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Summer21 咬一口风
“陈知屿, 我的古筝好像出了点问题,你能帮忙看一下嘛。”苏棠月走到陈知屿身边说。
陈知屿“嗯”了声,从钢琴椅上下来和她一起走了。
“你说陈知屿为什么不干脆和苏棠月一个组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咱陈大主席向来公私分明, 怎么可能带头早恋?”
“那也不用和林听夏一个组吧?这牺牲……未免也太大了。”
“那儿不是有宋青阳在……”
周围骚动不断, 甚至还有人直接拿出手机,偷偷拍两人同框的照片。
林听夏抿了下唇。
重新戴上耳机不看他们, 但情绪酝酿了五分钟始终进入不了状态,于是她趁着拉伸腰部的动作, 偷偷朝他们的方向,瞄了眼。
陈知屿半蹲在苏棠月的古筝旁,看样子是在调试琴音。但姚甘的古筝不是弹得很厉害,怎么连个琴音都不会调?
她皱了下眉,换了一侧, 把腰拉得更弯。
陈知屿:“琴有点旧了, 等会儿我通知学生会的人,让他们明天送把新的过来。”
苏棠月轻轻“嗯”了声,有些欲言又止,最后抿唇说:“对了知屿,你怎么也来参加活动了, 你不是还有竞赛要参加。”
陈知屿偏头看向林听夏的位置,扯了下唇,说:“感觉偶尔参加一次,也挺有趣。”
林听夏见陈知屿朝这边走来,立马偏头不看他,换了个方向慌忙拉腰,结果把腰给扭了。
她捂着腰, 偷偷呲牙咧嘴。不知道苏棠月和他说了什么,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狠狠咬了下唇,这个狗东西。
等到练习宣告结束,她都没给过他好脸色。甚至最后和队内所有人都打了招呼,独独落下他。
*
林听夏和肖一筱两人到了学校门口后各自分开,肖一筱有家里人来接,林听夏则径自去了旁边的车棚取“小铃铛”。
经过上回的被偷车链事件,她这回特意留了个心眼,把车链也一并锁上。
她弯下腰,正准备给“小铃铛”解锁,忽然发现不知道哪个龟孙,竟然把她后轮车胎给扎爆了。
可恨的是她的车位还是监控死角。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解锁的声音,她下意识瞄了眼,是陈知屿。
她迅速低头,装没看见他。继续固执地解锁,等了会儿,地面上的那道影子始终没有要离开的迹象,她不由得狐疑。
“上次是捅蚂蚁窝,这次改行了?要当开锁师傅?”陈知屿倚着车身,一条长腿屈着,轻扯了下唇角。
林听夏干脆直起身,皱眉道:“你怎么还不走?”
陈知屿:“看你什么时候能把锁打开。”
林听夏:……
陈知屿适时淡声开口:“要不要坐我的车。”
林听夏挑眉道:“你能那么好心?别半路把我给丢下去。”
陈知屿:“我只是出于学生会主席的职责,关爱‘弱势’群体。而且你现在去赶公交的话,要等四十分钟。”
说罢陈知屿长腿跨上车身,双手握住车把手。
林听夏咬了下唇,急道:“那个,你等等,我又没说不坐。”
陈知屿偏头看她一眼,淡声道:“我也没说要走。”昏黄的路灯模糊了少年的脸部轮廓,他眉梢微扬,嘴角折出恶劣的弧度。
被故意戏弄的林听夏:……
林听夏咬牙切齿,最后很不情愿地坐上了自行车的后座。
看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她眸光微微发愣。
莫名想起之前有同学说过,“陈知屿从不带女生”,一股怪异的情绪漫上心头,脸颊兀自发烫。
“抓稳了,掉下去概不负责。”陈知屿突然踹起脚板,将车驶向主路。
车身猛的一晃,林听夏死死攥住后座椅,大声喊他:“陈知屿!”
迎面的风抚过少年扬起的唇角,两人身上的校服被吹得猎猎作响。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道路两侧的路灯次第向后退去,暖黄的光晕被车速拉成连绵的光带,远远看去,像是他们骑着的自行车后,悄悄缀了条闪烁的星光尾巴。
少年肩背宽厚,清冽的沉木香气兜头灌下,林听夏脑袋又有一些晕,还没回神,车速骤然加快。
前面是一道下坡路。
林听夏紧张不过一秒,便试着张开手臂,笑声飘卷进风里:“陈知屿!你快看,我抓到风了!”说着,她张嘴对着风,虚虚咬了一口。
陈知屿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后座,笑魇如花的女孩,唇角牵起淡淡笑意,扬声问:“什么味道的?”
“什么?”林听夏没听清,往前凑了凑,几乎趴在他耳边追问。
陈知屿下意识偏头,唇瓣堪堪擦过她的脸颊,像有细电流窜过,他顿了半秒,才低声重复:“风、是什么味道的。”
她眨了眨眼,认真地舔了舔下唇瓣,脆生生答:“孜然味!”
温热的呼吸落到耳廓,车身猛地拐了个急转弯。
林听夏惊呼一声:“陈!知!屿!”
她下意识双臂一紧,牢牢环住他的腰。
陈知屿脊背骤然绷紧,耳边似有短暂的嗡鸣。他抿着唇应了声“嗯”,缓缓把车停在路边,抬下巴指了指侧方:“旁边有烧烤摊。”
林听夏偏头一看。
果然是条亮着暖黄灯光的夜市街。烤串的焦香混着孜然味正往鼻腔里横冲直撞,就说刚才总觉得闻到一股肉香味。
她眼睛一亮,雀跃地跳下车。
背后那片柔软的触感倏然离去,陈知屿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他刚锁好车,就见林听夏站在路中央等他,没急着往里冲。
“你不是,不喜欢吃这些?”她仰脸问。记得上次路过小吃摊,他那眼神分明写着“垃圾食品勿近”六个大字,嫌弃的要死。
陈知屿走近了些,林听夏才发现他皮肤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尤其是耳垂,红得像浸了血的玛瑙。
“你很热吗?”她歪头,困惑道。
“不吃?”他避开话头,淡声反问。
林听夏抿了抿唇,有点犹豫:“你上回说我……”
“嗯?”他挑眉。
“说我能吃!”她瞪他一眼,腮帮子鼓鼓的,这事她可记着呢。
陈知屿垂眸看她,眼底藏着零星笑意:“那我让你离胡波宁远点,你怎么不记着?”
这哪跟哪啊!
林听夏气鼓鼓追上他要理论,可刚走到夜市口,就被满街的小吃摊勾走了魂。棉花糖转着彩色的圈,炸串滋滋冒油,凉糕上飘着玫瑰花瓣……她瞬间把质问抛到了脑后。
“陈知屿,我没带钱包。”她快步跟上去,跟他肩并肩走着,声音软了些。
“那就看着。”他语气平淡。
“不是,你人怎么这样!”她瞪圆了眼,剁脚,“你不是学生会主席吗?借我点钱能死啊,我又不是不还!”
“嗯,会死。”
林听夏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看着他嘴角那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故意逗她。
气得她伸手拧了把他胳膊,换来他一声低笑,陈知屿倒也没真让她站着看,走了没两步,就停在烤串摊前,回头问她:“要几串?”
她伸出十根手指头:“Double!”
*
这条烧烤街是新开的,人满为患。
两人等了半天才终于找了处空座。
陈知屿拿纸巾把桌面的边边角角都细细擦了一遍,林听夏刚要坐下,他却按住她说“等等”,然后转身去跟老板要了个屁垫,稳稳垫在她座位上。
“热。”她皱眉说。
陈知屿:“脏。”
林听夏拗不过,只好乖乖坐下,陈知屿这才把自己的椅子擦了擦落座。
这时老板娘拿了个菜单本给他们,说吃什么在上面对应打勾,到时候交到窗口就行。
林听夏想吃的一大堆,但不知道陈知屿钱带的够不够。反正如果不够的话,就把他赊这儿做苦力!刷盘子!
她暗戳戳地想着,突然视线一暗,抬眸对上一张熟脸。
“拼个桌呗。”蒋昆说着没等回应,就拽过对面的凳子坐下,动作熟稔得像在自家地盘。
这会儿确实没什么空座,但对于蒋昆这种自来熟行为,她还是在心底小小厌恶了下。
“你上回那条手链怎么样?你男朋友喜欢吗?”蒋昆痞里痞气地问。
林听夏皱眉纠正:“我没男朋友,你别乱说。”
这时陈知屿刚好端着烧烤过来,看到蒋昆的时候,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显然蒋昆也注意到了他,朝他挑了下眉,然后靠近林听夏,笑着问:“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啊?”
“学习好、长得帅、皮肤白、个子要高——”林听夏上下扫他一眼,顿了下说,“反正不会是你这样的。”
这时陈知屿把餐盘往桌上重重一放,刚好挡在蒋昆和林听夏中间,隔开了蒋昆看过来的视线。
林听夏不知道陈知屿什么时候过来的,听到没有,突然有点心虚,拿起盘里一根烤串欲盖弥彰般低头嗅了嗅,凑然后到他身边,暗戳戳问:“你朋友?”
陈知屿薄唇紧抿,说了句“不是”。
不是?
林听夏挑了下眉,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说:“你俩不是老朋友吗?”
“我们陈大主席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可是在水月湾村同甘共苦了四年呀,这才多久没见就不记得了。”蒋昆脸上带着和老友久别重逢后的感慨,笑着说。
水月湾?
这名字有点耳熟……林听夏下意识看向陈知屿,却见他脸上少见地覆着层阴郁,下颚线绷得紧紧的,忽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起身就走,头也不回。
“哎!我的串串!”她还没尝一口呢!刚就闻了点味儿!林听夏眼巴巴回头看了眼桌上的烤串,一脸哀怨地拽他,“陈知屿,你真败家!”
陈知屿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攥着她往前走,力道大得惊人。
“疼疼疼!”林听夏挣了挣,“陈知屿你弄疼我了!”
陈知屿这才回过神,猛地松开手。
女孩手腕本就白皙细腻,这会儿已烙下一圈红痕,像条细红绳勒在上面。
他喉结动了动,低声道:“抱歉。”
林听夏揉着手腕,抬眼打量他:“你俩关系不好?”
“你和他认识?”陈知屿攥紧手心,指节泛白,反问道。
她点点头:“见过几次。”
陈知屿眉头拧得更紧,眼底阴戾一闪而过:“离他远点。”
“凭什么?”林听夏仰起下巴,不服气地瞪他。
路两旁的树被风吹得沙沙响,长久的缄默后,陈知屿终于开口,声音克制又隐忍,说:“随你。”
反正蒋昆要是不怕死,他就只管来。
“你这就生气了?”林听夏噘起嘴,他都管起她交朋友了,她还没气呢,而且那么多串串一根都没吃到,这人气性怎么比她还大,“苏棠月知道你这么小心眼吗?”
陈知屿一愣:“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俩不是男女朋友吗?”她攥紧校服衣摆,嘴里像嚼着颗酸梅,酸得牙尖发软,“你还不让我早恋呢,自己倒偷摸搞上了。”
陈知屿皱眉:“我没和她谈。”
她眨眨眼:“那他们……”
陈知屿不禁有些失笑:“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你不洁身自好,还怨我?”林听夏鼓着腮帮子,别过脸不想理他。
“我和苏棠月没有谈恋爱。”少年声音清冷,乘着夜风飘过来,每个字都敲在林听夏心上。
她心跳忽然像擂鼓般骤响,震得头晕目眩,嘴角差点控制不住往上翘,赶紧垂眸,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嘟囔道:“跟我说这个干嘛,谁要知道你有没有谈恋爱。”
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听见,脸颊却悄悄热了起来。
第22章 Summer22 消失的双人照
隔日下午上完大课间操, 林听夏跑了趟超市,回班的时候正巧撞见肖一筱找她。
“夏夏。”肖一筱拿了张表格跑到林听夏的座位前。
“我想了下,我们现在不是要分班了嘛, 到时候大家的学习紧张程度肯定要比原来的强, 所以一起固定时间去练习可能不太现实。”肖一筱补充道, “要不,就让大家自己私下里找时间练习, 然后我们再每周固定一个日期进行定期检查?”
林听夏想了想,说:“好。”
然后点进“夏家军”企鹅群, 发了个公告。
这时班主任班杰突然走进班级,说:“来人把黑板擦一下,下节课班会。”
月考结束,大家忙碌了几天后,竟然把要开家长会这件事给忘了。
一提到家长会, 几家欢喜几家愁。尤其是班上的问题钉子户, 没脸没皮的还在后面嬉戏打闹。
班杰重重敲了下黑板,不容拒绝道:“这次家长会,所有家长必须来。”
林听夏倒是不愁,她这回可是进步了呢,老林不得高兴死?而且她还受了表彰。
想起这茬, 她突然想起自己那天和陈知屿拍的照片还没下来。学生会干事这么慢的吗?这都多少天了?
班杰问:“到时候需要接待生,除了班干部外,还有没有自愿留下的?”
家长会那天不用上课,虽然只有半天时间,但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班上顿时鸦雀无声。
“老班!”林听夏突然举手说。
“那行,你们几个到时候找个课间商量下接待的环节。”班杰说, “剩下的时间专心上自习。”
往期也不是没开过家长会,流程大差不差,林听夏最后被派遣了个接送、端茶倒水的活。
她上课那会儿就按耐不住地给老林提前发了消息,郑重通知他,他的宝贝女儿下周五要开家长会,请他务必前来。
但老林兴许在忙没及时回她,她收了手机转身出了教室,奔向学生会办公室。
*
“请问上次升旗拍的荣誉照片下来了吗?”
