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河最近睡得还不错，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似乎少了些。手腕上的珠子凉凉的，不知道陈豫川从哪找来的，也可能是心理作用，戴着确实让沈河感觉到一丝安心。
医生说的话，沈河想了想，暂时不联系，反正陈豫川估计也是被他伤到了，没再联系过。
如果有合适的机会再好好聊聊也不迟，前提是陈豫川还愿意来找他。
睡眠好了之后，游戏专注度也提高了一点。虽然还是打不起精神，但是rank手感还行。
比赛前，高明远拉着周一帆来找他，说要一起吃饭。
周一帆整顿饭都心事重重，筷子扒拉着米饭，眼神飘忽。
高明远忍不住问：“你这是失恋了？”
“没。”周一帆摇头，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就是……想赢。”
“废话，谁不想赢。”
“不是。”周一帆皱着眉，像是在努力组织语言，“我是说，真的特别想赢。这次如果输了，我怕……”
沈河喝了口饮料，想了想，还是问周一帆：
“你在想什么？”
“啊？”周一帆愣了愣。
沈河语气平静，但很认真：“我个人觉得，你自己的判断最重要。别老想着教练说什么，也别老想着是不是要围绕我来打。你是打野，你得知道自己想怎么打。”
周一帆盯着沈河，眼神有点复杂：“前段时间我还以为你不想搭理我。”
沈河随口说：“你状态不好，教练就来压力我，真的很烦。”
“你真是我亲哥。”周一帆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感叹。
高明远无语：“哥？你别乱认亲戚，小心陈豫川喷你。”
沈河感觉她女朋友最近又嗑上了别的cp。
“我说真的。河哥说得挺对，我之前总怕自己做错决定，结果反而什么决定都做不了。”
沈河没接话，只是低头继续吃饭。
高明远托着下巴看他，啧了一声：“你明明还没我大，怎么一副看透世事的样子。”
“有吗？”沈河抬眼。
“有。”高明远笑，“不过有时候又觉得你其实还是个孩子，就偶尔啊。”
“应该是你照顾欲发作了。”沈河点评。
高明远被逗笑了，气氛轻松了不少。
回酒店的路上，高明远凑到沈河身边，压低声音：“亏我之前还担心你，感觉你这几天状态还不错。”
“还行。”沈河说，“之前就是有点烦。”
“得了吧。”高明远拍了拍他的肩，“你别啥事都自己憋着，看着怪吓人的。”
周末的比赛打得很艰难。
2:1险胜。
最后一局打到三十五分钟，双方经济咬得死死的。周一帆绕视野蹲了两分钟，蹲到对方做视野的辅助，才算打开局面。
赛后采访时，周一帆难得挺开心的，说感谢沈河哥。
沈河觉得自己这场打得挺混的。几波关键团战都是队友在前面顶，他只是在后面输出，虽然数据还可以，但换别人来也能玩。
果不其然，论坛打开就看到很多讨论他的帖子。
【天梯第一ad赛场上怎么隐身了？】
【吹过了还是陨落了？styx为何表现平庸？】
【styx还是不适应asg的体系吧？】
沈河继续往下翻。
【说实话，川狗最近是不是状态有点问题？】
沈河手指停住了，他点进去。
楼主发了一堆截图，都是vlg最近几场比赛的镜头特写。陈豫川坐在选手席上，表情冷得像别人欠他钱不还一样。
“不是我说，川狗这几场是不是有点吓人？”
“天天一张死人脸，看着好欠打。”
“游戏里状态也不太行吧，最近两场失误挺多的。”
“主要是vlg整体实力摆在那儿，他状态差点也没人发现。”
“打得确实有点昏头，不会是像styx一样被恋爱影响了吧？”
“……带styx干嘛？一天到晚造谣他恋爱。”
“感觉是被嫂子教育了，但嫂子是谁懂得都懂。”
“这种表情我熟，应该是被嫂地出门了嘻嘻。”
“话又说回来，styx没来打职业之前他不也是死人脸吗？”
“又嗑到了……”
“但是以前那种死人脸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啊！”
“对！以前是看不起所有人，现在是想杀了所有人！”
“笑死，这兄弟俩咋回事？styx也是成天死人脸。”
另一个帖子甚至截图俩人的比赛镜头。
【峡谷两位顶级死人脸，谁懂啊？】
沈河点进去，楼主放了很多图，都是最近比赛的特写。
沈河盯着那些截图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的脸在镜头里看起来确实有点死装，自己看着总有一种莫名的尴尬。陈豫川更夸张，眉头紧锁，下颌线绷得死紧，眼神里带着一种压抑的戾气，沈河想笑，又想起来他这种状态可能是因为自己，瞬间又笑不出来了。
“这诡异的般配感。”
“沈河：不想搭理.jpg
陈豫川：想杀人.jpg”
“我产帅气值这一块（流口水）”
“好配好配，好好奇两个冷脸死装哥私底下的相处模式啊！！！”
“谁还记得上次双人直播……很显然川狗的冷脸只对别人。”
“所以我们的行于雾中第二期呢？”
“对比前几场比赛和最近……不会真吵架了吧（思考）”
“不要啊！明明之前发微博那么甜！”
“狗狗嫂嫂求和好（泪目）”
“求和好。”
……
沈河看着那一串“求和好”，表情没什么变化。虽然确实是他单方面终止的友情，但让他去和好也不可能。
陈豫川喜欢他这件事，现在想起来，他心里还是有点别扭，像一根刺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又咽不下去。沈河索性懒得再管。
