“像梦一样。”
“什么?”
“我好高兴,”初桃弯起眼,“你们都不曾离去,在我回过头就能看到的地方。宗次郎、赖光、小梅、荻——还有晴明,晴明!”
她一遍遍地唤着安倍晴明的名字:“我们的故事都不曾结束。”
虽然她除了崩档的叶王之外,给每一个死去的丈夫都预留了一个存档。
但那始终是另一个存档的,无法继承到这里。
哪像如今在意的人喜欢的人几乎都聚在一起呢!如此一来,玩家以后就算再死丈夫良心也不会痛了,不过是换个地方团聚罢了。
她是真的高兴,不说他人,如今的五位丈夫中,继国宗次郎虽要转世却已立下束缚,以后或许可凭借束缚寻他;安倍晴明就在这里;鬼舞辻无惨虽然可惜,但二十等分的两面宿傩也老老实实地待在手指中;至于麻仓叶王……
“听小梅说,叶王也应当在黄泉,他怎么没来见我?”
安倍晴明回:“麻仓君已转世,此时或许已有三岁半了。”
好嘛,麻仓叶王三岁半,初桃忍俊不禁:“我倒是忘了这件事,他转世去了何处,我可能寻到他?”
“哎呀,这可是麻仓君的秘密,我可不好多说,以免破坏了这份惊喜。”阴阳师轻摇折扇,没能说出口的是,麻仓叶王的转生地点乃是千万里之外的另一片土地,未来十年内多半都无法相见。
他因此笑的狡黠。
初桃松开了他的耳朵:“那叶王——”
安倍晴明忽然抬起眼,乌黑如玉似的眼瞳注视着,笑意犹在:“姬君,确定要在我这里一直询问他的事情吗?”
初桃无辜回:“我听说你们在这里是至交好友,平日里无话不谈,他甚是尊敬你,常聚在你这里饮茶饮酒,这才问你的呀。”
“唉……等麻仓小友回来,我便与他绝交。”
初桃哈哈大笑,高兴了,不再提起他人。
安倍晴明便知道她是喜欢他吃醋,或许说,比起将嫉妒的、不平的情绪隐藏于心强装和睦,更希望他表现出来,好叫那口郁气散去。不然,她怎么放轻了力度,轻轻揉弄爱抚他的耳朵呢?
还有意无意地看着结界的阵点。
——她允许他嫉妒,也允许他不再遮掩。
他叹气,撤去了那层欲盖弥彰的结界,将现在院中发生的显现于人前。
初桃的眼睛更亮了,显然是满意的:“这才对嘛,你是我第一个求婚的夫君,可不能躲躲藏藏,以和我的婚姻为羞耻啊。”
青年没有辩解,只含笑:“是。”
许久,他说:“方才姬君说自己高兴,我亦如此。若早知死后也有这番境遇,能再次得见姬君,或许我不会再惧怕死亡。”以至于,临死前都要为自己编织出一场虚假的幻梦。
“晴明也会怕死吗?”
他笑:“我是人啊,自然也会恐惧。”
未知与失去,便是恐惧的来源了。
初桃便“哎呀”一声,安抚着再摸摸。
“姬君可惧生死?”
“从前惧怕,现在不怕。”
毕竟她现在在游戏里可是足足活了五百岁呢。
“那姬君害怕什么呢?”
到了这里,初桃忽然回过味来,晴明似乎是故意挑起这个话题,想要说她的心事呢。
“我害怕的……倒并非害怕,只是有一件事为之烦恼,人的命运是既定的吗?”
她实在无法想清无惨的预言,包括她与晴明的缘分,为何在玩家的干涉之后才好像早有注定。
——这明明是个随机性很高的游戏啊。
安倍晴明点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格。他的未来在被窥见的那一瞬间就会发生变动,只是影响力太小,大多时候都仍然沿着命盘前行。”
他叹气:“命运向来无解。”
“可,姬君却不在此列,是可以游离于命盘之外的人。”
“……”
“因为,姬君已经打破了无数命运的桎梏,创造出许多崭新的美好未来了呀。”
他弯眸轻笑,声线笃定。
初桃怔愣一瞬,忽然想通了。
是啊。
——我可是玩家!