坐在办公桌前的学生会干部闻言抬眸瞅了眼林听夏,说:“你说照片?陈主席拿走了。”
“什么时候?”林听夏一脸诧异,问。
“下午大课间的时候。”
这个陈知屿,拿走照片竟然也不和她说一声。
她出了办公室并没有直接去实验班,想着等晚上补课的时候再找他要,结果等下了晚自习她突然收到了老林回来的消息,于是匆匆给陈知屿发了条消息过去。
小铃铛:-
家里有事,今晚不补。
陈知屿装书的动作一顿,回了她一个“嗯”。
*
“老林,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林听夏刚进到院子里的时候,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鸡肉香气,她站在门口一换完鞋便马不停蹄地奔到厨房。
林宇身上系了条米色的围裙,正在低头煲汤,瞥到她过来把锅勺拿远了些,推她手肘,说,“小心烫到。”
林听夏巴巴往跟前凑,噘嘴道:“快让我尝尝!”
林宇就着这个姿势浅浅喂了她一口。
她竖起大拇指,眯眼道:“鲜美!”
“你也不看看你老爸是谁。”林宇说完关火,差使她,“去拿碗筷。”
饭桌上,足足有四道菜,全是她爱吃的。
“呦呵,老林,今儿个什么日子啊?”林听夏嗦了口筷子,笑道。
林宇挑眉:“你老爸我的接风洗尘宴。”
“啧,那可真是对不住了,小林先自罚一杯。”说着,林听夏一口闷了杯里的牛奶。
林宇笑着给她碗里盛满鸡汤,说:“德行。”
林听夏弯唇道:“对了老林,我们不是下周五才开家长会,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林宇:“这不是某位小林马上要过生日了。”
林听夏扬起唇角:“那不是还有一段时间?你能待那么久?”
林宇“嗯”了声,说:“项目提前结项了,可以待到月底。”
林听夏咬了下筷子,眼底难掩愉悦,难怪老林前些时候忙的和陀螺似的。
心尖像是蘸了蜜,甜得整个人发腻。
“对了老林,你有没有,听说过水月湾村?”林听夏忽然问。
林宇神色一滞,问:“怎么了?”
林听夏没想到老林反应那么大,抿唇说:“我就是问问,有同学在那儿。”怕老林误会,补了一嘴,“我在学校很乖的,不会乱跑。”
林宇长吁一口气,说:“那地方当年是有名的贫困山区,倒是环境不错,现在已经成了热门旅游打卡景点,而且那里的木雕技术还申遗了。”
林听夏低低“哦”了声。
林宇扫她一眼,顿了会儿说:“倒是你,我听你张姨说,你现在每天早上都带饭去学校?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她拿汤勺的手一顿,抿唇扯谎:“没,就学校里有一只流浪狗,怪可怜的,给他带的。”
*
第二天,林听夏到校的时候大老远的就看到一群人,扎堆围在荣誉墙前。
她一头扎进去。
她和陈知屿的同框照被贴在了荣誉墙中最显眼的位置,一打眼就能看到。
照片里,少年眉目低敛,眉宇间却藏着几分说不清的英气,连身上洗得微软的校服,都压不住他眼底那点桀骜。他宽拓的肩膀微微倾着,松松揽住她薄瘦的脊背,她马尾高束,发梢轻晃,脸颊漾着笑,眼尾弯成月牙。
有阳光漫下来,在两人身后铺下一层暖黄,连风里,都飘着少年少女的青涩朝气。
心脏怦怦直跳,像是跑了八百米,林听夏晕晕乎乎举起手机,等回过神,手里赫然多了一张照片。
少女的心思就像夏日里游移的风,你想捉,却总也捉不住。但当它轻轻拂过脸颊时,又会惹起心底一阵热浪似的潮,温温地涌着。
她脸颊发热,后知后觉地息屏,退出人群。
*
一白天的课,林听夏几乎没怎么听进去,手机也搁在桌兜里没碰过。
可那黑屏里像是困着一只磨人的小怪兽。明明没出声,却总在她走神时轻轻拱着、啃着,把她的心绪啃得毛毛糙糙,连笔尖在笔记本上划了几道,都没意识到写了些什么。
好不容易挨到晚自习下课,头一回,林听夏没第一个冲出教室。她慢吞吞背着包在走廊里走着,楼层越高越静,尤其到了自习室这一层,细微的响动都像是加了扩音器般,震耳欲聋。
“知屿,这周休息日有空吗?要不要来我家吃饭?我妈她这些天经常念叨你。”苏棠月站在长廊尽头温声说,垂在体侧的双手微蜷,带着一丝紧张的期盼。
陈知屿的背松松靠在自习室门口的墙上,头微微垂着,闻言从手机中抬眸看向苏棠月,说:“周六有事。”
苏棠月轻呼一口气,说:“那我们星期天联系怎么样?”
陈知屿淡淡“嗯”了声,低头看手机。
苏棠月背身离开,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在路过林听夏的时候,神色微僵,但很快又露出温和的笑意,点头离开。
这时揣在兜里的手机一震。
陈狗:
–在哪儿?
像是有感应般,他朝这边看过来,两人对视,她朝他眨眨眼,快步走过去。
像往常一样,两人并桌而坐。林听夏摊开试卷低头做题,陈知屿则坐在一旁看她看不懂的知识点。
思绪就像是钟摆里行走的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她很难集中注意力,低头啃着笔杆,在想刚刚两人的对话。
她知道苏棠月和陈知屿是初中同班同学,但没想到两人关系好到,竟然可以带回家吃饭的地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而且还是两个大学霸,颜值登对,buff叠满。
她偏头扫了陈知屿一眼。
没想到被人当场抓包,陈知屿翻过一页书,看她,说:“我脸上有东西?”
林听夏撇撇嘴说:“我就是想问你我的照片呢?”
陈知屿挑眉:“嗯?”
林听夏说:“就上回升旗我们一起拍的照片,我问学生会的人,他们说你拿走了。”
陈知屿:“没了。”
“没、没了!”林听夏瞪大眼道。
陈知屿淡淡扫她一眼,说:“荣誉墙上现在贴的那张,是唯一能看的一张。”
“那其余的呢?”她问
陈知屿淡漠道:“删了。”
“删了?”林听夏面露迟疑,“你都看过?”
陈知屿递来一个“那不然”的眼神。
她愤愤咬了下唇,那岂不是说陈知屿看过她丑照了?
她还没看过他丑照呢!
这块小疙瘩在心里揣了一路,直到放学她和肖一筱路过操场的时候,才豁然松挣。
林听夏:“笑一笑,你先去校门口等我,我突然想起有东西落自习室了。”
肖一筱抿唇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林听夏挥手道:“不用不用,你出去帮我插个奶茶队。”
肖一筱犹豫了一下,点头,说:“那行,我在外面等你。”
肖一筱离开后,她一个人乘着月色摸到荣誉墙前。
路旁是三三两两往来的学生,好在有浓密的树荫挡着,倒没谁留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林听夏缓缓打开玻璃柜,正踮起脚要去撕那张照片,结果指尖还没碰到边框,却猛地顿住。
不是,照片呢?
陈知屿的这帮小迷妹已经疯狂到这种地步了?
连带她的照片都偷?
念头刚闪过,一束刺眼的强光突然扫了过来。
“谁在那儿!”校园巡查的安保人员厉声呵问,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那天之后,荣誉墙上那张惹眼的双人照彻底没了踪影。而被当场撞见的林听夏,顺理成章成了最大的“嫌疑人”,被全校人指指点点了好一阵子。
有口难言。
第23章 Summer23 就一颗
家长会那天不用穿校服, 林听夏特意挑了件纯白色,无袖棉制及膝长裙。
细腻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白得发光,头发挽成丸子头高高扎在脑后, 整个人元气满满, 鲜活的像捧雏菊。
远在马路对面的陈知屿, 一眼就注意到了她。两人视线措不及防撞上,林听夏一瞬呆住。
陈知屿今日的装扮十分随意。
洁白短T松松贴在身上, 配着条垂感极好的黑色阔腿裤,少年身姿挺拔得像株新竹, 活脱脱的行走衣架子,利落又清爽。
他眼皮微微下压,眼尾带着点刚睡醒的倦懒,倒比全然精神时更添了分松弛的好看。
莫名的,林听夏的心跳得有些快。
“哎, 咱陈大校草就是吃香哈, 照片丢了这么些天也没找到。”宋青阳从一旁凑上来,贱兮兮道,“不知是被哪个能人异士看上了。”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林听夏就一肚子火,尤其陈知屿还在。一股别扭感袭上心头, 她跑过去给宋青阳来了一脚,狠狠道:“都说了我没拿,我只是路过!”
宋青阳笑嘻嘻道:“哦,路过。”
林听夏:……
她抿唇,虚虚瞟了眼一旁的陈知屿。
少年神情淡漠,仿佛压根儿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又有些莫名的失落。肯定是今早起太早, 神经错乱了,她暗暗想。
“笑一笑呢?”宋青阳转了一圈问。
林听夏气鼓鼓,背过身去不搭理他。
宋青阳撞了下陈知屿的肩,示意他不去哄哄?
陈知屿懒懒掀了下眼皮,也他一眼,最后从兜里掏出一颗桃子汽水糖递到林听夏面前。
她眨眨眼,有点愣。
宋青阳突然凑上来,说:“我也要!”
陈知屿皱了下眉:“就一颗。”
宋青阳伸手要抢,被林听夏抢先一步,她瞪他一眼,说:“这是给我的!”然后给他一阵爆头。
两个人扎堆吵得更厉害了,像是烧开的水壶,陈知屿眉头拧得更深。
“夏夏!”这时肖一筱从公交车上下来,一路小跑着到校门口,看到已经集合的三人组,面露抱歉,“抱歉,家里有点事,我来晚了。”
“没事,还差0.1秒。”林听夏笑着松挎住肖一筱的肩,两人往校园里走,身后跟着宋青阳和陈知屿。
等去了教学楼里取完家长会要用的东西后四人组两两分开,各自回了本班,布置现场。
家长会于早上8点整正式开始,然而在7点40分时家长们已经悉数落座。
林听夏端着水杯从前排,像模像样的逐次往后排倒水,路过薛萌的座位时,她不由得多瞧了眼。
主要是坐在座位里的女人实在和薛萌长得不像。女人柳眉薄唇,身上没有那股阴郁的沉气,甚至打扮的花枝招展,妥妥的都市丽人,且十分健谈。
薛乔依拉着周座的家长聊天,红唇微张:“我们家萌萌学习从来不需要我操心,上回考试随便就考了个年级第30,这还是发挥失常的状态下。”
旁边家长应和:“呦,那这可厉害了!不像我家那小子回家就是打游戏,好不容易逼着学了一个月,结果分考得还不如不考呢。”
“哎,但萌萌这孩子一天天的可死脑筋了,咱也不知道人家物理咋考的满分。”薛乔依笑着接过水杯,神情得意,顺道还安抚对方几句,扫到林听夏的时候,突然问了句,“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林听夏。”林听夏说。
“这不林董家的那位千金,出落的这么漂亮!”有人认出,笑着补充,攀附意味明显。
薛乔依双眼放光,和善问道:“这回考试肯定成绩不错吧?”
林听夏笑着打了两个“哈哈”,说:“倒数第一。”
正巧班主任班杰领着林宇从前门进来,大家一瞬安静下来,林听夏顺势退出班级,没管身后薛乔依脸上五颜六色的神情。
一场家长会足足开了两个小时。
期间林听夏和陈知屿他们扎堆在树下纳凉。宋青阳和肖一筱出了趟校门,拎了四个椰子回来,几个人坐在草坪上,人手抱着一个椰子喝。
“哎,一会儿一起出去吃怎么样?我知道外面有家日料店特别好吃,价格也不贵,就在校外那条巷子后面。”宋青阳说。
肖一筱低头咬了口吸管,看林听夏说:“我都行。”
林听夏说:“那我得和我爸说一声。”她手机没电了。
宋青阳问:“屿哥你呢?”
陈知屿:“随便。”
*
家长会结束,教学楼门口乌泱泱出来一堆人。
宋青阳他们先去饭店占座,林听夏则一个人跑去找林宇,在路过小花坛时隐隐听到几声争执,她下意识回头去看,发现是薛乔依和薛萌。
母女俩相对而站,薛乔依双手环在胸前,食指一个劲儿戳薛萌的额头,薛萌微弓着背,脸上的眼镜框都险些摔到地上,沉默着一言不发。
“你和你爸就一个死样子!问什么都不说!”
“薛萌我告诉你,当初是你自己信誓旦旦要来的这个学校,这学期你要是进不了实验班,你自己知道!”
薛乔依说完踩着红色高跟鞋潇洒离去。
薛萌在原地僵立片刻,才缓缓蹲下身拾起眼镜,指尖捏着镜腿,用袖口胡乱擦了擦蒙尘的镜片,这才重新架回鼻梁。
忽的,她微微抬眸,望向方才那处方向,却只剩风穿叶隙,枝桠在半空轻轻晃着。
空无一人。
*
林听夏走到操场中央时,远远的就看到了陈知屿的身影。
少年站在树下,身形颀长,头顶阳光穿过叶隙漏下,碎成一片晃悠悠的光斑,在他身上明明灭灭地淌着。
似是有感应般,他忽然抬眸望过来,眼尾微扬,轻挑了下眉。
“你怎么还没走?”林听夏小跑过去问。
陈知屿收起手机说:“这不是怕某人找不到路。”
林听夏愤愤道:“我又不是路痴,而且这才多远。”
陈知屿:“哦,上回也不知道是谁,捧着地图册在楼下站了半天。”
“陈知屿!”她稍愣,而后回过神,“你上回真的在楼上看我!”
