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称呼
“老大, 那个卢陟怎么办,家庭连环纵火案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崔维斯朝审讯室里看了一眼,卢陟正坐在里面神经质地笑着。
“而且西尔不是说他还有一个同谋吗?这家伙自从来到警局之后就精神病发作似地一直复述着他烧死他父母和猎杀那些孩子的经过, 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西尔芙林手臂搭在座椅扶手上,手指时不时敲击两下把手, 脑袋后仰倚着头枕, 金色发丝柔顺地向两边垂下, 像阳光渲染过后的小型瀑布, 金框眼睛后面一对静谧的蓝色眼睛眯着, 看起来很是懒散, 整个人瘫在椅子里, 双腿来回曲直, 借地轻轻发力, 左右转动着办公室转椅, 时不时还前后移动两下, 看起来好像玩得不亦乐乎。
此时,西尔芙林忽然停住了转动椅子的动作,偏头问兰亭:“之前谈话的时候,你是不是跟我说过, 福利机构的人对这个小镇的人员信息最了解?”
“是这样。”兰亭点点头。
“卢陟一时半会儿审不出来什么,就之前我和组长在小木屋里对他进行的简短探话来看, 他对他那个同伙不是一般的忠诚, 像狗对着主人一样死心塌地, 他应该是视那人为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知己,老套狗血一点来讲,他可能还把他看作是他灰暗世界里的救赎, 他觉得是那人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现在到了警局审讯室他谨慎得很,没点证据勾着他,他不太可能对我们透露出一星半点的东西。”西尔芙林懒懒说道。
接着,他坐直身体,又问当地警局的警员:“卢陟长期蜗居在深山老林里,没有正儿八经的工作,收入来源是什么——他这种情况,照你们这地方的规矩,应该会有福利机构的资助吧。”
警员点头,有些无奈地说:“应该是有的,我们这的福利机构资助范围与力度都很大,可以说养死了很多混吃等死的人。”
“那你们可以查到卢陟是在哪家福利机构申请的资助吗?”
“这个……我们是没有这项权利的,在我们这个镇子上,福利机构就相当于是隐形的政府,他们的一些东西,我们是没有权利探查的。”警员有些为难地说。
“那你们有监察机关吗,福利机构的东西你们查不了,那他们的一些违规操作不当行为谁来管呢?”阿瑞贝格双手插兜看着他,语气像是质问员工的领导,不含任何愤怒与不解,有的只是无形当中的压迫感。
阿瑞贝格是天生的领导者,许多人都这么说。良好的家境与从小接受的精英教育让他养成了自信从容不迫的气质,漫不经心却又掌握一切,他身上有种复杂的气场,温文尔雅又冷锐锋利。
他有领导者的力量却没领导者的架子,平时也会参与到组员的各种玩笑里去,还一言不合就自掏腰包给全处的人发放福利,荣获过刑事调查局内部“最受喜爱领导”评选的第一名。
但没有人会怀疑,他认真起来后的不怒自威。
那名小警员磕磕巴巴半天,“这……”“那……”“我……”三套毫无内容的辩解语句排列组合颠三倒四地吐出,终于被阿瑞贝格抬手打断,他轻笑了一声,嘴角的弧度小得几乎无法发觉,笑意也从未真正到达眼底,状似揶揄地说:“我明白,你们这道德水平高,大家都很自律很有自控力,不存在我说的这种情况——没关系,你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等警员带着忐忑回到自己工位上后,阿瑞贝格神色骤然冷淡下来,扭头跟崔维斯说:“现在打电话给玄文,让她去查,然后让她写一份申请递交给行政调查总局,要求彻查莫斯小镇潜在的违规行政现象,我回去之后再补一份报告和声明。”
崔维斯比了个“OK”,立马给玄文拨去了电话。
“稍等,马上就好。”电话那头的玄文快速敲击着电脑,“莫斯小镇,卢陟,莱普特,福利申请——找到了,嗯,很有意思,有一家叫“雀生”的福利机构固定每月都会给他打三千到六千不等的资金补助,在这样一个经济欠发达的小镇里都抵得上别人一个月累死累活打一个月工赚的钱了,他是有什么亲人在里面工作吗?”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雀生’这家福利机构很有名,算是他们镇上的中流砥柱,不过主要是进行孤儿救助及家庭纠纷调节,大部分资助的都是未成年的儿童,像卢陟这种‘大龄婴幼儿’倒是很少见。”
兰亭补了一句:“安娜接受的资助就是来自这家机构。”
阿瑞贝格朝兰亭点点头,然后继续问玄文:“这家机构的经营者是谁?”
“叫比尔森 ,他倒是个大好人,成年后就离开小镇去外面奋斗,打拼十年赚了笔大的,立马回来建设家乡了,什么乐于助人的好事都有他一份,看着还蛮无私奉献的。”
“倒是成这个‘极具道德感’小镇的美好品质浓缩融合体了,他们小镇该把他标榜为代言人。”西尔芙林又开始玩转椅,闻言也不忘嘲讽一句。
“我就喜欢听小芙说话——我玄文从始至终都认为,任何完美到毫无瑕疵的履历下都潜藏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完美无瑕才是最大的瑕疵。”玄文在电话那头附和了一句,然后告别:“好的,玄文的帮助到这里结束,有任何需要随时再打给我,祝你们顺利,我在电脑环抱的中心永远支持你们。”
“小芙?”阿瑞贝格调侃道。
他对组员们私下取的爱称外号并不是很了解,上一案在飞机上又恰好错过了福加和西尔有关称呼的前半段聊天话题,所以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他们称西尔芙林为“小芙”。
西尔芙林立马把椅子进行了一百八十度的旋转,背对着他们,双手撑着额头脑袋垂下来,尴尬地小声嘀咕了句:“怎么这个称呼还存活着啊。”
“小芙?”阿瑞贝格见西尔芙林带着浓浓躲避意味的动作,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而是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这一遍语气中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西尔芙林终于转了过来,耳廓还带着未褪的红意,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喊他“小芙”他只是会感到别扭与尴尬,也不是非常抵触,但这两个字在阿瑞贝格嘴里一过,莫名其妙地带上了点难以形容的令人面红耳赤的意味来,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阿瑞贝格的语气太不正经了,西尔芙林想。
他抬头盯着阿瑞贝格辩驳:“我并没有认可过这个称呼。”
“啊,我倒是觉得这个称呼挺好的,很衬你,也很可爱。”阿瑞贝格笑着回道,之前因为当地警局的无能而带来的不爽感一扫而空,果然,美人被逗弄之后的有趣反应会让人的愉悦感大幅提高。
西尔芙林的一些小动作真的很可爱,阿瑞贝格想。
“我们还是快点去‘雀生’那里走一趟吧,大少爷。”西尔芙林发现面对阿瑞贝格这种嘴贫的天赋型选手,与他争辩就会落入他的言语陷阱中,越辩越无力,只有以毒攻毒,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才能使自己不落下风。
“哈?”阿瑞贝格听到这个久违的的称呼非常惊讶,这还是他刚入职调查局时同事们对他的戏称,已经很多年没人这么喊过他了,因为“大少爷”这种称号听起来总有种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又嚣张跋扈的富家子弟气息,而他阿瑞贝格只沾了个“富家子弟”,也过了年轻气盛遇到不爽的人或事直接上去干的年纪,所以现在这个称呼配他怎么听怎么违和。
他想起了西尔芙林刚来时福加在飞机上花里胡哨吹捧他的话,一下明白过来西尔芙林知道这个称呼的原因,不着痕迹地看了福加一眼,并没有过多停留,然后又笑眯眯地对西尔芙林说道:“很显年轻的叫法,感觉我又变成了初入职场的愣头青,那时候不知天高地厚,行事作风也比较激进不加思考,还不如你冷静沉稳,如果我那时候就碰到了现在的你,现在你就是我老大了,小芙组长。”
西尔芙林放弃比赛,他这种后天努力者果然还是比不过天赋异禀的人,夹枪带棒的嘲讽才是他的舒适区,这种需要情商需要语言艺术的比拼,还是默默退出比较体面。
一旁的福加在感受到阿瑞贝格那平静的不到一秒的一眼时,就暗道不好,多年一起共事的经验让他这种粗线条的人都敏锐捕捉到了危险的来临,后面听到阿瑞贝格说自己当年是愣头青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敢保证,阿瑞贝格就没有鲁莽激进的时候,最多是那种“专治不服”的大佬,也很考虑时间场合格局,做事从来不会闹得太难看,永远不失格调。
老大真的为了逗弄人什么话都说的出口啊,福加不禁感叹。
但他马上就要收回“不失格调”的想法,因为阿瑞贝格开始布置任务了——
“我和西尔去‘雀生’看看,崔维斯和乐衍带上几个当地警员去看下最近两起案件的案发现场,福加,你就呆在这里,用你的真诚与永不熄灭的热情去打动卢陟,撬开他的嘴吧。”——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之后两人进行某些不可言说的事情——
西尔芙林一手扶着阿瑞贝格的腰,一手捋了捋汗湿的头发,眼尾被刺激得发红。
快要到结束的档口,阿瑞贝格突然停下一起一落的动作,弯腰亲了一口西尔芙林的脸颊,然后喘息着在西尔芙林的耳边含笑轻声道:“小芙,你好可爱。”
西尔芙林瞪大眼睛看着他,整张脸都红透,用了点力气让他闭嘴。
但他还是没有闭嘴,反复“小芙”“小芙”地叫着。
两人同时到了结束的时候。
第24章 雀生
西尔芙林和阿瑞贝格来到了“雀生”, 那实在称得上是这个小镇最宏大的建筑,也不愧为小镇上最权威的机构。
正前方是主楼,为行政与服务中心, 设有接待大厅, 咨询处,以及社工办公室。左侧是居住区, 分为员工宿舍和特殊照护房, 右侧则是公共活动区, 包括食堂、花园、技能培训室, 甚至心理理疗室也设在那里。
这一整套下来, 设备功能齐全, 可以自成一个小社会。
“看来这个比尔森真是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啊, 建成这个可是一笔很大的数目。”西尔芙林大致扫了一圈“雀生”的构造, 感叹道。
“是个人物。”阿瑞贝格客观评价道, 然后带着西尔芙林来到咨询处, 亮出证件, 对接待人员说:“调查局的,麻烦帮我请一下你们这的管理员比尔森先生,我们有事询问他。”
接待人员也是第一次碰到调查局的人,有些紧张地回复:“好的, 请稍等,我现在就给我们管理员打电话。”
西尔芙林随意地看向旁边的社工办公区, 一个棕色头发的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人头发不长不短, 却修剪齐整, 眼底乌黑青紫,像是长期睡眠不足,手指抖动频繁, 眼睛一直往他们这边瞟,看起来有种莫名的焦躁感。
西尔芙林身体前倾,低声询问接待人员:“您好,我想问一下,13号工位的棕发社工叫什么名字?”
