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沈河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三点了。陈豫川应该是打电话听出他状态不对,从b城连夜开车过来的,沈河有点无奈。


    “时间晚了。”他转头对陈豫川说,“你先睡沙发凑合一下,明天回去以后……”他顿了顿,“就别再来找我了。”


    陈豫川站在原地没动,侧脸轮廓被微弱的光影衬得更锋利。他的目光从沈河脸上滑下,落到他脖子,又到锁骨。


    “没事。”陈豫川开口,嗓音有点哑,“我回公寓。”


    沈河“嗯”了一声,没有挽留。


    陈豫川伸手去拉门,又停下。


    “沈河。”他轻轻叫了一声,“最后抱一下。”


    沈河抬眼看他。对方那双眼睛漆黑一片,光线打进去都淹没无踪。那一瞬,他分不清那是请求还是什么。


    沈河心软了。


    拥抱持续了很久,沈河感觉到陈豫川的呼吸喷洒在他颈侧,有点烫。那双手臂收得很紧,但又克制着力道。


    陈豫川头垂下去,然后沈河感觉到颈侧一阵刺痛。


    不是重的力度,像一个蓄谋已久的吻。


    “你发什么疯?”沈河声音冷下来。


    陈豫川手臂用力收紧怀抱,控制住他想推开的力道。


    几秒后,陈豫川终于松开,轻轻吻了一下被咬过的地方。


    “抱歉,没忍住。”陈豫川低声说,语气温柔,意味不明。


    他后退一步,笑了一下。


    “你——”沈河刚开口,陈豫川就打断了他。


    “我知道。”陈豫川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说完就转身走向门口,这次他没有停顿,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沈河走到浴室,打开灯,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脖子。皮肤上有一圈牙印,中间破了一点皮,渗出一点血珠,不严重,但很明显。


    后天还有比赛。


    沈河盯着镜子,没忍住骂了一句:“操。”


    陈豫川没有回公寓。


    那里有上次留宿落下的外套,还有他让人整理沈河宿舍时顺走的旧衣服。那些带着沈河气息的东西,此刻多看一眼都像是自我折磨。


    他开车回了b城,直接去了基地。握着方向盘,手指还在微微颤抖。红灯亮起的时候,他停下车,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脑海里还是沈河的味道。


    很淡的沐浴露味,还有那一点点血的腥甜。


    他的舌尖还残留着那种味道。


    他想回去。


    但他克制住了。


    回到基地,倒在座椅上,陈豫川盯着沈河给他的那个盒子看了很久。


    盒子里是一个手办,去年他夺冠时用的那个英雄。制作得很精细,不是官方圈钱的产物,每一个细节都精致完美,底座上刻着他的id和夺冠日期。


    手办下面还压着一张卡片。


    陈豫川拿起卡片,认出那是沈河的字迹。卡片上只有一行字:


    “世界第一打野牛逼。”


    陈豫川盯着那行字,突然笑了出来。


    他把卡片放回盒子里,登录游戏。右上角有一个小红点,他点开,是一条系统消息:


    【好友styxxxxx向你赠送了皮肤:冠军打野·血猎者】


    那是官方出的去年冠军战队限定皮肤,上周刚刚上线。这个号现在基本只和沈河rank,已经有一阵没上了。皮肤显然是第一时间沈河就买来送给他的。


    陈豫川把手机扔到一边,靠着椅子,闭上眼睛。


    他想起沈河今晚说的那句话:“说不定以前你表白,我就接受了。”


    他感觉内心空荡荡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得到了什么,最后却眼睁睁看着沈河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压抑着呼吸,胸口像被什么堵住。所有的怨气、嫉恨、欲望都翻腾上来。


    要是没有周闻,要是他没骗自己,要是他没把沈河父母带来。


    他和沈河本该……


    思绪戛然而止。


    陈豫川睁开眼,盯着天花板。


    得想个法子弄死周闻。


    asg这周的比赛输了。不是惜败,是被碾压。不管前期还是中期,决策混乱,对手本就是强队,两局都快速终结了比赛。


    沈河数据不难看,kda还挺漂亮,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只是在完成任务,那些让观众惊呼的极限操作,和绝境中力挽狂澜的果断,都不见了。