陈知屿扯了下唇角,不可置否,林听夏捏着小拳头跟在他身侧叽叽喳喳了一路。
最后林听夏干脆把他甩到身后老远,自己一个人气呼呼的大步走在最前面。
在靠近巷子口时她隐隐听到里面传出一声猫叫,准确来说更像是猫崽的的哽咽声。
她探头往里瞅。
就瞧见一只灰溜溜的猫崽瑟缩在杂物堆的缝隙中,额前毛发炸立,两只肉垫撑到最外面,露出圆钝的指甲,看起来张牙舞爪的,其实也就是唬人的招式。
而猫崽对面是两只肥硕的大狸花猫,粗长的尾巴轻抚晃动,带起地上的灰,尖牙呲得老长,看起来十分慑人。
林听夏撑着墙壁就要往里进,被陈知屿一把攥住手腕,他皱眉道:“干吗去?”
她偏头朝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里面在打架,我得上去帮忙。”
“你站这儿别动。”陈知屿敛眸,从墙边拿起一根木棍却被林听夏拦住动作,她低声说,“你这样不行,会吓走猫崽的。这样,咱俩分头行动,我捉猫崽,你去应付大猫。”
就这样,两人兵分两路往里走。
陈年旧巷,越靠近巷子深处,那股腐朽泥尘的味道越厚重。随着“砰”的一声,木棍撞击墙壁,两只大猫惊叫着四处乱窜,带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
杂物堆轰然倒塌,林听夏下意识扑向猫崽,陈知屿捉都捉不住。
“林听夏!”
“在呢!”林听夏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个猫崽正傻乐,陈知屿伸手扶她,却见少女顿时呲牙咧嘴喊“疼”。
陈知屿一时不敢碰她,皱眉骂她活该,然后蹲下身问:“哪儿疼?”
林听夏不好意思说是屁股,只说肌肉拉伤,缓一会儿就好。
两人出了巷子,林听夏灰头土脸的,陈知屿也没好到哪里去,洁白的短T上蹭了一大片灰,他眉头微拧,嫌弃地瞥了眼她怀里抱着的那只猫崽。
“你受伤了。”他视线扫到她手臂上的伤,眉头皱得更深,“去医院。”
她“啊”了声,垂眸看了眼,说:“害,就是小伤,不碍事。”然后拿脸蹭猫崽脑袋,猫崽原本还咋咋唬唬朝人哈气,现在老实得跟什么似的,虚张声势。
“林听夏。”陈知屿薄唇紧抿,声音暗含警告。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林听夏捂着耳朵往前走,对她怀里的猫崽说,“这人可凶,以后离他远点。”
猫崽像是听懂了般,朝陈知屿哈气。
陈知屿:……
最后就是两人没有去聚餐。
陈知屿和宋青阳简单交代完这边的情况后立马领着林听夏去了附近的医院,一通检查下来,结果显示伤口就是普通的擦伤,没有细菌感染。
“我就说没事。”林听夏出了医院,提过陈知屿手里的猫包,用手指戳了戳猫包上的透明壳,猫崽朝她悠悠打了个哈欠,看样子是困了。
她正要往宠物医院的方向走,忽然想到什么,她又乖乖原路退到陈知屿身边。
她朝陈知屿眨眨眼,模样有些许谄媚,说:“你作为猫崽的另一位家长,难道不和我一起去吗?”
陈知屿淡淡扫了她一眼,说:“没带钱就直说。”
林听夏嘿嘿笑了两声,伸手勾了勾他的衣摆,说:“哎呀,回头还你嘛。”
第24章 Summer24 屿哥,这你管不管?……
正是中午吃饭时间, 街上零星几人。
两人顺着人民医院门口那条街找了一家最近的宠物医院,彼时店里只有一个穿白大褂的漂亮女人坐在前台。
林听夏提着猫包走过去,询问道:“姐姐, 现在上班吗?”
女人点头, 领着两人进了一间屋子。
猫崽虽然现在看起来有点蔫, 但并不是毫无攻击力,林听夏正要打开猫包, 手臂被人攥住,陈知屿靠过来, 小心拉开拉链,皱眉捏住猫的后颈,把它从猫包里提出来。
林听夏在一旁揪心道:“你动作轻点,它会疼的。”
陈知屿把猫崽放到问诊台上,抿唇解释:“猫的后脖颈皮肤相对松弛, 且这一部位的神经分布较少, 加上母猫移动幼猫时,常通过叼后脖颈来完成,幼猫的身体会本能放松配合,这是长期进化形成的应激反应,类似催眠。”*他顿了下, 怕林听夏不懂,更直白地说,“它不会疼。”
林听夏撇撇嘴:“你怎么知道它不是一个孤儿呢?”
陈知屿:……
年轻真好,女人眉眼一弯,戴上防护手套轻笑起来,看向两人说:“一中的?”
林听夏点头,问:“姐姐, 这猫崽怎么样?”
女人说:“初步检查,没什么疾病,就是有些营养不良,肚子里有石子,但别怕,这属于正常现象,而且数量不多,体积也很小,可以通过正常排便排出体外。”
林听夏轻呼了口气,怜爱地摸了摸猫崽的脑袋。原来你也没妈妈啊,但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啦!
这么一想她心情又好起来,问:“那姐姐,这只猫崽多大了?”
女人笑笑说:“2个月,而且还是一只白猫。”
难怪,会被欺负成那样。
“我看你们两个还是学生,这猫一会儿是带回家,还是先放在这里?”女人问。
再过四十分钟就要返校上课了,回家肯定不赶趟,林听夏抿唇说:“先放在这里,等我放学再过来。”
女人嗯了声,说:“那先登个记吧。”
林听夏填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填到电话栏那一行,笔尖顿住。她没带手机,中途万一猫崽出什么情况不好沟通,于是偏头看了眼陈知屿。
陈知屿抿唇接过她手中的笔,利落写下自己的手机号。
女人笑笑说:“还有猫的名字呢?”
这个……她还真没想过。
比起文化底蕴肯定是陈知屿更胜一筹,但看他那个嫌弃样儿,肯定不会给猫崽起什么好名字。
想起巷子里猫崽对着陈知屿张牙舞爪,朝人哈气装凶的样子看的人心里可爱得紧,于是她对着猫包里的猫崽打了声招呼:“哈哈。”
猫崽喵了声,朝她伸出肉垫。
“就叫‘哈哈’。”她笑着说。
*
当天下午大家进行正式分班。
大课间停上,走廊里人声嘈杂。
大家拖家带口,驮着大大小小的行囊,像是春运期间。
林听夏倒是躲得清闲。
她不仅留在本班,甚至连位置都没动,此刻拿着把笤帚站在球场边看人打球,估计又趁机溜出了校门,手里捧着杯冰水,悠闲得很。
“啧,看什么呢?”宋青阳凑到窗边,撞了下陈知屿的肩膀,贱兮兮地笑,“我上回就想问了,你不是不弹钢琴么,这回怎么变主意了?”
陈知屿垂眸翻看手里的乐谱,淡声说:“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多熟悉熟悉怎么当班长。”
提起这事儿宋青阳就头大,连下去打球的心情都没了。
实验班除了选文科的同学被并去了文科实验班外,其余同学则留在本班不做变动。
这苏棠月一走,班长的位置自然空出来,班上的同学一致以为陈知屿会但此重任,以致于被告知是宋青阳当班长时,就连宋青阳本人都吓了一大跳。
他一屁股坐在窗台上,看着陈知屿,吊儿郎当地说:“你怎么不当班长?”
陈知屿:“烦。”
宋青阳像是窥探到了一点不寻常,继续说:“那你当什么学生会主席啊,那不比当班长麻烦?要不,咱俩换换?”
陈知屿合上书,看他一眼,说:“等你过了学生会主席的硬性条件再说吧。”
只要有陈知屿在,他无论怎么挣扎,永远都是万年老二,宋青阳撇撇嘴,说:“那我还是当班长吧。”
*
林听夏站在球场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劲,把嘴里的吸管咬得咔嚓响。
高一部这会儿正忙换班的事没下来,高三的仿佛和他们已经不在一个世界,球场上的是高二的学生在打。
一帮男生闹哄哄的,外圈又围了一堆女生,一个个跟孔雀开屏一样,净争锋耍帅了。
她抬手把空饮料瓶扬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正打算拖着笤帚打道回府,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惊呼。
只见一颗篮球朝她这边极速砸来。
周围的女生见状捂着嘴巴惊叫着四处逃窜,只有林听夏自己一个人,淡定地站在原地。
她向后蹬腿,弯膝,跳跃,抬手,动作干净利落,随即一个完美的三分球“砰”的一声进筐落地。
周围安静不到一秒,就有人爆出粗口。
“草!那女的谁啊?”
“高一六班,林听夏。”
“那我知道她!是不是就上回和学生会的人对打的那个?”
“就她!”
“此女子甚是凶猛也!”
林听夏投了球,没管身后人什么反应,拍了拍手心的灰,拖着笤帚转身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这会儿出了太阳,晒得人直冒火,以至于当自己被人拦路时,一脸不耐烦。她懒懒掀起眼皮看面前站着的男生,有点眼熟但不认识,她皱眉道:“干吗?”
许衍青抱着球,说:“刚刚抱歉。”
“没事儿,又没打到。”她把笤帚抗到肩上,歪头打量他,似是在说:你还有事?
“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你衣服好像脏了。”许衍青抿唇说。
林听夏顺着视线垂眸看了眼胸前,确实脏了一块,但不是刚刚投球弄的,是她上午吃脆筒不小心沾上的。她不甚在意地挥挥手,这时揣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下。
就这样,一串狗吠声突兀地响起,周围陷入死寂一样的沉默。
她额角跳了跳,垂眸一看,来电人“陈狗”。她眉头微皱,冷酷地挂断电话。
接着,狗吠声再度响起。
林听夏丢了笤帚,有些尴尬地握着手机跑到一边接电话。
“不是,你有病啊?给我打什么电话?”林听夏捂着听筒小声咒怨。
“上来。”少年沉磁的声线中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决绝。
似是有所感应,林听夏抬眸朝教学楼的某个位置看过去,少年身影颀长,正在看她。
莫名的,她竟然有一点紧张,压低声音问:“干嘛。”
陈知屿:“取复习资料。”
接着,她耳边嘟的一声,陈知屿竟然直接挂了电话!
她把手机狠狠揣兜里,瞅了眼仍旧站在原地等她的许衍青,露出个抱歉的笑容,说:“那个我有事。”
然后怒气冲冲拽着笤帚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
天台属于陈知屿的私人领地,一般没什么人敢来,林听夏熟门熟路地爬到门口时,陈知屿正站在天台边吹风。
少年发丝飞扬,神情是一贯的淡漠,此刻眼皮下压,更让人觉得凉嗖嗖的。
“复习资料呢?”她直入正题道。
陈知屿懒懒掀了下眼皮:“在桌上。”
她捧着书就要走,却被陈知屿叫停,她偏头看他,皱眉道:“又干吗?”
少年不语,沉默走到她身前,抿唇对她说:“手”。
她眨眨眼,困惑地摊开掌心给他看,陈知屿扯了下唇,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拉近。
她的手腕很细,总是一只手就能轻易握住,皮肤也薄,陈知屿垂下眼认真打量她手腕内侧那一片擦伤。
果然,就她这个毛躁劲儿连养好自己都难说,还要养猫。
“还疼么。”陈知屿淡声开口。
林听夏愣了下。
陈知屿从兜里摸出一管药膏,涂到她泛红的皮肤上,她眼睫颤了下,抿唇说:“早就不疼了。”
林听夏抱着书本从天台下来的时候,脸颊还是热的,她低头嗅了嗅手腕上的药膏,带着股淡淡的沉木香味。
脑中忽然想起肖一筱曾经说的那句——“陈知屿是不是看你手腕受伤了,所以才来送药膏。”
一股异样的情感在心底悄然滋生,像是初次崭露头角的嫩芽,稚嫩地触碰着这个世界。
新奇、惶恐、不确定。
*
林听夏回到班级的时候,发现班里的同学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她。她稍扬眉梢,走到座位里才发现桌上多了瓶饮料,是她今天下午喝的那款。
饮料瓶上还贴了张便利贴:
今天的事很抱歉,差点打到你,下次有机会当面请你喝水,高二实验班许衍青留。
看完便利贴她才恍然想起许衍青就是高二部的学生会主席,之前有一次上课迟到就是他记的名字,难怪她觉得眼熟。
等到晚自习的时候,全校都在疯传高二级草许衍青给林听夏送水这件事,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演变成了许衍青要追林听夏。
校园论坛里的帖子越盖越高,而当事人这会儿却两耳不闻窗外事,正单手撑着下巴低头玩俄罗斯方块。
那些没头没尾的碎话像是汽水的气泡,在干燥乏味的学习生活中悄悄炸出一点别样的风味。
实验班早早的也收到了风吹草动。
毕竟在陈知屿没来前许衍青可是校内的风云人物,每天给他送情书的女孩不亚于一个足球队。
但从来没听说过,他主动给别人送过东西。
“啧,这小辣椒魅力可以啊?”宋青阳桌上挡着书,在桌兜里偷摸刷手机,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进陈知屿的耳朵里。
陈知屿眉头微皱,淡淡扫他一眼。
宋青阳贱兮兮地笑,把论坛里的帖子拿给他看,说:“屿哥,这你管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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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此感谢:ID猴子的猴、梦里见、节节高升 新章的留评!