接待人员下意识想偏头去看,西尔芙林拦下了她的动作,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要盯着他看,只用告诉我他的名字,你们这的工位都标了序号,对应人员应该可以直接查到吧。”
那人一副神经紧张的模样,别人的凝视肯定会引起他的注意,在情况未定的时候还是不要打草惊蛇,西尔芙林刚刚都只是视线轻扫过去,没有让他感受到过多的关注感。
“哦哦,好的——他是叫,丘奇。”
西尔芙林记下这个人名,简单道谢。
“你也注意到他了?”阿瑞贝格凑近西尔芙林问道。
“他给畏畏缩缩的,表情、动作、神态都藏不住事,简直把‘我有问题’四个大字标红写在脑门上。”
“他还给人一种……矛盾感。”阿瑞贝格补充道,他拉着西尔芙林往后前方走了两步,“你从这个角度悄悄看一眼,他的桌子很整洁,像是强迫症,但他的衬衫袖子却卷得很乱。”
没等他们多聊一会儿,比尔森就过来了。
他并不算高,一米七出头的个子,身材却还算健壮,熨烫平整的衬衫袖口卷起两折,露出右手手腕上的机械表。
他有一张看着就很让人放心的面孔,长得就像乐于助人的好人,方正的国字脸,眉毛浓密,嘴角带笑,唯一突兀的是右眼眼尾的一道疤痕。
“您好您好,调查员先生,我是比尔森,这里的管理员,请问你们前来是为了什么事呢?”比尔森先是弯腰和阿瑞贝格握了握手,再把手伸向西尔芙林。
哪知道西尔芙林压根不为所动,双手插在外套兜里,没什么表情地说:“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
语气中却没什么歉意。
比尔森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尴尬与不爽,立马收回手冲他摆了摆,“没关系没关系,只是我的职业习惯,有很多人和您一样不喜欢和别人握手。”
接着,他又招呼接待员给他们拿了两杯水,带着他们去旁边的茶几上坐。
阿瑞贝格喝了一口水,然后正式开启了问话:“我们正在查的一桩案件,与一个叫卢陟的人有关,我们查询到,他的收入来源完全倚仗着你的福利机构,而且,就我们所了解,他也是你们福利机构较为特殊的客户,你们大多数面向的是经济家庭困难的未成年群体,可以说下原因吗?”
“卢陟?”比尔森先是一愣,然后才想起来这么一号人,“哦,你们是问那个住在森林里的卢陟是吗?”
阿瑞贝格眉梢挑了挑,然后点头:“对,就是那个卢陟。”
“他啊,就是我之前救助过的可怜人,有一次他昏倒在树林边的公路上,被我撞见送到医院去了,当时大致了解了一下他的情况,他无父无母,也没有什么能在社会生存的技能,长期生活在树林里,温饱都很成问题,你说我就是干这一行的,他也符合福利资助的条件,能帮就帮了。”
“你们说他和这里的一桩案件有关系,是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家庭纵火案吗?”比尔森问。
“你倒是挺了解。”西尔芙林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这时突然来了一句。
“啊,因为最近这事闹得很大嘛,全镇的人都知道了,我们这平时也不会发生什么大到惊动调查局的刑事案件,就只能想到这个了。”比尔森解释道。
“你好像并不惊讶他和这个案子有关,他毕竟与你们机构挂钩,也是你亲自救助过的人,你一点都不担心吗?”西尔芙林抱胸审视着他。
“说实话,我和他并不熟,当年只是举手之劳,我还这样帮过许多人,我总不能一个一个去查他们的道德品行如何,有没有违法犯罪过吧,帮人还要进行严密的筛选,那不是太故作姿态了吗?”
“我不意外是因为他脱离正常社会太久了,你知道,我们小镇大多数人都非常友善,大家都像一家人一样,我很难想象有人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但他这种长期与正常人、正常环境脱轨的人,可能会慢慢丧失一部分人性,做出这种事情也不让人惊讶了。”
“我们只说他和这件事有关,你好像很笃定他是凶手。”阿瑞贝格接话道。
“啊,我以为警察的‘有关’就是表示嫌犯的意思,抱歉,我先入为主了,所以现在凶手还不确定是吗?”比尔森有些窘迫。
“不是,他目前牵涉到的是另一起案子,有几个孩子玩‘抓住火娃娃’游戏时身亡了。”阿瑞贝格直到这时才跟他交了底。
“孩子?”比尔森瞪大了眼睛,语调提得很高,震惊到失态。
“抱歉。”比尔森低头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继续说道:“我很喜欢孩子,设立这个机构的初衷也是想为那些失去亲人或是家庭困难的孩子提供帮助,我实在……实在接受不了有人这样残忍地杀害那么多孩子。”
“所以请您尽量多配合我们,这样才能为那些孩子申冤不是吗?”阿瑞贝格说。
比尔森点头,“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你是直接对接卢陟的资助金吗?”阿瑞贝格问。
“不是,是丘奇对接的。”
西尔芙林听到“丘奇”的名字时坐起了身,问比尔森:“你对丘奇了解多少?”
“他是孤儿,小时候家庭遭遇失火,父母双亡,我们救助了他,他也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成年后就直接到我们机构工作了。”
阿瑞贝格蹙起眉头,对比尔森说了句“稍等”,示意西尔芙林出来一下。
他再次找出最开始的案件资料,仔细看了一遍,“当地警局递交给我们的资料都没对那些孩子进行什么描述,也没有孩子的照片、姓名等基本资料,像有意忽略似的,导致我们一开始也被引导着忽视了这点,那些留下来的孩子,是关键切入点。”
西尔芙林点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些留下来的孩子,都被这家福利机构收留了。”
他们再次回到比尔森面前,阿瑞贝格单刀直入道:“家庭纵火案留下来的孩子,是不是你们在收留?”
“对的,他们现在住在特殊照护房。”比尔森被他们出去一趟就完全改变的谈话风格弄得一愣。
“好的,之后可以允许我们和他们聊聊天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得等他们进行完下一次的心理治疗,你知道的,经历过这种事的孩子,心理都收到了极大的创伤,无法立刻接受问询的。”比尔森有些为难。
阿瑞贝格说:“好,还有一件事,丘奇今年多大了,他家遭遇火灾那年是十年前吗?”
“对的,是十年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丘奇应该23了。”
那就没错了,十年前那个被砸晕留下一命的孩子,正好是13岁。
“好的,我们要去找丘奇聊聊。”阿瑞贝格说。
“我带你们过去。”比尔森站起身,对他们比了个请的手势。
路上,阿瑞贝格突然问了一句:“比尔森先生,好奇问一句,您今年多大了?”
