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Chapter 200.
//Chapter 200.
管道虽然破损, 但损坏开裂的程度似乎不大,因为火势还在可控制范围内。可通常来说……大火中死去的人,大多是在火焰烧到身上前, 就因为有毒的浓烟呛咳窒息而死。
安室脸上满是刚刚爆炸时沾染的灰尘, 却怎么也遮掩不住他忧虑的神色:“你打算怎么做?!”
听着黑泽又开始呛咳的声音,我语气焦虑:“我想赌一把, 看看能不能拆掉这面墙。所以你赶紧带大家离开——那只大块头也扛走!”我示意他看向鱼塚, “我担心楼板垮塌——”
“你在想什么!!!”鱼塚的墨镜早已在刚刚的爆炸里摇摇欲坠, 刚刚他探头去确认黑泽的情况,墨镜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此刻露着一双被烟熏红了的眼睛……也许不是烟熏的。鱼塚愤愤:“你们别想摆脱我!!!”
“松田!”高喊的气喘让我有点支撑不住此时的姿势, “把、把他——算了!你们快跑吧——”我一只腿无法再伸直,膝盖直直地跟破碎的地基相撞。
随着我手中墙体因为我身形改变而下沉:
“砰、”
不详的钢筋断裂声再次响起。
“関!”是诸伏景光的声音。
我勉强分出力气回头看向诸伏景光。
站在不远处, 身影着逆光的他跑向我,伸手指着他来的方向,说道:“你带琴酒出来了,记得往这个方向跑, 外面是开阔的空地, 而且楼板二次坍塌不会覆盖到那边、”
诸伏景光伸手就要架起鱼塚, 却被鱼塚挡开后推向撤离的方向。
“我的家人还在这里,我是绝对、绝对不会丢下他们自己面对的!刑事!难道你能做得到?!”鱼塚喊道, 那句‘刑事’的敬称带着一点嘲讽味道。
见诸伏景光一瞬凝滞的动作,对内情一无所知的鱼塚见状‘乘胜追击’说道:“没听见吗!叫你们先撤退——走!走走走!!!”
诸伏景光昏暗光线里, 那对漂亮的眼珠子看向我, 它们闪着莹润的水光。
看着他嘴唇张合几次, 我失笑道:“去外面等我。”
“……知道了,我们在外面等你。”
我看着他们背影逐个消失, 终于是长长地叹出心口郁结的气。
“三郎,去那个墙角蹲着。”我抬起下颌给鱼塚‘指路’,“这样万一我一个野蛮动作,楼塌了,你还能有个三角遮蔽留全尸。”
鱼塚脸上表情欲哭还笑,听我的话蹲到墙角,说话的声音里带上了鼻音:“刚刚忘记告诉那群条子了……”
我缓缓吐气,试图抬起那条刚刚跪在地上的腿。
黑泽倚靠在‘狗洞’旁,因为咳嗽,嗓音愈发嘶哑:“告诉他们什么。”
鱼塚吸吸鼻子:“我的墓志铭。我要写,有我的兄弟们,我过了很好的一生。”
我:“……”
黑泽:“……少看阅览室的地摊文学,我不想条子又来指责我对幼弟们的教育,存在方针上的问题。”
我声音微弱:“教育问题晚点再说。……我、我不确定是不是我的腿断了,还是我真的不能搬起一栋楼,总之它、它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砰、”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钢筋断裂的声音再次响起。
鱼塚暗搓搓地挪着他壮硕的身形,沿着墙根爬回我的身边。
鱼塚伸手,用手指轻轻触碰我的膝盖和小腿检查着:“唔,没有问题。纯粹是你太菜了!”
“我警告你,”我面无表情:“你别逼我在刚听完你的‘遗言’,心里还在感动的时候揍你。”
火势愈发得大了,黑泽在洞口旁试图呼吸到无害的空气:“咳咳、你放下墙体。你找下附近有没有我丢下的通用机枪,看看能不能把洞口扩大一点。”
我从善如流,小心翼翼放下了手中的墙体,这下‘狗洞’又狭窄了三分之一。
我思索片刻:“在废墟里翻找不算小但确实不大的通用机枪,有点太浪费时间了吧?”我从系统背包里掏出一把不比通用机枪显眼的东西,“我有RPG诶?”
