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纠结
傅明梓这一晚想了很多, 第二天早上，更是顶着一双黑眼圈起床。
松烟看着都有点不敢像往常一样随意了，只小心翼翼的在跟前伺候。
傅明梓一早上都没咋说话, 沉着脸入了宫。
顺着宫墙一路朝着西三所去，傅明梓心里都在琢磨待会儿怎么和周孝衍开口。
他之前想了很多开场白，但是统统被他自己否决了。
现在脑子里疑问很多,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没多会, 他就到了周孝衍住的地方, 在门口稍微站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情绪, 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周孝衍院里的人都对他十分熟悉, 看家他进来，都笑着和他打招呼，傅明梓也像平时一样笑着回应，但是只有他知道，他的情绪是一直紧绷着的。
等走到前厅外, 魏宝成正守在门口, 看见他来了, 笑着道：“傅公子来了, 殿下正等着您呢, 您快进去吧。”
和平时一样的话，但是傅明梓却偏偏听出了不同的意思, 太亲切了些, 如今想想, 其实自从他第一次见到周孝衍开始，周孝衍便对他异常的亲切。
那时候他一眼看中周孝衍，又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总觉得自己招人喜欢的很，周孝衍这样对他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如今想想，不过第一次见面，话也没说几句，周孝衍一个堂堂皇子，又何必对他那样亲切。
这几日的相处，傅明梓也算是看明白了周孝衍的性格，本就是个淡漠的人，对谁都是淡淡的，自己又何德何能让他改了性情。
这事儿傅明梓不敢深想，一深想他就冷汗直流。
魏宝成看着傅明梓脸色忽变，有些惊讶道：“傅公子这是怎么了？”
傅明梓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魏宝成疑惑的面色，干巴巴的笑了一声：“没事，就是想起来一个东西没带。”说完也不敢在和魏宝成多说，抬脚就进了正厅。
周孝衍果然在等着他，应该是早就吃完了饭，周孝衍此时正端着一碗茶，坐在主位，看见他进来，便立刻起身：“今日倒是比往常晚些，用过早膳了吗？”
傅明梓从一进来，就直勾勾的盯着周孝衍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关怀的眼神，和温和的言辞，傅明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微微发烫。
“用过了。”他语气有些低沉：“让殿下久等了。”
周孝衍轻轻勾唇：“算不得久，这就走吧，小心迟到。”
傅明梓微微垂首，出乎预料的，在见到周孝衍后，他原本燥郁的心却突然沉静了下来，或许在看到这个人之后，他就确信，这件事不管到底为何，这个人都不会伤害自己或是傅家。
“好。”傅明梓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
周孝衍没有察觉任何异常，点了点头，率先走出了屋子。
傅明梓跟在他身后，心中却忍不住想，自己真的有必要再去追问这件事吗？就算知道了答案，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他们明明已经和芸嘉梦里的不一样了，强行去了解或者去探询那些无意义的事情，又有什么意思呢？
傅明梓垂首，就这样吧，其实也挺好的，至于别的，知道太多，反而徒增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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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皇帝对周孝衍的重视，今日这堂课，那位新来的侍讲也对周孝衍格外重视，甚至还找他回答了好几个问题，而且每次周孝衍回答完，侍讲都是一阵赞叹，仿佛他是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一样，让上书房的其他几位皇子都看的十分眼热。
不过这些人里面，却要除过四皇子。
傅明梓在经过昨天那些信息的洗礼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正视这位四皇子，往日他总觉得四皇子不过白费心机，皇帝就算再怎么糊涂，也不会将国家交给世家推出来的皇子。
但是如今他却意识到，或许皇帝真的有这么糊涂，那么问题来了，四皇子又有什么魔力，能让皇帝忽略世家的威胁呢。
傅明梓仔细观察了一上午四皇子，他看起来其实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长得一般，性情温和，和谁都不起冲突，看着谁都是一副笑脸，即使比自己小的弟弟得到了皇帝的喜爱和先生的夸赞，他也面不改色，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之前或许还能说这是宽厚，但是现在却只能说是心机深沉了。
四皇子不是个简单人物，傅明梓第一次见他时就知道了，而今日却是又一次确信了这一点。
一直等到上午的文课结束，四皇子也没有露出任何一点破绽，甚至一点不甘或者懊恼也没有，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周孝衍在课堂上大放异彩。
傅明梓低下头冷笑了一声，果真是个沉得住气的。
等下了课，先生离开了，其他几个皇子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理都不理周孝衍，转身就走，只有四皇子走了过来，笑着对傅明梓道：“几位皇弟年纪小不懂事，五弟你不要介意。”
周孝衍面色平静：“四皇兄言重了，臣弟自然不会当真。”
四皇子笑了笑，似乎没把周孝衍这句回怼的话放在心上。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五弟这次伴驾春猎，骑射定然是强了不少，有时间我们兄弟切磋切磋。”他这话也说的极敞亮，一点揶揄的意思都没有，若是个普通人听了，只怕真以为他们兄弟关系多密切似得。
可是周孝衍依旧冷着脸：“四皇兄言重了。”竟然一句场面话也不讲。
四皇子的面色顿时有些僵硬，到底没有再继续套近乎了，直接转身离开。
傅明梓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目光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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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都走了，傅明梓这才跟着周孝衍出了上书房，不过这一路上，傅明梓都十分罕见的有些安静，一直等走到西三所，竟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周孝衍东拉西扯。
周孝衍自己都觉得有些古怪了，一路上都忍不住看傅明梓，傅明梓一点也没有察觉。
直到他们走到院子门口，周孝衍这才忍不住道：“你是病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傅明梓回过神来：“啊？”他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周孝衍，发现他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傅明梓顿时知道了自己今日的不对之处，急忙道：“哦，我没事，就是在想一些事情。”
周孝衍皱了皱眉，有些不信，但是到底没有多说，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进了院子。
这顿午饭也吃的安静，魏宝成在一边布菜都布的战战兢兢，往日里两个有说有笑的人突然不说话了，魏宝成心里难免多想。
难道是闹了什么矛盾？
这个念头一出现，魏宝成就摇了摇头，不太可能，他可是知道的，五殿下对傅公子那可是包容的很，怎么会吵架呢，而且傅公子也不像是会恃宠而骄的人。
那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魏宝成心中忐忑，想着待会儿得吩咐小允子几句话。
这顿饭，周孝衍吃的比往常更少，傅明梓察觉到了，张了张口，到底没说话，自己却也放下了筷子。
“怎么？吃饱了吗？再多吃点吧。”周孝衍看得出来，傅明梓今日明显比往常吃的要少，忍不住道。
傅明梓摇了摇头：“多谢殿下关心，小臣已经饱了。”
这话说的有些生疏，周孝衍语气一滞，只觉得心里愈发难受了，他总觉得，今日的傅明梓和往日的有些不同。
“你到底怎么了？”他皱着眉看着傅明梓。
傅明梓看着周孝衍隐含着关切的眼神，心头有些惴惴，但是到底还是垂下了头，低声道：“小臣无事。”
周孝衍有些憋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啊，即便是上一世，也是傅明梓往他跟前凑，傅明梓一不说话，他竟也不知道如何与他交流了。
“那就下去歇着吧。”周孝衍闷闷道：“下午还有武课，别耽搁了。”
“是。”傅明梓恭恭敬敬的起身应道。
周孝衍心里越发烦闷。
**
傅明梓出了前厅，小允子在前面引路，小允子是个机灵的，这个时候也发现了不对，因此这一路到也不敢说话，只老老实实的引路。