以及ID铃乐、上林、吃一碗酸粥、a、口苗口苗吃乞口瓜、梦里见、啾啾、仝、早点睡吧、猴子的猴的营养液[害羞]
第25章 Summer25 陈大主席,人美心善……
许衍青对陈知屿来说算是半个熟人。
两人因各自年部的学生会主席身份经常一起参加各种会议, 而且还多次组队参加过校内外组织的各类竞赛活动,但私下两人不怎么联系。
“哎?但他不是前段时间才和隔壁职校那女的,闹得沸沸扬扬?”宋青阳嘟囔一句。
隔壁职校的一个女生前段时间追许衍青追得很猛, 甚至不惜冒着被学校抓的风险借一中校服混进学校里, 就为给许衍青亲自送一杯水。
但这事儿只在学生会内部流通, 没有外传。
刚好打下课铃,陈知屿合上书。
像往常一样背起书包正准备离开, 突然被宋青阳用脚勾住凳子腿,宋青阳笑嘻嘻问:“你这都连着一个月每天早出晚归的, 是不是背着你兄弟我偷偷开荤去了?”
陈知屿给林听夏补课这事儿没有对外公开过,目前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苏棠月一个人。
陈知屿淡淡扯了下唇,语气玩味,笑着说:“开你妹。”
*
陈知屿到自习室的时候发现林听夏已经坐在座位里,桌上摊着习题册, 正像模像样地埋头学习。
这还是头一次她比他到的早。
陈知屿拉开凳子坐下, 女孩微微侧了下脸,用余光瞟他。
“怎么?”陈知屿把书本放到桌上,偏头看向她。
林听夏嘿嘿笑了两声,凑过去,双手合十, 说:“陈大主席,我们今天补课时间,能不能缩短一点点啊?”
陈知屿挑了下眉。
“我想提前去看哈哈。”林听夏赶紧补充,“要是等到放学再去,人家门都该关了。”
陈知屿从包里拿出一张崭新的试卷铺到她桌面上,口吻是一贯的冰冷,说:“看你成绩。”
“啊——”林听夏蔫了一瞬, 而后双手叉腰,瞪他:“陈知屿!你是不是因为不喜欢哈哈,所以故意刁难我!”
陈知屿淡淡回怼:“请你不要以你的小人之心,揣摩我。”
啧,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林听夏愤愤瞪他一眼,猛地坐直身体,把笔杆咬得咔嚓作响,甚至把凳子都往旁边挪了好远,摆明了不想理他。
陈知屿给她拿的这套题难易适中。题型特别新颖,试卷上没有出版信息,看样子不是市面上流通的那种。但林听夏没细想,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陈知屿刚刚那句“看成绩”。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又没说具体分数,所以…写完不就行了?
这么一想,林听夏心情又轻快起来,攥着笔吭哧吭哧埋头就是写。
教室里的护眼灯洒下暖黄的光,柔和得像层薄纱,轻轻覆在少女白皙的侧脸上。林听夏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神色专注又认真。
陈知屿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瞬,没作声。
手里翻书的动作不知何时已放轻,只余下纸页摩擦的微响,融进这方安静里。
林听夏做完整张试卷时,钟表里的时针刚敲到20点整,她自己看了都吓了一大跳,她竟然做的这么快!
她把卷纸往陈知屿桌上一扣,带着点小得意,扬声道:“我做完啦!”
陈知屿“嗯”了声,指尖捏着笔在卷边批注。
她干脆把凳子往他那边拽了拽,抱着书包凑过去,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笔尖,在心里做倒计时。
最后,卷头用红笔写着“73”。
分明没及格,林听夏却浑不在意,拎起书包晃了晃,说:“你刚可没说要考多少分才算。”
陈知屿合上试卷塞进包里,起身:“走了。”
“你也走?”她愣了下,抬头看他。
陈知屿挑了挑眉,没说话,眼里却像藏着点笑意,似是在说:难不成还留这儿,看你为这73分嘴硬?
……
两人走出教学楼时,放学铃还没响,校园静得能听见风扫过树叶的沙沙声,周遭的动静都变得格外清晰。
林听夏揪着书包带,偷偷瞟了眼身旁的陈知屿,心里莫名有点发慌。
她逃课是常事,可跟陈知屿一起“溜号”还是头一回,倒真像老师说的,坏学生要把好学生带偏了。
她清了清嗓子,梗着脖子道:“是你自己要跟出来的啊,真被抓了可别赖我。”说完她心安理得的径直往校园角落那面矮墙走,没承想陈知屿没跟上来,反倒径直走向校门口。
林听夏停住脚,远远看见他跟门卫说了几句话,竟就那么顺顺当当地出了门。
她愣在原地,有点气闷:这岂不是显得她翻墙很傻?
可较劲似的,她最后还是扒着墙翻了出去。
往车棚走时,脚步不自觉加快,好在冲到车棚时,她是第一个到的。
林听夏撇撇嘴,“嘁”了声,小声嘀咕:“走校门还不是绕远路。”
她低头去解车锁,刚握住车把手要往外拉,却发现后轮胎软塌塌的。
“靠!这特么又是谁干的!”
她的“小铃铛”受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奈何她有每天早起困难症,到校时往往是最后一名,以至于车棚的好地方都让别人早早占了去,只能把“小铃铛”丢在这蛮荒之地,活像个倒霉蛋。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明天一定要早起!她就不信把小铃铛塞到监控下面,还有人敢肆意虐待它!
正愤愤不平,陈知屿突然从校门口方向走了过来。
他停在自己的车旁,低头解锁、推车、跨上去,动作利落得像道疾驰而过的风,没多看她这边一眼,车链条轻响一声,就要往前骑。
“哎!”林听夏下意识喊住他。
陈知屿捏了闸,回头看她,眉梢微挑,像是在问:“有事?”
林听夏看着自己没法骑的车,又看他那辆锃亮的山地车,心里顿时觉得不公平。
那毛贼怎么不对陈知屿的车下手呢?明明两人的车放的很近,难不成自行车界还搞颜值歧视?
她强压下心底的不快,看向陈知屿,求人的语气里带着些理直气壮道的味道,说:“我车坏了,陈大主席你人美心善,载我一程。”
陈知屿把着车把手,视线淡淡扫过她自行车的后轮,再移到她脸上,扯了下唇,说:“怎么,这次不怕我半路丢下你?”
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
不过她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一般见识!林听夏撇撇嘴,没怼他,背着包一屁股坐上他自行车后座。
大有那架势:大不了你把我推下去。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她这回没把着后座椅,而是直接抓住了陈知屿腰侧的衣料。
夏季的校服料子很薄,能隐约感觉到少年身体的轮廓。她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悄悄抬眼,看见他被风吹起的发梢,在路灯下泛着浅淡的金光。
她指尖微蜷。
这时陈知屿脚下轻轻一蹬,车子缓缓动起来,风从耳边吹过,她听见他低声说:“抓稳了。”
*
陈知屿最后把林听夏载到宠物医院门口,然后跟着一起下车。
“来了?”女人一眼认出两人,脸上漾开笑意,热络地打了声招呼。
林听夏弯了弯唇角,应了声“嗯”,随即关切地问:“姐姐,哈哈现在怎么样了?”
女人笑着回话:“那小家伙精神头好得很,特别能吃。”
林听夏眼睛倏地亮了,脚步轻快地冲到宠物柜前。
仿佛真有心灵感应似的,原本蜷在里面酣睡的哈哈猛地坐起身,歪着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她。
她挑了下眉,语气带了点小得意:“可以啊,还没把我忘了?”一边说,一边俯身在玻璃柜前,絮絮叨叨地跟哈哈聊了起来,告诉它,它叫“哈哈”,又讲起自己当初是怎么从坏人手里把它救出来的,过程何其坎坷,她又多么身手矫健……
陈知屿站在原地,目光久久地落在她那雀跃的背影上。
她好像天生话多,哪怕只是和只猫,都有一堆话要讲。
女人忽然笑起来,凑近他轻声问:“女朋友?”
陈知屿敛起眸低情绪,避开话题,低声问:“医药费一共多少?”
“总共1100。”女人答道。
那个时候线上支付还没普及,陈知屿从随身夹包里抽出15张百元钞票递过去,淡声道:“剩下的换成猫粮和猫砂。”
“看不出来,还是个细心的暖哥?”女人打趣道,然后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一盒氯雷他定放到他手边,笑着推过去,说,“送你了。”
陈知屿抿唇说了句“谢谢”,然后把药装进口袋里,这时林听夏朝这边看过来,扬声道:“姐姐,哈哈今晚能抱走吗?”
女人笑笑,说:“当然可以。”
*
就这样,“一家三口”骑着车汇入了主路。
东西实在太多,林听夏胸前的猫包鼓鼓囊囊,自行车把手上也挂满了属于哈哈的物件。
晚风吹拂着少女雀跃的脸颊,她侧过头,笑着对陈知屿说:“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骑行旅人?”
陈知屿眉梢稍扬:“怎么,你喜欢流浪?”
她想了想,说:“你不觉得那样的生活格外新鲜吗?每天、每刻、每分、甚至是每一秒钟发生的事都是不可预料的。就像现在,你载着我和哈哈回家,想想都很梦幻。”——
作者有话说:*中知识源于网络查询,如有错误,可合理指出,猫猫后续会纠正!
第26章 Summer26 偏偏是陈知屿
第二天下午, 风从南边刮来,拖着一片厚厚的云层,晴朗的天空转瞬被阴云覆盖。
然而, 藏在书下正打盹儿的林听夏并未有所察觉。
昨晚, 林听夏在小区门口和陈知屿告别后, 兴冲冲背着猫包回家。
家里迎来了新成员,老林也很高兴, 不过哈哈怕生,朝老林直哈气, 最后被林听夏言语“教训”了番,说那是它“金主姥爷”。
哈哈虽然听不太懂人语,但它不难从林听夏的语气中嗅到一丝危险气息,于是很“乖顺”地夹起尾巴做猫。
结果当晚就在林听夏床上尿了好大一滩。
然后林听夏就发现了它藏在乖柔外表下的本质属性,不仅小心眼还格外记仇。
大半夜不睡觉, 在她床上疯狂蹦迪, 害她今早顶着俩黑眼圈去上学,浑浑噩噩一上午。
“林听夏!”孟川序拖着笤帚跑到她身边,边举着笤帚给她头顶挡雨,边摇她胳膊,她微皱了下眉, 单手拿起盖在脸上的书,还没从睡梦中彻底醒悟过来,闭着眼说,“干吗?”
“下、下雨了!”随着孟川序磕磕绊绊的回答,头顶的雨珠从颗粒分明,到连线成片,最后再到兜头倒下, 不过一息之间。
滂沱大雨,避之不及,等林听夏和孟川序跑到附近的教学楼门口时,已经被淋成落汤鸡了。
当然,远不止他们两个倒霉蛋。
操场那边打球的也无一幸免,不过都是些身强体壮的硕儿,雨越大越兴奋,甚至有的直接跑外面淋雨,权当冲澡了。
不过林听夏可没那心情,她现在甚至连拧衣服的心思都没有了,她衣服湿了个彻底,拧不拧,只有很湿和湿的区别。
她搓搓胳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时身侧落下一道耳熟的声线,她偏头,正对上许衍青的视线。
“还真的是你。”许衍青轻笑起来,而后看到她这副“湿身”模样,忍不住皱了下眉,当即把校服外套罩在她身上。
暖呼呼的气温盖下来,林听夏没有拒绝的道理,揪紧衣服,抿唇说了句“谢谢”,然后难得地搭了句腔,“你怎么在这儿?”说完她才意识过来,这里是高二的教学楼。
“我来送资料。”许衍青笑着说,“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拿伞。”
说完许衍青匆匆上楼,只留下身后一众面面相觑的吃瓜群众。
过云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等许衍青的功夫,外面的雨已经不怎么下了,只剩房檐上时不时落下的几道滴答声。
“不好意思啊,来晚了。”许衍青饱含歉意地笑着,林听夏笑着说了句没事,说万一一会儿又突然下雨,他这伞不就派上用场了?
然后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伞,并塞了一把给旁边的大块头孟川序,看着他说:“你衣服,我洗完还你。”
“没事。”许衍青刚说完,广播里就响起了上课预备铃。下节是老班的课,林听夏不敢怠慢,匆匆道谢后,和孟川序一起跑回对面的高一教学楼。
两人雨中邂逅的消息被掐头去尾,很快随着窗外的风,翻涌着,悄然挤进校园里的大小角落。
教室里,浅蓝色的窗帘也被外面这股巨力几番撕扯着,终于,班杰忍无可忍,丢了半截粉笔头到靠窗边还在打盹儿的那个男生头上,扬声道:“你是睡神吗?这都能睡半节课?赶紧把窗帘揪回来,坏了还得拿班费再买!”
众人哈哈大笑,那男生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扭头关上窗户,就差把窗帘扯下来当睡袍蒙在头上。
林听夏脑袋昏昏沉沉,对于那边的动静没什么太大反应,眼皮耷拉着,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
她刚回来那会儿就从储物柜里拿了备用的衣服换上,只不过没有备用内衣,就这么湿着坐了半节课。
显而易见,她发烧了,还烧得不轻。
连老班都学会分身了。
……
等她再睁眼时,入目的是一片漆黑,只有床头那盏小灯,散发着零星光亮。
外面像是又下起了雨,但被厚厚的窗帘遮挡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从雨水撞击玻璃的声响中依稀判断出,这雨貌似下的还不小。
她稍动了下手指,不小心牵动了手背上的滞留针,疼得她龇牙咧嘴。
想说话,嗓子又像是糊了层麦芽糖,连张开都费劲,更别提现在身上的骨头,更像是分家了般,不听人使唤。
最后她虚脱地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接着病房的门被轻轻打开再关上,有人进来,林听夏下意识偏头去看,却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对方身形高大,是个男人,校医?