黑泽的语气突然非常冷静:“你不菜,你很厉害。现在把它收回去吧。”
鱼塚悻悻,不敢作声。
我收回RPG:“真的不试试吗?就算重伤,好歹比呆呆地坐在地上被烟呛死,来的更划算啊。”
黑泽考虑得显然比我周全:“你还记得这里是半个危楼吗?”他冷笑,“你一发RPG,恐怕在重伤之前,我们就可以手牵着手升天。”
现在轮到我悻悻不敢作声。
既然重火力有风险,那人工操作呢?
我站在‘狗洞’前,弯下腰对黑泽说:“我试试用拳头?”
这次黑泽没有阻止我的尝试,嘱咐道:“注意保护自己,先尝试一拳,看看对建筑的结构有没有影响。”
我应声称是,“你尽量往旁边靠一点,但也别变烧烤带鱼。”
黑泽忽然说道:“чао。”
我:“……什么?”
黑泽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蠢货。这才算是正式的道别。”
我不明白。
鱼塚闷声解释:“就是‘再见’的意思。”
我狐疑:“为什么我听起来感觉有点不友善?”
鱼塚‘嘿嘿’笑道:“这个词的话,是有一点你感觉的那个意思。你说万一我们就这么死在这里,你这家伙以后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黑泽语带讥诮:“想必还是会这么天真吧。……至少以后煎速冻食品,记得要先解冻。”
我沉默良久,终于开口:“煎什么煎,什么档次还吃速冻食品,我会记得刷你们的卡去吃酒店豪华自助餐的。”
我在黑泽模糊不清不耐烦地啧声里,用气包裹住拳头,朝着‘狗洞’的上层边缘捶去——
“轰——”
“咔啦、……”
这声音不只是我捶破墙体的崩裂声,还有脚下叫人心惊肉跳、开始剧烈摇晃的建筑楼板。
等等,那细微的木质与水泥相互‘问候’彼此的声音,是哪里来的?
我把鱼塚一把薅起,一边对墙那头的黑泽喊道:“躲避!”然后拎着鱼塚跳到墙角。
好在这栋白色‘巨兽’的挣扎没有持续多久,在楼体终于回归沉寂后,我拖着可怜兮兮抱着我大腿的鱼塚回到洞口。
“阵?”我弯下腰,一双眼睛看进洞里,“你还好吗?看来还要点时间,这墙里居然还浇筑了钢筋,我现在就来掰开……那是什么?”
鱼塚终于睁开他的眼睛:“雕像?玩具?好眼熟啊。”
“你刚刚是不是故意不提醒我?就因为我说你天真。”黑泽扶着墙站直身体,他上前两步,将地上那一小只沾满灰尘、跟我们三人一样狼狈的玩偶捡起,从洞口递给了我:“你上次随手丢给我的。”
我盯着手里的贴着创可贴的羊角小狗玩偶,忽然发出瘆人的笑声:“呵……我刚刚那是报复你说我厨艺不行。”
我将手里的羊角小狗玩偶转了个方向,让它的脸朝着黑泽站着的洞口,“阵——!你看它,是不是跟你一样可爱?”手指则是一把撕掉了遮掩住它眼睛部位的创可贴。
“——什、”
鱼塚惊呼的声音盖住了墙那头稚气但冷冽的话语:“谁在说话?!”
“诶嘿嘿嘿嘿……”我怪笑起来,“阵酱,火势好大呀,你现在的体型已经可以自己从洞口出来了吧。还是说要哥哥抱你出来?”
鱼塚整个人变成黑白色,表情还复刻了名画呐喊:“大哥?!你、你们???发生了什么????”
