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我要弄她
白也立刻反驳, “那怎么能一样!我阿娘可不是自愿进去的,她是被你们抓回来丢进去的。性质完全不同。”
白清霁懒得与她做这无谓之争,只是冷哼一声,加快了脚步。
一行人说话间, 穿过重重殿宇, 靠近后山所在的区域, 周遭的环境清幽许多, 连那些巡逻的护卫都不往此地来。
最终, 几人停在了一处古朴高大的石墙前, 墙上布满了青苔, 藤蔓垂落,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造访过了。
“到了, 就是这里。”白清霁靠近石墙, 扒拉开那些藤蔓,显露出了被遮盖住的石门。
她伸手按在门上,略用了些力,那扇看起来很是沉重的石门在她手中缓缓开启。
白也好奇地探头往里看, 石门后是一片浓雾, 隐约可见郁郁葱葱的山林,以及一股极为纯净的灵气扑面而来。
她仔细感受着倾泻而出的灵气,发觉这灵气与外界的确实有些不同,多了一股特殊的苍凉气息。
钟九璃也感受到了石门后泄露出来的气息, 白家这后山,当真不凡。
白也看着一旁的石墙问道:“如果不从这门进去,从石墙上翻过去,能去到后山吗?”
白清霁闻言,忽然就笑了起来, 笑得很是开心。
“你笑什么?”白也被笑得一脸莫名。
“我听说,姑姑小时候,就总是带着家中子弟来此处翻墙,你若是想追寻她的脚步,我可以在这里,等你翻一次墙。”白清霁含笑说道。
白也闻言,眸光定格在那布满藤蔓的石墙上。
这一瞬间,她的视线好似穿透了时光,窥见了年幼的白术,她在这白家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王,带着一群年纪相仿的姐妹,嬉笑着在这石墙上攀爬探险。
那群活泼的身影里,必定有一位属于那位跳脱的白六小姐。
想着那样的场景,白也的嘴角也跟着扬起,“我阿娘果然从小到大都这么优秀出众。”
“那当然!”白清霁的话音中满是骄傲,“你以为我姑姑是什么寻常人物?她原本就是白家上下公认的,板上钉钉的少主。”
“只是后来她离开了白家,这少主之位才机缘巧合地落到了我的头上。”
她其实对那个姑姑并无太多印象,所有的认知都来源于身边人的描述。
总是听人提起,曾经有那么一位姑姑,耀眼又张扬,天不怕地不怕,连威严的太祖母也拿她没法子,整日在府中惹是生非,招猫逗狗,让人拿她无可奈何。
那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却很是向往的人生。鲜活,明亮,无所顾忌,是她想要成为的人。
“喂喂,白清霁,那是我的阿娘,你骄傲个什么劲?”白也瞧着对方那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心底不住犯嘀咕,这人该不会,要和她抢阿娘吧?
“我懒得和你这种没断奶天天只知道找娘的小崽子计较。”白清霁凉凉地瞥了她一眼,转而看向其余几人,“后山一旦进去,可就没法和外界通消息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就尽快。”
她说完,便牵起秦烟景的手,走到一旁低声私语。
白也见状,也赶忙拉住钟九璃的手,将她带到远处廊柱后的阴影里。
此地光线昏暗,模糊了两人的身影。
“等我见到阿娘,确认她的安全后,就立刻去中州找你,你不用再一直,跟在我屁股后头跑了。”白也压低声音说。
“我何时跟着你到处跑了?”钟九璃下巴微抬,理不直气很壮。
“很多次呀,我去西州你也在西州,我来白家你便也来白家,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就是想来找我,你超级喜欢我的是不是?”
白也说着说着眉眼愈发飞扬起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钟九璃闻言,心底的不舍翻涌上来。她伸手,将白也整个揽入怀中,怀抱很暖也很紧,带着她身上特有的清冽香气,无声地表述着她的不舍。
“这片后山,很不寻常。”钟九璃在她耳边叮嘱道,“你非白家血脉,进去之后,万事要小心。”
“嗯,我明白。”白也将脸靠在她的肩头,轻声应着,“你不要太想我。”
“……嗯。”钟九璃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极轻,好似出口的瞬间就已经消散在了空气中。
不过白也还是听见了,她知道钟九璃肯定很舍不得她,这一去,又要好久见不到面了。
“好了,该回去了。”钟九璃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松开怀抱,改为牵住白也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一同回到那扇石门前。
另一边的白清霁和秦烟景也刚说完话,回到了石门前。
白也看向趴在柳衔月肩头的娇娇,叮嘱道:“娇娇,这段时间你就先跟着钟姐姐和柳姐姐,等我出来就去找你们,好不好?”
“也崽不能带着娇娇一起吗?”娇娇的声音有些委屈。
“不能的,没有令牌进不去后山。”白清霁插话道。
“那好吧。”娇娇整个龟都蔫了下来,小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白也瞧她这模样,凑到她耳边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别难过啦,柳姐姐很有钱,她可是九州第一富婆!你跟着她,天天吃香喝辣的,把所有好吃的都点一遍,全记她账上,她的灵石多到花不完。”
“我听得见!!!”
柳衔月额角青筋直跳,没好气地在白也的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
不等白也痛呼,她顺势一推,直接将人搡入了那扇雾气氤氲的石门内。
“快走吧你,磨磨唧唧的。”
白也惊呼一声,身影踉跄着没入浓雾的边缘,在彻底被浓雾吞噬前的最后一刻,她只来得及回头,朝着钟九璃用力地挥了挥手。
“那就后会有期了,诸位。”白清霁低笑一声,朝几人挥了挥手,跟着迈入了那扇石门之中。
两人的身影相继被浓雾吞没,那扇洞开的石门缓缓关闭。
柳衔月捞起一脸沮丧的小乌龟,捧到自己跟前,摸着她没有毛的脑袋,笑问:“有没有哪只小乌龟,想跟姐姐去白家酒楼吃饭呀?”
“有!!!”娇娇瞬间抬头,眼底的沮丧一扫而空,只余下满眼的期待。
她的两只小爪爪高高举起,要多积极有多积极。
在娇娇的小脑袋里,难过是可以的,但是,得先把饭吃饱了,才能继续难过,饿着肚子,难过是双倍的。
秦烟景被这变脸的小乌龟逗得莞尔一笑,与白也关系缓和后,再看这只小乌龟,也觉出几分难得的可爱。
她眸中含笑,温声提议:“几位来到我白帝城,便是客,不如今日由我做东,请诸位移步秦家酒楼,我们秦家虽比不上白家,但酒楼的饭菜可不输白家。”
“那感情好,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这人是个爱请客吃饭的主。”柳衔月闻言笑逐颜开。
她轻拍了拍钟九璃的肩头,“回神啦,你家小老虎都已经走远了,再看也看不着了,走吧,秦大小姐盛情邀请,可莫要辜负了。”
钟九璃这才回过神来,颔首道:“那便走吧。”
三人结伴离去,只余下这片再次空寂下来的石墙。
……
白家传承禁地。
白也进入之后,便感觉到了那扑面而来的苍凉气息,此地就像是被遗忘在时光之外的区域。
四周群山环绕,山峰之上云雾蒸腾,一股莫名的威压压在头顶,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最前方是一条古朴的石阶直通山巅,白也没急着乱走乱闯,这地方怎么着也是仙帝的地盘,还是等白清霁进来再说。
没过一会,白清霁便来到了她身后,她朝白也招呼道:“走吧,跟紧我。”
“直接去找我阿娘吗?”
“嗯!”白清霁抬眸望向前方那座最巍峨最磅礴的山峰说,“姑姑应该就在山巅之上的传承池中,大多数白家子弟进入禁地,都是为了去往那处。”
听到阿娘的消息,白也有些激动,但她还捕捉到了一个重点,“大多?难不成还有人进不去吗?”
“当然,你以为传承池是谁都能进入的吗?别说进入传承池,便是顺利攀上山巅者,在白家,也是极少数的存在。”白清霁解释道。
“这条上山之路,在我白家,被称为登天路,只有继承了足够多的仙帝血脉,能引得先祖意志认可,方能承受住登山的威压,登上山巅。”
她说完,便迈步朝着前方那条古老的石阶走去。
白也紧随其后,她仰头望了一眼那高耸入云,不见尽头的山峰,想试试看能不能飞上去。
结果体内的灵力刚一运转,周遭空气瞬间凝固,一股极为可怖的威压如巨山般压在她的肩头,压得她半个人都陷进了地下。
“咔嚓”一声,石阶碎裂的声音响起。
白清霁听见动静回头,这一看之下不由大惊,她转身回到白也身边,帮她把腿从石阶中拔出来。
“你干了什么?怎么忽然把石板踩裂了?”白清霁语气急切,目光快速扫过四周,生怕出现什么奇怪的变故。
白也扯着嘴角,挤出一个尴尬的笑,“我想试试能不能飞,结果还没起飞就坠机了。”
“你这家伙还真是不怕死啊,要是惹怒了先祖意志,她只需一个意念,就能将你抹杀在此。”白清霁一脸无奈地警告她,“不要胡闹,就跟在我身后,一步步往上爬。”
“我就是想着,我不是外人嘛?你们老祖宗指不定不管我呢,谁知道她连外人也管啊。”白也小声嘟哝。
白清霁瞪她一眼,转身闷头往前走,走出数步之后,她又顿住,回过身来,绕到了白也后头,“算了,你走前头,我得盯着你,免得你胡来。”
被这么盯着,白也只得认命地拾阶而上,她没回头,像是自言自语般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定能爬上去啊?”