能读档能存档,有一群论坛的友友作为后盾,是无所不能的玩家啊。
其他NPC的命运注定又如何,若是初桃想要干涉与改变,还不是随便读读档努努力就能成功。
五条觉的早逝可以在进入平安京前避免,两面宿傩、鬼舞辻无惨、安倍晴明在她手下都有不死亡的Happy Ending,甚至在剧透知道加茂是坏蛋的现在也可以读取过去的档先把他杀死来规避。
她完完全全可以做到让所谓的预言无法实现,玩家才是游戏的中心,游戏的主宰。
她慌什么呀。
那点因为游戏太真实太神奇而产生的异样情绪淡去后,玩家便彻底安心了,看着晴明的视线更加柔和敞亮了。
安倍晴明含笑看着,察觉她状态好了,方才抬手,为她整理凌乱的发梢。
目光慢慢拂过她的耳后。
那里肌肤光洁,却隐藏着……
属于“自己”的数个五芒星印记。
是他留下的,却又不是他自己。
——来自于其他世界的“安倍晴明”。
大阴阳师在看到的第一眼便福至心灵看穿了这一点。
如同他自己说的那般,每个人自出生起就有其命格,或许爱而不得、多有坎坷就是属于“安倍晴明”的命格。所以这些“安倍晴明”才会在明知没有结果的情况下留下属于他们的印记,以待来日。
安倍晴明淋过雨,体会过同样的痛苦。
可,好像也没有光明磊落到这份上。
他看着女性耳后错杂的印记,在第一个“安倍晴明”留下后,第二个“安倍晴明”覆盖了它,第三个“安倍晴明”又双叒叕地覆盖了前者。
所以他,也只不过是……效仿自己行事而已。
而且,这可是姬君想要看见的。
安倍晴明奉旨吃醋,坏心眼地弯起眼,慢条斯理地……将它们全都抹去了。
……
七日之限已到,初桃的生魂离开了黄泉。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后许久,才有两双眼睛恋恋不舍、如怨如诉地收回了视线。
“桃……”
“夫人……”
正是鬼舞辻无惨与伊邪那美。
伊邪那美冷声问:“你为何一直不去见她呢?”
“终究阴阳相隔,伤心无用。我一意孤行扔下她已是不配,如今怎还敢见她?”
男人什么漂亮的话都会说。
她的丈夫伊邪那岐千里迢迢到黄泉寻她,分明答应了她不会回头看她,却违背了诺言。还在目睹她真容后抛弃了她。
腐烂的爱情就此止于黄泉。
但是——
他似乎是不一样的。
说着这样的话,明明心都在滴血,面色苍白,指甲陷进肉里划出深深的血痕,想要出去的心无法阻挡,却从始至终都暗中窥视。
可他忍住了。
直到伊邪那美做幻术将鬼舞辻无惨眼中女儿的形象变作腐烂生虫的骷髅,他方才大惊失色,一边掉着眼泪几不成声一边要冲出去抱住她。
如果当日之人是女儿与无惨二人,他绝对不会回头,更不会在目睹真容后厌弃她抛弃她。
伊邪那美更加满意。
鬼舞辻无惨死了两次,本不在生死簿内,但也并非如初桃所想魂飞魄散,他残缺的灵魂游离在人世,化作妻子身上淡淡的光晕。
恰好被周围的鬼差发现,立即开辟通道专人专送到了黄泉。
在那里遇见了辅佐官。
因为其身体里所含的初桃血脉,鬼差高度重视,可也因为他在人世喊打喊杀死于初桃手下的结局,鬼差未曾声张,只犹豫着将他送到伊邪那美宫中。
鬼舞辻无惨看见了“初桃”。
向来视她的一切重于自己的鬼舞辻无惨没想到会在死后的黄泉看见妻子,慌了阵脚,甚至晕厥过去。
待醒来时,只看了伊邪那美一眼,就不屑地收回了视线。
伊邪那美搜罗了无数初桃的亲缘之人,每人看见她的反应都各有不同。麻仓叶王视她脸为虚无,安倍晴明不愿在黄泉见到初桃而视她为博雅,源赖光只看背影就知道不是,小狗有特殊的认主方法,伊邪那美因为他们养高了胃口,对后来人挑剔不已,有些人便是死在了她的不满意下。
但那些高标准的正面案例都是些君子,礼貌温和,像是鬼舞辻无惨这般阴阳怪气、语气恶劣地还是头一次。
“你一点都不像她!你这个拙劣的模仿者!恶心!”