“28,怎么了?”比尔森惊讶于他突然问到自己。
“没什么,觉得您年轻有为,又热心肠。”阿瑞贝格笑笑。
“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作为,真是很了不得,我们组长和你一个年纪,成就却远远不及,而且你的觉悟也很高,愿意放弃外面打拼得来的一切,回乡建设,比尔森先生,这年头已经很少您这样无私奉献的人了。”西尔芙林也懒懒附和一句。
“过奖了过奖了。”比尔森被他们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阿瑞贝格转头看向西尔芙林,眼带笑意地用手指了指他,示意他不要太过分,怎么还踩一捧一。
西尔芙林突然侧身过去,在阿瑞贝格耳边轻声说道:“我骗他的,在我看来,他远不及你。”——
作者有话说:对于昨天的嘴炮之战,我们小芙其实还没认输[狗头]
第25章 压迫
阿瑞贝格偏头看向他, 那张向来透露着优雅温淡稳重从容的英俊面庞上,罕见地出现了超出掌控的讶异。
西尔芙林的语气其实没什么特别,因为说话声音刻意压低变轻, 更听不出其中所蕴含的情绪。
但那双美丽的蛊惑人心的蓝色眼睛, 补足了平淡语句下的情绪,像夜晚被月色渗透泛着粼粼波光的海面、由偶然的风与刹那光辉揉碎拼凑出的海面, 眼尾弧度微微向下, 诉说着似有若无的撩拨——
又或许只是傲娇和得意, 打赢了一场仗的愉悦。
西尔芙林站直身体, 双手向后背着, 眯了眯眼, 歪着头又说一句:“我是认真的, 你比许多人都厉害。”
阿瑞贝格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伸出手去捏了捏西尔芙林的右脸, 没等西尔芙林反应过来, 又立马放下手, 笑眯眯地说:“非常感谢你的赞美,小博士,你说话的艺术性日益见长。”
说完,阿瑞贝格欣赏了一下西尔芙林的表情, 然后打了个响指,欢快地说:“跟上了小博士, 我们要被落下了。”
说真的, 西尔芙林被捏脸后震惊的表情, 很像他隔壁那户人家养的长毛布偶猫,被摸尾巴后会瞪大眼睛愤怒地冲你喵喵叫。那一瞬间,阿瑞贝格有种被猫爪拍了一下的感觉, 不轻也不重,只是让他心里泛痒。
……
比尔森走到丘奇的工位旁边,将手轻搭在他的肩膀上,温和地说:“丘奇,两位警探有些事情想问问你,你如实回答就好。”
丘奇先是站起身怯怯地抬眼看了比尔森一眼,缓慢地点点头,然后才滯塞地对着西尔芙林和阿瑞贝格鞠了一躬,结巴着说:“警官……警官们好。”
西尔芙林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梢,近距离扫视了一圈他桌子上的东西,单手拿起了放在桌子右上角的药瓶,冲他挥了挥:“介意我看一眼吗?”
丘奇眼睛下垂着没看他们,双手放在身前不断搅弄着,闻言慢半拍地说:“哦,哦,可以——可以的。”
“别紧张,放松点,你来这儿多久了?”阿瑞贝格指了指他藏不住焦灼的手指,语气松散,似是随口闲聊,以此来缓解他不可自制的紧张。
“我,我在这工作五年了。”丘奇回答道。
阿瑞贝格摇头,笑着又问一遍:“我问的是你来这儿多久了,不是你在这工作多久了。”
“噢,嗯,我……大概十年了吧。”丘奇头还是低着,不敢看他们。
“十年啊,那蛮久了。”阿瑞贝格仿佛只是随口感叹了一句。
西尔芙林拿着他的药瓶看了看成分,白皙细长又充满骨感的手指不断把玩着那一瓶白色的小药罐,然后边慢慢放回去边拉着调子说:“你失眠得挺厉害啊,有焦虑症吗?”
丘奇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有点睡不着觉。”
“嗯,睡不着觉——听你们管理员说,你小时候家里失火因此失去了父母家人,是这个的缘故吗?”西尔芙林又问。
“我不知道。”丘奇依旧低着头小声回答。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知道为什么在我们刚进来时自己那么焦虑地频频打量我们吗,知道自己这不正常的极端紧张感是从何而来吗?”西尔芙林语气咄咄逼人。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丘奇的声音带了点哭腔。
“啧,抬起头,看着我。”西尔芙林的声音很冷,没带任何情感,但其中的命令意味让丘奇身体一抖,缓慢地抬起头。
那个金发警官这样近距离看真的非常好看,光晕下每一丝金发都裹着蜜糖般的光泽,衬得皮肤白得透光,五官精致中带着隐约的棱角,镜片后的蓝眸却泛着极寒天中冻结湖水下的冷冽。
这样的眼神让丘奇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这时旁边浑身透着精英贵族气的西装探员也开了口,他的语气倒是带着笑意,话却不是朝丘奇说的。
“看来你们这的心理治疗不到位啊,这孩子的心理健康很成问题。”
丘奇年纪并不小,看起来也有二十来岁,但心智很明显地不成熟,且无法控制自己机体的各种反应,极度的紧张、焦虑,注意力很难集中,别人说话他要反应半天,或者根本反应不过来。
“我很好奇,他这样的精神状态,真的能在这工作吗?”阿瑞贝格笑着看向比尔森,眼里却无笑意。
“啊,他平时一般不这样,心理治疗也很有成效,可能再一次接触到警官,唤起了他之前痛苦的回忆,警官,我觉得他现在可能不太能接受问询了。”比尔森微笑,看起来礼貌又得体。
阿瑞贝格突然说:“我们分开聊吧。”
“什么?”比尔森不解。
“我和你,西尔和丘奇。”阿瑞贝格说。
“可是我说他现在的精神状况不适合接受问询了,而且如果我不在,他更会精神失控。”比尔森满脸不可置信。
“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们的这位警探非常专业,他是心理学博士,保证不会让他出什么严重的精神问题。”阿瑞贝格仍旧笑着,语气却不容置喙。
西尔芙林确实有心理学专业的博士学位,但他可不擅长什么心理安抚,他只擅长心理击溃,闻言斜眼瞟了阿瑞贝格一眼,然后站直身体,将掉落耳侧的发丝捋至耳后,转过身对比尔森很假地笑笑,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微微弯腰,眼睛眯起来让人看不见其中的冷漠无情,“是的,我非常擅长心理安抚,我可以给你看我的博士学位证。”
警官把话说到这份上比尔森再拒绝就有点不识好歹了,他轻扫一眼丘奇,然后点头答应。
等到阿瑞贝格带着比尔森走开,西尔芙林才再次看向丘奇,他将眼睛摘下来别在上衣口袋里,没了眼镜的遮挡,那双蓝色眼睛少了点冰冷的色彩,不再显得那么无情。
“你有点怕你们管理员,为什么?”西尔芙林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丘奇肩膀一抖。
“我没有……”他小声辩解。
“我没瞎,我也不蠢,你真以为我们这些人这么好糊弄?一句‘我不知道’就可以把我们打发?”西尔芙林边说边从他身后走过,从他的左边来到右边,然后弯腰看向他,语气像是真的好奇。
“你一开始敢那样频繁地打量、观察我们,现在却不敢抬头看,”到底是因为你的敏感、脆弱,还是因为你的管理员向你暗示了什么?”
西尔芙林没有错过比尔森将手搭在丘奇肩上时丘奇那畏怯的一眼,也没错过比尔森走时停留在丘奇身上的视线,那个视线中可不含什么关心,倒像是某种警告。
“我……只是敬重我们的管理员,没有别的。”丘奇摇头否认。
西尔芙林蹙眉,“你看着我——这里的心理治疗并没有把你治好,你完全没必要……”
“不,不是的,”丘奇这会儿终于肯直视他,“我被治好了,我很感谢我们的管理员,他拯救了我。”
西尔芙林在这个话题上没法和他继续,于是选择换个关键问题试探一下他的反应——
“莱普特,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们管理员说是你在对接他的资金补助。”
“哦,是的,他是我们管理员偶然救下来的人,后面看他情况困难我们才对他提供资金补助,派我来和他对接是因为我们有着相似的遭遇,据他本人说他小时候也因为一次意外失火而失去了双亲。”丘奇说出这一段话时意外地流利
“你怎么知道他以前叫莱普特,这么私密的事情他也告诉你了吗?”西尔芙林话音一转,语气强硬带着质问。
“什……什么?”丘奇显然懵了。
“我说的人,现在叫卢陟,这是他后来改的名,之前他叫莱普特,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改名也牵涉良多,他为什么会告诉你?而且对于一个很多年未曾使用过的名字,可能本人乍一听都要反应一会儿,你却一下子就对上了号,将莱普特和卢陟自动对应到了一起,”西尔芙林声音不大,但却让丘奇不断冒着冷汗,手指颤抖,“再次回答一遍我的问题,你和莱普特,也就是卢陟,到底是什么关系?”
“因为……因为我是他的对接人员嘛,所以关系就好一点。”丘奇语气僵硬地说。
“是吗,他现在被确定为一起恶性虐杀儿童案的凶手,还牵涉着另一起连环家庭纵火案,而且我们有理由怀疑,他有同谋,也就是帮凶,现在你再对我说一遍,你们的关系好。”西尔芙林语带压迫地开口。
那双蓝色眼睛因为少了眼镜的过滤而少了几分冰冷,却也因为少了眼镜的遮挡,里面的审视与嘲讽毫无遮拦地溢出,让人遍体生寒,让人无所遁形。
丘奇脸色仓皇,半天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阿瑞贝格突然表情严肃地快步走了回来,开口就是一句:“丘奇,我们要搜查你的房子。”
第26章 关心
丘奇抬头呆愣地看着他, 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
西尔芙林皱起眉头,细长的手指蜷起,闭上眼睛按了按鼻梁, 然后再睁眼把眼镜戴上, 突然转头问丘奇:“你六月三十号晚上七点左右的时候,人在哪里?”