但是他不说，傅明梓却开了口：“你可知道，五殿下之前和四殿下的关系如何？”
傅明梓虽然放弃了询问周孝衍的打算，但是他却发现自己并不能真正将傅芸嘉的那些话视作无物，傅芸嘉曾说，在她的梦里，五皇子和四皇子关系极好，亲密的仿佛亲兄弟一样，这原本就和傅明梓的认知相违背。
但是他今天看了四皇子那样努力的讨好周孝衍，他也有些不确定了，如果一个人一直这样，那么他身边的人，又怎么会真的视他于无物呢。
“五殿下之前和四殿下关系极好。”小允子听到问这话，便笑着回答了，毕竟这也不算什么隐秘：“因为吴美人和昭仪娘娘住在一处，因此两位殿下也是从小一起相伴着长大的，因此一直都和亲兄弟似得，但是……”说到这儿小允子面上也有些疑惑。
“但是自从前一段时间开始，五殿下就不怎么和四殿下来往了。”小允子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好像有些不对，急忙补充：“不过，想来是年纪大了，必然不会和小时候一样。”
傅明梓皱起了眉，说是年纪大了，可是也就几个月的功夫，难道一个人的前后行为就能天翻地覆吗？
“公子。”小允子心里有些忐忑，他刚刚也是太放肆了，这种话也说得出来：“奴才这话也就是随口说说，您……您别当真啊……”
“你放心。”傅明梓平静的摆了摆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小允子顿时松了口气，心中对傅明梓却是越发赤诚了。
果然如此，傅明梓心中叹了口气，变化应该就是出在自己进宫前后，若是没有这个变化，或许事情真的会如同芸嘉梦里的那样，可是，到底出了什么变化呢？难道周孝衍也梦到了什么？
此时的周孝衍，正一脸颓败的坐在餐桌前，看着下人将残羹剩饭都撤了下去。
魏宝成察觉出他情绪不虞，想了想，试探道：“殿下，要不然奴才让灶上把粥和小菜备上，等到傅公子起身了，若是饿了也正好可以垫吧垫吧。”
周孝衍蹙眉，摆了摆手：“去吧。”说完又补了一句：“再给他留一碗汤，和一些点心，下午的武课可不轻松。”
“是。”魏宝成小心领命，这才转身退下。
心中却忍不住感叹，如今这位傅公子，倒是比五殿下还金贵些，竟然处处都要操心着了。
嗯，看起来待会儿还是得和小允子联系联系，总不能一直让五殿下这般忧心难受。
第52章 放下
因为昨晚没有睡好, 傅明梓这天中午虽然满腹心事，但是还是沉沉睡去了，直到小允子叫醒了他。
“公子。”小允子垂着头, 看着比之前更加恭敬了些：“可要用些饭菜，之前公子午膳用的那样少，殿下心中担忧, 便让人给公子留了些饭菜, 只等公子醒来。”
小允子说这话的时候, 心里也是打着颤的，之前魏公公来和他说这事儿, 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发梦, 什么时候傅公子竟然比五殿下还要金贵了。
而且魏公公还打着圈问他公子可和殿下起了什么龃龉，要是有什么不对的，一定要回禀。
小允子下意识想起之前公子问他关于五殿下和四殿下的事儿，但是想了想，到底没敢说, 只讷讷应了。
如今却是越发对这位傅公子敬畏了。
傅明梓没察觉到小允子态度的变化, 耳中只残留着刚刚小允子说的那些话, 五殿下担心他, 还给他留了饭菜。
傅明梓愣愣坐在床上, 一时间心中风起云涌。
“我知道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低低应了一句。
小允子有些疑惑, 抬起头看了傅明梓一眼, 却见他垂着眸, 并看不清神色。
小允子揣摩着傅明梓的心思，小声道：“公子刚刚起身，不如奴才将那碗汤端进来给公子用吧, 那汤在灶上坐了一中午，鲜香润喉，一点油腥也没有，如今正合用呢。”
傅明梓神情一滞，点了点头：“好。”
小允子顿时松了口气，到底殿下所赐，要是傅公子真的不用，那他们这些做奴才也也不好交代。
小允子出去端汤，傅明梓自己从床上起身，又缓缓穿好了衣裳，心情却不知为何，竟有些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明明已经决定不问了，又何必这样别扭，是想证明些什么吗？
傅明梓眼中明明暗暗的有情绪起伏。
芸嘉说她只梦到自己去了囚禁周孝衍的院子，却不知道他们两人最后的结局如何。
但是傅明梓却知道，若是真的如此，他们两个的结局绝对不会太好，不是他死就是周孝衍死。
而傅明梓不知为何，心中却隐隐约约确定，最后死的人一定是自己。
没什么理由，只是这样一种感觉，但是却在他心底挥之不去。
所以他忍不住去想，周孝衍现在对自己这样好，是因为他也在梦中知道了他们的下场，这才对他这么好吗？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消不下来。
之前周孝衍那些未卜先知的能力，似乎也得到了很好的解释，一个深宫皇子，却事事尽知，他之前不愿多想，如今却不得不多想。
傅明梓缓缓系好了自己的腰带，看着小允子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进来，长长的出了口气。
就这样吧，人生难得糊涂，想的这么多只是自寻烦恼罢了，他难受，周孝衍也难受，如今境况如此，想那些前尘往事，还不如抓紧眼前的温情。
“公子，汤来了。”小允子笑的见牙不见眼：“殿下怕您不够，还要了些点心过来，您且先用，不着急。”
傅明梓唇角微勾，那样一个冷清的人，被自己逼到这种近乎于讨好的地步，足够了，傅明梓轻声告诉自己。
“如此，待会儿我可要好好谢谢殿下。”傅明梓面上勾出了今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小允子看着都愣住了，这一笑，好像之前萦绕在傅公子周围的郁气都消失了，他又变成了之前那个轻松快活的傅公子。
小允子下意识的也笑了笑：“殿下待公子这样亲厚，哪里需要公子谢。”
傅明梓勾了勾唇，没有说话，而是坐在桌前，开始吃东西。
小允子松了口气，觉得今日五殿下和傅公子的别扭应该过去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只睡了一觉，傅公子的心情就突然变好了，难道是昨晚没睡好，起床气太重？小允子的思绪开始不着边际。
**
傅明梓吃完了加餐，就往前厅去了，一进去，就看见周孝衍正坐在主位候着，只是面上看着并不像往常那样平静，反而有些不安，心思并没有放在手中的书上，眼睛一直时不时的瞄向门外。
看见傅明梓进来，他更是忽的站起身来：“你来了啊……”他看起来有些局促，这句话也说的干巴巴的。
傅明梓勾了勾唇，看起来自己之前真的是太过分了，竟然把他吓成了这样。
“还要多谢殿下的点心和汤水。”傅明梓笑嘻嘻说道，再没有之前的疏离。
周孝衍一愣，然后又下意识松了口气，他又变成之前那个他了。
“你用得好就好。”周孝衍急忙答道，生怕他又变回去。
傅明梓看他这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有殿下心意在，便是毒药我也觉得甘甜。”
谁知这话说出来，周孝衍的面色突然大变，苍白的有些摇摇欲坠。
“你，你胡说些什么！”周孝衍咬着牙根道，眼中泛着赤红。
傅明梓一愣，脑子里一个想法突然一闪而过。
“以后不许再说这些话。”周孝衍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闭了闭眼睛，遮掩住自己眼底的情态，沉声道。
傅明梓看着他紧握的双拳，白皙纤长的手，被他攥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傅明梓眼底沉沉，如今倒是可以确定了，看起来上一世死的人的确是他，而且还是被毒死的。
“哈哈哈哈……”傅明梓突然发出沉沉笑意，周孝衍都被他这笑声搞得愣住了，定定望着他。
“殿下这是怎么了？”傅明梓抬起头，笑着看向周孝衍：“我不过是说笑而已，殿下这么认真做什么。”他依旧是一副轻浮模样，好似刚刚真的只是在说笑。
周孝衍紧抿着唇，黑黢黢的眼睛，在惨白脸色的衬托下，越发的深沉。
“便是笑话也不许说。”周孝衍语气有些微微的颤抖：“这种事能乱说吗？”
傅明梓急忙做出一副投降的模样：“殿下说的是，小臣再不敢胡说了，您就消消气吧。”他没皮没脸的笑着凑过来讨饶。
周孝衍哪里和他生的起气，一见他这样，心便立刻软了，语气也温和了许多：“那你以后也不许说这些话。”虽然是命令的话，但是偏偏被他说出嗔怪的语气。
傅明梓心下一荡，下意识想要抬手摸他的侧脸，但是到底硬生生克制住了，他指尖轻捻，语气飘忽：“小臣知罪了，殿下别气了。”
像是撒娇一样的语气，撩的周孝衍耳尖都红了一半。
“既然起了，就赶紧走吧。”周孝衍有些尴尬的侧过脸，急忙转移话题。
看着周孝衍羞恼的样子，傅明梓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好，那就走吧。”总不能将人逼得太急了，傅明梓不动声色的想着，这种事，还是得慢慢来才得其中滋味。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前厅，魏宝成一见人出来，急忙看了一眼两人脸色。
不过这一看却是愣住了，傅公子倒是恢复了之前的情态，而且眉眼间还多了几丝得意，但是五殿下却一副羞恼的模样，到时有点像，有点像……
魏宝成心里打个突，急忙打消了脑中大不敬的想法。
“殿下，今日武课不去校场了，之前杨统领传话过来，说是去马场，练习一下几位殿下的马术。”魏宝成心里想得多，面上却一本正经。
周孝衍有些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并不是很在意这个。
倒是傅明梓微微挑眉，这位杨统领也真是个妙人，马屁拍的也是不动声色，都知道五皇子伴驾去了春猎，马术必然是有所精进，这会儿就开始练习马术，岂不是制造了一个很好的赞扬五皇子的机会。
傅明梓勾了勾唇，怪不得能当大统领呢，果真是有些本事。