白清霁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我没觉得你能爬上去啊,连我自己也不一定有把握登顶。”
“啧啧,那你可能真的有点弱哦,我一定能爬上去。”白也唇角一扬,勾起一抹张扬的笑,“来比比吧,看谁先登顶。”
话音未落,她的身形如一道离弦之箭,加速朝上冲去。
望着转眼间就跑出数十丈的身影,白清霁眼底闪过一丝惊诧,这家伙的体魄和血脉绝对不凡。此地足以让白家子弟寸步难行的仙帝威压,对她而言好似并不存在一般。
不过惊讶也只是一瞬,白也一个没有白家血脉的人都能在此地肆无忌惮地狂奔,她这正牌的白家少主,岂能落后于人。
“比就比,怕你不成。”白清霁轻哼一声,脚下步伐加快,紧追着那道身影而上。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在这条云雾缭绕的石道上,无声追逐。
石阶在她们脚下飞速后退,转眼间俩人已经狂奔出了数千块石阶。
若是有白家其余子弟在此,定然要高呼一声,“两个怪物。”
白也的速度开始渐渐慢了下来,倒不是扛不住这威压了,而是她觉得有些危险,好像石阶两旁的浓雾中,隐藏着择人而噬的怪物,用那冰冷的目光锁定了她,随时会暴起发难。
她的速度刚一变慢,白清霁就追了上来,越过白也时,她大笑着喊道:“好妹妹,这就爬不动了吗?姐姐我可要先登顶了。”
白也没空搭理她,她眼底金光闪过,想要看清浓雾中究竟藏着什么威胁。
下一瞬,浓雾剧烈翻涌,一头由灵雾凝成的狻猊咆哮一声,朝着白也扑来。
兽吼声惊得白清霁止住了步伐,回头看向后方。她下意识就要折返回来帮忙。
“别过来!”白也大喝一声,手握大黑,对着扑来的狻猊一剑劈下,那头狻猊顿时被劈成两半,化作白雾消散。
“这应该是你先祖对外来人的考验,你别牵扯进来。”白也之前进过白虎一族的传承地,当时钟九璃帮了她一把,就被牵连了。
白清霁闻言,果真没有插手,她也没有离开,就站在石阶上看着。
四周的浓雾剧烈翻涌,无数凶兽的身影从浓雾中冲出,白也的身形在兽群中灵活地辗转腾挪,手中重剑无物不破,每一剑劈出,雾气凝聚的凶兽纷纷被击溃,重新化为雾气。
“怎么才半个月不见,这家伙看起来又强了许多?”白清霁小声嘀咕。
这场厮杀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四周翻涌的浓雾才逐渐平息,不再有新的凶兽出现。
白也拄着剑,剧烈地喘息着,脸颊上布满了汗珠,这种程度的战斗本来不至于让她这么累,但此地不光有凶兽围攻,还有无处不在的威压,她等于是负重训练了。
她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仰起头,望向台阶上看戏的白清霁,扯起笑脸说道:“耽误这么多时间等我,一会被我超过了,可不许哭鼻子啊,好妹妹。”
“呸!”白清霁没好气地啐了一口,转身不再看她,继续朝上方冲去。
她才不是想等这家伙呢,等待,是不想占对方便宜,既然说了比试,自然就要公平一些。
不相助,则是因为这是白也的考验,她贸然出手,于她而言,并不一定是益事。
两人继续一前一后地在石阶上狂奔,行程约莫近半之时,白也再次陷入了凶兽的围攻中。
这一次,浓雾中出现的凶兽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比之前的强了一大截。
白也手段尽出,周旋了许久,才堪堪将所有凶兽尽数斩灭。
至此,白也丹田中的灵力,几乎被耗了个干净。在这仙帝威压之下,面对兽群的围攻,对体力和心神的消耗,都巨大无比。
“幸好最近天天和钟九璃双修,点亮了不少星辰,不然今天还真未必扛得住这车轮战。”白也在心底暗自庆幸。
白清霁瞧她这样,不由劝道:“不然你就别往上走了,下一波考验,你可不一定能挡得住。”
“我见到姑姑,会将你来白家寻她的消息,告知于她。”
白也摆了摆手,“不行,万一你这家伙爬不到顶怎么办,不见到阿娘,不确认她安全,我不放心。”
“随你,你死了,正好没人和我抢少主之位。”白清霁咕哝一声,语气硬邦邦,却听不出多少恶意。
她不再多劝,转身继续朝上走去。
白也不再逞强去追赶她,而是放缓了速度,一边攀爬石阶,一边调整呼吸,疯狂吸收着周遭浓郁得几乎液化的灵气。
丹田内的灵力很快恢复充盈。
待到距离山巅还有三分之一之时,白也再次停了下来,不过白清霁也被拦下了。
白也一开始瞧见白清霁站在原地不动,还以为她累了,想停下休息一会。
等她一步踏上白清霁所站的石阶时,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周遭的景象迅速变幻,失重感猛然袭来。
白也并未惊慌,反而放松身体,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周围变幻的流光。对于这种传承之地的套路,她已经摸清了。
无非就是考验体力,战斗力,心性,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样。
待到白也重新踏足地面之时,周遭的景象便清晰了起来。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处于一座巨大的擂台中,四周是翻滚的灰色浓雾,隐隐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在她对面,站着一个人。
一个与她身高、样貌、衣着、武器都完全一样的复制体。
对方没有丝毫停顿,在白也站稳的瞬间,便已化作一道残影,提着重剑杀了过来。
“哟呵!小样,连我的重剑九式都会呢?”白也嚎了一嗓子,挥剑迎了上去。
“铛!”两柄一模一样的重剑撞在了一处,狂暴的气浪从擂台中心冲向四周。
巨大的反震力让两人身形不受控地倒飞而出。
白也感觉体内一阵气血翻涌,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重剑,居然这么难挡,居然拥有这么强的力道,险些把她震得吐血。
眼看就要落进灰雾中,白也腰腹猛地发力,硬是在半空中扭转了身形,靴底在擂台边缘的栏杆上重重一踏,顺势落回到了擂台上。
对面,那个复制体也用同样的方式稳住了身形,她没有任何停顿,刚一站稳,就再次朝着白也扑来。
“这考验什么,让我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有多强,然后我杀了我自己是吧?”白也暗骂一句,提剑再次迎了上去。
她的目标不是敌人,而是擂台中心,方才近距离靠近那灰雾,她感受到了其中散发出的毁灭气息,极为恐怖,可以说是触之即死。
显然,对面的复制体与她一样的策略,两人都在朝着擂台中心冲,在中心遇见之时又挥出了同样的剑招。
每一次冲锋,每一次格挡,挥剑,都完美同步的两人,就像是照镜子那般。
数百招过后,白也摸清了对面的路数,对面的复制体可以说是完美复刻她的所有招式打法,但是,似乎不懂得变通。
她只是基于白也的战斗本能,在与白也战斗。
白也瞬间改变了策略,不再追求硬碰硬地对撞,剑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毫无路数可言,甚至还卖破绽给对方。
复制体的反应果然出现了细微的卡顿,她依然很强,但是没法像真正的白也一样随机应变。不过几十招后,白也就将她赶到了擂台边缘。
“给我下去吧!”白也低喝一声,一记势大力沉的猛踹,将复制体直接踹进了灰雾之中。
白也站在擂台边,看着自己被灰雾包裹,吞噬,渐渐化为虚无。
整个过程,复制体都没有发出声音,面上的神情也没有一丝波动,只有一片死寂。
“啧!”
“亲眼看着自己死无全尸,这感觉人生谈资又多了一条。”
白也的吐槽还未落下,周遭空间一阵扭曲,待她视野清晰之时,又重新回到了石阶上。
几乎是同时,白清霁也醒了过来。
她一脸悲痛地捂住胸口,脸色煞白,呼吸急促,显然还没从冲击中回过神来。
“喂,你怎么了?杀了自己很难过?”白也关心道。
白清霁用力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眼底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惊惧,哑声问道:“什么杀了自己?”
“你的幻境,不是和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打擂台,赢了才能出来吗?”白也简单说了下自己的经历。
“不是。”白清霁轻声说,“我没有遇见擂台,遇见的是烟景,我们在幻境里成亲,过起了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最后我亲手杀了她,才得以从幻境中脱身。”
“哦哟!”白也瞪大了眼睛,吐槽道:“你们家这位老祖宗,搞双标啊,我的幻境明显就很敷衍。你的幻境居然还搞杀妻证道那一套,路子野得嘞~”
“轰隆!”
金色雷霆毫无征兆地劈下,直接落在白也头顶。
“呃”白也闷哼一声,浑身一颤,满头银发根根倒竖,缕缕青烟自她头顶蒸腾而起。
她整个人僵直着站在原地,感受着在体内乱窜的电流,这雷光霸道无比,完全压制了她体内的玄雷。
白清霁好笑地看着她,“该,都说了让你不要胡闹。”
小绿树浮现在白也头顶,绿光倾洒而下,良久之后,白也张嘴吐出一口黑烟,这才缓了过来。
她默默地把自己的嘴闭紧了,在脑海里说道:“小王,三分钟,我要知道这个白家仙帝的所有消息!”
【你要干嘛?】小王莫名地问。
“我要弄她!!!她后人的坟头在哪?等我找到就给她掘了去。”白也气呼呼地说。
她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居然敢放雷劈她,差点没给她劈死,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雷,劈得人这么痛。
【那是阿娘的老祖宗,你这个大孝子!!!】
第102章 缺德
白清霁见白也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以为她被雷劈傻了,迟疑地伸手在白也眼前晃了晃,“傻了吗?”
“我没事,继续走吧。”白也的声音有气无力, 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要不然就把你家老祖宗找出来, 让她们两个老祖宗打一架去。】
“小王你可真是个天才, 你觉得我上哪去找个能打的祖宗, 来和堂堂仙帝掰手腕, 这难度是不是太高了点?你这是要卷死我家祖宗啊。”
【说不定哦, 你是白虎, 你家祖上肯定富过,阔过, 指不定就出过厉害人物。】
“行了, 没事了。”白也甩了甩乱糟糟的头发,很快就把自己哄好了,“我不生气,我跟一个不知道飞升到哪里去的老东西计较什么。”
她不再多言, 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脚下的石阶上。白清霁同样陷入了沉默, 两人都认真地爬着台阶。
闯过幻境之后,这条登天路的考验似乎才真正开始。每向上一步,周遭无处不在的威压就重上几分。
如同身处深海之中,肩头背着一座巨山, 每一步跨出,就有人在往上加码,压迫着身体里的每一寸骨骼与血肉。
不过前行了数百台阶,两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晶莹的汗珠不断从额角滚落, 顺着光洁的下巴坠落在石阶上,炸开一朵朵水花。
白也调整了一下呼吸,侧过头看向身旁气息紊乱的白清霁,调侃道:“呼呼~好妹妹,这就不行了吗?身子骨这么虚,可不兴找道侣啊。”
“呵~”白清霁从鼻腔里挤出一声气音,连白眼都懒得给她翻,“先把你那口呼~气儿喘匀了,再来跟姐姐说话吧,没断奶的臭崽子。”
“哎哟哟~”白也一脸阴阳怪气地说,“你不会,以为嗓门大一点,就能证明你不虚吧?听听你这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在拉风箱呢~”
“你看,姐姐又超过你了呢!”她说着,咬牙一蹦跶,脚下一步跨出,越过了两级台阶,再次领先白清霁一个身位。
本来已经疲惫不堪的白清霁,被她这么一刺激,那股好胜心又提了起来。
她也咬紧牙关,体内的血脉之力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她脚下的步子陡然加快,几乎是瞬间就追了上去,并且越过了白也。
“前头的风景,就是好呢~”白清霁喘着粗气回敬道。
白也才不惯着她,立刻回怼:“走我前头,娇喘吗?秦大小姐可没在这里,没人欣赏。”
“你!”白清霁气急败坏,在脑海中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回怼。
石阶上,两个狼狈不堪的身影顶着漫天威压,一边艰难移动,一边进行着幼儿园水平的嘴炮。
你说我乌龟爬,我说你连乌龟都不如。偏偏就是这般毫无营养的斗嘴,反而让得俩人提起了精神。好似在与身边的家伙较劲一般,连这彷佛没有尽头的登天路,走起来也不那么煎熬了。
她们就这么互损着,互相刺激着,又走过数千台阶。在距离山顶还有百阶时,白也和白清霁都停了下来。
两人站在原地,感受着此地陡然增强的威压,即便是白也修炼了星辰体,在这股威压之下,浑身的骨骼也在噼啪作响,皮肤表面更是龟裂开来。
身旁的白清霁情况更糟,她几乎成了个血人,七窍都在缓慢渗血,站立的位置更是积了一小滩血洼。
“这鬼路,这么难走,我阿娘,到底怎么上来的?”白也的嗓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嗓子。
身边传来同样破锣般的回应,“姑姑她身负帝血呼呼可轻易登顶,是我们太弱,所以才会觉得难。”
一段话,几乎要了白清霁半条命。
白也瞧见她那副惨状,心念一动,一株通体碧绿,散发着无尽生机的小绿树出现在她掌心。
小绿树晃晃悠悠地悬浮到白清霁头顶,洒下充满生命能量的光晕,修复着她的伤势。
白清霁体表那些裂痕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她长呼一口气,艰难地挪动脑袋看向身边那个家伙,嘴唇微动,正要开口感谢。
“啧,看你可怜。”白也打断了她的话头,话音中好似带着些嫌弃的意味,“不用谢我,回头出去了,记得付钱就行,医药费,很贵的。”
白清霁闻言,眼底浮起一丝笑意,扯着沙哑的嗓子说:“你从我父亲那抢走的储物戒,那些东西难道还不够抵这费用?”
“那怎么能一样?”白也瞬间瞪大眼睛,一脸你怎么这么无耻的表情看着她。
“那是我凭自己本事抢来的东西,是战利品,是合法所得。怎么能算在这医药费里,一码归一码你晓得伐?”