丘奇的身体很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不易察觉, 但还是被西尔芙林捕捉到了。
他低下头, 像是在思考, 又像是单纯的沉默, 过了许久之后才开口道:“……在送快递。”
“送快递?”西尔芙林语气讶异。
一旁跟着阿瑞贝格过来的比尔森说:“我们镇上没有正儿八经的快递员邮寄员, 一般都是我们这些福利机构的员工从统一的快递存货仓帮忙送去各户人家。”
“你们福利机构的服务范围倒是挺广, 一个月多少薪酬值得你们这么无私奉献——送的哪家的快递?”
“一个月——”没等丘奇说完, 西尔芙林就不耐烦地抬手打断他, “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前一句话不是个疑问句, 你不需要回答,我也并不真的关心,你只需要告诉我,送的哪家快递。”
“……修坂街道166号。”丘奇轻声答道。
“达摩家对面那户。”阿瑞贝格听不出语气地开口。
“你们管理员说你就住在‘雀生’的员工宿舍, 现在,把钥匙给我, 等会儿会有警察来带你去警局坐坐。”
“我不去警局……我不去警局, 警官, 我为什么要去警局?”丘奇突然大幅度地摇头,动作剧烈地往后退,整个人像犯病了一样, 大声嚷嚷着。
周围的同事从一开始西尔芙林与阿瑞贝格过来就忍不住往这边看,此时见到平时木讷不怎么说话的丘奇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声响均露出了讶异的神色,比尔森走过来对着边上的员工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说:“大家工作都辛苦了,中途休息一下,先散了吧。”
然后又轻轻拍着丘奇的背,缓声安抚:“没事的,他们和这里的其他警官不一样,你可能做错了事情,他们只是来查明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没关系的。”
见丘奇还是浑身颤抖,频频摇头,无奈地对阿瑞贝格说:“警官,丘奇有点心理问题,我可以陪他一起去吗,好照看他。”
“怎么,你也很擅长心理安抚吗?”阿瑞贝格挑眉看他。
“这个倒不能说是擅长,但他毕竟是我救助过的孩子,我得看着点他。”比尔森眉目间露出点疲倦。
“开个玩笑,当然可以,倘若世间多些你这样富有责任心的热心肠,我们探员的工作都要轻松许多。”阿瑞贝格对比尔森笑笑。
“过奖了过奖了——丘奇,现在,把钥匙递给我好吗,我会陪你一起去警局,不用害怕。”比尔森继续劝慰丘奇。
半天,丘奇才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了过去。
阿瑞贝格注意到钥匙出口袋时带动出来的几张餐巾纸,没有说什么,只是接过钥匙,对西尔芙林说:“福加马上就到,我们待会儿跑一趟他宿舍。”
西尔芙林点头。
阿瑞贝格又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瓶眼药水,是之前西尔芙林跟他说过的,他常用的牌子。
“是不是眼睛不舒服,我帮你备了瓶眼药水,要不要滴两滴?”
西尔芙林看着阿瑞贝格手上的那个小小的瓶子——阿瑞贝格递过来的手上戴着一块华贵的名牌表,表壳在灯光下泛着晚霞余韵的温润光泽,手腕移动间牵起一带碎光,毫无疑问,这是一块极尽奢华的表。
但西尔芙林只是看着那块华美的表前方的毫不起眼的药瓶,仿佛那浸润着雪峰顶端的冰晶与辉煌宫殿的鎏金的机械之心,并不存在于那精密的表盘底下,而浸泡在那药水之中。
西尔芙林有时候觉得,阿瑞贝格那些令人措不及防又无所适从的关心,那些他之前二十几年的时光中几乎从未接触到的妥帖的关照,像平静海面下的暗流,你很难辨清它的轨迹,你不知道它始于何处,不知道它因何而来,也不知道它最终会去向何方,西尔芙林唯一知道的是,他这片冰冷颤抖着的海,确实会因为那些细密的暗流,而染上一丝温度。
他从不是一个轻易会感动的人,但也很难对这种无微不至的关心无动于衷。
“你……真的又去买了,还随身带着?”西尔芙林没有看他,视线黏连着药水瓶,嗓音轻轻,像抚过海面的一阵风。
“上次你发过来的时候我就去买了,我看你眼睛很容易不舒服,而且你好像经常忘记带药,我就帮你备着了。”阿瑞贝格手往上提了提,噙着笑意,“快滴一下,眼睛都有红血丝了,漂亮的蓝色可不能因为这个被破坏了。
西尔芙林一手接过眼药水,在手心处握了两秒,一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他有意避开阿瑞贝格的视线,没有让他再看见自己的蓝色眼睛。
他转过身,迅速地在两眼各滴了两滴眼药水,闭眼缓了缓,然后把药瓶重新递给阿瑞贝格,有些不自然地说:“那就麻烦你继续帮我收着它。”
事实上,西尔芙林很喜欢穿有口袋的衣服,他全身上下有八个口袋,不存在无法收纳眼药水的情况,但他还是让阿瑞贝格帮他保管,即使他很不接受这个现实,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想留住这份关心。
西尔芙林不是需要依附他人的情感与态度存活的人,他大多时候都不在意,不在意他人的情绪,甚至不在意自己的情绪,但当真正接触到来自另一个人纯粹的、细腻的照顾时,他居然也会觉得,这是一种很美妙、很让人留恋的感受。
阿瑞贝格没有问他原因,只是欣然接受了“西尔芙林的收纳管家”的身份,把眼药水放回了原位。
没一会儿,福加就赶到了“雀生”,风风火火地进来问阿瑞贝格:“老大,情况你都了解了吧?”
阿瑞贝格点头,然后对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压人回警局了。
福加没再多说什么,给丘奇戴上手铐,看到比尔森跟过来时有些讶异,看了阿瑞贝格一眼。
阿瑞贝格只说“他不用戴。”福加便也没多问,带着人走了。
西尔芙林和阿瑞贝格往员工宿舍的方向走,不用西尔芙林开口问,阿瑞贝格已经自发地解释起来——
“乐衍在刚刚打点话给我,他们在最近发生的两个纵火案的案发现场中发现了一些共性,现场留存着大量白色和灰白色的灰烬,质地较轻,同时也在角落里发现了一点黑色残渣,经检测为硝化纤维,那些残渣是燃烧不完全的残骸。沿着火势蔓延的路线来看,不难发现凶手在房子的各个角按特定的直线等距离设置了点火点,以确保火势能够均匀、对称地蔓延,而卫生间没有燃烧痕迹,猜测凶手应该是从卫生间进入房子里,劫持小孩的。”
“规划到位,凶手还有强迫症。”西尔芙林评价道。
“他对距离的把控堪称精细,到了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疯狂的地步。”阿瑞贝格回道,他看了西尔芙林一眼,又转过头去快速地说:“你刚刚那样问丘奇,应该是马上反应过来了,对吧?比尔森是个很奇怪的角色,丘奇这种把焦虑摆在明面上完全不懂得伪装的人,并不符合我们对卢陟同伙‘领导者’、‘运筹帷幄者’的侧写,他看起来比卢陟要胆小懦弱一百倍,而比尔森则完全不同,他很擅长控制人心,也给人一种领导一切的感觉,他确实更符合我们的侧写,也与卢陟有交集——”
“但是——”西尔芙林挑眉看他。
“你问时间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阿瑞贝格笑笑,“我和他闲聊了几句,套出他在六月三十号晚上七点前后两个小时里,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这段时间他就在‘雀生’,在这么多员工眼前,招待一个外地来的投资者。”
“但这只是降低了比尔森的嫌疑,不是吗?”西尔芙林说。
“对,但还有一件事,加重了丘奇的嫌疑,”阿瑞贝格声音缓下来,“我让玄文去查了,现在基本确定,丘奇就是十年前那起家庭纵火案,被砸晕留下的那个孩子,而且她还查到,丘奇和卢陟当年和家里的关系都不好,他们的父母均有很严重的家暴行为。”
“卢陟的案子先发生于他三个月,三个月后,他的家庭遇难,这两桩案子在当时都没有什么结果,留下的这两个孩子也奇异地不追查不追究,十年后,凶手才再次犯案,我们假定了卢陟是这几起家庭纵火案的凶手之一,丘奇这些年一直和卢陟有联系,是怎么没发现任何端倪的,况且卢陟能因为长期生活在暴力之下而弑父弑母,丘奇也未必不会把杀他全家的卢陟视为救星。”
“而之前卢陟展现出来的一切,都只是他在自导自演——他才是那个领导者,只是在错位扮演从属者的角色。”西尔芙林接过话。
阿瑞贝格说:“对,现在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我刚刚也套了丘奇的话,他知道卢陟的原名是莱普特,他们共享着彼此的秘密。”西尔芙林低声说——
作者有话说:以后西尔就会躺在阿瑞腿上让阿瑞帮他滴眼药水啦[狗头][狗头]
小芙这样的人,感动到了表面上也是平静的,即使不平静也会伪装成平静的样子,但内里其实在经受着剧烈的震荡,他会默默把阿瑞划分到“特殊存在”的分类里
现在其实还没喜欢上啦,西尔只是觉得阿瑞是很特别的那一个,但暂时没想好具体的定位
阿瑞则是处于对西尔产生保护欲与呵护欲的阶段,还没达到喜欢的范畴,但毫无疑问他对西尔是绝对特殊的,他其实并不是一个会关心他人的人,大多数时候是下意识地端一个“绅士”样,但面对西尔就会不由自主地有真正去呵护的冲动
第27章 肌肉、脆弱
“令人欣慰的是, 第二次的体验比第一次好很多。”西尔芙林看着面前简陋狭窄却不失整洁的宿舍评价道。
上一次搜查房屋的经历仍然让他印象深刻,如果再让他被一堆散发着有强力催吐效果的生活垃圾与极具多样性的虫子淹没,他会发疯的。
“我会尽量少给你安排点环境糟糕的外勤工作的。”阿瑞贝格看见西尔芙林打开门时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 不禁失笑道。
“组长大人、主管大人、贴心的大叔先生, 你这样会害了我,你让那些从无数腐烂尸身中走出来的探员们怎么想, 我真要成走后门的那一个了, 而且这样也不利于我的个人成长。”西尔芙林边走到丘奇的卧室扫视一圈边说道, 声音散漫, 拖腔拿调。
“不用担心, 你本来就是特聘过来的, 特殊的待遇是你实力的证明——”阿瑞贝格也走进卧室, 打开丘奇的衣柜, 单边眉梢挑起, “哈, 就两件衣服, 有点拮据啊。”
他拉动衣柜的其他抽屉,发现其中的一个上了锁,想了一下玄文发过来的资料上丘奇的生日,尝试输入, 结果错误。
“当然,如果你非常渴望上进、想要成长的话, 我也可以专门挑选那些条件很差的外勤任务留给你, 加速你的个人成长。”阿瑞贝格又输入丘奇遭遇家庭纵火的日期, 老式锁孔顺利旋转,他将锁卸下,拉开柜子。
“快告诉我你只是在开玩笑, 我其实也没那么需要成长,而且突然觉得因为优待而成为众矢之的也不失为一种成长方式,最起码可以有效锻炼我的心理素质。”西尔芙林察觉到阿瑞贝格发现了东西,便朝他走了过来。
“找到了什么?”