接下来赛季末的三场比赛打得还挺惊险。
第一场对阵中游队伍，asg被对方打得七零八落，0:2干脆利落地输了。教练终于绷不住了，在休息室里发了很大的火，沈河坐在角落里喝水，觉得他有点滑稽。
第二场对阵联赛目前排名第三的队伍，asg2:1险胜。沈河那场状态还可以，几波关键团战都站住了位置，但整体来说还是周一帆在c。
最后一场是生死局。对手是tmg，排名中上游的老牌强队。如果输了，asg这个赛季就彻底结束了。
赛前休息室里气氛很压抑。周一帆面无表情地坐在位置上，手指敲着桌面，能看出来有点紧张。
沈河坐在位置上看手机，经理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打。”
沈河抬眼看他，没说话。
第一局，前十五分钟双方打得很胶着，谁都没占到便宜。沈河拿的是后期英雄，前期发育得中规中矩，没出什么问题，但也没什么亮眼表现。
后期tmg的阵容更扎实，五人抱团推进时asg根本找不到开团机会。三十分钟，tmg稳稳拿下第一局。
第二局周一帆节奏不错。抓住tmg前期入侵的失误，没给对面太多挽回的机会。
沈河这局发育得很舒服，几乎没怎么费力输出，asg碾压般地拿下了第二局。
第三局才是真正的生死战。
前二十分钟双方打得谨慎，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经济始终咬得很紧。
二十五分钟，tmg上路在河道找到机会，完美开团，直接打出一换三。
解说的声音都急了：“asg这波炸了啊！tmg处理好的话可以一波了！”
沈河看着屏幕上灰掉的队友头像，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了敲。
“能守。”他在语音里说，声音很平静。
“你去断后线和上路兵线。”沈河语气没有一丝慌乱，“他们只有两波兵线，我能清完。”
“你一个人？”
“嗯。”
周一帆点点头：“好。”
沈河一个人守在高地塔下。
第二波兵线上来，tmg辅助顶在最前面，射手带着护盾小心翼翼地往前探了一步，想蹭塔。
沈河扫了一眼技能栏，大招还有七秒，闪现在，净化在，对面中路的位移刚用过，治疗也在冷却。
只要能躲掉对面辅助的大招，净化留给对面中路的关键控制，就有机会清完这波兵线。
tmg的辅助一直用技能逼他走位，想找到强开的角度。他卖了个破障，一发控制技能毫不犹豫地丢过来。
沈河几乎是同时交出闪现，只是硬吃了一下减速。tmg打野见状直接突脸，位移拉满补伤害。
沈河用技能卡了一下对面打野的位移，没被第一时间秒掉。tmg中路的关键控制紧接着衔接过来，沈河按下净化秒解，大招刚好转好。
第一时间开出大招，范围伤害打满。兵线只剩最后一个，对面ad补上伤害，沈河丢出所有技能。
对面抗塔强开的辅助血量见底，和沈河几乎同时倒下，中野血量也不太健康。
“队友快复活了！就剩一个兵！对面三个脆皮强拆不了！还有机会！”解说很激动。
二十八分钟，asg打赢了一波二换三的团战。
三十二分钟，周一帆拿到大龙。
三十五分钟，asg一波推平。
赛后休息室里所有人都在欢呼。周一帆抱着沈河说了一堆话，沈河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只是觉得很累。
晚上回到酒店，沈河躺在床上刷论坛。
热搜第一条就是：【asg惊险晋级！styx一人守高地太帅了吧！】
底下全是彩虹屁：
“卧槽styx这波是真的神！”
“asg教练组还不出来给styx磕一个？”
“这就是天梯第一ad的含金量吗？”
“之前说他隐身的人呢？”
“河神！永远的河神！”
沈河面无表情地往下翻，看到一条评论：
“说实话，虽然这波很帅，但styx整体表现还是不如以前。前面二十分钟完全没存在感。”
“只能说消沉了半个赛季终于站出来了一次。”
“纯粉丝，期待了很久，结果这赛季高开低走，有点失望。”
“他到底咋了？被骂一次感觉都没心气了？”
这些人说得其实没错。最近比赛他打得很疲惫，不是身体上的累，是精神上的消耗。
就像上班一样，沈河想。
以前rank的时候，每一次极限操作成功都会让他心跳加速。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刚才那波守高地，明明是本场比赛的高光时刻，他也只是觉得累。
完成了一个困难的操作，然后呢？没有任何成就感，只有一种“终于结束了”的解脱。
不只是游戏，生活也一样。每天醒来、训练、吃饭、睡觉。偶尔出去跑步，仅此而已。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也没什么特别想见的人。
沈河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心理治疗确实缓解了他的精神压力，但失去的热情却很难找回来。
季后赛打完会有一段挺长的休息时间。
他想，或许可以趁那段空闲出去走走，改善一下状态。否则下赛季他可能连应付的能力都没了。
他拿了asg的工资，至少，得把下赛季的比赛打好，再考虑别的。
这么想着，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沈河拿起来一看，是陈豫川发来的消息。
“季后赛前可以见你一面吗？”
沈河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