“行了,省点力气吧,这地方,停得越久,越爬不动。”白清霁懒得再跟她斗嘴,抬起沉重的双腿,向着那近在咫尺的山巅迈出脚步。
白也同样咬紧牙关,机械地抬脚,迈步,目标只有一个,走到山巅,看看许久没见的阿娘,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两人都已经到了极限,全凭一股不肯认输的意志在推着她们前行。
一步,又一步。石阶在减少,四周的浓雾逐渐散去。
耳朵在嗡鸣,眼前一片模糊,只能依稀辨别出前方石阶的轮廓。
时间在这里好似失去了意义,白也根本不清楚,自己迈出一步究竟耗费了多少时间。
她只知道,迈步朝前走。直到她再一次抬腿,一步踏出。
“砰”的一声,好似有一个看不见的大锤子,在她脑门上狠狠地来了一锤。
白也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直直地朝着山下坠去。
白清霁惊得大喊:“白也!!!”
她伸手想去抓住白也,却没能抓住极速下坠的那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如同流星般坠入下方的浓雾中。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翻涌的浓雾,以及强烈的失重感。
这一切都在告诉白也一个事实,她被那位心眼贼拉小的白家老祖宗,一脚从山巅踹下来了!
“不让爬你早说啊!!!”白也扯着嗓子对空怒骂,“非得等人家千辛万苦爬上去了,你再搞偷袭把人踹下去,你这人咋这么缺德呢?玩不起是吧!”
“轰隆”一声,回应她的,是再次落下的金色雷霆。
“呃啊啊啊,我不服。”白也浑身抽搐,冒着青烟加速向下坠落。
片刻之后,下方山林中传来一声巨响。
一个巨大的人形深坑出现在地面上,惊起周遭飞鸟无数。
良久之后,一只焦黑的手颤巍巍地从坑底探出,扒住了边缘,紧接着,是一颗冒着黑烟的脑袋探了出来。
白也颤颤巍巍地从坑里爬了出来。
【也崽你还好吗?】小王关心道,她都没见过,也崽什么时候这么惨过。
全身焦黑一片,还在冒着黑烟,脸上身上全是焦灰和泥土,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看起来比路边的乞丐还要凄惨。
“我很好!”白也一张嘴,一股黑烟就先冒了出来,她轻咳了几声,才接着说道,“愤怒,已经填满了我的胸腔,我将对白家仙帝发起冲锋!”
【我觉得,咱们现在好像杠不过对面,你还是怂一点吧。】小王低声劝道。
“我知道。”白也无奈地长叹一声,连着吃了两次亏,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还继续头铁地去硬刚。
她甩了甩头,抖掉脑袋上沾着的泥土和落叶,把自己清理干净,她这才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里并非刚进入禁地时的入口,而是一处完全陌生的山谷,四周崖壁高耸入云,参天古木林立,枝叶遮天蔽日。
“这是给我一脚踹到什么鬼地方来了?”白也低声咕哝,看着眼前茂密得几乎没有路径的丛林,不由感到一阵头疼。
这地方连神识都用不了,对她这种没有方向感的路痴来说,完全不知道怎么出去。
【也崽,我刚扫描了一下,你穿过前面这片密林,好像就能看到一座小院了。】
“那去看看吧。”
有方向总比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瞎转悠好。
白也朝小王说的方向走去,数个时辰后,她终于横穿了那片密林,见到了小王说的小院。
小院看上去岁月极其悠久,篱笆院墙已经倒塌,歪斜的木门半敞着,好似一碰就会掉。
“这难道就是她们说的仙帝故居?这也太破了吧?”白也心底有些犯嘀咕,但还是上前,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缓步走了进去。
她并不知道,在她身影完全进入小院的瞬间,这座小院便如幻影般,消失在了这片山谷之中。
“这地方怎么感觉一进来就凉飕飕的,不会闹鬼吧?难道是因为我骂了她两句,所以她要亲自出来收拾我了?”
白也嘀嘀咕咕念叨着,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脚下步子不停,穿过荒芜的小院,迈进了堂屋内。
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张积灰的方桌,一把靠背椅。除此之外,便是四面墙壁上,写满的字符了。
这些字符似字非字,似图非图,透着股古朴的气息。
“这画的什么?不认识啊!!”白也瞪大了眼睛,凑近墙壁仔细观看,虽然看不懂内容,她也能感受到每一个字符中所蕴含的恐怖威势。
【不知道啊,我帮你分析一下。】小王说完便想要扫描墙上的字符,片刻后,她有些无奈地说,【扫不出来呀,也崽,好像有奇怪的磁场干扰了我的扫描。】
白也对这结果倒也不算太意外,“没事没事,不看了。反正我也不稀罕白家小气鬼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这地方总感觉凉飕飕的,怪瘆人的,还是赶紧走吧。”
她说完毫不犹豫地退出了堂屋,快步穿过那片荒芜的小院,推开院门之后,门外的景象
陌生得有些过分。
白也傻愣愣地看着门外,没有山林,没有树木,只有一片浩瀚无垠的幽暗虚空,无数条绚烂如极光般的光带在虚空中缓缓流淌,散发着梦幻般的光芒。
下方,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墨蓝色大海,海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恍若一片死海。
“啊???”白也傻眼。
【啊???】小王也傻眼。
白也愣了几秒,这才回过神来,对着天空大喊:“喂?小气鬼老祖宗?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搞绑架吗?你不要这样啊,有话好好说,我们都是文明人是不是?”
虚空中回荡着她的声音,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回应。
【现在怎么办?要不我们从海里走?】小王提着建议。
“等我想想。”白也蹲下身,捧着脸颊垂眸凝望着下方那片死寂的海,她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我觉得海里应该不行。那小气鬼把我从登天路上踹下来,把我关在这里,绝不会留一条这么明显的路让我走出去。”白也的语气很笃定。
“我们要是傻乎乎地跳下去,指不定就喂了怪兽。”
【也崽,我知道了。】小王的话音中透着一丝兴奋。
白也同样抬起了头来,“我也知道了。”
“密室逃脱!”一人一统异口同声地说。
【没错,就是这样,那墙上的文字,就是线索,我们只要解读出来,就能离开了对吧。】
“应该就是这样。”白也撑着膝盖站起身,豪气干云地说,“走,我们去学习!”
她转身,第二次踏入了那间堂屋。
这一次,白也认真了许多,目光专注地落在墙面上,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
这些字符中实在太过晦涩难懂,远超白也所能承受的极限,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她眼前的字符就开始扭曲变形,像是化作了一个个旋涡,吞噬着她的神魂。
强烈的晕眩感袭来,太阳穴突突直跳,白也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砰”地一声倒在了积满灰尘的地板上。
【也崽,你没事吧?】小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慌。
“没事。”白也有气无力地说,“就是学习太猛,有点上头了。”
她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叹息一声,“不行,对方级别太高,我得摇人。”
“小金小金,在吗?救命”
“别吵!我在看。”小金立刻回道。
白也瞬间噤声,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既然外援已经上场,她也不逼自己了,还是休息一会吧。
心神一放松,疲惫感顿时如潮水般涌来,她就这么瘫在冰冷的地板上,昏睡了过去。
小院之外,那片虚幻的天空由黑沉转为了明亮的白昼,又从白昼再次转为黑夜。
时间悄然流逝,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的白也终于醒了过来。
她躺了片刻,茫然地眨了眨眼,看着这陌生的屋子,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但好在先前那好似要撕裂神魂的疲倦终于消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睡了一觉醒来,感觉精神更加清明了,好似,神魂强大了一些?
“小金,你看出点门道没?”
“嗯,这是白帝对天地万法的理解。墙上每一个字符,都是一道通天的法则之路。”小金声音平淡地说。
白也闻言一骨碌坐起身,抬眼看向刻满四面墙的字符,有些震惊,“你的意思是说,只要参透一个字符,就能成为仙帝?”
“不是仙帝!”小金纠正道,“是成仙之道,仙与仙帝,便如同凡人与修士,这其中的差距恍若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仙帝之境,远非掌握一条大道便能企及,那是统御万法,言出法随,凌驾于法则之上的境界。”
白也听得有些目眩神迷,在脑海中问道:“这些文字,可以拓印下来吗?”
“这并非简单的文字,而是法则演化而出的,你拓印不了。”小金说到这里,用一种劝学的语气说,“别耽误时间了,你还是快些学习吧,按我的估计,你若是要将这些字符全部融会贯通,大约需要万年之久。
“什么?万年?”白也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劈叉,“一万年?你在开玩笑的吧,那是一万年啊!!!”
“急什么。”小金气定神闲地说,“不是还有我吗?”
“对,我还有外挂来着,加上你呢?”
“有我讲解引导,以你的天资,嗯”小金似乎在估算,沉默了一会才说,“十年八年,估计也就差不多了吧,余下的,出去之后慢慢学习也行。”
白也一想到要在这破屋子里待十年,整个人就不好了,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就没有再快一些的办法吗?”白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哭丧着脸问。
“有的啊。”小金回答得极为干脆,“你自身努力学习才是关键,效率也会更高。你已初步习得星辰大道,星辰之道乃是构成大千世界的重要法则之一,位阶极高,以此为核心,再去感悟其余分支法则,自然能触类旁通,事半功倍。”
不等白也反应,小金老师已经进入了教学状态,“来,我便先与你讲解一下,从你目前遇到的最困难的敌手,白家的帝血领域讲起,何为万法不侵?”
“首先,你需明白,万法不侵,并非蛮力的抵御,而是以自身对法则之理解,构建而出的领域,你理解万法万法运转之规律,于法则层面上进行防御……”
白也双眼无神地坐在地上,听得神智不清,彷佛下一秒就要魂飞天外了。
小金出口的每一个字符,都化作了一颗颗装满火药的黄铜子弹,这些黄铜子弹穿透她坚硬的脑壳,在她的脑袋里留下一道道血肉模糊的痕迹,又穿透后脑勺飞了出去。
看起来似乎留下了很多,但带给白也的只有痛苦。
这就是学习的感觉吗?可真是让人沉醉啊!
“就是这样,听明白了吗?”小金总结道。
“明白了,老师,我现在感觉自己能打十个。”白也神志不清地说。
学习的日子是痛苦的,但日复一日的学习,痛苦就会逐渐麻木。
白也从最初的神智不清,渐渐地,她已经能理解小金在讲些什么了。
虽然还无法完全掌握那些法则,但她已经能逐渐将这些玄奥的法则与自身的星辰大道相互融合。
如果这时候再遇见白清霁,她的帝血领域,自己肯定一拳就能打破,甚至还能揍得她爹妈都不认识。
……
另一边,山巅传承池。
白玉铺就的广阔平台上,一方氤氲着七彩霞光的灵池中,两朵巨大的金色莲花呈含苞待放状,静静悬浮在水池中心。
池内盛满了乳白色的灵液,其中掺杂着丝丝缕缕的淡金色神秘光芒,这些金色光辉如同游鱼般,持续不断地涌入那两朵金色莲花中,滋养着其内的存在。
莲花内部,白清霁盘腿而坐,双眸紧闭,周身流淌着浓郁的金色光芒。
太上造化丹的药力在她体内流转,与那些涌入她体内的金色光辉交融,不断淬炼着她的体魄,强化壮大她的白帝血脉。
这场漫长的传承,过去了很久很久。
直到这一日,两朵金色莲花同时绽放出璀璨的光华,金色花瓣一层层地缓缓绽开,显露出了其内盘膝而坐的两人。
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
白术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待看清眼前之人时,化为了讶异,她温声问道:“阿霁,你何时进入此地的?”