“一本日记。”阿瑞贝格大致翻了一下,然后又重新翻回第一页。
“你把心放回肚子里,主管大人不会舍得真让你天天跑爬满虫子处处是污水与碎肉的外勤的。”阿瑞贝格半蹲着抬头看他,左脚的皮鞋受压折出一道痕,这个姿势让他的大腿肌肉发力,将西装裤撑紧,显出极具爆发性的力量感来。
西尔芙林敛眸往下看,突然也半蹲下来,大腿暗暗发力,他望向自己的休闲裤,发现其并没有达到一种被肌肉甭住的状态,一瞬间有点闷闷不乐。
果然还是练不出那种看起来就充满力量与狠劲的肌肉吗。
阿瑞贝格察觉到西尔芙林的走神,侧过头温声问:“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西尔芙林摇头,只是看着他认真说:“你的肌肉练得真的很好。”
阿瑞贝格怎么也没想到他在想这个,神色有很明显地怔愣,然后不可自制地低声笑起来,“谢谢,我有为了塑形专门练过,如果单靠平时需要蛮力的格斗训练,我大概会成为看着就能压死人的大块头。”
“那样不美观,你这样就很好。”西尔芙林继续评价。
“当然,我是非常追求美观的人。”阿瑞贝格笑道。
“来看看这个日记吧,丘奇的心理活动非常精彩。”
西尔芙林闻言凑过头去看——
“我不知道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是正确还是错误,但从我爸妈的态度来看,应该是错误。”
“大多数时候,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我,用拳头、用腿、用皮带、用树枝、用藤椅……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我,但有人说这是爱我,于是我就相信,这是在爱我。”
“不爱我的话,他们连管都不会管我。”
“可是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不是的,他们不爱我,我的出生是一次意外,我的母亲并不打算生下我,我是一次违背她意愿的意外,但由于镇子上不准堕胎的规定,她不得不留下我——这个不该存在的存在。”
“我的母亲恨我,因为我让她承受了撕心裂肺的痛苦,我的父亲恨我,因为我的存在,让母亲恨他。”
“这些密密麻麻的‘恨’编织成了堆叠在天上浓重的乌云,我的生命就在其中一点点的泄露。”
“我觉得有点好笑,镇子上不让堕胎是因为‘每一个来到世界上的生命都值得敬重’,可我认为,比起出生即在慢性死亡,或许胎死腹中才是我更好的结局——我的结局,应该就是我的开始。”
“我不该恨的,因为我的生命是他们给的,我不该恨的,因为他们养育我成人,我不该恨的,我应该以死来了结生……”
“我应该以死来了结生——”
“不知道是不是我歇斯底里的呼唤终于引来了上帝的注意,一场大火降临了,一场重塑我的、拯救我的大火降临了。”
“我内心翻涌起无与伦比的激动,这一天终于到来,这个结算的、肃清的日子,终于到来!”
“我原以为我会同我的父母一起死去,就像我的生是他们带来的一样,但那个男人说不是的,他温柔地对我说,他懂得我的痛苦,他有着和我一样的遭遇,我们并不该死,错的不是我们,而是他们!”
“我们从来都没有错,我们什么都没做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说,今天起,就是我的新生,我的生命从这时才真正开始。”
“……”
“我的父母死了,我该找谁复仇?当仇人已死,满腔的恨意才后知后觉地被发现,我得复仇,我要复仇,不然我会感到痛苦,我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新生!”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很高兴他和我想的一样,是的,只有将恨意也发泄干净,才能获得真正的新生!”
“他们凭什么拥有这样美满的家庭,每次我去送东西,看到那其乐融融的景象都会感到刺痛。”
“那个男孩的母亲生下他的时候,难道不痛吗,她不会恨吗?他的父亲不会打他吗,明明他那样顽劣,那样不听话。”
“他的出生,也该是错误,他们的一切,都该是错误。”
“燃尽!将一切都燃尽,只有火,只有无尽的火,能够宣泄这份恨意,能够扭转这些错误!”
“燃尽!”
……
“他的这份日记如果确定为本人所写的话,那完全可以当作犯罪独白来给他定罪,而且以这份日记的心理活动侧写出的人物心理画像也和那首‘火娃娃’的童谣相当吻合,只不过,我总觉得有种割裂感——西尔,你怎么了?”阿瑞贝格说到一半突然察觉到西尔芙林的不对劲。
他苍白的手指不断摩挲着日记本页面的一角,双目放空,那张精致美丽得令人心悸的脸突然幻化成摔碎的瓷器,所有的情绪都在那些裂痕中消弭,断裂的瓷片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经历第二次的粉身碎骨。
阿瑞贝格轻轻把西尔芙林摩挲纸张的手拿下,攥进自己手里,嗓音甚至比动作更加轻柔:“小芙,告诉我你怎么了,好不好?”
西尔芙林好像这才从游离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喉结上下滚动,缓慢抬头看向阿瑞贝格,他的眸光颤抖,像是一片碎掉的海。
“阿瑞贝格,你说……如果你的妈妈从来没有拥抱过你、亲吻过你、说过爱你,甚至从来不对你笑,她只会不断地训练你,跟你说‘这都做不到吗’、‘你在浪费你的天赋’、‘你必须完成任务’这类话,她很少会去注视你,偶尔瞥来的一眼,要么是失望,要么是冷漠,要么……是透过你注视其他人的柔情——如果是这样,她是爱你的吗?”