伊邪那美有了兴趣:“你知道什么?”
“我当然知道!她一颦一笑,所有习态,都在我的脑子里不曾忘却,你以为你变作她的样子就能骗过我吗?你知道她的眼底有一颗小痣吗?你知道她向来站的板正,身体不会偏移吗,你知道她走路时脚尖的朝向,身体走动的姿态吗……”
因此就成了伊邪那美的座上宾。
伊邪那美从他口中得知了许多。
他为她的女儿诞下百千子女。
他在女儿不在时支撑着她的所有事业,使得红雨姬的名声更加深入人心。
甚至于,还不惜赴死洗刷了他人对女儿的污蔑。
宫殿的门关了一天一夜,直到初桃造访。
鬼舞辻无惨等待了六日,围观了一日,期间对男人的污言秽语不计其数,甚至在见到安倍晴明——所有人都觉得他待初桃如师如父,值得尊敬——的第一眼就鉴出了他如同其他男人一般觊觎妻子的本质。
伊邪那美震惊,直到结界落下亲眼目睹了女儿与他的亲密。
可到这时,无惨可怜地喃喃着,又不得不承认他们能让初桃高兴的作用。
“……这是我做不到的。”
他只会让夫人伤心。
伊邪那美深爱着自己的女儿,也同样介意她的爱她的关注分给别人,尤其厌恶得她爱却辜负她早亡的麻仓叶王等人,北政所一直空置便是有敲打之意。
她平日自持身份,除非事出有因不会咒骂,如今——
鬼舞辻无惨成为了伊邪那美的嘴替。
听的她心情舒畅,冷哼不已。
女儿已走,伊邪那美温和地看向:“以后,你就住在北边的院子,与我一起等待她再临吧。”
无惨一点都没反应,像是根本不在意一般,呆呆地看着初桃离去的地方。
这怎么不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呢?
他五脑七心,却只住着一个人。
伊邪那美见状更满意了。
第190章 去战国玩(50):我哭了,我装的(无惨线续·完)
在离开黄泉之前,初桃想起辅佐官所说的事,便找晴明安抚稳固了乙骨忧的灵魂。只是他到底已经死去,黄泉才是死去魂灵的最终归途。
晴明说:“他现在已有甲级过咒怨灵之相,不能再放任他在人间了。”
在安倍晴明为初桃解下手串时,巨大的黑色影子显现于人前,空间骤然变得逼仄,宛若怪物的利爪将初桃护在怀中,怒视着眼前的大阴阳师。
安倍晴明丝毫未受影响:“你与姬君缘分未断,不必急于一时。”
他这般说,可乙骨忧还是油盐不进,冰冷地对峙。
最后还是初桃恍然大悟,她珍重地将那串手串扣了回去,仰起头看向自己的少年:“我会让它一直、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
这是乙骨忧最后的遗愿。
如此,过咒怨灵方才消散于初桃身后。
安倍晴明一滞,苦笑:“是我着相了。”
初桃眨眨眼问:“你将我的守护神带走了,要拿什么补偿我呢?”
——于是,初桃的手腕上又多了一串阴阳师编织的手串,红色与白色相织,缀着一颗由镂空的红色桃花包裹而成的球体,摇晃时有铃铃声响。
【道具】『★★★★·桃花铃铛』
她没有去看下面的说明,只问他:“这有什么用?”
安倍晴明介绍了一些用途,虽不至于像忧防蚊防虫隐蔽行踪的手串那般实用,但也有开运之效。
初桃唉声叹气:“你既不能像忧一样陪伴在我身边,我戴这东西也不过的睹物思人,怎么办呢?”