她缓缓眨了下眼。
因为生病,所有的感官功能都下降,但当那人的掌心覆在额头上时,她还是没忍住小小瑟缩了下身体。
他的掌心宽大,带着点点凉意,触起来很舒服,她一时没忍住,像只猫似地轻拱了下他的掌心。
陈知屿的指尖微蜷,垂眸打量她,抿唇说:“醒了?”
林听夏大脑宕机一秒。
隔壁的灯被骤然打开,刺得她半晌睁不开眼睛,等看到陈知屿实实在在站在自己病床前时,她惊坐起,扯着鸭嗓,震惊道:“你怎么在这儿?”
陈知屿扯了下唇,说:“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19:25,晚课都上5分钟了,她竟睡了这么久?
她虚虚瞟他一眼,问:“你不用上课的吗?”
陈知屿没答,偏头泡了杯蜂蜜水拿给她。
她双手捧着接过,低头嗅了下,没毒,这才小抿了一口,想起自己刚刚那会儿矫情又肉麻的动作,脸颊不由得再度烧起来。
这时,心里的小恶魔跳了出来,举着叉子大喊道:“害什么羞呀!人之常情!你都烧成那样了,骚一下怎么了?”
小天使扇着翅膀凑上来,犹豫道:“可陈知屿看起来好像生气了,他有点不开心。”
林听夏抿唇,偷偷瞥了他一眼。少年薄唇紧抿着,确实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她重新低头,轻啃着水杯口。
蓦的,视线中挤入一截骨节分明的手指,她错愕抬头,正对上陈知屿的视线。
他淡声道:“杯子。”
她木讷地把杯子递过去,才发现杯子里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喝完了。
她眨眨眼,最后到底是恶魔战胜了天使。
是啊,她还生着病呢。
意识又不是她现在能左右的,于是她挺直腰杆,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的面色忽一僵。
陈知屿挑了下眉,问:“怎么了?”
“没怎么。”林听夏像是定在那里,一动不动,满脸写着窘迫二字,甚至都不敢和他对视。
“那我走了。”陈知屿淡淡答道,转身要走,又被林听夏从身后捉住衣摆。
她手指攥着被子,头微垂着,似乎是觉得他不可能帮她干这种事,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气势,说:“…我生理期好像来了,你能不能……”
陈知屿的耳垂一点点浮起粉色。
他抿唇“嗯”了声,声音很轻,轻到快要被窗外的雨声冲刷走,直到听到关门的动作,林听夏才重重呼了口气,一个人吃力地爬到卫生间。
陈知屿的动作很快,像是一路跑过来,等他走到卫生间门口的时候,她还能隐约听到少年胸腔中不断起伏的声音。
林听夏咬紧唇瓣。
缓缓拧开门把手,敞开一条窄缝,少年修长有力的指骨探进来,像是触电般,她眼睫轻颤着没敢乱看,只捏住黑色塑料袋的边缘,匆匆说了句“谢谢” 。
门再度关上,林听夏轻呼了口气。
待看到塑料袋里的东西后,脸蛋红得像熟透了的番茄。
在一众卫生巾里夹着一条,崭新的,被密封起来的内裤。
卫生间内的水流淅淅沥沥响了好一阵,林听夏才从里面慢吞吞走出来。
脸颊的红晕褪去不少,但到底只是个16岁的小女孩,纵使老林打小就给她科普过不少性知识,但她此刻面对的是陈知屿。
偏偏是陈知屿。
心底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只无形的手,搅得脑子里一片乱麻。
她眨了眨眼,神色透着几分不自然,却还是梗着脖子,仰起下巴,对他凶巴巴道:“今晚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她都做好了,陈知屿对她冷言嘲讽的准备,可陈知屿只是垂眸看着她,嗓音平静地问:“还难受?”
她稍愣了下,说:“就打过针之后,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陈知屿扯了下唇角:“我是说、你肚子还难不难受。”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她一瞬忘了回答,只微张着嘴,看他。
刚才那点强撑的气势瞬间散了大半,连带着舌尖都有些发僵。
后来,林听夏有些记不清那晚具体发生了哪些事,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只记得陈知屿给她冲了杯红糖水,糖粒在水中化开,渐渐的,把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一丝甜味,像上次在食堂,宋青阳念叨的那样,甜得让人有些发腻。
晚上她又搭了陈知屿的顺风车。
那是她第三次坐他的车,他开得比往常稳了许多,好在当时路上没下雨,只是风刮得厉害,把她那把小花伞给吹折了。
最后,陈知屿隔天赔了她一把全新的。
第27章 Summer27 一点点,不一样的感……
后面接连几天, 川市的天都阴沉沉的,像是被一把伞兜头罩住,透不下一丝光亮。
这样的天气明明最适合睡觉, 然而那段时间大家却异常兴奋, 因为据气象台消息, 第4号热带风暴“海马”即将登陆。
停操的大课间格外喧嚣,班级更是乱成一锅粥。
有同学按耐不住叫骂:“锅盖儿你他妈要死啊!把窗户开那么大!”
“就是, 你当在这儿度假呢!”
“赶紧关了!小心台风把你卷走,让你当龙王上门女婿!”
风呼呼往里涌, 摊在桌上的试卷像浪花似的向林听夏这边持续打来。
她强捉住一张,刚要出声问是谁的,这时,一只手手疾眼快地扯了过去。
两人对上视线,是薛萌。
她也被分到了本班, 只不过她仍旧独来独往, 默得像盏钟,每天只知道机械地重复同一件事,好像除了“学习”外,生活中再没有别的色彩。
算算时间,这还是自那次家长会之后, 第一次见她。
林听夏“唰”地撤回手,薛萌连句谢谢也没有,扭头就走。当然,她也懒得搭理她。
毕竟,她一向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
乐队是工作,她不会针对她,或者对她饱有敌意, 但现在是私下,她可以明戳戳地讨厌她。
画完手里线稿的最后一笔,林听夏收起ipad,拎起桌边的礼品袋朝高二教学楼走去。
到高二实验班的时候,里面没见许衍青的身影,一打听才知道是开会去了。
林听夏模样乖纯,一双眼睛圆溜溜的,身上稚气未褪,到哪儿都是稀罕物,尤其是前段时间刚经历了次“绯闻”,扎眼的很。
她干脆跑到楼下会议室门口等许衍青。
不一会儿,里面乌泱泱出来一堆人,林听夏一打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陈知屿。
少年模样俊秀,校服干净利落,胸口还别着团徽,眉宇间藏着几分未消的躁意。
她勾了下唇,没想到他这个好学生,也讨厌开会。
“行了,你们都该干嘛干嘛去吧。”主任一发话,大家轰的一下散开。
像往常,林听夏肯定一头扎到他面前,对着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臭脸,明嘲暗讽一波。
但经过上回那件事,她对陈知屿…好像有了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情感。
至于到底是怎样一种情感,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就像不小心打翻了一盒调色盘,原本分明的颜料混在一处,再想拆解出最初的红、蓝、黄,反倒成了件难事儿。
这种混沌的情绪困扰了她好几天,但转念一想,这一切的源头不就是陈知屿吗?
所以都怪他!
她咋咋呼呼跳到他面前。
陈知屿眸光稍顿,垂眼看她,似是在问:你怎么来了?
她双手叉腰,鼓着脸,冲他摇头晃脑,意思说,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这时,一道温柔的声线从旁边传来,打破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许衍青从陈知屿身后走过来,站到林听夏身边,笑着和她打招呼:“你来了?”
她眨眨眼,刚刚差点忘了来这里是为了正事,都怪陈知屿,她在心里暗嗔他一眼,笑着同许衍青“嗯”了声,然后把手里的礼品袋递给他,说:“上回谢谢你啊。”
“不客气,就是小忙。”许衍青笑着答道。
周围人来人往,林听夏站在这儿树大招风,眼见着距离上课时间没剩多少,她便匆匆和许衍青告别。
一扭头,发现陈知屿早就不在了。
她捏着拳头,愤愤追上那道挺拔的身影,凑到陈知屿边上,声音暗含不爽道:“你刚刚怎么不等我!”
“我很闲?”陈知屿看都没看她一眼,甚至还和她微微拉开点距离。
她像没看到一样重新黏上去,手背轻蹭过他的手臂,说:“你刚刚那个眼神什么意思?”
陈知屿抿唇不理她。
“陈知屿!陈知屿!陈知屿!”她朝他耳朵大喊他名字,“你是聋了吗?”
终于,陈知屿停下脚步,偏头看她一眼。
但也只限那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林听夏没追上去,在原地气得跺脚,这狗东西!然后扭头和他分开走,她还不想和他说话呢。
那之后,两人莫名地陷入冷战。
当然,最后受苦的只有宋青阳一个人。
“屿哥,你又怎么惹那小辣椒了?”宋青阳生无可恋地趴在他桌上,肖一筱最近见了他都不回应他的招呼了。
陈知屿垂眼翻手里的书,并未理他。
就这样,时间游到六月下旬。
“夏家军”群里发了条群通知,「小铃铛@所有人,晚8点10分活动室不见不散。」
终于,宋青阳像是抽了张复活卡,满血复活,上午刚下大间操,他就忙不迭的从超市里兜了两大包零食回来。
周围的同学嘲笑他进货去了,甚至有人扬言要五倍价格买他手里那袋辣条,但他视金钱如粪土。
最后给人一连打包了10袋。
*
晚自习第一节刚下课,宋青阳就拎着两大包零食,迫不及待地往活动室的方向冲。
见惯了他招摇过市的行头,大家都见怪不怪,只是视线有意无意的往他身后瞟。
好在没众失所望,陈知屿没隔多久就从门口进来。
彼时肖一筱早就站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他们,手里拿着花名册,低头在陈知屿的名字后打了个勾。
“哎?怎么不见小辣椒?”宋青阳丢下手里的零食,凑到肖一筱面前,装作不经意地问。
肖一筱抿唇道:“夏夏她去舞蹈室了。”
宋青阳点点头,难怪不见她的身影,他继续问:“那她还回来吗?”
肖一筱下意识看了眼陈知屿的方向,然后回头对他说:“…应该暂时不会。”
那可太好了,宋青阳心里乐开花,抓着她的胳膊带着她走到零食桌前,从桌兜里掏出另一包给她,挑眉说:“你放心吃,这些含糖量低。”
肖一筱抿唇“嗯”了声,脸颊有点红。
陈知屿没心思看宋青阳在那儿撩妹,林听夏不在,他连钢琴键碰都不想碰一下,贴墙站着玩手机。
不知过了多久,姚甘突然找过来,和他打招呼,陈知屿收起手机,朝她轻挑了下眉。
“不知道陈主席,现在方不方便,能不能帮我把这个拿给苏棠月。”姚甘晃了晃手里的果茶,面露难色,“刚刚我们班班主任突然给我发消息,让我现在过去一趟。”
姚甘和苏棠月被一起分到了文科实验班,按理说几人之前虽然当过将近两学期的同班同学,但正因为是这样,姚甘才清楚的知道,陈知屿这人其实还挺讨厌管别人闲事的,一切的助人为乐都始于他学生会主席的身份。
但如果是苏棠月的事,他一定会管。
姚甘知道他现在处于练习时间,于是补充道:“那地方不远,就在二楼舞蹈室,不会耽误陈主席很多练习时间的。”
陈知屿闻言懒懒掀了下眼皮,淡声“嗯”了声。
姚甘笑了下,赶忙把果茶递过去,说:“那就辛苦主席了。”等出了活动室,姚甘立马发消息给苏棠月,说有一会儿有惊喜。
陈知屿拎着果茶走到休闲区,宋青阳“唰”的一声凑到他跟前,贱兮兮笑着说:“屿哥,你不是不吃零食吗?这是在干吗?”
陈知屿扯了下唇,瞥他一眼说:“果冻呢?”
“果冻刚刚都分完了,你来的也太晚了。”宋青阳欠登地呲牙笑,然后从身后摸出一包新的,丢他怀里,压低声音道,“这可是笑一笑给她好姐妹留的,你不能吃太多。”
陈知屿挑了下眉,拿了东西就要走,被宋青阳急急拦住去路,宋青阳洋装困惑道:“不是,你干吗去?”
陈知屿晃了晃手里的果茶,扯了下唇,说:“给苏棠月送饮料。”
*
林听夏刚练完一遍舞,正盘腿坐在瑜伽垫上抻腿休息,突然间原本静谧的走廊里一下躁动起来,不少女孩都探头往门外看。
“啊啊啊啊,陈知屿怎么来了?”
“还真的是他!”
“他手里拿着水唉,是来找苏棠月的吗?”
“那肯定啊,苏棠月不就在隔壁?”
“说真的,羡慕死我了,早知道我今天就去隔壁练舞了呜呜呜!”