白清霁恭敬地站起身,拱手行礼道:“回姑姑,我是六年前,与白也表妹一同进入禁地的。”
“阿也?她来了白家?”白术闻言惊得直接站起了身。
白清霁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些尴尬之色,“是的,姑姑,阿也表妹,她在族内大比中,将白家所有同辈天才击败了,赢得了进入禁地的资格。”
“她人呢?”白术完全忽略了她话语中的击败所有人,只关注到一件事,自家那臭崽子,居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她已经太久没见到那个小崽子了,也不知道长大了没有。
“呃这个”
白清霁一时语塞,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当日我们一同上山,阿也表妹眼看就要登上山巅之时,却不知为何,身形忽地失控,朝着山下云雾深处坠去了。”
“如今过去这么久,想来她已经自行离开禁地了吧?”白清霁说到这里有些迟疑,其实她更担心白也出了什么意外。但是如今这话,可不能在白术面前说。
“离开了?那我们也尽快出去吧,在此地也待得够久了。”白术说罢,一步迈出,就来到灵池边缘。
她脚下的步伐看似悠然,实则快得惊人,彷佛缩地成寸,几步之间,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白清霁眼前。
白清霁见状连忙跟上,下山的速度比之上山可就要快多了,石阶上的威压对她们构不成威胁,不多时,那扇古朴厚重的石门便出现在了眼前。
两人突然出关,引得白家震动,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白老太太那里。
她刚收到消息不久,太望殿的殿门便已经被人推了开来,白术急冲冲地冲进殿内,甚至都没顾得上行礼,开口便问:“祖母,我家那个小崽子呢?”
白老太太闻言有些惊讶,“阿也,不是在后山待着呢吗?”
“回太祖母……”白清霁上前一步,恭敬行礼,简单解释了下当初的事情经过。
白老太太眉心微蹙,想起了自己曾经听到过的关于禁地的某些传闻,心中已有了些许猜测。
但她并未对急躁的白术直言,只是温声安抚道:“不必着急,阿也或许是得了天大的机缘,我们且耐心等待,总有出来的那一日。”
“祖母,到底是什么机缘?您就别卖关子了,我家阿也去了何处?”白术着急地追问。
“好了好了,你还不相信奶奶吗?”白老太太说着站起身,走到白术面前,拍了拍她的肩头。
“不错,身子骨结实了许多。你当初也真是胡闹,家族血脉是何等珍贵之物,岂是你说封印就封印的,若是你晚回来几年,就是进了传承池,只怕也救不回来,只能永远当个凡人了。”老太太的语气中满是后怕。
白术闻言,眼神有些飘忽,“我觉得当个凡人,没什么不好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平平淡淡,那些年我过得很开心。”
“那你的孩子呢?”白老太太直指要害,“你家那个小崽子,你就不管了?我可告诉你,那小家伙,简直就是个刺头!比你小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既然当了人家的娘亲,就得负起责任来,不得替孩子的将来谋划谋划?你就不想成为孩子的后盾吗?你小时候有家族作为靠山,你就忍心让你的孩子,什么都没有吗?”
第103章 故友
白术闻言, 微微有些怔愣,思绪瞬间飘远。她想起了自己少年时代,每日在家族中胡闹的过往。
更想起了那个毛团般的小老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小河边锤炼肉身, 如果她在白家长大, 应该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那孩子, 是想要成为强者的吧?可惜, 摊上了她这么个不负责任的阿娘。
白老太太见她神色动容, 继续戳着自家这个不听话孙女的肺管子:“据我收到的消息, 你那孩子真正踏入修行之路, 满打满算也不过几年光景吧?”
“仅仅这么几年,就从一介肉体凡胎, 成长到能击败我白家倾力培养的年轻天才。丫头, 你有没有想过,她独自一人在外头,究竟吃了多少苦头?又费了多大的劲,经历了多少凶险, 才一步步走到白帝城, 又一路打进传承禁地,只为了找你。”
“行了,奶奶”白术打断她,嗓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她别开脸, 胡乱擦掉眼角的泪水,“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您老人家想让我做什么,就直说吧,别再说这些话了, 我已经很难受了。”
“嘿,你这孩子,说着说着还委屈上了呢。”白老太太眼底都是笑意,“别哭了,再哭奶奶可就心疼了。”
“您老,能别笑着说这样的话吗?”白术气鼓鼓地说,在老太太面前,她又恢复成了那个可以肆意耍性子的孩子。
“行行行,奶奶不说了。”白老太太拉着白术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奶奶是这样打算的,百年一度的九州天才战不日就开启了,这可是扬名立万,为自身与家族争夺气运的绝佳机会。这一次,奶奶想让你亲自带队,领着清霁这帮小辈,去历练见识一番。”
“人的名,树的影,你这当娘的若是在外头打出赫赫威名,往后这九州之地,还有谁敢轻易欺负你家孩子?这不就是你这当娘的,能为孩子提供的最大底气吗?”
白老太太这一番堪比传/销的话术,层层铺垫,循序递进,直击心窝,愣是把白术说得一愣一愣的,心底的母爱与热血全都被点燃了。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白术说完,想到自家那小崽子好不容易找来白帝城,结果母女两连面都没见上,自己又要离开了,不由又有些怏怏不乐起来。
一旁的白清霁见状,适时上前安慰:“姑姑,事已至此,我们不如先去白家酒楼用些饭菜,阿也表妹很是喜欢我们家饭菜,我也好给您细细讲讲,表妹初来白帝城时发生的趣事。”
白术闻言,心底的那点悲伤被好奇取代,便和白清霁一起离开了太望殿。
白老太太看着姑侄俩相偕离去的背影,眼底都是笑意。
到了酒楼,白清霁熟门熟路地引着白术在大堂角落处的一张方桌上落座,“姑姑您看,就是这里,当初白也表妹第一次来,就是坐的这里,一个人带着只小乌龟,点了足足二十多道菜呢。”
她边说边招来伙计,依着白也当初吃过的菜单,全都点了一遍。
白术听到小乌龟,就知道一定是娇娇了,她笑着问道:“她点了这么一大桌子菜,身上能有灵石付账?”
“哈哈哈”白清霁满脸都是尴尬的笑,她正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时候,收到消息的秦烟景恰好赶到。
白清霁立刻站起身,拉着秦烟景说:“姑姑你看,给表妹付账的人来了。”
秦烟景对着白术行了一礼,“见过姑姑。”
白术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摆了摆手:“别多礼,快坐吧。如果我没认错,你是秦家那个小丫头吧?长大了,但模样和小时候没什么太大变化,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秦烟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记忆中,并未有这位姑姑的身影。但她并未多问,只是挨着白清霁坐下,优雅从容。
“你没印象很正常。”白术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我见你那次,你才刚过完周岁宴,还被你娘亲抱在怀里呢。我能一眼认出你,全凭你鼻梁侧边这颗小小的美人痣,位置和模样都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秦烟景莞尔一笑,“这么说来,我倒是比清霁更早一步见过姑姑了?”
“嗯,这倒确实没错。”白术肯定地点点头,“我离家那会,阿霁还在她娘亲的肚子里呢。”
三人说话间,一道道珍馐相继端上桌,方才被打断的话题,也继续了起来。
白清霁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族内大比时的场景,白也是如何一招制敌,如何教训她们这些心高气傲的世家子弟,还有那张不饶人的小嘴,是如何吐出那些气人的话语。
白术听得入了神,脸上的笑意就没下来过,透过这些描述,她已经看到了那个在演武场上,嚣张又臭屁的小老虎,对着大家放狠话的模样。
一顿饭,吃了数个时辰,直把白清霁说得口干舌燥,才将白也来到白帝城后的种种事迹大致说了一遍。
饭后,白术瞧着这对小年轻眉来眼去的黏糊模样,很是识趣地主动离去,将空间留给了她们。
她独自一人漫步在阔别已久的白帝城中,目光掠过街道两旁熟悉又陌生的店铺,儿时的记忆一点点漫上心头,可惜臭崽子没在,不然可以带她尝尝自己儿时最爱的那些吃食。
没等她伤春悲秋多久,白六小姐便风风火火地找了上来,她二话不说,拉着白术就走,“可算逮到你了,躲这儿看什么景呢,姐妹们可都等着你呢。”
白术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白六小姐带到了一条街之外的私宅内,两人刚进门,就瞧见当年那些姐姐妹妹们全都一脸凶神恶煞地等在那儿,人人手中捧着个硕大的酒坛,目光灼灼地盯着刚进门的两人,准确地说,是白术。
白六小姐大手一挥,朗声笑道:“姐妹们,瞧瞧,人我可是抓来了,至于能不能把这逃家多年的家伙喝趴下,就看大家伙的本事了。”
“好你个白术!!!先罚三坛,再说话!”一个豪迈的声音响起,姐姐妹妹们一拥而上,瞬间将白术围了起来。
“姐姐们饶命,我喝我喝。”人群中传来白术的讨饶声,这时候,她也顾不上感伤了。
这处往常没人居住的小院,在此刻,溢满了久别重逢的笑语声。
……
蛮荒州,天剑宗。
大剑峰,核心弟子居所外,有一株千年古枫。此树极高极大,枝干如虬龙,树冠茂密遮天蔽日。
到了深秋时节,如火的枫叶便会在大剑峰上空纷纷扬扬,落下的红叶能将整个峰头染红,堪称宗内一绝。
因此,便会引来许多情窦初开的年轻弟子,结伴来此观赏落叶,顺便互诉衷肠。
此刻枫树下,一名身着天剑宗内门弟子标志性白衫的少女正在树下练剑。
少女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姿挺拔,面容白皙秀丽,一双眉眼尤其出彩,自带一股独属于剑修的逼人锐气。
她手中长剑如游龙,剑光挥舞间,卷起地上零星几片掉落的红叶,随着她的身形翩然起舞。
“阿羽,别练剑了,大师姐让我们去主峰,说是有要事呢。”
一道响亮,中气十足的喊声打破了山间的宁静。
阿羽闻声收剑回鞘,抬眼看向来人。那人同样穿着一身弟子白衣,身材高挑健美,眉眼开阔,瞧着也是十七八岁的模样,正朝着她用力地挥手。
“大月,我看你阿娘当初真是取错名了,大嗓门才适合你。”
“行行行,随你怎么说。”大月浑不在意地摆手,“快些啊,我不等你了,阿花她们已经先一步赶往主峰了。”
她说罢,手掐剑诀,纵身一跃,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主峰方向掠去。
阿羽见状,也不敢耽搁时间,随手一抛,那柄长剑便掠空而起,她踏剑而上,驭风疾行,很快就追上了前头的大月。
她好奇地问道:“大师姐突然召集我们,所为何事?该不会是,要放我们回乡探亲了吧?”
前头的大月闻言,忽地一脸娇羞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觉得可能性很大!哎哟,也不知道少族长如今长成何种模样了,要是长大的少族长不够好看,我可不与她成亲了。”
“……”阿羽没好气地甩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懒得接这话茬。小时候不知事,整日把成亲挂在嘴边也就算了,如今再说便有些羞人了。
两人不再多言,专心御剑掠过一座座云雾缭绕,剑气冲霄的山峰,落在了群峰之中最为雄伟的主峰上。
主峰大殿内,李乘风早已带着几名先到的小师妹等候在此。这么些年过去,她愈发有了当大师姐的派头,气质沉稳了许多。
见到大月和阿羽进来,她笑着招手:“就等你们两个了,快过来。”
“是,大师姐。”两人连忙快步上前行礼。
“嗯,不必多礼。”李乘风摆了摆手,这才转身,恭敬地向上方端坐的天剑宗宗主行礼,“禀师尊,人已到齐。”
大殿上方,天剑宗宗主缓缓睁开双眸。她的目光平静如水,一一扫过下方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弟子,颔首道:“百年一度的九州天才战,不日将开启,乘风,你身为大师姐,此次便由你带队,领着师妹们去参加吧。”
“是,师尊!弟子领命!”李乘风抱剑行礼,站在她身后的师妹们紧随其后,同时行礼。
“我蛮荒州”天剑宗宗主看着下方这群年轻弟子,接下来的话忽地就不想说了。
她最终只是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算了,名次几何,并不重要。你们此行,便将此战当做一场历练即可。乘风,务必照顾好师妹们。”
“师尊放心,弟子定会全力以赴,为宗门夺个好名次归来。”李乘风自信满满地扬声道。
宗主垂眸看着自己这个最为得意的弟子,不到百岁之龄,便已经踏入了元婴境,剑心通明,体生剑骨,确实值得骄傲。
可是对手更强啊!