两人这回往马场的时候，倒是话多了些，周孝衍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之前太过被动，这回竟然开始主动和傅明梓说话。
“若是没有意外，今天太子就会在朝会上提出让我出宫的事儿，父皇十有八九也会同意，只怕等过了这次选秀，我和四皇兄就会出宫建府。”
傅明梓撇了撇嘴，倒是让四皇子占了个便宜，五皇子要出宫，四皇子自然不会拉下，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最后还是要看，他们入朝当差的阁部，若是户部兵部，那必然是有所重用，要是礼部，或者别的清闲衙门，那就差得远了。
“那殿下觉得陛下会安排您去哪儿当差？”傅明梓问了一句。
若是平时，他不会问这话，因为问了也是一句废话，周孝衍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哪里知道皇帝的心思，但是现在不同了，若是周孝衍也和傅芸嘉似得知道未来之事，只怕心中早有成算。
“若是没有意外，应该是户部。”周孝衍抿了抿唇，然后又加了一句：“这也是太子的猜测，说不准。”
又拿了太子做挡箭牌，但是傅明梓现在也不是这么容易糊弄的了，就算是太子，只怕也不敢作此猜测，周孝衍这是在他面前越来越没有顾忌了。
傅明梓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周孝衍，周孝衍却有些心虚的避开了傅明梓的目光，他也知道自己这话有漏洞，但是说话的人是傅明梓，他自然也没有那么多顾忌，而且傅明梓都问了，难道他还会瞒着他吗？
“如此甚好。”傅明梓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就是不知道四皇子会不会也和殿下这般受陛下看重。”
说起一个四字，周孝衍的脸就立刻沉了下来，语调讽刺：“父皇向来‘知人善用’，四哥学问不错，估计等入了朝，应该会继续修学问吧。”
傅明梓挑了挑眉，再没多言，看起来周孝衍对四皇子真是怨气颇深啊，只怕是受了不少磋磨。
傅明梓眼中冷冽，如此，他也就不必对四皇子手软了。
第53章 约定
杨统领所为, 果然没有出乎傅明梓的预料，一下午都不动声色的向周孝衍奉上马屁，不过或许是他用词比较矜持, 而且周孝衍也勉强算当得起，所以其他皇子的脸色倒是比早上好看点。
不过这种事，周孝衍自己也不大在意罢了。
等上完了武课, 傅明梓跟着周孝衍回了西三所, 一进门, 就看见魏宝成的徒弟在门口候着：“殿下，太子殿下那边有人过来传话呢, 如今正在前厅候着。”
周孝衍挑了挑眉, 也没见多惊讶。
傅明梓倒是心里明白，这只是怕是在汇报早朝时候，周孝衍出宫事宜的结果。
“知道了。”周孝衍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傅公子进去就好。”
魏宝成约莫知道五殿下和太子可能有了点联系，因此也知道这里面的轻重, 所以听到周孝衍这么说, 倒是没有太惊讶, 只平静的应了。
周孝衍领着傅明梓进了正厅, 过来传话的, 正是太子更前得用的太监，傅明梓忍不住挑眉, 太子别的不说, 这面上功夫是做的真亮堂。
“五殿下, 傅公子。”这太监也是人精，见着进来了两个人，也面不改色, 只笑着起身行礼。
傅明梓点了点头，面上没什么表情。
周孝衍就看着热忱多了：“竟然是公公亲自前来，可是大哥有什么事情吩咐？”
这太监被周孝衍这么一捧，面上也有了几分喜色，温声道：“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太子殿下让奴才才嘱咐殿下，过几日只怕有好事发生，这几日殿下定要稳住些，陛下那儿可能会有一场考教，虽然殿下学问上自来不错，但是到底还是得重视几分。”
这话说的隐晦，但是知道前情的周孝衍和傅明梓又如何听不出其中的意思，傅明梓还罢了，周孝衍干脆做出一副喜形于色的模样，兴奋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
“多谢公公告知。”他一脸兴奋的对着那太监拱手，又一副赤胆忠心的模样道：“也请公公回禀太子殿下，我必定不会辜负皇兄的看重。”
太监笑了笑：“殿下的话奴才记住了，既如此，奴才也该告辞了。”
周孝衍十分客气的亲自将太监送了出去，一直等到这太监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这才转身走了回来。
只是此时，他面上再没有了之前的欣喜，而是变成了往日的冷淡。
“看起来太子做事倒是不拖拉，这么快就办成了。”傅明梓笑着道。
周孝衍抿着唇，许久才道：“太子不快也不行，如今父皇正盯着他呢。”
“说的也是。”傅明梓面上轻笑，心中却想，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被罗贵妃和皇后弄死的，他心眼这么多，竟然会被两个深宫妇人暗算吗？
傅明梓可不会信这些鬼话，罗贵妃不过一个农夫的女儿，便是认了定远侯做干爹，以定远侯那个性情，在大事未成之前，可不会帮着罗贵妃火中取栗，舍一个废物儿子给她已经是极限了。
皇后更不必说，段家虽然也说是世家，但是如今也成了空架子，如今的世家可是以夏家为首的，皇后能指使动几个人刺杀太子。
更不必说，在整个后宫，太子只怕最防备的就是罗贵妃和怀了孕的皇后。
因此傅明梓确信，这场刺杀背后，定然还有别人的身影。
只是不知道，是那个人，竟然出手如此稳准狠，不仅弄死了太子，还顺势除去了皇后和贵妃两个劲敌。
傅明梓也曾想过四皇子和他身后的夏家，但是如今想想，四皇子并非果决的人，反而是一个心机深沉喜欢坐收渔翁之利的人，而夏家，更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出手弄死太子，因为他们顾虑太多，若是一朝暴露，就是灭顶之灾。
这种事情，夏家人这帮文人是做不出来的，要说是敲敲边鼓暗搓搓提供一些便利倒是有可能。
傅明梓想了再想，心中倒是觉得，有可能是这四方人马互相促成的，只是或许四皇子和夏家隐藏的太深，最后段皇后和罗贵妃变成了明面上的凶手。
傅明梓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心中对四皇子的顾忌倒是越发重了。
两人不声不响的回了正厅坐下，傅明梓看了一眼周孝衍，却发现他也是沉思模样，忍不住道：“太子殿下推了您出来，到时候您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您决定怎么办？”
周孝衍听了微微勾唇，眼底闪过一丝冷笑：“既然都想着推我出来做靶子，那我也必须得让他们看看我的本事了，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他们这一番算计。”
傅明梓听了，忍不住笑了：“殿下说的不错，既然被推出来了，何不抢尽风头，让大家都知道殿下的本事，等到他们想要帮扶隐藏在后面的那个人，只怕也比不过殿下的人望。”
这是将计就计之法，却也是十分危险的一个办法，因为时时刻刻都处在暴风眼，一旦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更何况上面还有皇帝盯着，想要在这种位置，做出点成绩出来，真的是难如登天。
可是，傅明梓却偏偏喜欢这种逆流而上的行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是连自己都自暴自弃，那还有什么脸面去争夺那个位子。
想要一统天下，却又没有逆天而行的勇气，那就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周孝衍看着傅明梓跃跃而试的模样，便知道自己果然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上一世傅明梓死了之后，他也曾想过，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这才落得这个结局。
但是后来他终于发现，原来他每一步都做错了。
看不透父皇的真心，辨不得周孝衡的忠奸，身在局中，自己却被表面的温情蒙蔽了双眼，糊里糊涂，愚蠢又可怜。
他还记得当时傅明梓离开他时说的那番话。
“殿下，如今您仿若在刀尖上起舞，已经危如累卵，若不放手一搏，日后便是他人的垫脚石，今日我来找您，便是想要问您，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冲出这窠臼，展翅于天际，再不成为他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那时的他，虽然已经被自己的冷言冷语伤的很深，但是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却眼睛都在发光。
可是那时的他又是怎样回答的？
“傅明梓，你若想走便走，你这样的人，只怕嘴里从没有过一句真话吧，当初说会陪着我，现在却早就打点好要入朝当差，既然你已经放弃了我，又何必在我面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如今早不是当年你我初见时的样子，我有了父皇的器重，有了四皇兄的帮扶，我再不需要你这样背信弃义之徒的花言巧语！”
仿若被猪油蒙了心，只觉得傅明梓可笑至极，他既然要抛弃自己，又何须说这些好话，反正他这么多年，说的好听的话还少吗？到头来，不过是看上这副皮相罢了。
那时的他愤懑之极，或许还带着一丝惶恐，甚至不愿再听傅明梓的解释，当即就甩袖离去。
如今想来，那时的傅明梓，眼中不仅有熠熠星光，更有无尽的悲悯，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处境，只是可惜，自己却不信他，所以他只能郁郁离去。