西尔芙林的声音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在那之下,是面对某些粉饰过后的假面即将碎裂的恐慌。
西尔芙林很少直呼他的大名,一般都是喊“老大”、“主管大人”、“组长大人”,甚至调笑着叫“大叔”、“少爷”。
开头的这句“阿瑞贝格”极尽脆弱与痛苦,如同在寂静又寒凉的深夜,独自嗡鸣的,只剩一根琴弦的琴音,紧随而来的余韵,是他小心翼翼,敏感不安,却又无法自控泄露出的心事。
此刻的西尔芙林,像失去贝壳庇护的软体动物,而这坚硬的、之前一直都毫无破绽的贝壳,由他本人亲自褪下,动力来源是信任。
西尔芙林信任他。
所以他才能从那晦涩琴音中捕捉到西尔芙林过往生活的残影,可是这一点的残影,已经足够让他描摹出那是怎样的惨烈、怎样的让人心痛。
但他不能进一步询问,甚至不能出于职业习惯下意识深入思考——“训练”是什么,透过他在注视谁,他的母亲到底是做什么的。
更加隐秘的秘密,要等西尔芙林更加信任他时去了解。
他现在甚至没法回答什么,像是被水浸透的薄纸,仿佛他只要稍稍用力,面前这个漂亮的、脆弱的探员,就会无声地被撕裂。
他把日记本放在一边,一手将西尔芙林的手牢牢包裹在掌心,一手缓慢抚摸着他后脑的发丝。
他将西尔芙林的头微微抬起,温柔地说道:“嘿,听着,西尔——”
“无论怎么样,我能向你保证的是,以后会有许多人来爱你,在此之前,你也要向我保证,你会永远爱自己。”——
作者有话说:小芙是薄肌啦,身材也超好的,不过练不出那种夸张肌肉的放弃吧宝宝
我们阿瑞的肌肉也不是那种壮汉型的,偏健美一类,由于他个人对美观的极度追求,肌肉线条练得非常完美,穿衣显瘦,脱衣则块块分明,无比精悍
小芙会喜欢的[害羞][害羞]
阿瑞也会喜欢的[害羞][害羞]
双方都对对方的身材非常满意[猫头][猫头]
第28章 约定
缺爱的人一般很难自爱, 而且从西尔芙林之前不经意间表达出的一些观点来看,他不是个乐观主义者,看待一些问题比较悲观, 像是对整个世界都很失望。
他总是将自己拾掇得妥帖精致, 从桌上的物品到每一根发丝都打理整齐,但这并不代表他爱自己, 阿瑞贝格始终认为, 爱自己的前提是相信爱, 相信自己会得到别人的爱。
但西尔芙林显然不是, 他不善于接受别人的好意, 别人的关心会让他变成失灵的罗盘, 他就像是一个只能容纳恶意的盒子, 好像被无尽的恶与苦痛包裹, 才是他的真实世界。
他眼睛经常不舒服, 眼药水却几乎不带在身边, 他有着一系列的心理障碍, 却抵触别人发现。他会自我内化,自我消解,自我忍受,直到走到崩溃的边缘。
阿瑞贝格害怕他会就这样放任自己走到悬崖之巅, 让灵魂经受无休无止的撕裂。
所以他需要让西尔芙林知道,无论如何, 都不要放任痛苦在内心不断蔓延, 不要让那些阴影一点点蚕食他仅存的光亮, 直到把他囫囵吞进无尽的深渊之中。
“不回答我也没关系,小芙,从现在开始, 不要去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往前看——其实我在中心区开了一家酒馆,目前还没几个人知道,等这个案子结束之后,我带你去这家酒馆看看,我们会喝到烂醉,然后你会将那些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的事情说出来,酒醒之后,无人记得。”
西尔芙林抿抿唇,恢复清醒后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放在阿瑞贝格掌心里的手动了动。
阿瑞贝格从善如流地松开手。
阿瑞贝格刚刚的话施加了心理暗示,很常规的模板,用上“我们会……”、“你会……”的句式,让人下意识地顺从,对于神志不清醒的人来讲,尤为管用。
西尔芙林无比清楚这一点,他拥有心理学博士学位,尽管不擅长心理安抚,也该懂得心理暗示。
但他还是说:“好,我要喝你们酒馆最好的酒。”
阿瑞贝格眼睛染上笑意,知道他完全缓过来了,话语里也带上揶揄:“真的吗?最好的酒度数很高,你不是只能喝‘宝宝酒’吗?”
他们初次见面时,阿瑞贝格就拿“宝宝酒”跟他打趣,现在重提,比当初的调笑意味更加浓重。
西尔芙林高挑眉梢,抱臂看他,“我当时选择喝那瓶酒,不是因为我喝不了高浓度的酒,而是因为那家鱼籽酒吧的酒非常不合我胃口,我勉强能接受的只有那种,你的酒馆难道没有能让我满意的酒吗?”
“当然会有,我向你担保。”阿瑞贝格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你刚刚说这段日记很割裂,对吗?”短暂的插曲过后,他们聊回了正事。
“前面半段,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偏向通过自杀的方式来了解这一切的,只是刚好一场家庭大火让他的父母死去,他活下来,就前半段的心理人格而言,他更有可能在获得所谓‘新生’过后努力抛弃以往的一切,把自己往正常的轨道上带。”阿瑞贝格说。
“后半段的心理人格突然变得反社会,觉得全世界都欠了他的,甚至想通过摧毁那些无辜的家庭来达到‘复仇’的目的,前半段的心理人格却是连‘复仇’的想法都不会萌生,他只会感到解脱。”西尔芙林接过话。
“他被洗脑了。”
“再到处看看吧。”阿瑞贝格站起身,走到卧室门口,突然眼神锁定了什么,快速来到了厕所里。
西尔芙林其实对进他人私宅的厕所非常抵触,但看到阿瑞贝格发现了东西,也就皱起脸捏着鼻子跟了过去。
“这有扇门。”阿瑞贝格敲了敲马桶旁边的木门,然后干脆利落地拧开。
西尔芙林放下捏着鼻子的手,这间厕所并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他潦草地看了一圈,厕所里的各个用品都摆放得非常整齐,牙刷、毛巾、沐浴液分类放好,看得人很舒适,确实是强迫症患者的作风。
他脑海中掠过什么,漫不经心地扫视完后一圈后又忽然转过头,盯着沐浴液下方凝固的液体,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瑞贝格在隔间里面喊了他一声。
“来了。”西尔芙林按耐下思绪,走进去就看见阿瑞贝格神色凝重地盯着桌子上的——好几箱乒乓球?
这是个杂物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箱子,除却桌子上的,其他地方的箱子阿瑞贝格也大致翻了下,无一例外,全是乒乓球。
“他这是……乒乓球狂热爱好者?”西尔芙林真的有点惊讶了,难以想象有人会专门在厕所搞个隔间来摆放一整间的乒乓球。
过了一会儿,他感到哪里不对劲,“我没在这个房子里看到过乒乓球拍,而且他的条件并不富裕,衣服都只有两件,根本支撑不起他什么别的兴趣爱好,搞这么多乒乓球干什么。”
“况且,我真是第一次见在马桶旁边搞隔间的,这是什么装修方式,设计者的审美已经畸形到这种地步了吗?真该上个杂志,只有那些‘时尚疯子’能给他列出几十种设计理由,并大肆赞美。”西尔芙林刻薄评价道。
阿瑞贝格拿起其中一个球放在鼻下闻了闻,然后举起来放在光下细细打量,接着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球快速旋转,终于嗓音微沉地下了结论:“这是硝化纤维球。”
硝化纤维球已经淘汰了许多年,其主要成分是硝化棉,这种材料本身就是制造炸药的原料之一,极其易燃,因而在技术成熟之后就被新型塑料乒乓球所代替,市场上已久不流通。
“怎么说?”西尔芙林眉间微动。
“硝化纤维球生产时会添加樟脑塑化,靠近闻有明显樟脑味,而且它的表面光泽度高,呈半透明玉石质感,现在市场上流通的新型塑料球则透光性较差,呈实心塑料感。最后我对它进行了旋转测试,由于硝化纤维球质密均匀,快速旋转时留下的视觉残影是清晰连续的,而新型塑料球由于重心偏差,旋转轨迹则会轻微抖动。”阿瑞贝格边说边演示给他看。
西尔芙林撇眼看他:“你涉猎领域挺广。”
虽然西尔芙林拥有许多专业的博士学位,各种领域的涉猎范围不可谓不广,但他只会关注与他专业相关的知识,甚至有些常识性的东西他都并不了解——这样说或许有失偏颇,因为所谓“常识”是指社会对同一事物普遍存在的共识,可西尔芙林小时候长期脱离正常社会生活,所以于他而言,“常识”是另一类东西,比如如何与幻觉共处、如何催眠自己“我的身体是安全的”、如何用手指辨别物体的细微差别、如何通过一些简单的数学任务预测时间来增强控制感。
因而乒乓球的材质这类知识,超出了西尔芙林的知识大纲——他直到回归正常生活一段时间,才知晓这些可以用以娱乐的体育项目,何谈深入了解。
“还好,稍微有点了解——我乒乓球其实打得还不错。”阿瑞贝格谦虚道。
鉴于“还不错”这种论调上次从阿瑞贝格口中出现是在他自我评价格斗能力的时候,西尔芙林自动将其转化为“我乒乓球打得非常好,一般人很难打过”。
对于西尔芙林来说,有些知识未曾听过时可以允许自己不了解,但一旦知道自己不懂,就一定要让自己学会,他不会允许脑内有一大片已知的知识空白长期存在。
“你还会什么球?”西尔芙林若有所思地问他。
“高尔夫、台球都会一点,怎么了?”阿瑞贝格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问,有些讶然。
“你可以教我吗,我想学会,至少得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西尔芙林专注地看着他,浓密卷翘的睫毛缓慢而有规律地抖动,像教堂的钟摆,显出点认真过头的严肃来,看着有种反差的可爱。
“当然,我当然可以教你——”反应过来后的阿瑞贝格欣然答应了西尔芙林的请求,接着上下仔细打量过西尔芙林的身形——那目光甚至让西尔芙林感到有些不自在的窘迫,恨不能缩成一团毛球,但还是强装着镇定自若,至少在面上看不出什么——幸好阿瑞贝格并没有打量很长时间,很快他就移开目光在脑内想象着什么,不一会儿,他带着满意的微笑看着西尔芙林说:“你应该非常适合打台球,有空的话我想先教你这个。”
西尔芙林不懂阿瑞贝格这种透着莫名其妙的餍足与愉悦的微笑,他第一次这般不能解读一个人的面部神态,这让他微微有些挫败,但直觉又告诉他这种面部表情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去解读。
于是他只滯涩了一瞬,很快回答阿瑞贝尔:“好,谢谢。”
“所以说,丘奇的罪犯身份进一步被证实了,对吗?”西尔芙林转回正事,拿起一个乒乓球,斜倚在桌侧随意上下抛了两下——
作者有话说:身材好的人都应该去打台球!(震声)小情侣都得去打,阿瑞想看的我们也想看!
真的要走剧情了,不能让他俩继续腻歪了(沧桑点烟)
(可是我好想让小情侣贴贴贴贴啊!)