“乘风,于为师而言,你们能平安归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师妹们,去吧。”
“是,弟子们告退。”李乘风说罢,带着师妹们转身踏出了大殿。
“大师姐,我们这是要去中州了吗?”大月双眼放光地问。
李乘风轻笑着解释道:“并非直接前往中州,我们需去到万古城,蛮荒州所有参加天才战的修士,都会在万古城集合。我们需去往万古城,待其余宗门通过比试决出胜者后,我们再一同搭乘跨州传送大阵,前往中州。”
“我们不需要参加前期的比试吗?”阿羽捕捉到了关键点,出声问道。
“不必,上一届天才战,我宗子弟虽未曾取得好名次,但也坚持到最后阶段,为我们赢得了此次免于初期选拔的资格。”李乘风说着甩手抛出了一艘灵舟。
“走吧,路上再慢慢与你们解释。”
她率先飞身而起。其余弟子们见状,纷纷跟着飞身而起,依次落在灵舟上。
待得众人站稳,这艘载满天剑宗年轻一代天才弟子的灵舟,化作一道流光,驶离天剑宗山门,朝着万古城掠去。
几乎是同一时刻,蛮荒州各大势力所在之地,皆有灵舟腾空而起。
这些来自不同地域,代表不同势力的灵舟,如百川归海,朝着万古城的方向破空而去。
参加这天才战的,不光有宗门弟子,更有无数慕名而来的散修高手,以及一些平日隐世不出,鲜为人知的古老宗门,也派出了门下最出色的弟子,入世参战。
可以说,这段时日,整个蛮荒州年轻一代的精英修士,都流向了万古城。
九州天才战的影响力与热闹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可惜,外界的风起云涌,以及即将上演的天骄盛会,与正在坐牢的白也没有一毛钱关系。
在那座古朴苍凉的小院中央,白也盘膝而坐,双眸微阖,整个人沉浸在悟道中。
在她的身侧周围,悬浮着近百颗颜色各异的星辰,这些星辰或大或小,每一颗都极为凝实,蕴着极为可怖的威势。
星辰中央,白也缓缓睁开了双眼,她的眼眸深处,有一团迷蒙的星云流转,片刻之后,这团星云才散去。
她看着这漫天星辰,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又融合了一条法则,速度越来越快了呢。”
小金的声音适时响起:“这是自然,随着你理解的字符越多,构建起的法则体系便会愈发完善,再学习新的字符,也能触类旁通。看来,你已初步踏入此道了。”
“嗯,那就继续学习吧。”白也说完拍拍屁股站起身,重新回到了堂屋。
小金老师再一次开课,将这些玄奥的字符一点点拆解,灌入白也的识海。
白也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学习中,光阴流转,不知不觉,一年时间已过。
至此,她在这座小屋内,已足足度过了七载春秋。
对此,白也毫无所觉,她依旧沉浸在对满墙字符的感悟中。只差最后一个,攻克完最后一个字符,便能从这鬼地方离开了。
片刻之后,白也身前的空间微颤,又一颗星辰凝聚成形。
这颗星辰与其它星辰并不相同,它的光芒更为内敛,核心处好似蕴着一团旋转的星云。
就在它出现的瞬间,原本安静悬浮在白也身边的星辰好似受到了召唤,开始围绕着这最后一颗星辰,缓缓旋转起来。
白也睁开双眼,瞧着眼前这一幕,在脑海中问道:“这才是,真正的星河流转吧?”
“是的,试试吧,你一直心心念念,但却没法掌控的那一招。”小金鼓励道。
白也闻言,掌心朝上,虚虚一握,那流转的星河便化作一道道流星,朝着她的掌心汇聚而来。
她心念一动,掌心中的星云开始极速旋转,速度快到了极致,快得那些由不同法则之力凝聚而成的星辰都开始模糊扭曲。
在这极致的高速旋转与内部力量的冲撞下,构成这些星辰的基础法则终于开始崩溃,坍塌。
一个极度漆黑,好似能吸收世间所有一切能量的黑洞,出现在了星云中心,悬浮于白也掌心之中。
这一次,它不再是狂暴肆虐,敌我不分的毁灭黑洞了,而是无比温顺地静静漂浮着,其内部所蕴含的恐怖力量,完全由白也掌控,如臂使指。
“你要不要给这一招,取个名字?”小金在脑海中问道。
“你没有给它命名吗?”白也反问。
“现在它是属于你的,你可以为它命名。”
白也想了想,这种超级大招,应该得有个霸气一点的名字,“那就叫,怼天怼地超级无敌螺旋黑洞吧。”
【好傻,傻到爆了。】小王默默吐槽。
“呃那就,送你上天无敌大黑球?”
【你好中二啊!】
白也本来还想再取几个名字,但她手中的黑洞散发出的威压,引得这片仙帝法则构建的空间都开始震颤了。
见到这一幕,白也不惊反喜,她随意地一甩手,掌心中那凝而不散的黑洞便消散于无形。
“哟吼哟吼~~~今天真是个好日子~~”白也一边哼着欢快的小调,一边解着自己的腰带,那身破布条似的衣服落了一地。
她先是掐了个除尘诀,去掉身上的尘土后,再从储物戒中取出一身干净的衣衫穿上。
将自己收拾得清爽齐整,白也这才在脑海中问道:“小王,我们在这里多久了?”
【七年零六十八天。】
“还行,比小金说的八年快了许多,不错不错。”白也很满意自己的速度。
其实,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着急离开,感到有些煎熬。后面沉浸在修炼中,她已经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了,不过是一次打坐,可能就过了数月。
“不过还是得赶紧走,不然小娇娇和钟九璃该以为我不要她们了。”
白也一边嘀咕着,一边迈步朝门外走去,推开院门,外面依旧是一片虚无的空间。
“嗯?我不是已经通关了吗?小气鬼,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把你这破屋子给炸了吧?”
“回堂屋去。”小金提醒道。
白也依言照做,转身重新迈入堂屋。就在这一瞬间,那些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字符好似活了过来,它们绽出了朦胧的微光,蠕动着从墙上剥落下来。
这些字符汇聚在一处,化作了一卷通体莹白,温润内敛的白玉卷轴。
白也伸手,那卷轴便朝着她的掌心落了下来。
“这是临别礼物?这么大方吗?”她低声喃喃,没想到小气鬼居然还要送东西给她。
“轰隆”一声,天空之上再次落在一道金色雷霆,落在小院中央。
堂屋内的白也被吓了一个哆嗦,差点把那卷轴给丢了出去。
“干嘛呐?送个礼物还要劈个雷庆祝一下吗?”白也说着探头往院中看去,只见方才被雷劈过的地面上,出现了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给白家现任家主,一帮不肖子孙,没一个有用的!”
字里行间,那股恨铁不成钢,气急败坏的味道,简直扑面而来。
白也盯着那行字,看了片刻,忽地捂着肚子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是不是你们白家的子孙不太行,没一个人能悟透你留下的大道,所以根本没人能从这里离开。你想把这核心传承给她们,又找不到能接手的人,所以才绑架了我这个外人来学!”
她一边说一边笑,同时还要嘴贱道:“嘿,要我说,你们白家确实不太行……”
“轰隆!轰隆!轰隆!!!”
金色雷霆一个接一个,疯狂落下,一道比一道凶猛,追着白也脚后跟猛砸。
“小气鬼,我不说了还不行吗?”白也被轰得抱头鼠窜,再也顾不得调侃这位小气的仙帝,一把推开小院破旧的木门,身影一闪,冲出了小院,扎进了山林之中。
即便她逃出了小院,那雷霆依旧不依不饶地追在她身后,将人撵得上蹿下跳,好不狼狈。
直到白也一路连滚带爬地回到了那扇石门前,追魂般的金色雷霆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喘着粗气的白也靠在石门前,她先是拍了拍衣衫上沾的草叶,举起手中那卷白玉卷轴,朝空中晃了晃。
脸上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扬声道:“喂,老祖宗,虽然你有些小气,还有些暴躁,还拿雷劈人,还喜欢玩囚禁这一套,但还是谢谢你,传我大道,你这个老祖宗,我认了。”
白也说到这里,骄傲地挺了挺胸脯:“我阿娘是你的后人,我就是你的后人,白家后人,还是有点看头的。”
第104章 三清城
白家, 太望殿。
暖阳透过敞开的殿门落入殿内,临窗摆放的小几上,同样洒满了阳光。
几上摆满了珍馐以及各种灵果,白也一边埋头大吃, 一边含糊不清地将自己在禁地中遇见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喏, 这就是老祖宗让我带给你的。”白也一手握着个鸡腿, 另一手探入胸口, 从怀中摸出那卷白玉卷轴。
白老太太一见到卷轴, 瞬间瞪圆了眼睛,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白也手中抢过了卷轴。
“哎哟, 你这孩子,手上还沾着油呢……”她一边数落着, 一边捞起自己宽大的袖口, 小心擦拭着白也方才握过的位置。
白也没搭理老太太,自顾自啃着鸡腿,直到将桌上的吃食一扫而空,再捞起桌上的灵茶, 仰头一饮而尽。
这么些年没吃过东西, 她早就馋得不行了。果然,就算修仙了,也不能不吃东西,不然活着就没什么意思了。
“行了, 老太太,别宝贝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给你好好研究。”白也放下茶盏,对着老太太说道。
“我阿娘呢?难不成还没从禁地里出来?”
“她啊,比你出来得早多了, 一年前就出来了。”白老太太头也不抬地说,注意力全都在手中的白玉卷轴上。
“早就出来了?那她人呢,她不知道我从禁地出来了吗?”白也说着朝大敞着的殿门看去,好似下一刻她阿娘就会从门后跳出来给她个惊喜。
白老太太从卷轴中抬起眼来,瞧着她那一脸期待的模样,不由好笑,“别看了,你阿娘没在白家,她啊,一年前,带队去参加九州天才战了,此刻,怕是已经在赶往中州的路上。”
“啊,去中州了?”白也一听立即拍着屁股站起身,急匆匆地说,“老太太,那我也走了,回见。”
话音未落,她周身空间一阵轻微波动,便消失在了大殿中。
白老太太望着空荡荡的座位,失笑摇头,“兔崽子,每次都这么心急,话没说完就跑没影。”
……
中州地界,三清城。
近些时日,三清城内极为热闹,来自九州各地的少年天才们尽数朝此地涌来。
城内人声鼎沸,客栈都被塞得满满当当,这其中不光有来参战的少年天才们,还有许多前来凑热闹之人。
就连城内那几座擂台上,也是从早打到晚,一刻不得停歇。这前所未有的盛况,引得城内居民以及四方修士如同赶集一般,日日将各大擂台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更有万象阁之人,在城内各大擂台边设下了盘口,每逢有蛮荒州修士登台,赔率一律高得惊人,然而下注却呈一面倒的趋势,几乎无人看好蛮荒州。
城西,迎客楼。此地被安排为蛮荒州修士的下榻之处。与城内的喧嚣不同,迎客楼大堂内,气氛很是沉闷。
李乘风带着几位师妹坐在角落,沉默地用着简单的饭食,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似乎受了不轻的伤。
“大师姐……”大月捧着几乎没动的饭碗,一脸的欲言又止。
“嗯?”李乘风闻声抬头,看向大月。
“这什么狗屁天才战,我不想参加了,来了这里,天天都是受气受欺负,我们回宗门去吧。”
“我也不想参加了。”另一名年纪稍小的弟子也跟着附和道。
“休得胡言,我们来此,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天剑宗、蛮荒州的脸面,岂能说不参加就不参加。”李乘风的话音中难得带上了几分严厉。
她知道师妹们为何会说这种话,自踏入中州以来,每日都有修士以各种由头挑衅她们这些蛮荒州修士,逼得她们踏上擂台。
前几日,她刚被剑州的那群剑修逼得在擂台上,连战十场,最后是吐着血被人踹下台来的,在客栈里躺了几日,今日才算是能下床。
养伤时,李乘风一直在回想,想起离去前师尊的欲言又止,忽地就明白了过来。
或许师尊当年,也遭遇过这一切,但她们将这些屈辱咽了下去,只为在九州天才战中,取得一个好名次,为蛮荒州,多争取一丝气运。
带队而来的万古城城主云舒前辈对此也没什么办法,只能一再叮嘱大家尽量待在客栈,减少外出,忍一时风平浪静,静待大比正式开始。
客栈大堂内,众人都沉默地吃着饭,这些来自各大宗门的少年天才们,来到中州不过短短数日,就被这一轮又一轮的打击,给打得没了那股心气。
在这沉默的气氛中,一名身着百花谷弟子服饰的女修踉跄着冲进客栈,脸上带着几分惊慌,她一眼找到正在用餐的同门师姐,带着哭腔急喊道:“二师姐,不好了,出事了。”
百花谷二师姐闻声看去,发现是今日陪大师姐出去采购药草的小师妹,急忙站起身问道:“小师妹别慌,发生了何事,大师姐呢?”