现在想起来，后来等他入朝当差，好几次都险象环生，但是偏偏最后都奇迹般的生还，如今再去细想，那些事情背后，却都有傅明梓的身影。
周孝衍眸色微暗，低声道：“等我建府，你就来做我幕僚。”
上一世的时候，他也曾想过，若是自己开府，要请谁来做自己的幕僚，可是还没来得及深想，傅明梓的身影便出现在他脑海。
可是那时他一直对傅明梓十分冷淡，对自己会出现这种想法更是惶恐不已，纠结了好几日，最后还是决定给这个混账一个机会，但是却没想到从周孝衡那儿收到了傅明梓要打点入朝的消息。
那时的他不仅有被背叛的愤怒，更有对未来不确定的惶恐，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人永远跟在他身边，因此后来傅明梓又来找他说那番话，他更是觉得被愚弄了，这才会说出那样伤人的话，与他彻底决裂。
如今相隔两世，他终于说出了那个他原本在上一世就想说的话。
“好！”傅明梓一点迟疑都没有，笑着应答，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也只定定看着周孝衍，仿佛他的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周孝衍顿时心中一热，某些情绪突然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带着一丝酸楚，又带着隐隐的灼热。
“我的府邸应该不会太好，你到时候可千万别介意。”周孝衍掩饰般的侧过头，不敢再看傅明梓的眼睛，他害怕再看下去，自己真的会当场失态。
傅明梓依旧定定望着他：“只要有殿下在，旁的事都不重要。”
言语赤忱的让周孝衍心尖发颤。
“那就说定了。”他终于转过头来，神色郑重的看向傅明梓：“你既然选了我，那就不能再变了。”他庄重的仿佛是在说某种誓言。
傅明梓原本还想笑，但是看着周孝衍的眼睛，他却突然觉得，或许此时并不适合插科打诨。
“自然如此。”他语气坚定：“殿下要和我击掌为誓吗？”
听到这话，周孝衍终于浅浅的笑了：“我相信你。”他说。
傅明梓也笑了：“好，只要殿下信我，那我便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
傅明梓从西三所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愉悦的。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从周孝衍身上察觉出了一丝依赖，而这个依赖的对象竟然是自己，傅明梓是个务实的人，一想到这个，他连他们俩好了之后该怎么和家里摊牌都想好了。
还是得先搞定老爷子，然后再搞定大哥。
想到这儿傅明梓一拍手，坏了，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个，他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妻！
这几天忙得都乱了，这件事倒是忙忘了，不行，得赶紧回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第54章 处理
傅明梓急急忙忙回了傅家, 还没来得及找松烟说关于杨家六姑娘的事儿，就被他老子拎到了书房。
“今儿早朝，突然有人上禀陛下, 提出让四皇子和五皇子出宫建府，这事儿你应该知道吧。”老爷子这话说的露一半藏一半，眼神里还带着些揶揄。
傅明梓忍不住叹了口气：“您心里应该清楚。”他之前就告诉了大哥太子要推周孝衍出来, 以大哥的性子, 定然会和老爷子说, 老爷子又怎么会看不出今日早朝的这点小心思。
靖国公听了这话忍不住呵呵笑：“太子是个有手段的，只是人站的太高了, 总是会生出小看他人的毛病, 我看他多半要在这个上栽跟头。”
靖国公说这话虽然是在内涵周孝衍并非太子眼中可以随意摆弄的傀儡，但是却也十分诡异的契合了太子未来的死因，被他最不放在眼里的妇道人家搞死，若是太子地下有知，只怕不知心中多懊悔呢。
“您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话吗？”傅明梓感叹完了老爷子料事如神, 立刻说起了正事。
靖国公笑着摆了摆手：“当然不是和你说这个, 我就是问问你, 等五皇子入了朝, 你准备怎么办？可有什么章法？如今你老子眼看就要退下来了, 要帮你也就这几天了，你若是有什么要求, 只管说就是了。”
傅明梓沉了沉脸, 他突然想到了之前傅芸嘉说过的他后来的结局, 在老爷子告老之前，给皇帝上了道折子，把他安置进了工部做事。
“不必了。”傅明梓并不喜欢傅芸嘉梦中的那个结局, 因此拒绝的很干脆：“我会去五殿下府上做幕僚。”
说完这话，他似笑非笑的看和老爷子：“说不得日后，还得家里沾我的光。”
见他这么有志气，老爷子忍不住笑了笑，却也并没有对他这个决定太过惊讶，他很清楚，傅明梓和周孝衍的关系十分亲密，这个结果他也早有预料。
“若是如此，那便罢了，也算你给你老子一个体面，不必让我一大把年纪，还要求到陛下眼前。”
傅明梓带着笑的脸上，眼底神色又沉了沉，靖国公这话不是虚言，作为傅家人，落魄到自己的老子替自己求前程，这本就是一种失败。
想来自己之所以会在梦中同意老爷子这样做，也是为了日后周孝衍入朝能帮得上他。
想到这儿，傅明梓握着拳的手又紧了紧。
“我这没什么事儿了，你回去歇着吧。”靖国公没看到傅明梓神色上的变化，十分随意的摆了摆手。
傅明梓抿了抿唇，再不多言，转身离开。
**
等回了院子，松烟将他迎了进去，又换上了家常衣裳，奉上了茶水，这才坐定。
“杨家姑娘那边，如今怎么样了？”傅明梓呷了口茶，斟酌着问道。
松烟一愣，急忙道：“杨家姑娘这几日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过杨家两位太太这几日一直都在打家具，应当是准备嫁妆呢。”说到最后一句，松烟冲着周孝衍就是一通挤眉弄眼。
周孝衍一听这话，脸先黑了三分，想了想才道：“我听闻过几日是太后寿辰，到时候杨家人应该会进宫吧？”
松烟算了算时间：“应当会吧，可是杨家姑娘就不一定了，她这几日一直紧守门户，外面那些宴会她一次也没去过。”
傅明梓抿了抿唇：“这个先不必管，我之前让你找的宅子你找到了吗？”
一说起这个，松烟就苦了脸，之前傅明梓让他在京城方圆百里之外找一个小宅子，这事儿原本不算难，但是松烟一想傅明梓找这个宅子的心思，就有些心里害怕。
眼看着要成婚了，却在这个时候找宅子，难道他们爷要养外室？
松烟一想这个，就觉得自己屁股疼，到时候若是被发现了，肯定是自己第一个倒大霉，说不得还会被老爷子和大爷打死也说不定。
“五爷。”松烟磨磨唧唧的哼唧：“您，您找这宅子做什么啊，咱们府上住的地方够用了啊……”
傅明梓哪里看不出松烟的那点小心思，忍不住冷笑一声：“好啊，如今还敢管到爷的头上了，你小子胆子不小啊。”
松烟急忙谄笑：“五爷您这是什么话，奴才哪里敢管您啊，奴才就是，就是……”哼哼唧唧的也没说出个什么。
“行了。”傅明梓打断了他的话：“我这宅子是日后有大用的，过几日五殿下只怕要封王建府，到时候出京的差事必然不少，我也是怕五殿下到时候出去了，没个落脚之处。”傅明梓面不改色的说着漏洞百出的瞎话。
但是松烟却没这么多小心思，立时就信了：“原是如此，五爷您怎么不早说。”
傅明梓冷哼了一声：“爷要做什么事儿，还得给你汇报一下不成？”
松烟讨好的笑了笑：“哪能呢，奴才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奴才就只管做好五爷交代的事情就是了，五爷，奴才这几日在那镇子上的确找了几个将要出手的宅子，只是……”说到这儿，倒是透出几丝为难。
“有话直说，别婆婆妈妈的。”傅明梓训斥道。
“是是是。”松烟急忙应答：“也是奴才不好，镇子说起来也不大，奴才只想着您急用，没想着五殿下也会住，所以找的都是一些小宅子，最大的也不过一进，您看……”
傅明梓皱了皱眉，这么小，的确有些委屈杨氏，但是再一想，她到时候可不是过去游山玩水，而是去躲人，住的太好也有风险。
“哪里有这么多讲究。”傅明梓一想到这儿立刻变了脸色，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到时候也不过是歇歇脚，能住就成了。”
“那你的意思是？”松烟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你就将其中最好的那个定下吧，早点拿到房契，周围邻居的性情也打听一下，要好相处的。”傅明梓开始絮絮叨叨的吩咐。
松烟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不是说只是暂歇吗？怎么又开始关注邻里的性情了。
不过之前就被傅明梓骂了一顿，他这会儿也不敢多问了，只能讷讷都应了。
傅明梓说完之后，这才缓了口气：“行了，你去吧，我待会儿要和李威出去一会儿，你就别跟着了。”
虽然说也不是不信松烟，但是松烟这小子自来是府上的家生子，一家子的身契都捏在文氏手里，这种秘事，还是不能托付在他身上。
而他身边的这几个侍卫就不同了，这些人都是自小同他一起长大，算是他自己的私兵，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
松烟也是知道眉高眼低的，看傅明梓要和李威出去，便知道是自己不能问的大事，因此也不敢多言，急忙退下了。
傅明梓稍微歇了口气，又拿出纸笔，写了个条子，换了件外出的衣裳，这才去了前院，喊了李威一起出了门。
杨家府邸，和傅家是不在一处的，杨家作为文臣，是住在西南面的，而傅家却是住在正西面，因此要过去，还是等闲要些功夫的。
但是傅明梓倒也不急，领着李威走走停停，游游逛逛，一直到快要夕阳西沉了，这才走到了杨府附近，傅明梓看了一眼杨家前门，便顺着墙往后面走去，杨六姑娘作为女眷，自然是住在后宅的。