满头雾水的鱼塚下一秒就看见了我无法自制地笑得合不拢嘴的原因——
先是一只细嫩苍白的、但柔润圆乎藕段似的胳膊从洞里探了出来,上面还耷拉着半截似乎被火燎断的衣袖;接着是一颗缀满月光银白色缎丝头发的脑袋,看起来年龄不超过个位数的稚气脸庞在半个身子探出洞口后,朝我仰了起来。
虽然火舌把漂亮的头发从肩膀处烧断,发尾还参差不齐;虽然漂亮精致的脸被主人板起、而绿莹莹的眼睛像生气的猞猁眯起;虽然我很清楚这家伙可能下一秒就要从废墟里找寻出他的伯`莱塔甚至通用机枪,对幸灾乐祸的我进行扫射……
但!是!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洞口伸手卡在洋娃娃似的黑泽手臂下,一把将他从他身后忽然喷涌的火舌中‘解救’。我大喜过望:“哈哈!这下落我手里了吧!现在谁来要,我都不会把你还给他的——”
鱼塚目瞪口呆,手指颤抖着指着突然缩水,回到那个我们还没有遇见彼此的那些年月里的黑泽,振声喊道:“大、大哥!!!!!”
黑泽的小脑袋根本堆不下他头顶井喷般迸发的红色井字号:“放·我·下·来。”
“砰、砰、砰——”此刻断裂的钢筋们那歇斯底里的呐喊已经无法再引起我们三人的注意,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我的蒙娜、不对,不是这个……
“啪!”黑泽对我送上道德观修正之掌。
“快点离开这里。”他的每个字似乎都是从齿缝里含着火气蹦出。
我眼里生理的泪水打着转:“忘记这个东西的效果虽然能让身体变小,但体能完全不会有影响……我好像给你打成脑震荡了。”
鱼塚拉了我一把,带我朝着刚刚诸伏景光给我们指的、浮动着亮光的出口奔去:“你你你你你、你倒是跑一下啊!克制一下你对不良诱惑的钟情——”
崩溃的不止有鱼塚的精神状态,还有本就摇摇欲坠的楼体。不断有落石掉落在我们前行的道路上,每分每秒都想在玩蒙眼飞刀的魔术表演,只不过我们负责当砧板上的那块肉。
我左手揣着迷你黑泽,婴儿抱的姿势并不费劲;余光又瞥向拽着我胳膊奋力奔跑的鱼塚,越过他的身体,侧面的墙壁上巨大的裂缝让我无法忽视。
“啊啊啊啊啊!!!”我眼中,周遭仿佛进入了真空地带,一切都是那么轻盈、缓慢——就是如果头顶的楼板不在缓慢地下落的话,还是别有一番诡异的、破落的浪漫感觉的,“来、来不及了啊!!!!!”
我反手拎起鱼塚的后脖衣领,再跳过两堆建材碎块后,意识到这姿势容易把已经长得有两个我大的鱼塚,当抹布擦地后,换成揽着他找不见的腰,像一只公文包半抱半夹在胳膊里——
鱼塚哀嚎惨叫:“呃啊啊——脑袋!我的脑袋!”他可怜兮兮地抱紧自己即将亲吻出口裂缝墙缘的头部。
我横过身子,将左侧的迷你黑泽先送出缝隙,又像让自己像一只螃蟹窜出……最后是被我像捡一只走得太快、被落下的帽子,因为被拎着裤腰,身体悬空着平行于地面,以反重力姿势离开了危楼的鱼塚,而塌落的楼板险之又险地擦过鱼塚的鼻尖,继而它用烟尘和巨响为我们庆祝我们再一次成功在死里还生。
“哈、哈哈……”我粗喘着,却难以克制自己泛滥的笑容。
被我放到地上的鱼塚踉跄着起身,正午的烈阳洒在我们身上,驱散了山间的寒冷。
理论上来讲,现在从不远处空地跑来的警官们,在社交理论里是应该就我们的生还先安抚两句情绪,但世界上的‘意外’就是很多啊!
从今天出现在我面前就用降谷警官身份待机的安室,一扫数十分钟前的严肃,娃娃脸上的表情终于有点高中男同学该有的味道了。他表情惊恐:“関?!你!你手里的那个——是什么啊!”
诸伏景光甚至后退了半步,我很怀疑他现在想去买神盐给我和被我半抱着的迷你黑泽驱驱邪:“这也是游戏的能力之一?究竟是什么游戏有这种恶趣味。”语气倒是故作坚强。
萩原只要不是‘祸害’到他身上,他一向接受良好,现在也不过是把头埋在松田的肩胛骨处,整个人颤抖着……是在偷笑吧!