小师妹抓着二师姐的手臂,急声道:“刚才我和大师姐买完药草,正往回走,途经集市时,就被剑州那群人拦住了!他们直挺挺地朝我们撞过来,还反咬一口,说我们故意撞人,非要我们道歉,大师姐不想节外生枝,便忍气吞声,退让了一步。”
“后来呢?”二师姐连忙追问。
“后来,那些人得理不饶人,非要我们自报宗门,还要逼着我们在集市上大喊蛮荒州的修士都是废物,才肯让我们离去。大师姐气不过,便与他们争执了起来,结果大师姐就被逼上了城西擂台,我走的时候,已经打了起来。”
“什么?岂有此理,我们走。”二师姐气不过,带着人直接冲出了客栈。
客栈内的众人看着离去的百花谷弟子,只觉得一阵无力。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收到消息的黎守墨带着几名玄甲卫冲下楼来,她们身上甲胄齐全,手握兵刃,显然是要去拼命。
李乘风连忙上前阻拦:“黎守墨,别冲动,他们那些人就是在故意消耗我们,我的伤没那么快好,接下来还得靠你,别中了他们的计。”
黎守墨脚步微顿,她的目光落在李乘风苍白的脸颊上,又一一扫过大堂四周,所有被她目光扫中的天才们,都垂下了脑袋。
她无奈地摇摇头:“李乘风,你太天真了。躲避是无用的,即便我们像缩头乌龟一般躲在这客栈中,还是会有人来上门挑衅。”
“我们越是退让,那些人只会觉得我们好欺负,会更加的变本加厉。届时,蛮荒州才会成为真正的笑柄。这场天才战,从我们踏入中州开始,就已经开启了。”
“可若是你也伤了,到时候大比开始,我们还怎么打。”李乘风劝说道,“忍一时之气,我们的任务是在大比中夺个好名次,不是吗?”
“你有没有想过,当你一退再退,习惯了退缩之后,等到真的需要迎敌的那一刻,你是否还提得起手中长剑?”
“我黎守墨上承先祖英魂,下护苍生百姓,即便是死,我也必须死在战场上。”黎守墨说完,拍开了李乘风的手,带着人快步冲出了迎客楼。
客栈内一片死寂,近乎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空荡荡的门口,空无一物无人阻挡的门口,只要鼓起勇气,谁都能站起身,踏出去。
沉默好似持续了很久,又或许只有一瞬。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循声望去,只瞧见李乘风一掌拍在桌面上,在方桌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掌印。
“艹!!!”李乘风怒喝一声,提着剑就冲了出去。
天剑宗的弟子们一言不发,全都提剑追上了李乘风的脚步。
“跟他们拼了!要是连咱们百花谷的仙子都护不住,往后谁还能给咱们疗伤。”紫霄道宫当代大弟子也站起身,一拍桌子大吼道。
“跟他们拼了!”
“拼了,花师姐前些时日还给我送了丹药。”
人群中传来各种呼声,蛮荒州修士们那点残存的血性也被点燃。
众人纷纷起身,汹涌而出,朝城西擂台而去。
……
城西擂台上,战况正酣。
正对擂台的酒肆顶楼雅间,窗户洞开,临窗站着的男子面容俊朗,穿一身骚包的红色长衫,脸上带着倨傲的神情,如同观赏斗兽般看着台下激烈交战的两人。
红衣男子淡淡道:“这蛮荒州虽说灵脉枯竭,养出来的女修,倒是姿色不错,还算能入眼。”
在他身后,站着几名身着天青色劲装的年轻男子,他们怀抱长剑,锐气逼人,显然是剑修无疑。
其中一名青色劲装男子闻言,立刻微微躬身,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接话道:“少主可是看上了台下那位百花谷的花仙子?”
被称为少主的红衣男子嗤笑一声,彷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不过是一介边陲之地养出来的女子,徒有几分姿色,瞧着新鲜,若是带回去,未免有失体面。”
“属下明白了。”那身着青色劲装的男子立刻躬身应道,他身形一动,如猎鹰般俯冲而下,径直落在了擂台边缘。
擂台中央,花今禾一掌将对手拍飞,气息尚未平复,便见那劲装男子身影一闪,落在了她的面前,面上带着丝不怀好意的笑,拱手行礼道:“剑州,剑王谷,张三,前来领教花仙子高招!”
“无耻!”花今禾咬牙说道。
“哦,花仙子何出此言?”张三故作不知,脸上装出一副困惑的样子。
“确实无耻。”
台下围观人群中,传来一声怒喝,一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修推开人群,指着台上的张三骂道:“人家花仙子已经连打三场了,灵力消耗巨大,你们剑王谷倒好,一波接一波地换人上场。怎么,剑王谷已经落魄到需要靠车轮战来迎敌了吗?”
“还是说你们这年轻一代,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剑州的脸面,都被你们剑王谷的人丢尽了!”
“这擂台之战,向来公平,事关两州声誉,道友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张三眸光锁定在喊话的女修身上。
“擂台战的规矩,诸位还不清楚吗?既然站上了这台子,代表的便不再是个人,而是身后的宗门与所属州域!”
“只要我剑王谷,我剑州有一人未败,只要这三清城还在,我们自然有资格与花仙子切磋到底,便是打到地老天荒,也合乎规则。”
围观人群中,有许多修士都点头称是,觉得张三说得在理。
踏上擂台,便等同于默认了规则。若是觉得打不过,大可主动认输,跳下擂台便是。
不过对于这些背负着宗门期望而来的少年天才而言,认输二字,如何能说得出口。她们打败了无数对手,才得到来这三清城的机会。
若是在这擂台上,担心不敌便不战而退,当众认输,这不仅是个人的奇耻大辱,更是将身后宗门的颜面放在地上任人踩踏。
张三听着人群中传来的议论声,脸上笑容更明显了些,“诸位道友明鉴,我剑王谷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何曾阻拦过蛮荒州的道友们上台?这不是,花仙子身后空无一人,无人愿意上台嘛!这总不能,也怪到我剑州头上吧?”
“谁说我蛮荒州没人!大师姐,我们来了!”百花谷二师姐率先冲上擂台,将花今禾挡在了身后,用气音说:“先下台调息,恢复灵力。”
花今禾紧咬下唇,看了眼挡在自己身前的师妹,没有丝毫犹豫,身影一闪,便飘落在台下。
她没有耽误时间,立时便取出丹药灌进口中,打坐调息炼化药力,以期更快地恢复战力。
擂台上只剩下张三与百花谷二师姐。
他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气质温婉的女修,故作客气道:“这位道友,既然上台,何不报上名来?”
“百花谷,花意,前来领教!”花意柳眉倒竖,她根本不愿意与对方多废话,话音还未落下,掌心已经劈出一道淡紫色光芒,直指张三面门。
张三身形微动,轻而易举地避开了这一击,脸上的笑容愈发轻挑,“哦,原来是花意仙子,失敬失敬。不过,仙子不过金丹大圆满修为,与我过招,恐怕还不够格,这若是传出去,倒显得我张三欺负女修了。”
“哼,要打就打,何必在此假惺惺地废话连篇!”花意被他轻慢的态度激得怒意更盛,手下攻势愈发凌厉。
奈何,两人之间相差一个大境界的修为实在过于明显,她的每一次攻击都被张三以一种近乎戏耍的姿态轻松避开。
“哎哟,花意仙子这攻势,可真叫人害怕。”张三言语调笑间,并指成剑,随手一挥,便是数道剑气攻向花意。
“刺啦”一声,花意肩头的衣衫被剑气划破,那厮力道掌控得极好,既划破了衣衫,又没伤到人。
不过短短数招之间,花意一身衣衫便被划出了数十道口子。破碎的衣料随着她的身形翻飞,其下雪白的肌肤便隐隐约约地露了出来。
擂台四周围观的男修中顿时爆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起哄声。
见此情形,台下正在打坐调息的花今禾不得不强行中断了调息,身影一闪,落在了花意身前。
她没有立刻看向对手,而是第一时间解下自己的外衫,披在了花意肩头,压低声音道:“这里交给师姐,你带着师妹们立刻回客栈,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出来。”
“师姐我太没用了。”花意的嗓音很低,肩头的衣衫还带着师姐的体温,衣衫破损并未叫她感到耻辱,真正刺痛她,叫她感到无力的,是她拼尽了全力,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听话,带着人回去。”花今禾说完,转身直面张三。
“张三!士可杀不可辱,今日你以如此下作手段羞辱我师妹,来日,必有人将今日之耻,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呵,大话谁不会说?”张三一脸不屑的表情,“不论来日如何,我剑州俊杰,也绝不会栽在你们这群蛮荒州的废物身上。花仙子既然休息够了,那就别废话了。”
他说罢,眼中厉色一闪,周身气势瞬间暴涨,凌厉无匹的剑气席卷了整个擂台。
花今禾脸色微白,强行提起刚恢复一点的灵力,双手急速掐诀,在身前布下一道灵力屏障,与此同时,她伸手在花意腰间一拍,将人送下了擂台。
“居然还敢分心救人!?”张三低喝一声,并指如剑,朝着前方猛地一挥。
擂台上空顿时凝出一柄银色巨剑,朝着花今禾劈落下来。
只听“咔嚓”一声,花今禾身前的屏障应声而碎,那巨剑去势不减,眼看就要将人洞穿。
“定!”
千钧一发之际,威严的喝声从天而降。
声音传来的瞬间,身着玄色甲胄的身影已经落在了擂台中心。
“你又是何人?”张三怒喝一声,“竟敢擅自插手擂台战?”
“蛮荒州,黎守墨。”那玄甲身影缓缓转身,直面张三,“取你狗命之人。”
众人还未看清来人的面孔,便瞧见她的身影一闪而过,瞬间跨越数十丈距离,来到了张三面前。
快,快到难以捕捉,这是张三的感受,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想要抽剑迎敌,手掌刚搭在剑柄上,那只被玄甲覆盖的手掌已如铁钳般扼住了他的喉咙。
“呃”张三闷哼一声,整个人都被这股巨力给掼倒在地,后脑重重砸在坚硬的擂台上,硬是将这坚硬的地面砸出了一道裂痕。
“蝼蚁不如。”黎守墨轻嗤一声,掌心虚握,一柄玄色重锤出现在她掌心。
她没有给张三求饶的机会,抡起那柄重锤,对着下方的脑袋狠狠砸下。
“咔嚓!”
骨裂声清脆悦耳,传遍了整个擂台,甚至是远处酒肆雅间作壁上观的剑王谷少主,也听到了这碎裂声。
仅仅一击,张三的头颅便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爆裂开来,红的白的淌了一地。
他双目瞪圆,眼中写着惊恐,两人修为相当,为何会连对方的一击都挡不住?