顺着走到后宅的西面，傅明梓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之前写的那个条子，递到了李威眼前：“将这东西递给杨六小姐，小心些，不要吓着人家。”李威之前曾陪着他去过护国寺，所以也是认识杨六小姐的。
李威听了这话，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拿了纸条，脚下一跃就翻进了杨家院墙。
傅明梓一点都不担心李威被发现，杨家这种文臣，哪里会有什么功夫高深的护院，李威在杨家不说来去自如，传个信还是没问题的，只是他这事儿做的还是有些糙了，只盼望杨小姐不要恼了他。
傅明梓一直等到夕阳西下，李威这才从院里又翻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个条子。
“让您久等了，杨姑娘屋里一直有人，属下一直等着人都出去了，这才觑了空把信递过去。”李威冷着脸，言辞却清楚的很。
傅明梓先是蹙眉，然后又点了点头：“六姑娘给我回信了？”
说起这个，李威面上倒是显出一丝奇异来，低声道：“原本属下是想着将条子递过去就走的，但是六姑娘却突然出声叫住了属下，看完了条子，又回了信，这才放属下离开。”
傅明梓听了挑眉，也不怪李威觉得奇异，杨六小姐这样大胆的闺秀，只怕他也是这辈子第一次见。
“给我吧。”傅明梓伸手拿过了纸条。
这纸条可比他随意找了张纸就写精美多了，看着像是姑娘家闺阁里用的花笺，而花笺上面，也没有傅明梓想象中的恼怒词语，只有一个字：“可。”
这个可字看着秀美，却内含风骨，与杨六姑娘这个人的性格极为匹配。
傅明梓笑了笑，无论如何，答应了就好，有些事，还是得当面商议才是。
“走吧。”傅明梓将花笺收到了袖子里，转身就朝着傅家走去。
李威也不多问，默默的跟在身后。
两人走出了杨府的街道，傅明梓这才开了口：“之前让你弄得户籍弄得怎么样了？”
李威抿了抿唇：“已经弄好了。”
“好。”傅明梓点了点头：“改天拿给我。”
李威嗯了一声，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面上却依旧一句话也不问。
傅明梓走在前面，面上露出一丝笑，多做事不乱问，这也是他看重李威的原因。
第55章 等人
太后寿诞很快就来了, 与此同时，五皇子和四皇子即将出宫建府的消息也在宫里传开了。
如此周孝衍却被一下子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毕竟人尽皆知, 只有成了婚的皇子才有资格出宫建府，如今五皇子这么早就能出去，必然是因为皇帝器重。
至于另一个也跟着出宫的四皇子, 却不知道为何, 被人有意无意的忘却了。
九皇子这几日也因为这些传言, 一直乌眼鸡似得盯着周孝衍，便是在课堂上, 也会和周孝衍争论。
傅明梓觉得而有些好笑, 而周孝衍则是完全无视他，只当他不存在，只是这种无视的态度，却越发让九皇子愤怒了。
就在太后寿宴的前一天，九皇子突然出现在他们回西三所的路上, 将周孝衍和傅明梓堵了个正着。
“五哥！”九皇子口里喊着五哥, 语气却有些凶神恶煞, 方式是在喊仇人。
周孝衍停下了脚步, 冷冷的看着九皇子。
“你别以为你得了父皇的一点点喜爱, 就把自己真的当成父皇的心尖，你在父皇眼里, 什么都不是！”仿佛是在做什么宣誓一般, 九皇子瞪着周孝衍恶声恶气道。
周孝衍依旧没什么表情：“你的话说完了？说完了就让开。”
“我没说完！”九皇子被噎了一句, 脸涨得通红，强声道：“我告诉你，这次你母亲封妃, 那还是我母妃给父皇献的言，否则只怕她这辈子都摸不到妃位。”言辞间带着高高在上的傲然。
这几日宫里一直都在传要大封六宫，但是具体怎么封，却没有消息传出来，没想到倒是在九皇子这儿得到了一个消息，傅明梓站在后面，摸了摸下巴。
而周孝衍依旧不动声色：“这次说完了吗？”
九皇子被气的脸都青了，这个人简直油盐不进。
见九皇子再不多言，周孝衍理也不理，抬脚就绕开他走了，傅明梓急忙跟上，不知怎地，傅明梓又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九皇子，却见他直楞楞的站在那儿，正咬牙切齿的和自己身边的太监说话。
傅明梓收回了眼神，看向周孝衍：“殿下，娘娘真的要封妃了吗？”
“大概吧。”周孝衍言辞淡淡，看着并没有什么兴致多言。
傅明梓抿了抿唇：“那吴美人呢？”
说到吴美人，周孝衍终于转过头来，看向傅明梓：“你关心她的身份变化？”
傅明梓笑了笑：“她是四皇子生母，我是您的幕僚，我当然关心。”
周孝衍深深看了傅明梓一眼，总觉得他这话里有些言外之意，不过转瞬又收回了目光，并没有深究。
“应当也会成为一宫主位吧，毕竟四皇兄也要封爵位了，若是母妃还是个美人，怎么着都说不过去。”周孝衍语气讥讽。
傅明梓抿了抿唇，大约明白了这里面的事情走向：“原来如此。”
周孝衍说完这事，看着有些意兴阑珊，傅明梓也就再没有多问，跟着他回了西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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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是太后的千秋，傅明梓一大早就拿着早就定做好的寿礼进了宫，周孝衍如今到底还是个光头皇子，身边能为他做事的人，也就只有一个傅明梓了，所以寿礼这种东西，也是傅明梓帮着订好的。
他去的时候，周孝衍已经换上了皇子的朝服，正抬着手让魏宝成给他系玉佩。
看见傅明梓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进来，抬了抬下巴：“你先坐。”
傅明梓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客座的首位，同时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摆在了桌上。
“我这次备了三个，你看着哪个顺眼就送哪个吧，剩下的你先拿着，日后若是有什么人情往来，也免得乱了手脚。”傅明梓指了指桌上的东西。
周孝衍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大方。”
傅明梓嘻嘻哈哈的笑：“对殿下，我向来是大方的。”
魏宝成这时正好摆弄好了周孝衍腰上的挂件，周孝衍一伸手拨开他，走到了傅明梓跟前。
桌上摆着三个木盒，这三个木盒，只看外表就十分精致了，里面的东西更是不用说。
周孝衍随手打开了第一个盒子，里面摆着一件翡翠白菜，看着很精美，但是因为个头不算大，所以并算不得特别贵重，很适合他如今的身份。
“这个翡翠白菜是我亲手设计的稿子，又找了人做出来的，你看着怎么样，要是可以就送过去吧，老人家应该喜欢这个意头。”傅明梓解释了一句。
周孝衍合上了盖子，面上神色变幻，说真的，一开始看的时候，他的确觉得不错，但是傅明梓解释了一通，他却有些不想送了。
傅明梓自己设计的样子，他还没有呢。
周孝衍抿了抿唇：“这三样东西不会都是你设计的吧？”
傅明梓挑眉：“殿下这是学了读心术了？怎么一点就透。”
周孝衍看了一眼另外两个盒子，迅速打开看了一眼，一个是玉盘，盘子里雕刻了精美的花纹，一个却是一个白玉做的鱼缸，里面还钳着宝石做的小鱼儿，看着十分生动可爱。
周孝衍想了想，还是指了指第一个拿出来的翡翠白菜：“那就这个吧。”
傅明梓笑了笑：“我就知道殿下会选这个，不过殿下到时候可别说漏了嘴，就说这个是殿下亲自设计的，我连我画的设计图纸都带过来了。”傅明梓很有做人抢手的职业道德，言语间就从袖子里掏出一沓图纸。
周孝衍面上有些不好：“明明是你做的，干什么要让我认。”
傅明梓忍不住笑出声：“我的五殿下，您这会儿又犟什么呢，不都是为了逗太后娘娘开心，再说了，我又不去做匠人，是不是我设计的又有什么差别。”
周孝衍看着还是有些别扭，傅明梓又是一通安抚，这才捋顺了毛。
两人收拾好东西，就往太后的寿康宫去了，太后自从皇帝登基后就诚心礼佛，基本没怎么掺和过后宫的事儿，所以即使她不是皇帝亲娘，皇帝也很给这个嫡母面子，因此这次的寿宴倒是弄得很大。
等到周孝衍和傅明梓过去的时候，皇子皇女已经到了不少，外命妇也已经在外面候着拜见了。
为了和外命妇拜见的时间岔开，他们这些皇子皇女们便先进去祝寿。
傅明梓没进去，而是站在外面等着，也没等多久，就听见里面传来太后爽朗的笑，隐隐约约听见是在赞叹谁，傅明梓心里琢磨着，要是周孝衍就太好了。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时间，周孝衍和几个兄弟姐妹终于出来了，周孝衍看着面色平静，倒是九皇子看他的眼神越发不对了，太子依旧笑眯眯的，和周孝衍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好似无事发生。
至于别的皇子皇女，都是一副艳羡的表情。
傅明梓勾了勾唇，果真是周孝衍吗？看起来自己熬了几个通宵做出来的图纸还是挺有用的。
几人出了宫门，便分了手，太子急着去前朝和皇帝一起大宴群臣，至于别的皇子，看着周孝衍那张冷脸便不敢搭话，四皇子倒是想过来说话，却被六皇子直接拽走了。
周孝衍顺利和傅明梓会和。
“你要我一起去前面宴饮吗？”周孝衍低声问道。
周孝衍也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今日傅明梓情绪有些不大集中，就想着或许他这儿有什么事。
傅明梓笑了笑：“我还有点事儿，殿下先去吧，我待会儿就过来。”
傅明梓不想把他和杨六小姐的事情过多的在周孝衍面前提起，虽然早就表明了自己处理这件事的心思，但是要是提的太多，反而也会让他心生想法。
周孝衍抿了抿唇，到底没问什么事，只低声道：“那我将小允子留下给你，你小心这些，办完了事立刻过来。”
傅明梓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熨帖。