    不出错,但也不出彩。


    这次复盘整个俱乐部都很重视。教练说了整整两个小时。


    结束后,队员们陆续离开。沈河起身刚准备走,教练叫住了他。


    “沈河,你留一下。”


    沈河停下脚步,转过身。教练和经理还坐在会议桌前。


    “坐吧。”经理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沈河走回去,坐下。


    “我反思了一下这几周的问题,”教练说,“可能是我之前的想法太执拗了,一直想打以上野为核心的体系。”


    经理点点头:“但效果不太理想。”


    又补充道:“队伍现在的状态,需要一个真正能站出来carry的点。”


    “所以我在想,”教练靠在椅背上,看着沈河,“我们可以试着围绕你打。”


    沈河皱了皱眉。


    “你是队里天赋最高的选手,这一点毋庸置疑。”教练说,“而且你的打法风格,其实更适合作为核心。如果我们调整战术思路,把资源倾斜到下路,让你来主导后期节奏。”


    “不行。”没想到沈河会拒绝,教练和经理都愣住了。


    “为什么?”经理问。


    “我状态不好。”沈河语气平淡。


    “那是因为现在的战术体系不适合你。”教练说,“如果换一个思路——”


    “赛季已经过去大半了。”沈河打断他,“剩下四五场比赛,临时换核心很容易影响队伍状态。”


    “可是如果不换,我们连季后赛都进不去。”教练说得很直白。


    沈河想说,这关我屁事。


    经理倒是笑了一下:“你不想打核心位?”


    沈河看着他,没回应。


    “算了。”教练叹了口气,“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事儿我们再商量商量。”


    沈河站起身,点了点头。


    经理在他走到门口时叫住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说,别自己憋着。”


    沈河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推门走了出去。


    回到宿舍,沈河看了一眼手机。


    论坛这几天对asg的讨论一直没停过。


    【asg这是怎么了?连续三周状态低迷】


    “说实话,这赛季asg的问题太明显了。思路混乱,关键决策更是一坨,感觉五个人在打五个游戏。”


    “早说了教练组有大问题,结果这么多场打下来硬是不改,这结局就受着吧。”


    “买styx来打工具人的队伍是这样的,鼠目寸光,长远不了。”


    “styx也被消磨了灵气吧,现在打得跟个三流ad似的。”


    “笑死,天梯第一adc就这?我看是天梯第一混子。”


    “别骂了别骂了,人家可是峡谷最帅最真cp呢,光顾着卖腐了,哪有心情好好打比赛啊。”


    沈河往下翻,还有别的讨论。


    【有姐妹注意到styx脖子上的创口贴吗?】


    “卧槽!我截图放大看了,这位置……你们懂的(狗头)。”


    “救命,川狗居然真会咬人。”


    “哇哦,这才是真哥狗,懂得都懂。”


    “理智点孩子,也可能是女朋友宣示主权,别自我高潮了。”


    “我觉得就是女朋友。你们看他最近状态这么不稳定,肯定是恋爱影响了。”


    “呃呃呃,男的状态不好就起承转嫂子是吧?”


    “嫂子个屁,styx才是我嫂子。”


    【我现在只想知道styx到底怎么了,感觉打法和刚开始完全不一样了。】


    “我觉得和感情生活关系不大吧,他才21岁,之前被一群人喷乱选英雄,心理压力其实挺大。”


    “赞同楼上,而且asg一直让他打工具人,这对一个天赋型选手来说简直是折磨。”


    “对,之前乱玩的时候,虽然冷着脸,但能看出来是喜欢这游戏的。”


    “说起来,asg也是从他正常选英雄以后就烂了……”


    “所以到底是心理压力导致状态差,还是和陈豫川感情纠葛没心思打游戏啊?”


    “cp粉能不能清醒点?人家两个直男,哪来那么多戏?”