她说这话时已站在人世通道前,分明是邀请安倍晴明一起越狱了。
晴明无奈说:“此物铃音可传至黄泉,为我所听。”
“你关心我呀。”
“同时,姬君所承受的伤害,也一并可通过铃音转移。”
初桃明白了,这是两面宿傩的镇魂铃二代目啊,只是一个戴脚踝上,一个在腕间:“你心疼我。”
“……是,是。”
安倍晴明被说的几乎放弃,也不再掩藏,他叹气。
“我喜爱姬君,关心姬君,心疼姬君,想念姬君。”
“梨姬每每挥动天丛云时,黄泉众人都有所感应。第一次是麻仓君,第二次源,第三次是狐妖玉藻……这些人虽尊敬我,可从不在此事上含糊,我又自持身份,因此一直寻不到机会,只能坐在这黄泉见他人笑怀。”
“若是等待下一次机会,不知要何年何月……所以,”他向前一步,将手链戴在初桃,“请姬君带着它,若姬君需要我,只需将铃铛捏碎,我便奔你而来。”
安倍晴明向前一步,轻笑说:“当然,若你现在就需要我……便也不需此物了。”
他笑的清风朗月,却是执着她的手推向前。
初桃难得地心虚了一点,她实在是喜欢欺负人,明知道安倍晴明端方君子却总忍不住挑逗一二,以对方无可奈可的样子为乐。是以,其实没有真的想要晴明越狱到这人间来。
毕、毕竟,战国时代的玩家为了不再死老公,可是一口气相看了四五个攻略对象囤着呢。
不存在的良心痛了一下。
“现在不需要……但,以后我若是想要见你,你可不准忘了。”
“自然。”
说完,初桃也想要送他一点什么,可看到他耳垂缀着红果,与人耳相称,可方才藏在狐耳上不太明显,便又掏出一副来送给他。
嗯,尖尖的狐狸耳朵还是适合圆环耳坠!
你可要努力才行。
……
回到现世后,初桃没有在黄泉看到无惨,有些低落,但也因为晴明等人的重逢散去了一点愁绪,这才有余裕处理无惨死后之事。
鬼舞辻无惨的孩子足足有百千人,分散于全国各地。
七日时间,足够大部分孩子们醒来,恢复神智。
初桃将她和辅佐官商讨的事情告诉孩子们后,几乎所有人都同意了她的安排。
将孩子们送走时初桃想起辅佐官那张抖S脸上的笑容不免心虚,做她和无惨的孩子也真是惨,怎么会有人生前上班,死后上班五百年,下地狱后还要继续给人上班的啊?
偏偏他们还感激不已,玩家的良心隐隐作痛。
但不多。
其中,继国岩胜、平安京时就有接触的满月与十二鬼月留在了现世。
继国岩胜如初,珠世的理由也是交心默契的“想要一直陪伴姬君看到最后的风景”,到了魇梦童磨……
“我听说您近日难眠,让我来为母亲大人您编织美梦吧~”
在继国双子的注视下,魇梦吟唱着安眠曲,施动血鬼术,初桃沉进了梦乡。梦中的她身处大广间,女房高声“姬君到”,障子门徐徐开启,长长的通道两侧坐着两排年轻郎君,初桃含笑看去,在左边看到了叶王、无惨、晴明和二十个两面宿傩……淦。
也不能说不算美梦。
——但是,为什么另一排情人里有一个长的和魇梦你一样啊?
“母亲大人,您现在一定很寂寞吧?以后我便是您的儿子,您的丈夫,您的一切……”
童磨弯起琉璃色的眼瞳,膝行而来,被初桃踹走七次都爬了回来。
——无惨你死的真的是太早了,管管你儿子啊!
这几人因为在无惨临死前得到了他的记忆碎片,孝子情谊直接变质。
除去这些糟心的孩子外,初桃也有属于自己的贴心小棉袄。
“母亲大人,我以您和父亲大人为原型写了一本小说,请您过目。”
说话的青年名叫响凯,擅长鼓艺,心目中的偶像却是写出《芳菲物语》的平安朝作者朝颜,他就是为了写出媲美《芳菲物语》的小说而留在现世的!