傅明梓要等杨小姐，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在寿康宫门口候着，他找了个隐蔽的地点，站定。
没一会儿，外命妇便都进来了，傅明梓看到了他家大嫂，还有其他几个嫂嫂，眉眼一挑，忍不住又往后躲了躲，再等了一会儿，这才看见杨家人的身影。
傅明梓知道，今日外命妇朝拜，这些小姐闺秀们却是跟着公主们一起招待，多半回去御花园周围转转，到时候就有时间了。
外命妇进去一刻钟之后，闺秀们果然跟着几位公主走了出来，大公主看着气势最盛，趾高气昂的走在最前面，剩下几个公主都没什么地位，倒是看着低调一些。
至于闺秀们，自然也各自有各自的圈子，杨六小姐初入京城，根本没认识几个高门闺秀，自然是一个人走在最后面。
傅明梓点了点自己身侧的小允子：“你找个空子，和走在最后面那位小姐说一声，傅五在前面荷花池畔等他。”
小允子惊住了，这不是想要私相授受吧！
傅明梓看他这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你瞎想什么呢，那是我未婚妻。”
小允子一愣，再看了一眼，稍稍松了口气，他之前听人说过杨六小姐的样子，如今见了却和人描述中的一模一样。
“是，奴才遵命。”小允子低眉顺眼的应了，既然是傅公子的未婚妻，见一面也算不得什么。
傅明梓没言语，转脚朝着荷花池去了，这个荷花池位于御花园的偏远角落，如今池子里的花也没开，所以周围更加荒凉。
傅明梓等了一刻多钟，小允子引着杨六小姐终于过来了。
而杨六小姐也在看见他的一刹那松了口气：“果真是你，我看着越走越偏，还以为被人哄了。”
傅明梓笑了笑：“六小姐胆子这样大，还会怕这个。”
杨六小姐瞪了他一眼，倒是没说话。
傅明梓看了一眼跟着杨六小姐的丫鬟和小允子，沉声道：“你们都先下去，我有话和杨小姐说。”
小允子自然听话的走了，杨六小姐的丫鬟却有些迟疑。
直到杨六小姐自己也摆了摆手：“你且下去吧，我待会儿就来。”
这丫鬟这才亦步亦趋的离开。
等人都走了，杨六小姐终于正视傅明梓：“怎么样？送我离开的事情都办妥了？”
第56章 暗潮
对于杨六小姐的心直口快, 傅明梓已经麻木了，顿了顿这才回话：“的确办妥了，不过还是需要一个时机。”
杨六小姐眸色微转, 急声道：“我会说服母亲，在下大定之前，去护国寺上香, 你到时候安排一下。”
傅明梓听了一愣：“为何要在下大定之前？”
杨六小姐抿了抿唇：“总好过六礼都行完了再做, 总归对你的名声影响小些。”
傅明梓忍不住笑了：“那就多谢小姐好意了。”
杨六小姐抿唇不言, 神色间却也柔和了几分。
“那就这么定了，我会尽量在这两天之内说服我母亲, 你一定要注意着些。”杨六小姐嘱咐道。
傅明梓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放心。”
一时间，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傅明梓觉得有些尴尬，有些不安的移了移脚步。
许久，杨六小姐终于开口：“那我先走了, 你保重。”
傅明梓点了点头, 对着不远处的丫鬟和小允子招了招手。
那个丫鬟立刻就走了过来, 一脸警惕的看着傅明梓, 然后迅速扶着杨六小姐离开。
傅明梓有些哭笑不得, 这人不会以为他在欺负他们小姐吧。
傅明梓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小允子：“这事儿就不要和殿下回禀了。”
小允子一听, 面上顿时有些为难, 他再怎么伺候傅明梓, 到底也是五殿下身边的人，若是五殿下问起来，他……
看着小允子一脸为难的样子, 傅明梓终于道：“我的意思是，若是殿下不问，你就别说了，若是问起来，我自己来和他说。”
“好。”小允子顿时松了口气：“奴才都记下了。”
虽然不知道傅公子和他未婚妻见面有什么不能让殿下知道的，但是小允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少打听为好。
“那您现在去哪儿？”小允子小心翼翼的问。
“先去和殿下会和吧。”
傅明梓一甩袖子，朝着前殿去了，小允子急忙跟上。
去了前殿，皇帝还没来，太子正在里面和东宫的几个詹士坐在一起说话，周孝衍就坐在三皇子旁边，冷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倒是三皇子正絮絮叨叨和他说着什么，一脸的巴结模样。
傅明梓心下一转，三皇子之前是贴着二皇子的，可是现在二皇子坏了事，被禁足在家，二皇子和太子本就不和，三皇子可能是害怕太子报复，这才贴上了周孝衍这个新任‘受宠皇子’。
傅明梓心下暗笑，要是三皇子知道周孝衍和太子是一边的，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这念头在傅明梓心里不过一瞬而过，傅明梓脚下只顿了顿，便又朝着周孝衍的方向去了。
绕过中场，傅明梓悄悄走到了周孝衍身后。
“殿下。”他低声行了一礼。
周孝衍早就看见他进来了，所以也并没有惊讶，倒是三皇子被吓了一跳，往后一闪，手里酒杯里的酒都洒了出来。
“坐吧。”周孝衍低声回了傅明梓一句，然后又侧眼看向三皇子：“三皇兄没事吧？是否要更衣？”
伺候三皇子的太监早就走上前来，要扶着三皇子起身，三皇子却摆了摆手：“没事，就是下摆湿了一点，不妨事。”
周孝衍扫了一眼三皇子袍服上的一点暗沉，看起来的确不明显，但是待会儿他们可是要出来和皇帝太后行礼的，三皇子这样未免有不敬的嫌疑。
不过这话他却没说出口，三皇子看着愚笨谄媚，却也并非真正的蠢货，用不着他给人提醒。
“那三皇兄自便。”周孝衍神情漠然。
三皇子手上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周孝衍，憨厚老实的面上，闪过一丝疑虑，一瞬间之后，又立刻变成了往日憨厚的笑：“五弟可真是巧思，今日给祖母献的自己亲手设计的翡翠白菜，我看祖母爱得不行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小眼睛却是瞟向坐在周孝衍身后的傅明梓。
傅明梓察觉到了，然后立刻抬头对着三皇子露出一个大大方方的笑。
三皇子瞳孔一缩，急忙转过视线。
周孝衍仿佛没看见这些眉眼官司，语气平静：“只要祖母喜欢就好。”
三皇子有些讪讪的笑了笑，然后对着身后的太监招了招手：“我看我还是去换一件袍子吧，若是让父皇发现了，只怕又要训斥我了。”
说完也不等周孝衍回话，自己站起身来，跟着小太监朝着殿外去了。
看着三皇子走远，傅明梓这才笑嘻嘻的凑到了周孝衍身边：“这位三皇子，看起来也有些小心思啊，他不会是想离间我和殿下吧，看着我来了连衣服也不换了，非得说完那番话才走。”
周孝衍面色依旧冷淡，但是眼中却已经有了柔意，低声道：“你大张旗鼓的在外面置办这些东西，那些人哪里能不知道，三皇兄再怎么不得父皇看重，到底也是王爵，必然是知道你置办了什么的，他今日也也不过是试探一番罢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替谁试探。”
周孝衍说着最后一句话，眼睛却看向坐在对面的四皇子，眼中冷意湛湛。
傅明梓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里多少有数了，心中忍不住冷笑，倒是不知道，四皇子还挺有人格魅力，这就收服了三皇子？
或者是，三皇子本就是个墙头草两面派？
傅明梓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些，若是四皇子真的这么容易的收服了三皇子，那未免也太小看了三皇子，要知道，他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可是顺顺利利的娶了高门王妃，又得封鲁王的人啊，若是没点本事，又怎么能在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站稳脚跟。
“这个先不提。”傅明梓掩去了心底的心思，接着道：“今日太后可是满意殿下的礼物？”
周孝衍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傅明梓：“自然是满意的。”周孝衍不信傅明梓没看出来这一点。
傅明梓嘿嘿笑了一声：“只有殿下说了，小臣才会安心，”
周孝衍无奈的摇了摇头，眼底却透着柔色。
“今日宴饮，吃的东西肯定不怎么好，你先用点心垫一垫，待会的饭菜少吃，都是些冷食，对胃不好。”周孝衍说着，将自己桌上的一碟子点心递了过去。
傅明梓有些不想接，低声道：“殿下别只顾着给我，你也要垫一垫。”
周孝衍摇了摇头：“我刚刚用过一点，你不必担心我。”
傅明梓这才接了过去：“那好，等日后殿下出宫了，我就带殿下去吃外面的好吃的。”
周孝衍笑了笑：“好。”
两人互动这般温馨，坐在对面的四皇子，面上的微笑却有些维持不住了，他心中疑惑，难道那个翡翠白菜，真的是出自周孝衍之手吗？他明明记得，周孝衍是不擅长这些的。
就在此时，六皇子凑了过来，有些不甘道：“倒是让他攀上了高枝，出了风头，不过是一个国公之子，就值得他一个皇子这般巴结，真是不知羞耻。”
四皇子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六弟过了，五弟和傅公子关系亲如兄弟，哪里就和你说的这般不堪了。”
“哼！”六皇子很是不服的冷哼了一声，他虽然不敢和九皇子似得当面怼周孝衍，但是私底下的怨恨却也不浅：“不过是个破落户生养的儿子，教养能强到哪儿去，我倒要看看，他这般不把兄弟放在眼里，日后会有什么下场。”
四皇子脸色沉了沉，这句破落户出身，不仅是戳中了周孝衍的痛点，更是戳中了他的痛点，要知道，他母妃的身份连周孝衍母妃的身份也不如。
不过四皇子到底是有些城府，面上依旧不变：“好了，别说这些没体统的话了，五弟也是马术出众，这才受到了父皇的赏识，六弟你文采出众，若是骑射上再下些功夫，想来父皇也会欢喜的。”