林听夏抻腿的动作骤然顿了半秒,随即俯身换了条腿继续拉伸。
随着陈知屿的靠近,门口原本细碎的议论声竟渐渐低了下去,低到她能清晰捕捉到他停在隔壁门前的动静。
下一秒,苏棠月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走出来,受宠若惊地接过陈知屿递来的水。
虽然她知道这是让姚甘带的,但亲手递给她的人是陈知屿,那一天于她而言,始终是不同的。
之后陈知屿该是走了,但门外的议论声非但没歇,反而重新涌了上来,甚至比先前还要喧闹几分。
大多是围着两人那点“绝美爱情”打转,更有胆子大些的,直接凑到苏棠月跟前追问他们是不是真在谈恋爱。
但她只抿着唇,轻声说让大家别乱猜。
可少女的心思,有时最是藏不住。
旁人看她这模样,反倒都默认了是害羞,议论声愈发没了顾忌。
那些话语像带着细刃的羽毛,轻飘飘地落满屋子,却让林听夏心口猛地一沉,呼吸不畅,酸胀感顺着四肢百骸漫开,像极了运动后忘了及时拉伸,攒下的那股胀痛。
那之后,林听夏再没踏出舞蹈室半步,只一个人闷头练了许久。
直到口袋里的闹钟尖锐地响起,她才猛地从沉浸的节奏里回神。
抬眼望去,不知何时,偌大的屋子竟只剩了她自己。她把手机塞进包里,刚挪到门口,门外一道颀长的影子便撞进眼里,让她脚步顿住。
她下意识轻咬了下唇,一时没敢动。
直到鼻息间漫进那股熟悉的、好闻的沉木香气,才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心跳骤然快了几拍。
下一瞬,陈知屿便站到了她面前,微微垂眸看她,嗓音清冷,问:“愣着干吗?”
第28章 Summer28 像星星般,全落进她……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纷乱思绪, 被他的出现搅得再次一团糟。
林听夏悄悄鼓了鼓腮帮,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书包肩带,眉梢眼角都凝着几分藏不住的不耐, 开口时语气也冷了一些, 说:“你来干什么?”
陈知屿扯了下唇, 声音听不出情绪,说:“不排练?”
她张了张嘴, 一时噎住。
片刻后才带着点愤愤的意味,硬声道:“我没忘。”说着, 她侧身错开他,拎着书包独自往楼下走,背影透着股不想多言的劲儿。
为了练舞方便,林听夏这次特意换上了自己的私服。
贴身的红色短T勾勒出利落线条,下身搭配一条低腰灰色休闲裤, 一截纤细却透着力量感的腰肢露在外面, 清晰的马甲线在柔和的灯光下,衬得肌肤白得晃眼。
陈知屿眸色微沉。
不动声色地往前迈了两步,轻轻挡在她身前,将周围那些若有似无的打量目光隔绝在外。
“不是我说,屿哥, 你这大半天跑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人丢了呢。”宋青阳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凑到陈知屿身旁,贱兮兮地拎着手里的鼓棒敲了下他的胸膛。
林听夏下意识抬眸,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陈知屿,眉头微皱。
他刚刚…一直都在楼上?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自己压了下去。
陈知屿哪有这份闲心,守在楼上就为了等她练完舞?说不定是等完人家苏棠月, 稍带上她罢了。
陈知屿拂开宋青阳在胸前作乱的手,扯了下唇角,说:“犯病?”
宋青阳撇撇嘴,扭头去找林听夏,说:“小辣椒,你这是练完了?”
林听夏抿唇“嗯”了声,稍微拉回一点思绪。
晚上的排练效果比预期要好,看得出来大家都在课余时间下了功夫,只是个别衔接的节点还需要再打磨磨合,让动作更顺些。
等肖一筱把排练里暴露的问题一条条记在本子上,又挨着和每个人确认好调整方向后,这场排练才算是正式收尾。
这时窗外的操场上,早已挤满了放学往校门口走的学生,喧闹声顺着风飘进来,带着傍晚独有的松弛感。
林听夏和肖一筱在校门口告别,然后一个人转身朝公交站台的方向走去。
她的“小铃铛”在那天之后被拉去了维修店,还没取,眼下站台里挤满了要回家的学生,她来的晚,只能站到最外面。
显而易见的,她最后没能挤上那辆回家的公交车。
林听夏泄气的一屁股坐在身后的长凳上,只剩带着凉意的夜风裹着她,陪她等下一班还要足足40分钟才能来的车。
不过还可以玩俄罗斯方块来消磨时间,这么想着她眉梢稍杨,刚把手机掏出来,屏幕就暗了下去,自动关机的提示音闪了下,彻底没了动静。
不是,她今天是不是水逆啊?
她咬着唇,指尖硬戳了几下手机屏幕,才似解气般将它重新扔回口袋里。
这会儿外面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沿街幽幽亮着的几盏路灯,她靠着椅背,把头搭在上面,闭目养神。
忽然,有一股清冽的沉木香气钻入鼻腔,她下意识睁开眼,撞入陈知屿垂着的目光里。
陈知屿就站在自己身前,她顿时瞪大了眼,看着他,语气里满是意外,说:“你怎么来了?”
陈知屿眉梢稍扬,垂眸看她,漫不经心道:“自行车轮胎被偷了,来坐公交不行?”
林听夏心头忽然窜起股想笑的冲动。
真是老天开眼,陈知屿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可她硬生生压下了翘起的唇角,故意抬着下巴,对他说:“看到没,这是老天对你的警告,叫你少做亏心事。”
“嗯?”陈知屿拎着书包坐到她身侧,侧头看她,语气有些欠扁,说,“那你车坏那么多次,算什么?算你攒的运气都用在跟我抬杠上,才留着麻烦找你?”
林听夏登时不想理他了,又咽不下这口气,腮帮子鼓着,最后狠狠剜了他一眼。
好在身旁有人陪着,时间总是过得要比想象中的快。只觉没一会儿功夫,回家的那辆公交车便到站了,他们上车的时候车厢里虽然没那么挤,但单人座都被占满,于是林听夏扭头去了最后排的双人座。
与此同时,高二的学生陆陆续续放学出来,车厢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陈知屿理所当然地坐到了她旁边。
她揪了下校服裙摆,一点边都不想挨着他,然后随手插了个耳机到耳朵里,边听空气边扭头看窗外。
公交车缓缓启动,车窗玻璃上映晃着车厢内密密麻麻的人影,但最属身侧的陈知屿最为抓眼。
少年鼻梁高挺,骨相优越,哪怕只是一个简单垂眸的动作,都能轻易勾起人们心底的涟漪。
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在网络上经常能看到有人问:这个时代,好看能当饭吃吗?
若是换作别人,她或许还会犹豫,但如果对方是陈知屿,那答案显而易见,当然能。
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不用学习不用打拼,恐怕也会有大把大把的富婆姐姐主动贴上来。
想到这儿,她唇角悄悄翘了下。
她自己不也算个小富婆么?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又觉得有点荒唐龌龊,于是赶紧闭紧眼,不去看他。
思绪被斩乱,林听夏有些烦躁地坐直身体,这会儿车厢内不知道谁在吃烤肠,香气勾得她千回百转,口水直咽。
她闷闷抬手捂住肚子,叹了口气。
今晚练舞练得有点儿狠,是为娘的对不住你,“胃”你跟着我受苦了,她咬唇,饱含深情地演了出“闷声大戏”,然而并未有什么用。
肚子更饿了。
这时,身侧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她用余光虚瞟了眼旁边的陈知屿,竟见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袋果冻。
袋里的果冻各个Q弹,五颜六色,是她常吃的那款喜之郎。
她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一时看得入神,不禁和陈知屿猝然对上视线。
陈知屿朝她挑了下眉,示意:有事儿?
她眨了下眼,嘴硬道:“你吵到我了。”然后别过头不看他。
但身侧的动静断断续续,林听夏不由得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玻璃窗上。
一袋喜之郎里总共有8个果冻,看样子陈知屿已经吃了不少,半袋都下去了,他是饕餮吗?吃这么快?
她不禁咬唇,直到看到他指尖捏住最后一个,她骤然转身,看着他,声音带着股虚张声势的凶,说:“你不是学生会主席吗?怎么不懂得分享?”
陈知屿扯了下唇:“你不是不跟我说话么。”
“…那我现在和你说话了。”到底是馋的厉害,林听夏最后很没骨气地选择低头,但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计较这一时。
陈知屿淡声道:“伸手。”
林听夏难得地听话,递了只手过去。
待看到陈知屿从兜里抓出一把果冻时,她眸光微滞,表情一瞬呆住。
八颗果冻,一颗不少。
像星星般,全落进她手心。
*
林听夏到家的时候,林宇正在厨房煲汤,哈哈那个馋猫老早就卷着尾巴围在林宇脚边转悠,时刻等着投喂。
听到林听夏走过来,连个眼神都不肯给,一副牢牢“抱住金主大腿”的即视感。
“洗个手就可以吃饭了。”林宇揭开锅盖,将汤锅放到桌上,林听夏“哦”了声,快步往楼上走去。
回到卧室后,林听夏脱了书包,从兜里掏出剩余的3颗果冻,抿唇装进抽屉里,这才转身往楼下走。
“老林,要不我去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林听夏边帮忙端菜边说。
林宇年纪摆在那儿,这两天又受极端天气影响,他最近在家都穿长袖长裤。
“不用,现在这个温度刚刚好。”林宇给林听夏舀完汤,问,“这次生日打算怎么过?还和以前一样?”
林听夏低头抿了口汤,“嗯”了声,说:“老林,这次带我一起去吧。”
林宇突然眼角有些湿润,半晌,说了句“好”。
*
第二天,见天气还算不错,林宇和学校请了假,带着林听夏去了附近的海公墓园。
那里的门卫见到林宇,热切地打了声招呼,并递了两把伞过来,林宇说了声谢谢,和林听夏一起朝里走。
这条路,林听夏仿佛已独自走过无数遍,以至于最后,她竟比林宇更早一步寻到那方墓碑。
女孩静静蹲在碑前,指尖捏着纸巾,小心翼翼地拭去照片上的水渍。
随着水珠被吸干,照片里女人的笑容渐渐清晰,温柔得仿佛从未被时光褪色。
未曾见过温怡的人,总说林听夏的模样随了林宇。可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她其实更像母亲温怡,只是身边的人鲜少提起这个名字。
两人分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眉眼间流转的那股柔婉韵味,都如出一辙。
林宇:“你妈妈和你一样,也很爱笑,也很喜欢说话。”
林宇鲜少在林听夏面前提起温怡,或者说是从未主动提起过,那天是第一次。
那段过往,像一道深埋心底的疤。
它藏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却从未真正愈合,每一次呼吸起伏间,都能牵起细密又绵长的疼。
温怡特别喜欢冒险,她甚至一个人骑行过川藏线。
那时候没有完备的导航设备,全靠一张纸质手绘地图和沿途牧民的指引,白天迎着风沙啃干粮,晚上就裹着睡袋在野外看星海入眠。
林宇总说她疯,可当她每次说起这段经历,眼睛里都闪着光,说翻越米拉山口时看到云海漫过山顶的瞬间,觉得所有辛苦都值了。
……
只是这些鲜活的过往,后来都成了林宇不愿触碰的回忆。
但林宇永远会记得,温怡是个敢闯敢拼、眼里藏着星辰大海的姑娘。
而不是只存在于墓碑照片上,笑容温柔却安静的女人。
*
当天下午,林听夏回了学校。
肖一筱见到她的时候还惊讶了下,问她怎么来上课了。
林听夏只笑笑说,家里太无聊,没有学校好玩,其实是不想看到林宇哭,他每回从墓地回来,都要哭一场,只不过每次都偷偷躲着她。
那天放学放得格外早,暴雨预警,林听夏没去补课,而是尽早回了家。
彼时林宇已经收拾好情绪,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学校里发了通知,所以他看到林听夏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并未惊讶,只和她说洗澡水放好了,让她今晚早点休息。
她“嗯”了声,背着书包上楼,在路过那扇紧闭着的门的时候,脚步微顿。
她骤然回想起,当时在墓园,林宇一反往日的沉默,絮絮地叙说着有关她母亲温怡冒险的故事。
其实那些故事,有不少林听夏都听过。
温怡除了喜欢冒险,还特别喜欢记日记,那些冒险途中的点点滴滴都被她用心记到了日记本上。
那是一次偶然,林听夏误闯了那扇门,从中翻到过其中一本。
但当时她年纪太小,大半的字都认不全,通篇的文字于她只是模糊的符号,唯独夹在纸页间的照片,牢牢抓住了她的目光。
照片里有一张她记得最清。
一个“陌生”女人脸上漾着满得要溢出来的幸福笑容,被林宇紧紧揽在怀里。
整本日记里还贴着不少这样的画面,那些鲜活的瞬间撞进她小小的心里,像意外接住了老天偷偷递来的礼物,让她既好奇又雀跃。
于是某天晚上,她攥着那张照片,脚步轻快地跑去找林宇,想问问照片里的女人,是不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妈妈。
可还没走到门口,她就听见了里面压抑的声响。
是林宇在哭。
向来像座山,在她眼里永远倔强、仿佛能扛住世间所有风雨的男人,此刻正跪在地上,怀里紧紧捧着一张女人的照片。
他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只有肩膀在无声地颤抖。
那模样悲壮又让人心疼。
那一刻,林听夏捏着照片的手骤然收紧,她静静地站在门口,连呼吸都放轻了。
最后,她红着眼眶,轻轻带上门,把那片无声的悲伤,悄悄挡在了门外。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份独属的骄傲,它就像一座藏在心底的秘密花园。
园门从不轻易为外人敞开,唯有自己,揣着那枚独一无二的通行证,能随时踏入这片只属于自己的天地。
而如今,那扇曾带着密码锁、守护着秘密的门,被换成了最普通的样式。
第29章 Summer29 万物舒展着最盛的绿……
第4号热带风暴“海马”最终没有成功登陆。
据新闻报道, 因海域上形成的多风暴相互作用,致原本朝向陆地的风暴被“拉扯”偏离登陆路径。
气温渐渐回升,川市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6月22日, 星期三。
万物舒展着最盛的绿意, 连风里都裹着生命蓬勃的气息。同时, 人们在这一天迎来夏至,而对林听夏来说, 这一天还有另一个意义。
她的生日。
因着林宇在家的缘故,林听夏这些天要比平常早去学校一点, 但也仅限一点点。
因此到了车棚后,她的“小铃铛”仍旧被丢到了蛮荒之地,但这次,她给“小铃铛”上了重“保险”。
她在“小铃铛”的车筐上,装了个隐形摄像头。
停好自行车, 林听夏这才背着书包正式迈入校园里。
昨夜下了场雨, 地面湿漉漉的。
五颜六色的落叶和花瓣粘在上面,像铺开了一本写满夏意的巨型手札,连脚步都忍不住放轻,生怕扰了这份景致。
但没办法,上午课间操铃一响, 她还是被喊去打扫卫生。
孟川序拎着笤帚在一旁扫落叶,但沾了水的落叶不好清理,他干脆蹲在地上,用手指去扣,像撕便利贴一样。
林听夏则站在球场旁,肩头扛着笤帚,时不时低头嗦一口手里从校外买来的冷饮, 看他们打球。
今天球场外的人比往常多了好几倍,只因陈知屿在场上,正和高二的许衍青对打。
两人都是校内响当当的风云人物,更巧的是,都和林听夏有着说不清的关联。
尤其是许衍青,前不久可是有不少人亲眼看到,他在教学楼里亲手给林听夏披上了外套。
这场球赛,自然成了满场瞩目的焦点。
随着一声哨响,比赛正式进入第二轮。
陈知屿身上穿着规规矩矩的夏季校服,起跳时衣摆上扬,不经意露出半截线条利落的紧致腹肌,周围女生的尖叫声瞬间炸开。
林听夏撇撇嘴,“嘁”了一声,在心里暗骂一句,招蜂引蝶。
少年动作干净利落,很快,得分就把许衍青他们队远远甩了一大截。
林听夏咬着吸管,原本漫不经心的眉头轻轻蹙起,眼神不自觉地认真起来。
陈知屿每一次出手都透着“稳、准、狠”,攻势密得几乎不给对手留有喘息的余地。
要不是知道两人同为学生会主席,一起共事过,林听夏简直都要怀疑,陈知屿是不是和人家有什么私怨。
她又忽然想起前些时日,自己和陈知屿的那场比赛,现在看来自己简直是在班门弄斧,陈知屿压根儿就是在逗她玩。
她低头把吸管咬的咔嚓响,这老狗竟然耍她玩!