初桃欣然同意,随手一翻,目光凝住。
这这这……
她深吸一口气,在这篇故事里,化名不惨的商户之子有幸与权贵之家结姻,他的妻子是一位谦谦淑女,是朝堂的基石、平安京的利剑,待人温柔和善。
然而她身边的人却一个个嫉贤妒能,恶毒无耻,此世之恶莫过于此。
于是柔弱无助的小白花不惨就遭到了这些人的欺凌迫害,更是年纪轻轻就被他们残忍伤害。他侥幸活了过来,却没有选择复仇,始终心存善意,将十三个孩子抚养成人,暗中支援妻子的事业。最后的最后,乱世飘零,山河破碎,即使被全天下误解,他也甘愿背负骂名赴死,以此保全妻子孩儿名声性命,实在可歌可泣!
初桃:“……”
可歌可泣无惨酱。
响凯见她看的入了神,紧张又期待:“母亲大人,您觉得如何?如果可以的话请给这篇故事赐名。”
初桃沉痛道:“不如就叫战国《爹道》吧。”
“爹道爹道,爹之道,养而无求,舍命而无求!*”响凯双眼放光,他本来是想碰瓷朝颜叫《不惨物语》的,此刻已然抛到脑后,“这个好!”
被漏风小棉袄响凯的小说戳伤眼的初桃叹气,还好还有其他小棉袄:
累带着阳春堂一起来了。
玉壶一口气上交了五十个珍藏的壶和历年储蓄。
恋雪带着夫君狛治入驻。
妓夫太郎是管理型人才。
谢花梅善歌善舞,美艳无比,擅长捣乱和走入她的心巴。
鸣女使用血鬼术·无限城,邀请初桃进入这一处异空间——
这是一座随身的建筑,以鸣女的能力为上限,将无穷无尽的房间组合在一起,延伸出漫无边际的城池。
昔日混乱的战场与今日无关,初桃推开一扇门,就愣住了。
鸣女说:“这是您在藤原宅的故居。”
屋内家具摆设一模一样,拉起它的御帘后,连院落中的景色也一并复刻了——只是放在了室内。
初桃茫然点头,接下来,鸣女引着她去了“村女桃故居”、“藤原初桃御赐宅院其一(麻仓叶王停灵宅)”、“藤原初桃与产屋敷无惨婚宅”、“藤原初桃与星辉别院”,这些固定居所之外,也有许多藏着两人回忆的地方……
初桃站在一处平地前,仰起头,看到一座高大的酒楼。
鸣女怀念地微笑:“议事时,父亲大人常站在此处二楼高台,我还以为他喜欢站的高呢。”
原来是因为这里是初遇的地点。
无惨就是从这里跌落到她的怀中,当他议事垂望下方时都在想些什么?
初桃才发现自己和这位夫君相处的过往实在贫乏极了,她事务繁忙,大多只在家中得见无惨一面,是以,匆匆走过几个家外的地点后,便到了未来时。
满屋子的女儿节人偶——“台上摆的好看的都是我与恋雪做的,难看的是父亲大人……不过,父亲大人只是不擅此道而已,他是真心为您祈福过节的。”
寒气十足的冰屋——“父亲大人担心未来相遇时您不胜炎热,因此先做了冰屋备着。这些冰莲冰花是童磨做的。”
还有一屋子的名琴、名笛,名贵的古董宛若暴发户一样堆积着——“父亲大人说,这些东西在其他人手中是暴殄天物,只有在您手下才算实现价值。”
……
不必再看,初桃已然感受到了饱藏于这些建筑中的、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她最后走到两人成婚时的寝居,被褥被收起来,纸隔扇撤去,只有一张小桌立于其中,其上点燃烛火。初桃往日下朝回家时,无惨便坐在这里等的睡着,腰肢软软趴下,手肘撑着,松针似的眼睫半垂着。
战国第一次通过珠世见到无惨,他便是靠坐在这里,困倦地睁开了那双猩红的眼瞳。
思及此,初桃一瞬间有了无惨还在的错觉。
可那终究只是错觉而已。
黄泉里没有无惨的踪迹——她一直磨蹭到最后一刻,还与他人亲近,但却一直一直没有人跳出来。那时候初桃便知道无惨是真的死去了。
唉。
虽然无惨死了,但是初桃获得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血鬼术,比如鸣女的无限城。
虽然无惨死了,但是所有优秀的孩子们都彻底地属于她,她还可以利用自己的圣·血鬼术远隔千里之外窥见情报,方便极了。
虽然……算了,要不,还是,
——读档重来……吧?