四皇子不动声色的就给六皇子指了条死路，但是六皇子倒是欢天喜地：“四哥你说的不错，不过我母妃却总觉得我学这些东西有辱斯文，四哥，等你出宫建府，我就去你府上学习骑射，避开我母妃，好不好？”
四皇子心中冷笑，面上却做出一副为难模样：“淑妃娘娘不愿意你学骑射，若是知道我帮你学，只怕会生我的气啊……”
“这算什么！”六皇子急忙打断：“我们不告诉母妃不就成了，对了，夏泽真也不能告诉，他总是打我的小报告。”
四皇子终于笑了，神色温和：“若是这样，那四哥一定帮你。”
六皇子也跟着笑了，觉得自己这个四哥真是个大好人，怪不得母妃让自己和四哥多接触。
四皇子垂眸，掩住了眼底的冷漠，一个蠢货罢了，就算是夏家的外孙又如何？还不是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四皇子握了握掌心的酒杯，心中志得意满。
周孝衍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对面的情况，看着六皇子欢天喜地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还是和上一世一样，没忍住对六皇子出了手啊，看起来即使是六皇子情愿做他的狗，他也不甘于六皇子身上流的血比他高贵，需得狠狠将人踩在脚底才能心安。
不过这一世，他却不会让他这般顺利了。
就在两方各怀心思的时候，随着通传太监的声音，皇帝终于来了。
殿中说话的声音顿时一滞，所有人都跟着起身行礼。
皇帝从后面一步步走到座位上，这才语气温和的抬了抬手：“众卿家平身吧。”
等人都起来了，这才笑着道：“都入座吧。”
皇子和大臣这才战战兢兢的坐下，皇帝坐在上面看着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满足。
第57章 封王
“今日太后千秋, 诸位卿家与朕同贺。”皇帝一边说，一边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底下的大臣皇子自然也一同端了起来，齐呼同贺, 然后满饮一倍。
边上的太监想着后宫方向高声传信：“陛下贺太后娘娘千秋！”
一声声传了过去，过了半响，太后娘娘才传回话来：“皇帝仁孝。”
皇帝心满意足的领了太后的夸赞, 这才再一次坐下：“传歌舞吧。”他对身边的太监总管赵德福摆了摆手。
赵德福立刻传了歌舞上殿。
“众卿家不必拘束。”皇帝十分好脾气的说了一句。
大臣们战战兢兢了应了, 皇帝这才心满意足。
这一通折腾过后, 傅明梓自己都有些累了，眼看歌舞上殿, 周围人又开始说话, 这才凑到周孝衍跟前，低声道：“陛下看着温和，排场倒是不小。”
周孝衍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这时候三皇子也已经回来了，看见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忍不住也凑了过来：“五弟, 你和傅公子说什么呢？”
周孝衍没说话, 傅明梓笑着回答：“我和殿下说这歌舞好看呢, 三殿下觉得如何？”
三皇子看了一眼殿上的歌女, 讪笑着抿了口酒：“的确不错。”
傅明梓笑了笑, 再不多言。
三皇子察觉出了傅明梓对自己的排斥，面上讪讪, 倒也不敢再来搭话, 只坐回自己位子上, 看着殿中的歌舞发愣。
皇帝这时似乎看到了他们这一角的事情，笑道：“老五，我听说你给你祖母献上了一个翡翠白菜, 还是自己设计的图样，没想到你竟然还有此等才华。”
被皇帝突然点名，周孝衍倒也不惊不诧，缓缓起身，对皇帝行了一礼，这才道：“一点小小手段，父皇过誉了。”言语间十分谦虚。
皇帝却并不放过：“你自谦了，虽说并非什么大事，却也足以看得出你纯孝之意，之前有御史提议几位皇儿出宫建府，我本觉得有些仓促，如今看着，倒是我错了，你心思仁善，又能如此谦卑恭敬，的确可以帮着朕和太子上朝当差了。”
说完也不等下面人如何反应，便对着身后的赵德福摆了摆手，赵德福急忙捧着一卷圣旨出列，底下人一下此等情形，俱都起身行跪拜大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五子周孝衍恭勤克俭，仁孝温厚，今授以宝册，封晋王爵，永世罔替。”
这道圣旨一下来，不说别的人怎么想，傅明梓心里显示一慌，在傅芸嘉的记忆里，周孝衍可不是封的晋王啊，要知道，晋王这个王爵可不是乱封的，历史中许多晋王最后都成就大业，因此晋王爵非皇帝重视的皇子不可。
但是周孝衍却看着十分平静，恭敬的行了三跪九叩大礼：“臣周孝衍，接旨谢吾皇圣恩。”
赵德福亲自将圣旨送到周孝衍手中。
皇帝看着这一幕，面上全是欣慰的笑：“衍儿快起来吧，今日可是你的好日子。”
周孝衍又谢了一遍恩，这才起身。
傅明梓皱着眉，周孝衍封了，那周孝衡呢？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对面的四皇子，果真四皇子原本一直温润的脸上，此刻变得铁青，皇帝这简直是当着文武大臣的面上打他的脸。
不过首辅赵成栋到底是个机灵的，急忙道：“陛下，既然五皇子受封，四皇子呢？”
皇帝这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差点将老四忘了。”说完像是有些嗔怒的看了一眼赵德福：“还不快赶紧宣旨。”
赵德福面上惶恐，心中却平静，急忙拿出了另一份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四子周孝衡……………………封楚王爵，永世罔替。”
诸人又是一番跪拜，这封诏书也终于被送到了周孝衡的手上。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楚王比起晋王来说，皇恩可是差得远了。
四皇子这个时候也收起了之前铁青的脸色，又做出了一副温顺的表情，安安静静的收了圣旨。
皇帝眯着眼睛笑：“好了，前朝的事情弄完了，趁着此次机会，也该大封六宫。”
赵德福十分有眼色，立刻拿出了最后一个诏书，不过这个诏书就厚多了。
赵德福念了一刻钟才念完，基本后宫有姓名的都得到了晋封，皇后因为怀孕，大大的赏赐了一笔，罗贵妃晋皇贵妃，淑妃和贤妃则是赏了许多东西，德妃却是一点都没提及，看起来皇帝对二皇子还是颇有怨念。
至于婉昭仪，顺顺利利的晋了婉妃，吴美人则是封了吴昭容，虽然也是正三品，但是明明婉昭仪腾出了昭仪之位，皇帝竟然连九嫔之首的昭仪都没给，傅明梓小小的吃了一惊。
等念完之后，底下人有喜有忧，定远侯捋着虎须，看起来十分高兴，毕竟中宫皇后还在，罗贵妃都晋位皇贵妃，这简直是大大的打了皇后的脸面，同时也说明了皇帝对罗贵妃的宠信，他们定远侯府这次押宝成功的可能性不小。
而夏家和叶家都面色郁郁，罗贵妃都腾出位子了，他们还没落上贵妃位，看起来皇帝对他们几家也就是面子情。
傅明梓将诸人的面色都尽收眼底，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皇帝对夏家和叶家的厌恶十分明显，但是对罗贵妃却未必有多真心，否则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将她架在火上烤，毕竟一个贵妃位和六宫的协理权已经足够了。
再给一个皇贵妃的位子，不仅皇后会忌讳，下面的朝臣更是会忌惮罗贵妃，毕竟皇贵妃等同副后，可不是随便立的，基本上当过皇贵妃的，后来都会当上皇后。
这不就是赤裸裸竖起来的靶子吗？
想到这儿，傅明梓又想起了傅芸嘉说过的太子的死因，心底不由倒是有些佩服皇后和罗贵妃，这两人应该是看透了皇帝的用心，不仅没有明火执仗的对上，还暗地里联起了手。
傅明梓嗤笑一声，淡淡的扫了一眼皇帝，费尽心机殚精竭虑，也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
傅明梓垂下头，面上恢复了往日淡淡的模样。
皇帝并未察觉傅明梓的神态，倒是对底下臣子的反应十分满意，然后又实现一转看向太子：“太子，日后老四和老五出了宫，你作为长兄，可要进长兄的责任，好好看护他们啊。”
太子只是浅浅的笑，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儿臣知道，父皇放心吧。”
然后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周孝衍和周孝衡，面上带着笑，眼底却仅是冷意。
周孝衍垂着头，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周孝衡则是微微颔首行礼，一副好弟弟模样。
太子笑容愈盛，心中却冷若冰霜，他几乎是有些后悔自己的行为，也不知道，这两个弟弟，到底是真的像他们表现出来的这样无害，还是心机深沉。
太子掐了掐掌心，压下心中情绪。
皇帝扫了一眼太子紧握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皇家的这些心思算计，不过一闪而过，之后便是欢歌曼舞，举朝同庆，皇帝今日看着十分有兴致，不仅赏赐了好几位大臣，连歌女也赏了不少，至于周孝衍，更是连赐三道御膳，到最后，底下大臣看着周孝衍的眼神都不对了。
太子坐在上面，面上的笑几乎都要维持不住。
周孝衍一直做出一副不吭不哈的老实模样，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气氛的不同。
不过皇帝到底还是没有太过，太子的体面也稍微维持了一下，没有让太子当场失态。
傅明梓看着这一幕，眼中越发冷漠，亲生骨肉，也能这般算计，也不知道，他当这个皇帝，到底有什么趣味。
一直到宴饮结束，皇帝先被赵德福扶着离开。
一等皇帝离开，太子便没有了顾忌，彻底沉了脸，只一杯又一杯的饮酒，周孝衍微微扯了扯衣襟，低声道：“我有些闷了，出去走一走吧。”
傅明梓颔了颔首，急忙起身，跟着周孝衍不动声色的离开。