    “直男?呵呵。”


    沈河看到这里,退出了论坛。


    那些文字在屏幕上跳动,密密麻麻,像是无数张嘴在同时说话,嗡嗡作响,吵得他头疼。


    他盯着手机黑掉的屏幕,忍不住低声骂了句:“陈豫川这傻x。”


    可骂完他自己又怔了下。这几天他确实烦透了,想到陈豫川喜欢他这件事就头疼,但奇怪的是,想到陈豫川连夜从b城开车过来,还有以前那些聒噪的陪伴和照顾,心里又有点说不出的情绪。


    那晚他说话太狠,连自己都觉得过头。


    可他也没法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那样,不是因为生气,也不是因为讨厌陈豫川。


    他是真心把他当兄弟,但他也是真的讨厌被人喜欢的感觉。


    沈河叹了口气,把手机丢到一边。也许他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你说你最近睡眠质量很差。”医生翻看着记录本,“具体是什么情况?”


    “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一些东西。”沈河的语气很平静。


    “什么东西?”


    沈河沉默了几秒:“一条狗。”


    医生抬起头:“能说说吗?”


    “高三的时候。”沈河看向窗外,“我去家附近的公园骑车。那段时间我的好朋友回家准备考试,一条经常跟着我们的黑狗也好久没出现了,我有点无聊。”


    “黑狗?”


    “公园里的流浪狗。”沈河的手指微微收紧,“我坐在湖边休息,看到水里有个黑色的东西,像气球一样飘着。”


    医生没有说话,等他继续。


    “我开始没注意,后来我看到那个东西胸前有一片奇怪的皮毛。”沈河的声音依然平稳,但语速慢了下来,“我游泳挺好的,但不太喜欢在室外的水里游。可是那时候我就……下水了。”


    “然后呢?”


    “靠近了才看清。”沈河闭了闭眼睛,“肿胀,眼睛没闭上。气味很刺鼻,水很粘稠,我想吐。”


    “你把它捞上来了?”


    “嗯。拖回岸上,想放进我朋友送我的背包里。”沈河顿了顿,“因为要骑车回去。”


    “结果……尸体太烂了,尸水和血水全喷出来,洒在我的身上,背包也没法再用。”


    诊室里安静了很久。


    “所以你现在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个画面。”医生摘下眼镜,用手指按了按眉心,“沈河,你当时为什么要下水?”


    沈河看着自己的手:“我应该那么做。”


    “应该?”


    “它把我当做朋友,它喜欢我,但它死在那里,没人管。”


    “我还想知道是谁干的。”沈河的语气依然平淡,“因为它尸体上的特征看起来并不是自然死亡。”


    “你去找了?”


    “问了很多人,没人见过什么。他们说流浪狗病死很正常。”沈河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让我不要多想,可能是自己掉进水里的。”


    “你接受这个说法吗?”


    沈河摇了摇头,动作很轻:“不接受。”


    “后来你知道真相了?”


    沈河点了点头:“一些巧合。”


    “什么样的巧合?”


    “我一直在找真相。”沈河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语气依然平淡,“具体的……我不太想说。”


    医生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只是在本子上记了些什么:“那你确定,这条狗不是病死的?”


    “确定。它是被人打死的,我无法接受那个人会做出这种事。”


    诊室里安静了几秒。


    “所以你信念崩塌。从那之后,你开始讨厌人类。”医生说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


    “是。”沈河没有否认,“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偏激。但我就是……无法理解。”


    “后面呢?”


    “后来我离开了我原本的地方。”沈河看向窗外,“我觉得如果继续待在那里,我会变得更糟。”


    “这种感觉以前一直被你压抑。”


    “嗯。”


    “但最近有什么事情,让这种情绪彻底爆发了?”