就这样,比赛在她飞扬的思绪中宣告结束。
结果显而易见,陈知屿这队获胜。
陈知屿身上那股暗暗的较量,许衍青不是没有察觉到,只是陈知屿向来沉稳,这般带着几分锐利的模样实在少见,他一时猜不透缘由,只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下次再一起打。”
陈知屿懒懒掀了下眼皮,喉间溢出一声轻淡的“嗯”,算是应了。
下一秒,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落向身后某个位置,眉梢还微微挑了下。
林听夏猝不及防撞进那道视线,手里的饮料猛地呛进喉咙,她慌忙低头咳个不停。
等好不容易缓过来再抬眼时,陈知屿早已收回目光,神色淡然得像刚才那一眼只是她的错觉。
只剩她心头还留着一阵慌乱的余悸。
比赛彻底散场,只留一旁的观众仍旧沉浸在刚刚激烈的赛事中。
林听夏丢了手里的饮料瓶,大步流星朝陈知屿走过去。奈何他那帮小迷妹太多,她挤了半天仍旧没挤进去,最后还是陈知屿瞥到她,主动走出人群,径自朝她这边走过来。
他俩像是天生不对盘,一靠近,周围空气里就飘着股暗流涌动的张力,旁人见状都识趣地退开,没人敢凑上前打扰。
陈知屿垂眸看她,眉尾微挑,眼底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运动后的少年浑身带着热意,颈间细汗晶莹,却裹着清爽的少年气,反倒将那股荷尔蒙衬得更动人。
身后云层裂开道缝,暖融融的阳光漏下来,落在他深邃的眉骨、挺翘的鼻梁上,把那张本就好看的脸勾勒得愈发耀眼。
林听夏看得失神,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来意。
可没等她说出话,就有一道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有人喊陈知屿的名字。
是苏棠月。
她刚刚也在看比赛,手里还拿着一瓶矿泉水,要给谁,显而易见。
林听夏突然就不想和他说话了,但又不想那么灰溜溜地逃走。
那样岂不是显得很没面子?
三人就这么僵持着。
连周围的喧闹都像淡了几分,最后还是陈知屿打破沉默,朝着苏棠月颔首,算打了招呼。
苏棠月微笑着连步走过来,手里的矿泉水被她攥得发皱,接着她抿唇把水递到陈知屿面前,温声说:“上次谢谢你给我送水,这个给你。”
陈知屿接过矿泉水,不甚在意道:“小事儿。”
苏棠月像是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愈发甜美自然,然后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她刚好有两道数学题不太会,想请教他。
但这次,陈知屿却拒绝了。
他眉梢稍扬,盯着林听夏有些不太高兴的小脸说,懒洋洋道:“还有事,要收拾一只、忘恩负义的猫。”
林听夏愣了一秒,反应过来是在说她,抡拳给了陈知屿一下,说:“陈知屿你要死啊,说谁忘恩负义呢?”
陈知屿淡淡道:“不然呢,都吃我果冻了,连个笑脸都不给一个。”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打闹起来。
准确来说,是林听夏单方面在闹。
陈知屿则站在一旁,唇角挂着淡淡笑意,难有的轻松时刻。
苏棠月突然一下丧失所有力气,明明天空已经出了太阳,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在淋雨。
最后她抿着泛白的唇,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
*
等回到教室,林听夏还在气头上。
不就是吃了他几个果冻,至于给他惦记成这样?真是小心眼。大不了她再买十包果冻还给他,噎不死他。
这样想着,林听夏下课后立马跑了趟超市,买了两大包零食回来。路过楼梯旁的镜子时,她忽的停下脚步,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然后,对着自己笑了下。
准确来说,是在模仿苏棠月的笑容。
渐渐的她唇角耷拉下去,她学不来苏棠月身上那股温婉的气质,反倒是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不知天地为何物。
直到上课铃声在走廊里骤响起来,她才慌乱地提着东西往教室跑,路上还差点把脚扭了。
*
一下午的课上下来,林听夏简直像是《聊斋异志》中被狐妖夺了阳气,面色青白的病弱书生。
老师口中那批“分班后会因跟不上快节奏学习而掉队”的人,说的正是林听夏。
她闭眼摊在习题册上,鼻息间全是本子上未沥干的笔油味,像是一种天然的催眠剂,叫人欲罢不能。
“夏夏,这是我刚刚打的笔记。”一下课,肖一筱跑过来站到她桌边,把笔记本放到她桌面上。
林听夏感动的要死,“呜呜呜”嚎了两嗓子,抱着肖一筱亲了口她的脸蛋,说:“笑一笑,还是你最好了!”
肖一筱腼腆地笑了下,说:“你一会儿想吃什么,我请你。”然后从背后拿了个礼物盒出来,亮到她眼前。
她就知道!她的姐妹怎么可能会忘记她的生日!
林听夏又气又笑,专门挠她痒痒肉,两人咯咯笑了一路。
下午的食堂没有中午的那么拥挤,天气不错,不少人都跑去操场那边玩,两人随意找了个空桌刚坐下,宋青阳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直奔肖一筱身侧坐下。
林听夏皱眉,用筷子敲他餐盘:“喂,我说这位同学,让你坐下了吗?”
宋青阳佯装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直往肖一筱身后躲,然后给肖一筱告状:“你看她,怎么这么凶啊。”
肖一筱抬手扶了下镜框,脸颊有点红,和他说,别这么说林听夏。
宋青阳“哦”了声,乖乖坐着,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林听夏咬了下筷子,微笑着,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草,这他妈我新买的小白鞋!”宋青阳跳起来,苦着脸向身后的人求助,“屿哥,我被人欺负了你管不管?”
陈知屿端着餐盘绕到林听夏身旁坐下,淡声道:“我管不了。”
宋青阳像个怨妇一样,哀怨地瞪了眼林听夏,然后坐下。
这回换林听夏小人得志了,她嗦着筷子,挑衅般朝宋青阳挑了下眉,似是在说,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宋青阳算是看清这俩人了,都是黑心大萝卜,而且一个比一个黑心,干脆不理他俩,扭头和肖一筱说话,问:“笑一笑,我刚刚听你们在聊生日,谁过生日啊?”他没记错的话,肖一筱的生日还没到呢。
肖一筱说:“是夏夏,她今天过生日。”
原来今天竟然是这毒妇的生日,但宋青阳这人心胸宽广,今天就先不和她计较,说:“那你们打算怎么过啊?”
肖一筱:“夏夏要回家过的。”
“这样啊,我还想着放学后聚一下呢。”宋青阳突然挑眉,说,“要不然,咱晚自习干脆逃课出去吧?反正之前不是有乐队批下来的请假条?”
“这样,会不会被发现?”肖一筱忐忑地问。
“怕什么?”宋青阳贱兮兮地朝陈知屿的方向颔首,“这不是有我们的陈主席在吗?”
*
那是肖一筱人生中第一次逃课。
哪怕知道有陈知屿这块平安符在,心中仍旧止不住地忐忑,直到四小只顺利地出了校园大门,她才勉强松了口气。
外面车流不息,整座城市裹在灯红酒绿交织的繁华世界里,难得的放松时刻。
最后,四小只打车去了学校附近那条有名的商业街。
正是人多热闹时,街边小贩尽情翻滚着手里的烤串,油星子在炭火上滋滋蹦跳,混着孜然和肉香的热气裹着晚风散开。
几个小屁孩举着灌满水的玩具水枪,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水珠偶尔溅到路人裤脚,惹得一阵善意的笑骂,他们却闹得更欢,清脆的笑声像撒了把跳跳糖,滚得满街都是。
“帅哥,美女?要不来玩一把?”这时,旁边一家“打气球游戏”店的老板突然朝几人热络招呼了一声,林听夏率先回眸,走过去,笑着问:“这怎么玩啊?”
“10元一轮,总共10发子弹,要是10个气球全中,就可以去那边任意挑一个大玩偶,然后要是只中3个以上,就只能任意挑钥匙扣和挂件一个。”老板热情介绍完,补充道,“先来两轮?”
林听夏点点头,她抬手稳稳握住枪身,姿势干练得像是老手,周围看热闹的人怕影响到她,还专门往后退了些。
谁知道一轮下来,林听夏竟然只射中了一个。
宋青阳在旁边捧腹大笑,就连肖一筱的唇角都忍不住弯了下,眼底荡开浅浅笑意。
林听夏绷着脸,余光瞥了眼旁边的陈知屿,神色闪过稍许不自然,轻咳一声,朝老板又要了十发子弹。
老板在一旁鼓励她:“没事儿,这把肯定可以!”
结果就是,林听夏这轮竟然连一个都没中。
宋青阳在旁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很不留情面地嘲笑道:“人家旁边那穿开裆裤的小孩儿哥,乱扫都比你厉害哈哈哈哈哈哈。”
确实,人家还中3个呢。
“这个是悬浮气球,确实不太好打。”老板在一旁贴心地打圆场,“再试一把,下把肯定可以!”
周围满是看热闹的笑声,林听夏咬了咬下唇,脸颊发烫,这也太丢人了。
倏地,一只宽大温暖的掌心轻轻裹住了她的手背,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
她下意识地回头,视线里却只撞上陈知屿线条紧致的下颚线,他下颌角绷得利落,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劲儿。
少年嗓音平静,对老板说:“再来一轮。”
老板笑着拍手叫好,立刻麻溜重新启动设备。
五颜六色的气球在半空中凌乱飞舞,就像是林听夏此刻的心情。
她睫毛轻颤着,鼻息间全是陈知屿身上清冽的味道,他站在她身后,硬挺的胸膛若有似无地轻摩着她的脊背,虽然隔着两层校服,但她仍旧因为这过于亲密的距离,耳垂染上一层粉色,指尖发烫。
少年眸光锐利如锋,抬手射击干脆利落,一轮下来,十发子弹竟全中靶心。
周围的掌声瞬间如鼓点般炸开,可在林听夏耳中,却远不及自己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她悄悄蜷了蜷那只曾被陈知屿握过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神色掠过几分不自然的窘迫。
往日里的鲜活劲儿少了大半,难得地安静下来,连视线都不敢随意乱瞟。
“小哥真厉害啊,你们可以去挑那边的大玩偶了!”老板笑着说。
林听夏稍微回过神,抿唇说了声谢谢,但最后她没挑大玩偶,带回去不方便,于是老板兑了两个钥匙扣给她。
是一对情侣小熊。
一个穿着蓬蓬的白纱裙,裙摆缀着细碎的蕾丝,另一个戴着顶圆滚滚的黑帽子,耳朵还耷拉着一只。
模样憨态可掬,连绣在脸上的圆眼睛都透着股孩子气,瞧着幼稚得很。
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陈知屿会碰的类型。
林听夏没多想,心里已经盘算着回头分肖一筱一个,手里还轻轻捏着那只戴黑帽的男款小熊。
谁知身旁的陈知屿突然俯身靠过来,指尖轻轻一勾,就从她掌心把那只小熊勾了过去。
他垂眸看着她,眼尾带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线清冷,看着她说:“怎么,舍不得?”