小中大绯闻受害者松田一脸见怪不怪,还要扁扁嘴对身旁下巴逃亡地心的长野三人组——诸伏高明逃了一半也算——吐槽道:“虽然有点奇怪,但也可以理解吧?超能力啊超能力!萩不是刚说过了吗?”
大和敢助一脸不可置信:“你就这么接受了?!”
我则热情地抱着迷你黑泽,像惯常炫耀小孩子的父母,一路走过炫耀着小孩泽:“可爱吗?可爱吗?可爱吗?”我眼露威胁之意,“说啊!”
被我威胁的风见裕也额角挂着汗珠:“可、可、可、”
我‘嗤’了声离开:“没品味的人。”结果就听见风见裕也松了口气的叹息声。
诸伏高明犹豫着还是开口:“関君,你的头还好吗?”
我猜他问的是迷你黑泽一直在用自己的小拳头对我脑袋亲切、友好地接触的事。我笑眯眯地回答:“小朋友活泼一点好呀。”
上原由衣的手伸出又收回:“可関君,血!血流下来了啊!”
我还面带幸福的笑容:“哦哦,原来是血啊,我还以为是夕照的逢魔时刻给我的视野染红了呢。是血就没关系了。”
大和敢助:“问题很大啊!!!!”
我正要继续炫耀迷你黑泽,却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正站在旁边观看医护人员对Boss急救。
“喂,”我警惕地抱紧迷你黑泽,“霞多丽,你怎么在这?”
霞多丽刀凿斧刻的沧桑面容仍是不苟言笑,他嘴角下撇,见着我和黑泽才向上扯了扯,笑道:“他的跟踪器失效,部门里的人急得团团转。现在的人啊……哪里知道在外的人多么容易碰见各种突发事故,只是跟踪器失效,就以为人家要撕毁协议,投奔FBI。”
黑泽面无表情:“我不卖第二家,比你们有原则。”就是奶声奶气的音调,着实没有他一贯嘲讽的感觉。
霞多丽难得地‘哈哈’大笑起来:“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不过他们吵得烦人,我还是来找你了。”他看向脚边的Boss,“没想到你们给了我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我的视线在这两人身上来回打转,终于是没能忍住,问出了声:“阵他应该不会在FSB有档案吧?”
黑泽看起来要吐了。
霞多丽笑得更厉害:“他只倒卖情报、资料、犯罪人员,对困住他的组织几十年来无能为力的警察组织,他瞧不起都来不及,有档案?”
我想起霞多丽刚刚的那句‘现在的人’,灵光一闪,“那KGB呢?”
霞多丽故布疑阵地‘唔’了声,看把我都叼成翘嘴了,终于开口:“哈哈,我曾经是。”
我紧抱黑泽,小声问道:“你当赏金猎人接单都算了,结果现在自己创造业务创到前KGB身上,合理吗?”
在我脚边拔草的鱼塚也小声地说:“你菜……嗷!”
我狠狠把他踩在地上。
看着霞多丽走向安室,我收回目光,回望从刚刚起就一直狠毒地盯着我的Boss。
我毫无畏惧地俯视着他,脸上笑意不减,将抱在怀中的黑泽转了半圈,用展示一件天赐礼物的语气对苟延残喘的老者说道:
“瞧呀,这是不是您一直以来无限渴望的年轻、强健、自由的生命……现在未来无限的可能,在我们的手中了。”
“嗬呃、”老者开始在担架床上剧烈喘息。
我凝视半晌转身离开,将过去的一切混乱、痛苦留给那个挣扎在生死线上的老者。
【恭喜您,我的玩家,您已通关主线任务……但您的旅程永不落幕。】
正午金色的日光有别于从前最喜欢的火烧云,只不过看着粼粼金光铺洒在面前众人的发丝、皮肤和闪着光的眼睛上,我又觉得午间时分的阳光,看起来也变得不错了。
松田在我眼前挥手:“関?刚刚招手叫你过去,怎么没反应?”
我又笑了起来:“……嗯,系统给我放的烟花,太遮视野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