第29章 解离症状
“虽然不知道他具体的作案方式, 也不理解他如果真是一个盘踞多年的连环杀人犯是怎么心大到把潜在作案工具这样随意放在一个连锁都没上的杂间里,但这一屋子的硝化纤维乒乓球,确实可以作为有力证据之一, 不过他现在债多不压身, 现在多条证据指向他,已经是头号嫌疑犯了。”阿瑞贝格拿出手机低头联系警局的人把这一屋子东西带去仔细检测。
“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西尔芙林把手上的乒乓球放回去, 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我们应该漏了什么——”
“问问那两个孩子吧, 我们一直被引导着忽略的部分。”阿瑞贝格想了会儿, 回答道。
……
“那两个孩子目前被收留在我们警局的保护区, 都受了很严重的刺激, 问他们有关凶手的事情都只会说是一个浑身烧着火的婴儿杀死了他们的父母, 应该和凶手给他们注射的药物有关, 里面掺杂了致幻成分, 但现在致幻成分已经消解, 两个孩子还是什么都不说就是心理因素了。”一个女警员带着他们来到了保护区, 她平时负责这块区域,别人都不太愿意管,毕竟这活事多还不加钱。
“他们怎么会这么恰好地出现有关‘火娃娃’的幻觉?”西尔芙林皱眉,“凶手是不是给他们施加了心理暗示?”
“或者是故意让他们看到了什么类似的东西。”阿瑞贝格把西装外套脱掉挂在手肘处。
“他们要在这一直呆下去吗, 之后会去哪?”阿瑞贝格想到什么,问女警员。
她摇摇头, “我们这儿也没办法一直收留他们, 目前‘雀生’提出想接管这两个孩子, 他们主业就是做这个的,镇子上几乎所有没有归处的可怜孩子都被‘雀生’领养了,比尔森先生是个心善的人。”
“但他的心善也让他养出了两个疯狂的杀人犯。”阿瑞贝格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女警员也听说了那两个嫌疑犯的事, 此时面色也很复杂,只是说:“但是善良本身没有错不是吗,错的是那些玷污这份善良,以怨报德的人。”
“只希望这份善良本身是不含杂质的。”西尔芙林的声音像白开水一样寡淡,那张冷艳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女警员低头抿抿唇,看样子是领悟了他的意思,此时苦笑一声,“如果这也为假,我倒希望没人来撕破这假面,让我们一直幻想下去。”
“你知道这并不现实,活在幻想之中只会让幻想之下的黑暗更加腐烂,到时候,会无差别地毁灭幻想之中的所有人。”西尔芙林不能赞同。
“先生,您无法理解几十年来养成的世界观与人生观被颠覆的感觉,也无法理解,这么久以来,其实一直生活在一个被刻意美化过的玻璃瓶里带来的冲击力,它足以完全压垮一群人。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做逃离虚假的楚门,大多人会选择将错就错,装睡的人只要不醒过来,就不用面对那巨大的痛苦。”女警员打开了院子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西尔芙林很少有雅兴去说服一个人,在他看来,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别人让他完全信服是愚昧不堪的,也是不切实际、浪费口舌的,他不屑于去传播、宣扬自己的看法,毕竟这些东西都是主观的,今天破天荒地有了想说服一个人的倾向,但被他遏制住了。
西尔芙林想,这一个案子强制唤醒的过往回忆太多了,已经影响到他引以为豪的自持力、理智性与判断力,刚刚妄图去说明,也只是因为,他也曾靠幻想活着,不可否认的是,那些幻想确实给他带来了生机,但更多的是,他对危机的感知力被剥夺,他被蒙蔽,他让自己遍体鳞伤。
他没再劝说什么,只是敛下眸子,走进院中。
无论如何,这个案子得快些结束。
……
“坐在秋千上的那个是达摩,最新一起案件的受害人,淇宣还在房间里,我去把他叫出来——对了,你们是想分开和他们谈还是一起谈?”女警员问。
“叫出来一起吧,有个同伴会放松些——对了,你可以帮我拿几张纸和画笔来吗,再拿两杯温水,拿来之后也请不要离开,站在孩子们目之所及的地方,女性警员会让他们更有安全感。”阿瑞贝格说。
女警员点头照做。
秋千上的男孩背对着他们,有些微胖,看得出来被家人养得很好——本来会更好——他双手紧紧抓着秋千的绳子,脚尖用力点地,并没有让秋千荡起来,看起来很不安,脑袋低垂着,看不清脸。
西尔芙林走到一半停滞在原地,抿抿唇看向阿瑞贝格,他并不擅长和小孩子打交道,他的童年连正常的孩童都没怎么遇见过,但他也知道,受到过伤害的小孩尤其敏感脆弱,只有展现出真正的无害才能让他们卸下心防,西尔芙林自认做不到这点。
阿瑞贝格唇角勾起,感觉西尔芙林这个样子像是初次离开家长去上学的小朋友,无措而不安,但是又好面子不肯开口说出来,他把手肘上的西装外套递给西尔芙林,含着笑意地问:“可以帮我拿一下吗,我去和那两个孩子聊聊。”
西尔芙林看他一眼,垂眸伸手接过。
阿瑞贝格把两边衬衫袖子卷起,露出线条流畅的精壮小臂,接着想起什么似地卸下了左手戴着的那块名牌表,又解了衬衫最上方的纽扣,整个人不复平时的成熟儒雅,看起来散漫又随性。
面对心思敏感的未成年受害人,过于严肃庄重的打扮都会让他们感到压迫和焦虑。
他半蹲下身子,冲秋千上的男孩露齿咧嘴笑,像个邻家哥哥那样温声说:“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男孩面色苍白,双目无神,仿佛听不到一样没有讲话。
阿瑞贝格并不气馁,看向他死死抓着秋千的手臂,轻声说:“这样用力地抓,手不会痛吗,试着松松手,不要伤害自己。”
男孩眼皮颤动,手稍微松了点。
这时女警员带着另一个小男孩过来了,给他们一人递了杯温水让他们抱在手心,又将画笔和白纸递给阿瑞贝格,然后贴心地站在一侧,表情温柔地对他们说:“没关系,不要害怕,这两个哥哥是来帮你们的。”
一边的西尔芙林听到“两个哥哥”后神色僵硬一瞬,然后强迫自己稍微走近了一点儿,表示“第二个哥哥”也在。
“可以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
刚来的男孩比秋千上的更瘦更矮,但他的脸色和精神状态相比而言更好一点,因为他家的案件先发生,他也就先消化了更长时间,但痛苦依旧无法离去。
他率先开了口,“我叫淇宣。”
秋千上的男孩见同伴回答了问题,也终于开了口:“我是达摩。”
“好的,淇宣、达摩,接下来我会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可以选择性回答,可以不说话,也可以随时停下来表示不舒服,哥哥姐姐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们,直到你们好起来。”
“但是,你们也得清楚,这几个问题有关你们的爸爸妈妈,有关我们能否抓住那个让爸爸妈妈离开的坏人,所以非常重要,好吗?”阿瑞贝格的声音像温暖的阳光,有着轻和的包裹力,让两个孩子不自觉地放松了一点。
淇宣点点头,达摩依旧没说话,算是默认。
阿瑞贝格给他们一人一张纸、一支画笔,“接下来,如果有任何回忆的碎片闪过你们脑海,能画下来的都尽量画下来,好吗?”
“你和爸爸妈妈在吃晚饭,餐厅里的灯光很亮很温暖,让你感到舒适和安心,那天晚上你们吃了什么?”
“我吃了披萨和蛋糕,很好吃,那天是我的生日,爸爸妈妈给我买了我一直想要的三层蛋糕,和想象中的一样甜。”淇宣轻声说,在白纸上画了一个小蛋糕。
女警员不忍心地偏过头,眼眶通红。
西尔芙林白皙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阿瑞贝格的西装外套,幽蓝的眸子被半垂下来的眼皮遮挡,看起来冷漠,是因为内心的不平静被很好地遮掩。
“我吃了面条。”达摩并没有在纸上画什么。
“吃完饭,你们进行了一些饭后消食活动,全家都很开心,你玩了什么?”阿瑞贝格的声音依旧平稳有力量。
“我在和爸爸妈妈拼乐高。”淇宣道。
“我和爸爸在看球,妈妈催我去洗澡——然后家里突然全黑了……”达摩突然开始全身发抖,控制不住地从秋千当中滑下来,嘴里不住喃喃,“那里很黑,那个小孩很害怕,他听不见爸爸妈妈的声音了——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达摩瞳孔扩大,开始疯狂抓挠自己的身体,大喊大叫。
西尔芙林把阿瑞贝格的外套递给旁边吓呆了的女警员,“帮忙拿一下。”
“他这是怎么了?”女警员接过衣服,颤抖着嗓音问。
“解离症状。”西尔芙林淡声解释了一句,迅速向前把达摩从地上捞起来,冷质感的嗓音从达摩上方响起:“感受你的脚下 ,尽量踩死地面。”
意识到达摩怎么站都站不稳之后,西尔芙林当机立断让他坐到秋千上,阿瑞贝格立即反应过来站在一边抓住秋千的绳子,让其稳住。
西尔芙林控制着力道将达摩的头按在他的膝盖上,嗓音平稳地说道:“现在,你需要左手捏右耳右手捏左耳,认真数数——吸气4秒,屏息7秒再呼气8秒,这样循环往复。”
“然后告诉我,黑暗之后,你再一次能够视物时,第一眼看到了什么?”