*
当天晚上几人没敢玩太狠,肖一筱她妈来接她,于是他们最后在校门口处各自散开。
林听夏和陈知屿一起骑车回家。
晚风拂过衣摆,车轮碾过路面的细碎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可她一路上都有些心神不宁,目光总忍不住往身旁少年的书包上瞟。
那枚男款小熊钥匙扣就挂在拉链上,随着车身晃动轻轻晃悠,和他清冷的模样透着股反差。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车把上挂着的女款小熊,指尖悄悄攥紧了车把。
现在要是把钥匙扣取下来,也太刻意了,反倒像她心里藏了什么心思似的。
这么想着,她又悄悄把目光移开,耳尖却还是不受控地发了热。
陈知屿家比林听夏家近些,两人骑到悦澜华府门口时,他忽然开口喊住了她。
林听夏猛地捏紧刹车,自行车“吱呀”一声停住,她带着满脸困惑回头望他。
就见陈知屿长腿一迈,利落跨下车,没多说什么,径直朝她走来,随后从书包里掏出个方盒子,丢她怀里。
那礼盒远没有肖一筱包装得精致,甚至透着股直白的“直男审美”。
盒身裹着简单的银纸,上面却系了个格外惹眼的大紫色蝴蝶结,显得有些笨拙又认真。
林听夏抱着盒子,整个人愣在原地。
“生日快乐,16岁的林听夏。”陈知屿的声音比晚风还轻,说完便转身上车,脚下轻轻一蹬,自行车很快消失在暮色里。
*
回到家时,林宇知道她和朋友已经吃过晚饭,于是只简单地弄了些饭菜,等吹完蜡烛后,她就按捺不住心头的雀跃往楼上跑。
一进房间就翻出陈知屿刚送她的礼物盒,指尖碰到盒面时,连带着心跳都快了几分。
这礼物盒抱起来时沉甸甸的,格外有分量。
林听夏稍微皱了下眉。
这里面该不会装的是…习题册吧?别说,以陈知屿那股“学霸劲儿”,还真干得出这种事。
一旁的哈哈也凑过来凑热闹,小爪子扒拉着盒子上的紫蝴蝶结,玩得不亦乐乎。
一人一猫对视一眼,都透着几分期待,又带着点紧张,慢悠悠拆开了礼物盒。
里面躺着一个实木首饰收纳盒。
盒身雕着细腻的蔷薇花纹,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清浅的沉木香气,和陈知屿身上那股干净又沉静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心跳不禁快了几分,忍不住拿出手机去搜索:“男生送你首饰盒是什么意思?”、“首饰盒上的蔷薇花纹是什么意思?”、“男生突然送你生日礼物是什么意思?”
网上搜来的答案翻了又翻,最后综合下来,就四个字——他喜欢你。
那一瞬,林听夏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手机一丢,随后脸颊像被慢火烘着似的,一点点胀成了熟透的番茄色。
她咬着下唇,又把手机捡回来。
指尖在屏幕上顿了好一会儿,才戳开和陈知屿的聊天框,想试探着问出口。
小铃铛:
–你怎么……忽然送我这个啊?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那头就回了过来,只有一个简单的问号。
陈狗:
–?
林听夏攥了攥手机,又补了一句,连打字的手都有点发紧。
小铃铛:
–就、就是那个首饰盒,你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呀?
这次的回复依旧快,陈知屿的语气透着点漫不经心,却让她心口猛地一跳。
陈狗:
–你东西总丢三落四的,上次在自习室找了半节课发卡的人是谁?
她就知道!
那天之后,林听夏连着三天没给过陈知屿好脸色。
第30章 Summer30 头一次开花,竟然撞……
周一, 仿佛自带噩梦属性。
升旗仪式刚一结束,林听夏便背着书包火急火燎地往教室的方向冲。
昨天晚自习补作业的时候她漏了一张物理试卷,还是刚刚和肖一筱闲扯时意外发现的。
早晨第一节 就是物理课, 要是让那老魔王知道她没写完作业, 那还不得把她皮扒下来充成气球, 给同学们现场做自由落体运动实验?
林听夏丢了书包到座里,扯出试卷就开始低头誊抄肖一筱的答案, 好在紧赶慢赶,终于赶在老魔王进教室之前抄完了。
这也许就是学理的好处吧。
不然, 光是一道简答就够她抄半天。
她轻呼一口气,趁正式上课前将试卷又偷偷传回肖一筱手里。
一周里属周一的课最难熬,尤其是上午的课,一通上下来,大家都似霜打过的茄子, 在座位里趴倒一大片。
林听夏也没好到哪里去,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拿起水杯朝水房的方向走去。
期末考试定在了下月初十。
还剩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以至于就连林听夏这个小趴菜都时髦起来,做起了“都市丽人”,来冲咖啡提神。
早晨的走廊不似中下午那般喧闹, 甚至透着点冷清,以至于周围的一丁点动静都显得格外清晰。
“哎,听说了么,苏棠月上节课下课又去找陈知屿问题,你说这两人都分班了,怎么还一直往人家身上凑啊?烦不烦?”旁边有几个女生闲扯。
“他俩不是在谈吗?”其中一个女生好奇道。
“得了吧,上回在球场, 苏棠月最后可是一个人走了。”
“这事儿我知道,但陈知屿不是收她水了么?你看陈知屿除了她的水,还收过哪个女生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女生神色有些轻蔑,“苏棠月她妈是陈知屿初中班主任,两人因着这份渊源才认识,不然你以为陈知屿为什么会搭理她?”
正站在前面排队接水的林听夏听了不由得轻轻点头。
难怪,两人看起来那么熟。
但这未免也太熟了一点吧?又是送饭又是请吃饭的,一般班主任能做到这份儿上?
“啧,你怎么走路的?烫死我了!”
倏地,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薛萌抿唇,冷冷朝那女生说了句“抱歉”,便慌乱地低头捡掉在地上的饭卡。
那女生朝她翻了个白眼,一脚将饭卡踢到墙角,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薛萌小心捡起饭卡后,瞧见上面的小熊挂坠被弄脏,眉头一瞬拧得更深。
用指腹不停地揉搓着小熊身上的白纱裙,直到裙摆上的蕾丝花边被她搓破,她仍旧不停下手中的动作。
这副怪异的举动,让林听夏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然后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要不是她的那个小熊挂坠,被她好好地放在书包里,她简直都要怀疑薛萌手里拿着的那个是不是她的了。
薛萌似是感受到了她过于直白的目光,不禁抬眸和她对视,但不过一秒,她便抿唇,握着饭卡快步出了水房,连水都没打。
这事儿林听夏没和肖一筱说。
万一只是单纯地撞款了呢?那岂不是会显得她很小题大做?特幼稚?而且按照薛萌讨厌她的程度,她肯定不会用和她一样的东西。
这么一想,林听夏也就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
晚自习第一节 刚下课,林听夏正准备背包去自习室,突然收到了陈知屿发来的消息。
陈狗:
–今晚有事不补,有空再补回来,笔记在桌洞里。
这还是头一次陈知屿和她请假。
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林听夏没多问,只回了个“OK”的表情包。
放学后,林听夏和肖一筱在校门口告别,然后一个人去了车棚。
不出意外的,“小铃铛”又被人迫害了。
还是在她眼皮底下!
这贼人也真是大胆。
竟然敢在人多的时候动手,林听夏二话不说,跃过去就给那贼人后背上来了一脚。
那贼人吃痛闷哼一声,撞得一排自行车东倒西歪,然后回头瞟她一眼,二话不说爬起来就是跑。
“狗贼!哪里跑!”林听夏大喊一声,追了上去。
那人像是练了身飞毛腿,林听夏撵了半天才堪堪在巷子口把人逼停,她单手托着墙壁,重重喘了口气,得意道:“你怎么不跑——”
她抬眸,与站在巷子里的两人,六目相对。
苏棠月眼睛红红的,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一副懵然的表情看向她。
她站在陈知屿身前,两人贴的很近,林听夏脑子宕机一秒,如果不是她这么意外闯进来,两人或许会抱在一起。
甚至,可能还会像偶像剧里演的那样。
亲在一起。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攥住,连根拔起,林听夏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别开眼,不去看他们。
然后朝那贼人跑去。
“林听夏!”陈知屿在身后喊她,她当听不见,拽她手腕,她当感受不到,一举脱了书包,泄气般猛砸到那贼人头上,然后一股脑扑了上去。
那贼人有很严重的“恋物癖”,尤其喜欢拆解零件,特别是喜欢拆女生用过的东西,身上随身携带作案工具。
当看到对方手里亮出刀时,陈知屿心一紧,想也没想,扑上去一把将林听夏抱在怀里,两人翻身在地上滚了一圈。
苏棠月在一旁吓得失声尖叫,见那贼人朝她走过来,她哆嗦着随手捡起一旁的棍子,胡乱的在空中比划着。
好在那人最后没得逞,被陈知屿一脚制服。
“陈、陈知屿,你胳膊流血了。”苏棠月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显然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
陈知屿眉头皱了下,没管,只看向林听夏的方向,她也似是被吓到了,眼底带着几分无措,唇瓣紧抿着。
“我没事。”陈知屿抿唇安完抚苏棠月,转身朝林听夏那边走去,但没走出一步,巷子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蒋昆嘴里含着根棒棒糖,抬眸扫了一圈,眼神玩味地看向陈知屿,笑道:“我刚刚在外面就听到这里动静不小,这…还挺壮观的?”
陈知屿垂在体侧的手骤然收紧,唇抿成一条直线。
“呦,你也在呢?”蒋昆没管陈知屿,笑着和林听夏打了个招呼,“上回抱歉啊,欠你一顿烧烤,这会儿不知道有没有空,赏个脸,哥请你?”
林听夏垂眼,刻意忽视头顶那道炙热的视线,抿唇“嗯”了声。
“蒋昆。”陈知屿眼底覆上一层阴戾。
“啧,就简单吃个饭,给你怂成这样?”蒋昆咬着棒棒糖,挑衅看他一眼,然后抬手搭上林听夏的肩,两人一起出了巷子。
陈知屿没追出来。
等彻底拐出巷子,林听夏忽然站定,打掉蒋昆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抬眼看他,冷静地说:“我不和你一起去吃烧烤。”
蒋昆笑了下,扯唇说:“玩我呢?”
林听夏抬眼看他,不卑不亢:“这次算我们扯平。”
蒋昆把嘴里的棒棒糖咬得咔嚓响,最后吐了个“行”字。
林听夏真就一眼没再看他,背着书包扭头就走。
*
第二天,陈知屿没来上学。
大家知道他受伤住院的事儿后都震惊不已,尤其是这次受伤又是和林听夏有关。
连肖一筱都没忍住,一下课就跑来问她是怎么回事,她把事情大概和肖一筱简单阐述后,肖一筱认真地想了下,然后提议,她应该去医院看望陈知屿。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
不论是上次她生病他照顾她,还是这次他因为护她而受伤,这些她都知道。
只是她现在心有点乱。
思绪像缠在一起的毛线球,完全找不到梳理口。
“他有人照顾,又不差我。”憋了半天,林听夏就吐出这么一句,语气酸溜溜的,都蜇人。
肖一筱噗嗤轻笑一声,看着她问:“你说苏棠月?”
“不是她。”她急忙反驳道,然后紧急给这个话题找了个终止的借口,“反正再说吧。”
去医院的事儿最后没拖多久,因为宋青阳找来了。
当时林听夏正在打扫操场,手里的笤帚挥来挥去,最后也没扫起几片落叶,她干脆丢了笤帚,一屁股坐到旁边的花坛上。
兀自发了会儿呆,然后看向孟川序,问:“大川儿,你说你们男的是不是都喜欢那种,温柔一挂的?”
孟川序一下被问懵了。
第一,他没喜欢过女生。
第二…他挠头道:“学校不让早恋。”
得儿,就不该问他。
林听夏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正准备起身,宋青阳就是这个时候找过来的。
“屿哥受伤了,因为你。”宋青阳直奔主题,事实摆在眼前,她无力反驳,这次宋青阳难得地沉脸,“他那么冷静的一个人,因为你受伤两回。”
后半句她认,但前半句她可不认。
那是宋青阳没见过陈知屿打架的样子,而且上次他腿伤早就好了还装病骗她玩呢。
宋青阳沉默地看着她,说:“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按照古代那肯定不是以身相许,但这是现代,肯定不能那么草率。
大不了,她再给他当牛马一段时间。
看着林听夏这么波澜不惊的面容,宋青阳不禁在心里感慨,他兄弟这什么运气,头一次开花竟然撞铁树上了。
罢了,他再帮他一把。
宋青阳:“你知道吗,屿哥其实不喜欢弹钢琴。”
林听夏愣了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知屿不喜欢弹钢琴,还专门报了她的乐队,因为她和苏棠月是竞争对手,所以他要帮苏棠月。
然后!暗中坏她事儿!
“你骗我?”林听夏反应过来,抡起拳头就要揍他,宋青阳抱头直躲,“我真没骗你!姑奶奶,我骗你我倒立吃屎!屿哥真不喜欢弹钢琴!”
所以,这一切都是陈知屿故意谋划,就为了帮苏棠月。
她就说,他明明那么讨厌她,怎么可能会好心来帮她。
亏得她那会儿还一阵愧疚。
林听夏风风火火走了,只留宋青阳一个人站在风中凌乱。
最后宋青阳掏出手机,给陈知屿哆哆嗦嗦发了条“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