    “前段时间有一场谈话。我想了很多,我以为自己想通了。”


    “但你的想法反而彻底压制不住了。”医生说得很直接。


    沈河闭上眼睛,“那天晚上回来之后,我和我朋友在一起,梦到以前我们和那只狗玩耍的场景,但是过后我就开始失眠。闭上眼睛就看到那条狗,看到它在水里,眼睛没闭上。”


    “所以你并没有真正原谅。”


    “我不知道。”沈河睁开眼睛,眼神难得出现点迷茫,“我以为说出那些话,做出那些姿态,就能说服自己。但好像……不行。”


    医生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他坐姿松弛,表情平静,面上是一副没被影响的样子。


    “我不会问你是不是觉得那条狗在责怪你。”她说,“因为这不是重点。”


    沈河抬起眼睛看她。


    “重点是,你现在睡不着觉,闭上眼睛就看到那个画面。”医生靠在椅背上,“这影响了你的日常生活、你的工作、你的状态。你来这里,是因为你需要解决这个问题。”


    沈河语气平静:“对。”


    “你前段时间想了很多,以为自己和解了。”医生指出,“但身体比你诚实。失眠、噩梦,这些都在告诉你,那些情绪没有消失,只是表面上被你压下去了。”


    “所以我应该怎么办?”沈河的声音很轻。


    “首先,停止欺骗自己。”医生看着他,“你不需要原谅任何人,不需要和解,也不需要‘想开’。你只需要承认,你还在生气,你还觉得痛苦,这很正常。”


    沈河没有说话。


    “你讨厌人类,这是你的选择。”医生继续说,“我不会试图改变你的立场。我的工作是帮你处理这些情绪带来的生理反应,失眠、焦虑、闪回。”


    “可以做到吗?”


    “可以。我们会用一些技术,比如emdr,帮助你的大脑缓解那段记忆,让它不再以这种方式困扰你。”


    “沈河,你是个职业选手。”医生的语气变得更直接,“你的工作需要稳定的心理状态,需要睡眠,需要专注。现在这些症状会影响你的判断力,影响你的反应速度。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说服自己放下,而是为了让自己能继续做你想做的事。”


    沈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们会做一些练习,同时用一些放松技巧,帮助你改善睡眠质量。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几周到几个月。”


    沈河问:“如果我一直都是这样呢?”


    “那就一直这样。你不需要别人眼里的正常。你只需要找到一个,让你自己能舒服的方式。”


    “此外,我注意到一件事。”


    沈河看着她。


    “你刚才提到了好几次‘你的好朋友’。”


    “你提到,你和这位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做噩梦。”


    沈河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所以这个人,在某种程度上,你把他和你讨厌的人类区分开了。”


    “以前是。”沈河的语气变得更冷淡了一些。


    “以前?”


    “我和他认识,是因为他很像动物。”沈河看向窗外,“不是贬义。”


    “但是,”沈河的声音更轻了,“他变得更像人了。”


    “所以你开始讨厌他。”


    “不是讨厌。”沈河很平静地承认,“但不知道该把他放到哪个类别,人类,还是动物?”


    “为什么他会变得更像人?”


    “因为他喜欢我,从很久以前,他会做那些人类才会做的蠢事。”


    “你觉得这些人类行为让你不适?”


    沈河看着窗外,“动物不需要这样。它们喜欢你的时候,就只是靠近你,很简单。”


    “所以他的喜欢,反而让你困惑。”


    “对。”沈河的声音很轻。


    “这是一个矛盾的处境。你的好朋友,正在变成你厌恶的东西。但与此同时,你的心里还记得你们一起经历过的时光。”


    “嗯。”


    “你需要处理这种矛盾带来的心理负荷。”


    她停顿了一下:“有两个方向。第一,你可以选择彻底切断这个联系。第二,你可以尝试接受这种模糊性的存在,他既不完全是‘动物’,也不完全是‘人类’,只是一个矛盾的个体。”


    沈河笑了一下:“第一种方法我还真试过。”


    医生合上记录本,“那你考虑一下第二种。”


    “不过目前我们先处理你的失眠和闪回症状。至于你那位朋友,暂时维持现状就好,不要强迫自己做决定。”


    “维持现状?”


    “就是不见面,不联系,不去想他是什么。”医生看着他,“把这个问题搁置,等你有能力处理的时候再说。”


    沈河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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