第30章 消防服
见达摩的身体还在颤抖, 西尔芙林缓下语气,像是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
“你在浴室洗澡,灯突然黑了, 你看不见, 有焦味从浴室门的缝隙里钻进来,侵占了你的呼吸, 你想出去, 但也不敢随意轻举妄动, 突然, 你听到了奇怪的声响……”
西尔芙林观察着他的肢体语言与神色, 知道自己说对了, 慢慢放轻声音, 似是诱导。
“对, 对……我听到了声音, 有人从厕所的窗户跳进来, 我一开始以为是消防员来救我, 一转头就被他用湿毛巾捂住了口鼻,毛巾上的味道很呛,我彻底陷入了昏暗之中。”
“你为什么会以为他是消防员,除了潜意识信赖之外, 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对不对,这里的房子隔音并不好, 如果消防车来了你在浴室绝对能听见, 但你什么都没听见对吗, 为什么还会下意识地以为是消防员呢?”
“你看到了什么,对吗?”西尔芙林虽然用的疑问句,但语气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达摩抬起头坐直了身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他穿着消防服。”
西尔芙林眉头一皱,消防服可不是谁都能得到,在莫斯小镇这个狭小的地方,消防局甚至只是警察局的一个下属部门,他转头问女警员,“消防事物,是归你们警察局管吗?”
女警员面色复杂地点点头,“我们这儿地方小,平时几乎不会出什么消防事故,没必要也没资金去建设一个独立的消防局,所以只在警察局下下设了一个消防部门,局里的部分警察会被抽调去进行消防训练,但没人能独自拥有一套消防服,这都是归局里保管的,毕竟还挺贵,所以每次都会清点好数量,很难不知不觉地带出去。”
“谁是管理员?”阿瑞贝格问。
女警员抬头,“局长本人。”
……
“老大,那个丘奇全招了。”乐衍右手抓着档案,左手从崔维斯桌上顺了杯咖啡,见阿瑞贝格和西尔芙林过来,连忙加快脚步上前说。
阿瑞贝格眉头轻拧,“他招什么了。”
“达摩和淇宣的案子都是他和卢陟干的,卢陟烧死了他全家,也因此解救了他,他把卢陟看作救赎他的人,之后和他一起犯罪。”
“具体的犯罪手法和您从他家中搜查出来的乒乓球能够对应上,技术部也检测了那些乒乓球,和现场的那些灰烬大致吻合。”
“卢陟呢,继续审了吗?”
“他一开始还是疯疯癫癫装疯卖傻,听到我们把丘奇抓来之后还挺震惊的,之后也变正常了,估计觉得同伙都招了自己也没什么挣扎的必要了,两人口供基本对应得上,就是……”说到这,乐衍停顿一下,皱了皱眉。
“依照丘奇说法的潜藏意思,他们这个犯罪小团伙之间是存在从属与依附关系的,卢陟是领导者,而他是从属者,但卢陟话里话外却透露着他们之间是完全平等的共犯关系,理论上,一个一起犯这种重大刑事案件的犯罪团伙应该很有默契才对,最起码,对于团队中各个角色的定位应该明晰,而且隐瞒主导者根本是没有必要的事情,判刑都是一视同仁的死刑,他们应该是真的对自己在团队中的定位看法不一致。”
西尔芙林揣在兜里的手指一点一点敲击着口袋边缘。
“先不说这个,我们见丘奇时他还是一副精神不稳定的痴傻样,你们怎么让他稳定下来的?”阿瑞贝格问。
“哦这个,还多亏了他那个上司比尔森,有一说一,他真的很有做心理医生的天赋,没有他,我们也很难办。”
“他人呢?”
“有急事走了,本来人家也是来帮忙的,丘奇状况稳定把该招的全招了之后他也没什么继续留在这的必要了。”
阿瑞贝格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有一件事我很奇怪,”西尔芙林扶了下眼睛,“还是那个老问题,为什么他们隔了十年再犯案,整整十年,全用来酝酿怒火了吗,丘奇也就算了,卢陟十年前可是犯了案的,为什么中间停了十年,十年后再次犯案的诱因是什么?”
“卢陟的父母,是他烧死的吗?”
“卢陟认下了,当时脸上还突然涌现了快意的神色,真是个变态。”乐衍嫌恶道,“至于为什么隔了十年再犯案,我也审过卢陟了,他的说法是‘丘奇需要成长’。”
“不,如果他是主导者,根本不会给从属者十年的成长时间,就算他们之间是平等的同伙 ,他又凭什么做出这种让步,要知道,他十年前能在短期内犯两次家庭纵火案,肯定是有纵火的欲望和冲动,他凭什么要为了丘奇压抑十年?”西尔芙林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再审,把他们的关系彻底审清楚。”阿瑞贝格沉声吩咐。
“好的老大。”乐衍猛吸几口咖啡,把剩下的一点扔进垃圾桶,然后拍拍崔维斯的肩膀,“嘿,干活了。”
“我们去找凯恩。”阿瑞贝格偏头对西尔芙林说。
……
“找你是消防服的事。”阿瑞贝格开门见山,“达摩说他在晕倒前看到弄晕他的人穿着消防服,这个小镇上的消防服应该都归你保管吧,说说吧,6月30号这天,你有没有动过那些消防服?”
凯恩的表情像见了鬼似的,一瞬间变得煞白。
他赶忙站起身,言辞严肃而恳切——至少,在西尔芙林看来,是自己与他打的少数交道里,认真程度最贴合他的局长身份的——
“我不知道你们查到了什么,但这绝对、绝对和我没关系,我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走到现在这个地步,非常非常的不容易,这条路比禁区的那片山林更加陡峭崎岖,每块碎石上都是我的血与泪,最后做的也不是什么警察局局长,而是一个胆战心惊的玻璃匠,每天的工作就是给每块易碎的玻璃贴上防护膜,我是不会去自毁前程的,我不会亲手毁了我小心守护的这一切。”
“不要回答与我的问题无关的东西,我并不算很有耐心,没有兴趣知道你的拼搏奋斗史,这些东西你开开讲座哄哄那些‘志存高’”的年轻人去吧——现在,回答我的问题。”阿瑞贝格抬起手垂眼看了眼手表,然后微笑着将表盘对着凯恩,手指屈起轻敲两下。
虽然阿瑞贝格永远端着副优雅温和的绅士脸,但凯恩知道,他现在很不耐烦。
“那天我真的没有动过那些消防服,我一直坐在办公室里办公,有监控录像可以证明。”
“你最后一次去存放消防服的房间是什么时候?”
“大概……6月28号,我去检查了一次。”
“那时候少了吗?”
“绝对没有。”
“6月30号到今天,你去检查过吗?”
“没有……”凯恩的声音小了点。
西尔芙林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凯恩转过头,没有和西尔芙林对上视线。
就算是以他的直男审美来讲,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金发蓝眸的探员都有着一张让所有人下意识地想要去讨好的艳丽脸蛋,可是他身上同时也带着淬了毒的锋芒尖刺,好像一切拙劣的伪装在这些尖刺下都无所遁形,让人退却。
“现在去看看吧,局长大人,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我知道的,想必你们羞涩的资金,并不足以在消防服存放室安装摄像头,对吗?”西尔芙林意味深长地说。
……
“并没有少,和我之前数过的一样,我敢保证,而且再怎么说,我们警局的安保也是整个镇子上最严的,他不可能有机会偷偷溜进来——会不会是那孩子看错了?”凯恩连续清点了三遍,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那孩子小心谨慎,不确定的东西不会乱说。”阿瑞贝格沉声道。
“这个镇子上所有的消防服都在这里吗?保证别人绝对不会有?”西尔芙林盯着凯恩问。
“当然。”凯恩左肩轻微一耸,回应着西尔芙林的视线,确定道。
“不需要想想吗,这么笃定?”西尔芙林抱胸斜靠在墙上,金色的发丝柔顺地抚过他的小臂,看起来懒洋洋的,话语里却充斥着警告意味。
他冲着凯恩的左肩轻抬下巴,“刚刚你肩膀在抖什么?”
凯恩头皮发麻。
“连最基本的肢体语言都控制不了,就不要想着撒谎了吧?”西尔芙林嗤笑。
凯恩硬着头皮转过视线,又听阿瑞贝格说,“我不关心你是怎样‘一步一步艰难地爬上’局长这个位置的,在我看来你没什么能力,也相当愚蠢,可能是擅长睁眼说瞎话?但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再继续这样下去,你本不该拥有的一切,都会回到正确的地方。”
凯恩终于放弃无谓的挣扎,略带崩溃地承认:“有人花大价钱从我手里买过一件消防服。”
“胆子挺大啊——什么人,什么渠道,什么时间?”阿瑞贝格寒声质问。
“不清楚什么人,也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渠道联系上我的,他价钱开得很高,交易完毕后所有的消息痕迹全都消失了——至于时间,应该是三个月前。”凯恩抖着嗓音回道。
“具体的时间。”
凯恩低头想了想,然后猛然抬头道:“那天我组织了一次团建,应该就是那天——3月28号!”
听到这个日期,西尔芙林手指动了动,眼皮一掀,站直身体低声对阿瑞贝格说:“是那起没有并进来的全家丧生意外失火案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