围观人群中顿时爆出一阵热烈的欢呼与叫好声,仔细听去,大多都是女修在叫好。
同为女子,她们对于花意的遭遇感同身受,见那张三以如此下作手段羞辱花意,早已是义愤填膺。
此刻见到黎守墨这番雷霆手段,整治张三,在场女修都颇觉痛快。
黎守墨缓缓抬头,与那位剑王谷少主,隔着人群对视。
她手下的动作并未停止,重锤依旧在一下又一下地落下,直将身下那具躯体砸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便是如此,那张三依然残留着一丝气息,这便是三清城擂台的不凡之处。
此地有上古阵法守护,任何致命攻击都会被阵法之力强行干预,最大程度保住修士的性命。在这擂台上,不论受到何种伤害,最多也只会重伤,绝无性命之忧。
雅间内,剑王谷少主看着台下那血腥的一幕,听着那一声声闷雷般的锤声,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挑衅我?区区一个黎国帝姬,也敢挑衅本少主?”
他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站在一旁的几名劲装青年,便齐齐飞身而下,落在了擂台上。
黎守墨像是丢垃圾般,将手中抓着的张三,丢出了擂台外,提着重锤迎着那几人冲了上去。
……
城东,云客居。
白术刚将白家一众子弟安顿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察觉到客栈内的气氛异常躁动,许多修士都在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她凝神细听,通过寥寥数语捕捉到了关键,黎守墨在城西打擂台,一人独战剑州群雄。
“阿霁,姑姑出去一会。”白术对着身边的白清霁交代了一声,转身跑出了客栈。
……
城南,远山阁。
初次离开东州,踏入中州繁华之地的林夏,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她在这客栈里一刻也待不住,缠着楚家姐妹要出去见识见识世面。
江涟见她这样,不由莞尔一笑,“好了好了,走吧,这就带我们夏夏出去,好好逛逛这三清城。”
她说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轻声道:“顺便也打听打听,那家伙,到了没有。”
“好耶,岛主最好了。”林夏开心地一把抱住江涟的胳膊,依旧像是小时候那般摇晃着。
“要是大白来了,我非得好好骂骂她不可,居然一走就是这么多年,连个口信都不捎给我们,太不够意思了。”
“好,我也骂她。”江涟笑呵呵地应声。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踏出客栈大门。
林夏辨认了一下方向后,指着城西的方向说:“我之前已经打听过了,蛮荒州来的修士,都住在城西迎客楼,我们去那边逛。”
……
三清城外。
天高云阔,阳光明媚,城门口车水马龙,驾驭着各式飞行法器、灵兽的修士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这其中许多人都是听说了三清城的热闹,不远万里前来凑热闹的。
天际,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急掠而来,在临近城门之时,那人放慢了速度,收起了一双极为闪亮的金色翅膀,从天而降,落在了城门口。
白也抬眸望了眼远处排队入城的人群,脚下步子一转,朝着支在入城大道旁的茶摊而去。
她随意拣了张空着的木凳坐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里头喊道:“小二,上壶茶,要凉的,但不要隔夜的。”
肩头搭着条旧巾帕的小二闻声,立刻提着个茶壶而来,手脚麻利地在桌上随意一抹,接着倒上一碗香气扑鼻的茶汤。
小二见白也孤身一人,衣着打扮也不似中州模样,便笑着搭话:“客官您慢用,看您风尘仆仆,可是远道而来?”
“嘿!”白也低笑一声,屈指弹出一块下品灵石,落在小二面前,“你这问的不是废话?这些时日,九州之内有点实力的年轻修士不都往这三清城跑吗?”
“那您可一定得尝尝我们三清城的特色,三清饼了!”小二卖力地推销着,“这可不是我吹嘘,三清饼可是我们钟宗主的最爱呢。”
“嗯???”白也看了小二一眼,一脸高深地摇了摇头,“你这话,说得不太对。”
小二脸上多出了几分困惑,“客官这话,是何意?小的哪里说得不对了?”
白也脸上绽开一个得意的笑容,端起粗糙的茶碗,将茶汤一饮而尽后,压低声音说:“她或许爱吃三清饼,但最爱的,肯定不是什么三清饼。”
“她最爱的,明明是我。”
第105章 宣战
小二一脸晦气地收了她的茶碗, 抓起抹布在木桌上胡乱擦着,没好气地催促道:“客官,茶也喝了,饼您也不尝, 还是快些进城去吧。眼下时辰正好, 寻个像样的酒肆吃顿热乎饭菜, 再要一桶热水泡个澡, 好好歇上一觉, 比啥都强。”
白也笑吟吟地看着她:“你这小二, 别以为我没听出来, 你在骂我。”
“小的哪敢啊!”小二把抹布往肩头一搭,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出口的话依旧带刺, “您说的,小的肯定信,这九州之地,爱慕咱们钟宗主的人呐, 比那过江之鲫还多, 不过嘛”
她说着上下打量了白也一眼,“像客官您这般,自信非凡,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倒真是头一回见。小的家祖祖辈辈都在这三清城外卖凉茶,若是有朝一日,能喝上您和咱们钟宗主的喜酒,那小的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小二说完,也不给白也反驳的机会, 转身就往茶棚里走,显然是觉得再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水。
白也看着小二离去的背影,只觉好笑,这姑娘,连背影都透着股嫌弃的意味,看来是真觉得她在白日做梦了。
她孩子气地冲已经进了茶棚的小二喊道:“我叫白也,等我和你们钟宗主成婚那日,你一定要来喝喜酒啊,就说我邀请的。”
说罢,她也不再多留,起身汇入人流,跟着队伍,慢悠悠地往城内走去。
踏入城内,看着眼前这巨大的城池,密集的人流,白也一时有些茫然,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寻找阿娘的踪迹。
她在脑海中说:“小王,你帮我查查,看看阿娘来了没。”
【好的,我扫扫。】
几乎是瞬息之间,就有了结果。
【找到阿娘了。】小王的声音透着股惊喜。
【也崽你运气真好,还好你是从西城门进来的,阿娘现在就在城西擂台上呢,距离城门口不过数十里,我们快去吧。】
白也一听,顿时乐了,“我阿娘还挺有精神,这是去看人家打擂台了吗?”
【不是看人家打擂台,是看黎守墨打擂台。】
“那就难怪阿娘要凑这个热闹了,她和黎守墨之前还一起喝酒来着。”白也说话间脚步加快了许多,她也想赶紧去凑凑热闹。
【也崽,事情好像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截取了一段围观群众的聊天,听起来似乎是蛮荒州的人,一直在被其余各州的人联手欺负,今日才终于爆发了这场大战。李乘风她们都在,好像阿羽和大月阿花都来了。】
“什么情况,她们惹事了?还是单纯地被针对了?”白也在脑海中问道。
【起因我不太清楚,大家说法各有不同,但归根结底,大概就是,落后,就要挨打吧。】
“落后就要挨打?”白也重复着这句话,脚步猛地一顿。
“是啊,说得一点没错。”她低声自语,“落后了,怎么能不挨打呢。”
话音还未落下,白也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流光,冲向了风暴中心的城西擂台。
一场注定被载入史册的,蛮荒州的崛起之战,由此拉开序幕。
此后,无数届九州天才战,当年轻天才们齐聚于此时,总会被长者告诫,不要随便去挑衅蛮荒州的修士。
……
城西擂台,喧嚣声震天。
巨大的擂台被里十层外十层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城里收到消息的修士还在不断涌来。
擂台中央,黎守墨一袭玄甲,甲胄上沾满了血迹,既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她单手提着一柄重锤,喘.息.粗.重,额角的汗水顺着血水滑落,锤头上同样在缓缓滴落着粘稠的红白混合物。
她的对手倒在地上,似一滩烂泥,没了声息。
黎守墨又赢了一场,可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喜色,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赢几场。
“不是一直想和我打吗?”一道男声破空而来。
众人循声抬头,只见一袭红衣,怀抱长剑的剑王谷少主踏空而来,他姿态潇洒,衣袂飘飞,摆足了派头。
“那就成全你,就是不知道,你这位黎国帝姬,还有没力气,陪本少主好好玩玩了。”
他说话时,已经抽出长剑,剑尖微抬,直指黎守墨染血的战甲。
黎守墨抬眼看向来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意味十足的笑意,此人实力极强,依然要等到对手耗尽力气才敢上场,懦夫无疑。
前不久刚被人踹下擂台的紫霄道宫大弟子见到这一幕,撑着身子站起身说道:“黎道友,换我来吧!”
黎守墨并未回头,只摆了摆手说:“不必,好好恢复,接下来还有得打。”
“黎守墨,别逞强!”
李乘风不顾自身未愈的伤势,飞身落在黎守墨身前,压低声音道:“下去调息,我最多只能扛一刻钟,最终还是要靠你。”
黎守墨深深看她一眼,不再坚持,身形一闪便落回台下。
本想上台的白术,见李乘风上场了,便也顺势止住了脚步。她其实也在犹豫,此刻她代表的是白家,行事必须要有顾虑。
人群中,江涟等人同样在观望,林夏看着冲上台的李乘风,小声说:“也不知道这些人认不认识大白?”
楚二娘揉着她的脑袋:“蛮荒州的疆域何其之大,哪能所有人都认识你家大白?先看看吧,等她们打完了,我们再去打听。”
“嗯。”林夏重重点头,重新将目光投回擂台上。
剑王谷少主笑得一脸轻蔑:“若是那位帝姬与我打,还有几分胜算,你,天剑宗剑修,在我剑州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狂妄。”李乘风低喝一声,手中长剑猛然出鞘,银白剑光冲天而起,凛冽的剑意割得围观众人面皮生疼。
“区区一根后天剑骨,也妄想撼动我?”剑王谷少主眼底杀意暴涨,他身后同样升起一股血色剑光。
两股剑意在擂台上空较量,持剑的两人已对撞在了一处。
“今日便让你明白,剑州为何以剑为名。”剑王谷少主嘴里放着狠话,手上的剑招极为狠辣,招招直刺李乘风丹田。
李乘风艰难地提剑格挡,若是她未受伤,两人或许可以抗衡一二。但如今她伤势未愈,在对方的猛攻之下,便如那风中孤竹,只能任凭风吹雨打。
“她扛不住的,伤势未愈,剑意也被对方压制,修为终究还是有差距。”江涟摇头说道。
果然,不过片刻,李乘风身上便多出了数道剑痕,白衣顷刻被鲜血染透。
剑王谷少主狞笑一声,手中长剑直刺李乘风体内剑骨,“剑骨长在你这种人身上,真是浪费了,还是毁掉的好。”
这一剑若中,李乘风必定道基尽毁。
“小心。”白术惊呼出声,欲上台相救。
江涟指尖凝出一抹灵光,同样准备出手,她与李乘风素不相识,可还是想帮帮她。
没有任何缘由,非要说的话,大概是,那家伙,也是蛮荒州的人吧。既然和那家伙同出一州,便不该被人这般折辱。
然而不等她们动手,有一人比她们更快。
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如流星般从天而降,一脚踩在剑王谷少主的剑刃上。
这柄灵光四溢,极为不凡的神兵,被此人一脚踩得几近折断。
“又蠢又坏说得就是你这种杂碎。”白也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打擂台就能毁人道基?今日不让你跪着爬出擂台,我白也二字倒着写!”
“是大白,大白来了!!!”林夏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劈叉。
“嗯,是她来了。”江涟痴痴地望着台上那道身影,纵使容貌与风暴岛时不尽相同,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张扬的眉眼,那双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分明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天剑宗方向,阿羽和大月以及阿花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台上的白也。
“这是我们少族长?长大了竟这般好看得紧。”大月一脸欣喜,“那我还是要和少族长成亲的。”
“闭嘴吧你。”阿羽一脸无可奈地捂住了她的嘴,但她的眼底同样溢满了喜色,少族长,真的有在好好长大呢,再也不是以前那毛茸茸的小老虎模样了。
不远处的白术看着嚣张得不成样子的白也,摇了摇头,“难怪祖母说你是个刺头,这般张狂不知收敛,确实是需要些靠山,看来,阿娘得更努力才行呢。”
擂台上的李乘风看着突然挡在身前的人,更是惊喜交加,“小老虎,你怎么来了?”