她有些犹豫,忽然想起什么,从袖口取出那朵洁白的骨之花。
这是初桃在《幸婚》里见过的第一个空星道具,在论坛发帖后迅速hot,友友们纷纷与这全游第一的空星道具合影留念。
不仅如此,它还被系统点名盖章是【无用的东西】。
可事到如今,谁还会说无惨无用呢?
他分明那么爱她,这朵花也分明那么好看,难道漂亮不是花本身的价值之一吗?
【道具】『★·鬼舞辻无惨的骨之花』
『——你的喜欢就是最大的价值。
*潜能开发中*』
初桃:“!!!”
等等,升星了?还能这样?!
她愣着看了几秒,认真地擦拭了这朵骨之花,将它摆放在自己的房中,时常落下视线和夸奖。
只是来到京中后事务繁忙,多少有些疲惫。
过了几天,房间中弥散出一点淡淡的香气。
【道具】『★☆·鬼舞辻无惨的骨之花』
『潜能一:花香怡人,将它置于房中,能有效提高你的专注力和舒缓精力。
*其他潜能开发中*』
竟然还是个成长型道具,潜能无限!
一个空星道具每迈出半级就要付出无数的努力与时间。
但初桃看见了,她看见这朵花变得更加明艳和具有生气。
它在努力。
——
其实那日在无限城中,初桃选择了读档。
只是读的不是这个档,而是属于另一个时空“藤原无惨”的旧档。
她虽为无惨行为感动,但本质上依旧不喜欢这种打着“为你好”的主意被安排的行为,因此读取旧档,来到地牢,将无惨欺负了一遍。
当然,因为爱能止痛,她的欺负就调整成了放置play。
比起疼痛,藤原无惨无法招架她哪怕一点的冷遇。
初桃就以此为负面案例,告诫无惨,他既然冠上了她的姓,那这条命也毋庸置疑是属于她的。
未经允许,怎么能去死?
一向迎合她的藤原无惨却仰着头,颤声说:“如果真的发生了,我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到这时已变得坚定:“我也是有私心的,我的私心即使是夫人也无法阻止。”
——
属于无惨的私心,从来只对着初桃一人。
初桃将骨之花携带在身上参与了几场战斗,它便努力地开发出了替身防御的效用……虽然一剑未至花瓣就碎了一片。
但怎么说,不愧是无惨?
分明是弱小的、无用的花瓶,但只要她喜欢她需要,就会用尽所有力气,不惜以身死为代价。
这朵从无惨心脏中诞生的骨之花就像是无惨本人,它代替无惨留在她的身边,也算是弥补了一种遗憾。
初桃想是想明白了。
只是仍不免怅然。
忽然,女房轻轻唤醒了:“仙桃大人,有客拜见,已在院中。”
“谁?”
她问了一句,却是直接起身走向屋外。
日光明媚,有一名青年立于桃树之下,衣袍宽大,背影清瘦。
女房的声音接踵而至:“是人见城的阴刀公子,上月写了信来,您同意了的。”
那公子循声望来,风声拂过他海藻似的乌发,露出一张白皙的、被阳光映衬的有些透亮的脸。
骤然间撞上视线,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尾晕染开一片深红。
初桃喃喃:“……无惨。”
女房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只是感觉这个存档又可以续了而已。
天降替身!
这一定是无惨的另一个馈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