白也应道:“抱歉,来晚了,让你们受欺负了。”
“胡说什么呢?”李乘风虚弱地笑笑,“当姐姐的,难不成还要靠你这只小老虎来护着?”
“你是何人,竟敢擅自插手擂台战!”剑王谷少主怒喝一声。
这两人竟敢无视他,当着他的面旁若无人地交谈,这让他很生气!
他死死攥着剑柄,手背青筋暴起,猛地发力回抽,那剑却纹丝不动。
踩在剑刃上的好似不是一只脚,而是一座山岳,任他如何催动灵力,如何咬牙切齿,那柄本命剑都无法动弹分毫。
“我让你动了吗?”白也抬眼看向那人,反手一拳轰出。
拳出如龙,伴有虎啸龙吟之声,那位剑王谷少主被这一拳砸得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
白也看也不看那瘫软的身影,而是转过头,看向李乘风说道:“现在,去把这段时日,欺辱过你们的,上擂台挑衅你们的,不论来自哪个宗门,哪方大洲,全部给我叫来。”
“啊??”李乘风闻言瞪大了眼睛,“这这样的话,车轮战也能耗死我们吧?”
“不必担心,你只需要告诉我,有哪些人就够了,余下的,交给我。”
李乘风望着白也脸上的认真,知道她不是在说气话,可是,可是,蛮荒州真的能与各州抗衡吗?
白也读懂了李乘风的眼神,她轻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头,说道:“在我的家乡,有个伟人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今日,我就要打出这一拳,让得所有人,都不敢再欺负蛮荒州的修士。”
白也说完,也不等别人帮忙传话了,直接提气喊道:“蛮荒州白也在此,设下擂台,迎战九州天骄。”
话音落下,整个城西擂台陷入一片死寂,许多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现了问题,听错了。
这个突然出现的白毛修士,竟敢在三清城擂台上放出此等豪言,这话一旦出口,可就没有退回的余地了。
蛮荒州的修士们则一脸激动加紧张地看着擂台中央傲然而立的身影,众人交头接耳,询问白也的身份,“这位是哪派天骄?怎么从未见过?”
黎守墨轻笑一声,解释道:“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子弟。是散修,是能掀翻整个九州,都有人拼死相护的散修。”
擂台上,白也浑不在意众人的灼热目光,她一步步朝着擂台边,半天爬不起身的死狗走去。
她停在那位少主面前,垂眸俯视,如同在看一只蝼蚁,“认输吗?”
剑王谷少主仰头看着眼前之人,眼前之人带来的威压,令他神魂都在颤栗,他张了张嘴,那个“认”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白也的拳头比他的话音更快。
“我开玩笑的。”白也的拳头裹着风雷之势,砸在他的下颌上。
“咔嚓”一声脆响,下颌骨应声而碎!
那少主大张着嘴,口中发出嗬嗬的抽气声,鲜血混着涎水从嘴角淌下,他的眼底溢满了恐惧。
“好歹也是一个少主,骨头肯定比别人硬,怎么会轻易认输呢?对吧。”白也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挥出的拳头毫不留情。
“咔嚓!”
手骨断裂。
“咔嚓!”
腿骨断裂。
她每挥出一拳,便有一根骨头断裂的脆声回应。不过百拳,那位不可一世的少主已如烂泥般瘫软在血泊中,连呻吟声都弱不可闻。
“还真是嘴硬啊,这都不认输。”白也嘀咕一声,眼底金光微闪,瞬间锁定了对方体内那根流转着剑意的剑骨。
“既然你要断李乘风的剑骨,那你的剑骨也别留了。”白也说罢,拳头再次落下。
就在这时,一道诡异的黑影落在擂台上,出手挡住了白也落下的拳头。
白也被老者这一击震得倒退了数步方才稳住身形,她凝眸看向对面,来人是一位背剑老者,穿一身灰色长袍,一眼就能看出,是那种宗门派出来保护小辈的老怪物。
“老朽乃剑王谷护道人,小辈,适可而止。”老者厉声喝道。
“看你一把老骨头,怎么也不算是年轻天才了吧?”白也说着,毫不犹豫地转头,朝着白术的方向扬声问道,“阿娘,老东西能插手擂台战吗?”
“自然不能!”白术大声应道,她飞身而起,挡在了白也身前,直视那位老者,报上了自己的身份:
“古州白家,白术。”
“道友可是想插手年轻人的擂台战?若是如此,我白家也不是没人。”
老者还未回话,收到消息急匆匆赶来的柳衔月已经落在了擂台上。
“何人如此大胆,连三清城的规矩都敢坏?”柳衔月冷眼看向老者,“道友若是想打,不妨移步中心擂台,去那里,我定奉陪到底,与你打个痛快。”
老者连忙拱手见礼:“见过柳城主,老朽绝非有意破坏规矩,实在是这小辈出手太过狠辣,欲要毁我少主根基,老朽迫不得已,这才出手阻拦啊。”
“好你个老东西,一把年纪光长脸皮了是吧?”白也反问道,“你家少主方才要断我朋友剑骨的时候,你怎么不跳出来说他狠辣?”
老者一脸倨傲地看向白也,“我剑王谷少主乃天生剑骨,万中无一,岂是那等后天修炼的寻常剑骨可比?”
“在我眼里,我就是砸碎他一百根骨头,也比不上我朋友一根汗毛。行了,老东西,你要是想打,就和柳城主去别的地方打,不打就下去,别耽误我打擂台,一会那些收到消息的天才们,就该赶来了,我忙着呢。”白也开始挥手赶人。
笑话,柳衔月和她阿娘都在这,还能看着她被人欺负?
此时此刻,在这里,她就是全场最靓的崽!
“你!!狂妄小儿!”老者气得浑身发抖,碍于柳衔月在场,怎么也不敢强行对白也出手。
柳衔月可不光是那万象阁的阁主,同时还担着这三清城城主的身份,在这三清城内,就得遵守她的规矩。
“请吧!”柳衔月朝台下一摆手。
老者面色铁青,终究不敢违逆,只得一脸悻悻地跃下擂台。
眼睁睁看着白也一拳接着一拳,毫不留情地将自家少主体内那根天生剑骨砸得粉碎。
此时此刻,老者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幸好谷主能生,家里还有备用少主,不然自己这个护道人,也算是当到头了。
在白也忙着收拾剑王谷少主的时候,柳衔月已经拉着白术下了台。
台下众人见状,纷纷躬身行礼。大家都知道这位城主,但来三清城许久,还不曾见她露面,看来还是今日城西擂台之事闹得太大,将城主都引了出来。
柳衔月和白术立于擂台前,两人心照不宣地装作素不相识,面色平静地看着台上白也揍人的身影,彷佛只是两位对拳法颇感兴趣的看客。
与此同时,白也那番嚣张至极的挑战宣言,已如野火般席卷了整座三清城。
各方天骄收到消息,先是愕然,后是嗤笑。
“好大的口气!”北境州两仪岛少主看向护卫,询问道,“此人是何来历?师承何处?”
“回少主,此人今日刚入城,似是散修。”护卫低声回道。
两仪岛少主冷哼一声,衣袍无风自动,整个人的气势变得极为凌厉,“散修?这般狂妄,要迎战我们所有人?又是一个哗众取宠之辈,那就去会会她!”
另一边,来自幽州的御鬼门少主,眨着一双泛着绿光的眸子,看向下属问道:“哦?战书里也包括我们?”
“回少主,前些时日,门下弟子确实与蛮荒州修士有过几次冲突。”护卫躬身回道。
“那正好,正愁没理由杀人,这些所谓的天才,用来炼制鬼仆,倒是极好的材料。”
这一幕,在三清城各个角落,同时上演。
各方势力的天骄们,无论是正在闭关静修的,或是饮宴游玩的,皆被这突如其来的战书惊动。
一道道身影化作流光,不约而同地朝着城西擂台掠去,一场大战,即将在城西上演。
三清城上空,钟九璃的身影隐在流云之中,她的目光落在擂台上,亦落在城内。
无数修士如潮水般涌来,此时此刻,三清城内其余三大区几乎沦为空城。
城西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密集得几乎寸步难行,就连屋檐树梢,都挂满了修士。
看着这一幕,钟九璃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低声自语:“这臭老虎,几年不见,惹事的能耐倒是愈发大了,一来就搅得三清城天翻地覆。”
她略作思忖,取出传讯玉符,对着那头低声说了几句。
城西擂台边,柳衔月手中握着传讯玉符,听完钟九璃传过来的消息后,她唇角缓缓勾起,眼底闪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光。
“诸位!”柳衔月翩然腾空,清越的嗓音传遍四方,让得无数修士,朝她仰头看来。
众人瞧见是柳城主,皆拱手行礼:“见过柳城主!”
数万人同时喊话,声浪如潮,震天动地。
“不必多礼。”
柳衔月摆了摆手,朗声道:“接钟宗主令,城西擂台地域有限,实在难以同时容纳诸位观战。故三清宗特赐天空擂台一座,请诸位天骄,移步天空战场!”
话罢,她飞身向高空,一甩袖袍,抛出一座古朴恢弘的巨大擂台。
那擂台迎风便长,不过几个呼吸间,就已经化作了堪比一座巨城的悬空战场,浮于云端之上,投下的阴影几乎遮蔽了整座三清城。
下方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无数修士争先恐后地飞身而起,抢夺擂台边的最佳观战位置。
而那些要上台打架的天骄们反倒显得不疾不徐的,毕竟都是当少主的人,谁还没几个属下去抢位置啊。
转眼间,城西擂台便空荡了下来,只剩下白也一行人,以及还在挨揍的剑王谷少主,和担心自家少主,迟迟不能离去的剑王谷众人。
白也看了眼手下几乎要打成肉丸的家伙,颇为苦恼地蹙眉,“嘴还真是硬啊,都这样了还不肯求饶”
剑王谷之人听见这话,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他们很想大喊:你倒是给他求饶的机会啊!
“这怎么办呀?”白也转头看向黎守墨,问道:“对面不认输,按规矩,我是不是不能下台?”
柳衔月刚落下来就听到这话,她红唇一勾,笑吟吟地说:“没关系,你把地上那一滩肉泥提到天空战场去继续打就行了,打到他愿意认输为止。”
“我们认输!!!”剑王谷那名护道人老者几乎是怒吼着喊道,“我们认输了。”
“代喊的,算数吗?”白也问道。
“柳城主,高抬贵手吧,我们剑王谷认输了。”老者看向柳衔月拱手说道。
柳衔月点点头,提气扬声:“剑王谷,不战而退,逐出天空战场!”
声浪滚滚,瞬息间传遍三清城的每一个角落,数万修士同时听见了这声通知。
剑王谷那群人听见这声音,脸都绿了。他们哪里就不战而退了?不是已经打成肉丸了吗?
“柳城主何出此言?”剑王谷老者皱着张老脸,强压怒火问道。
柳衔月一脸莫名地望向他,“不是你们说的,认输吗?”
“我剑王谷何曾不战而退了?”老者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
“哦,你说这个啊!”柳衔月一脸恍然地点头,“那你们确实还没登上天空战场,就选择退出了呀。”
老者几乎要气得吐血,他极度怀疑,柳衔月是不是与那蛮荒州的修士有什么私下交易,为何如此袒护那嚣张的小辈。
“你们这些剑州的人,怎么这么难伺候?”柳衔月面露不耐,话音转冷,“再给你们一次选择,要不要打,要打,就把人带去天空战场,继续方才的擂台战,不打,就痛快认输退场。”
老者一口老牙几乎咬碎了,半晌才挤出一句嘶哑的:“我们退出。”
“早这么干脆不就好了,耽误我时间。”柳衔月说完转向看戏的白也,吼道,“看什么看,快把人还回去!你不是要一人单挑九州天才吗?还不快滚去天空战场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