太子在他们出去的时候看了一眼，却没有开口问话。
三皇子看着已经喝得有些迷糊了，根本没意识到他们离开。
倒是对面的四皇子，微微蹙眉，招了身后的太监过来说话。
傅明梓跟着周孝衍出了大殿，一出去，周孝衍便对魏宝成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和傅公子出去走走。”
魏宝成嗫喏着想要反驳，却到底没敢开口说，傅明梓看周孝衍心情有些不好，便急忙笑着道：“魏公公就别担心了，我会照顾好殿下的。”
周孝衍看了一眼傅明梓，墨玉一样的眸子里带着一抹凉意，在沉沉的夜色中，让人心尖微颤。
傅明梓的笑顿时凝固住了，总觉得此刻的他，看着有些孤独。
“走吧。”周孝衍转过脸去，朝着外面走去。
傅明梓急忙跟上，魏宝成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顺着大殿一路往外走，在这个过程中，两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一直走到了未央池边站定，看着平静的湖水，月光倒映在湖面上，散发着淡淡微光。
许久，周孝衍终于开口：“你之前去见了谁？”
傅明梓一愣，这才意识到周孝衍这话是在问他之前的事儿。
“没谁啊。”傅明梓垂眸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而有些心虚。
“是杨六小姐吗？”周孝衍顿了顿，突然道。
傅明梓心下一跳，忍不住看向周孝衍，他俊秀的侧脸十分平静，只眼中透露着与往常完全不一样的寂寥。
“是。”原本想要含混过去的话，说出口却变成了真话，傅明梓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周孝衍轻轻笑了笑，转过头来，看向傅明梓，月光洒在他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仿佛遗世而独立的仙人：“为何要瞒着我呢？”他语气轻忽。
傅明梓被这个景色摄住了魂，一时之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直到突然回过神来，这才急忙遮掩般移开视线，脸上有些微微发热。
“我这不是怕你多想嘛。”他低声嘟囔——
作者有话说：封王的那些话都是我自己胡乱凑的，大家随意看看就好，不要当真。
第58章 微甜
周孝衍张了张口, 许久终于道：“这点小事，我不会生气的。”
傅明梓抬头看他，见他面上神色平和, 仿佛真的不生气一样，傅明梓心里却有些别扭起来。
“你，你真的不生气啊？”这话问的有些心虚。
周孝衍抿了抿唇, 一瞬间有些心跳过速。
“……”
“不生气。”他沉默了半响, 低下头道。
傅明梓看着他的发顶,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忍不住有些失落, 不过想着他这个性格, 还是叹了口气，准备说一句笑话，将话题岔过。
就在此时，他却突然看见周孝衍紧握的双拳，半藏在袖子里, 隐隐有些颤抖。
不知为何, 傅明梓原本心中的失落就一下子消散了。
眼底透出一抹柔色, 他笑着一把将周孝衍揽住, 贴在他的耳边道：“那可不行, 下次你要生气我才开心。”
周孝衍整个人都僵住，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紧张的动都不敢动, 只低声呢喃：“你你……”
傅明梓忍不住笑出声, 声音却越发温柔：“我怎么了啊？”
周孝衍咬了咬下唇：“你别这样。”
傅明梓看着他羞愤欲死的眼睛，知道他这性子，必然是害羞了, 便也不再逗他，松开了揽着他腰的手。
“殿下怎生这般羞涩，倒像个小姑娘似得。”傅明梓嘴里口花花，没一句正经的。
周孝衍脸上红晕稍退，眼含嗔意等了傅明梓一眼：“大庭广众的，不可如此。”
虽然想要尽量表现的生气一点，但是在傅明梓看来，却好像是在撒娇，原本温软的心上又跳了跳。
傅明梓克制住自己想要再一次将他拥入怀中的冲动，温声道：“我下次不这样了。”
周孝衍正要说话，却突然脸色一白，看向傅明梓身后一处：“谁在那儿！”
傅明梓神色一变，急忙转过身去，正好看见一片衣角正好从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柳树后露了出来，在月光下十分明显。
“殿，殿下。”魏宝成的声音颤颤巍巍的从树后传了出来：“是奴才。”
周孝衍眉头一皱，看着一脸惶恐的从树后走出来的魏宝成，他此时看着有些狼狈，面上有一处青紫，衣衫也有些散乱。
“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让你在殿外守着，跟过来做什么？”周孝衍语气十分不善，一双冷眼打量着魏宝成，似乎是在估量他刚刚到底有没有看到他和傅明梓那一幕。
魏宝成这会儿早就吓的肝胆俱裂了，头也不敢抬，急忙回话：“殿下，奴才原本是在殿外守着的，但是您出去没多久，四殿下跟前的小李子就匆匆从殿中跑了出来，奴才问他去做什么，他说去如厕，可是他去的方向，分明是您和傅公子离开的方向，奴才实在有些不放心，就急忙跟了过来。”
说到这儿魏宝成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周孝衍的脸色，见他没什么怒意，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后来果真没出所料，小李子就是跟着您过来了，奴才不敢让他凑近了打扰，就出手将他擒住，绑了扔在了一处空殿里等您发落，又想着此事万一牵扯上什么，就急忙过来给您报信。”
魏宝成后面这段话说的十分春秋笔法，一笔就带了过去，至于过来就看见傅公子和殿下抱在一起，他是打死都不敢说出口的。
同时心中也忍不住叫苦，他真是打死都没想到，殿下对傅公子这样好，原来是因为这个。
如此之前殿下的所有异常都有了解释。
“我知道了。”周孝衍语气冰凉，淡漠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魏宝成：“这件事我自会处置，至于别的……”
他言辞一顿：“我想你是个聪明人，也应该心里有数。”
“奴才明白，殿下放心。”魏宝成急忙表忠心。
傅明梓站在周孝衍身后看着这一幕，心中突然觉得有些荒唐，明明是想着自己护着他的，没想到到头来他却护着自己。
傅明梓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这种感觉，其实还不赖。
“行了，你先退下，我和傅公子说两句话，就去看看那个小李子。”周孝衍摆了摆手。
魏宝成战战兢兢的应了，一溜烟就跑到了远处，还十分自觉的背过身去，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周孝衍看着魏宝成走了，这才转过脸，一脸为难的看向傅明梓：“魏宝成这个人嘴很严的，就算看见了什么，也不会乱说的，你放心。”
傅明梓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就算他说出去让人人都知道，我倒要感谢他。”
周孝衍一下子愣住了，有些呆呆的看着傅明梓：“你，你怎么……”
周孝衍总觉得这些话传出去，会坏了傅明梓的名声，落得一个媚上之名，就和上一世一样，但是如今听着傅明梓的话，这才想起来，他上一世似乎就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名声。
“殿下怎么傻了？”傅明梓笑着凑近：“若不是担心殿下难做，我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我心仪殿下，殿下也心仪我，这样就没人能与我抢殿下了。”
“你胡说什么！”周孝衍语气急促，面上神色有些慌乱，脸涨得通红：“谁，谁心仪……”他说的有些没底气，说到最后，却连那个你字也没能说出口。
傅明梓轻笑了一声：“好好好。”他像是哄孩子似得温声道：“殿下并没有心仪我，是我心仪殿下，求而不得，这总行了吧。”
没想到周孝衍听了这话之后确实面色一白，一把抓住了傅明梓的手：“不许胡说！”
傅明梓一愣，看向周孝衍，却见他此时的眼神是如此的坚定急切，仿佛带着什么深重的悲凉一般。
傅明梓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低低笑出了声：“殿下这样，会让我认为，殿下对我也是有感觉的。”他猛地低头，凑到了周孝衍耳边：“是这样吗？我的殿下？”
周孝衍紧抿着薄唇，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整个人像是僵住了一般，许久终于缓缓点了点头：“是。”他听到自己清楚的回答。
上一世傅明梓死在自己眼前，他那时候满心的绝望，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抛弃了他，亲情，友情甚至于爱情。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对傅明梓，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厌恶，甚至于有些好感。
他被圈禁的时候，其实并不怎么害怕，他听到看守他的小吏给他讲如今的朝局，听到傅明梓和赵成栋因为他的原因翻了脸，赵成栋怒斥傅明梓是狼子野心，从此以后参傅明梓的折子能拉一车，听到傅明梓在京城四处为自己周旋，却被那些豪门仕宦嘲笑鄙夷，听到他不动声色，就灭了夏家一族。
直到最后，听到他亲自领了赐死自己的圣旨，来送他最后一程。
那个时候，他的心情是平静的，他甚至觉得，自己最后能死在傅明梓手中，其实还算不错。
不过就是有些可惜傅明梓，他原本应该是宰辅之才，却因为自己，和原本就欣赏他的赵成栋闹翻，失去了仕林的支持，日后只怕要留在内阁都很难。
其实周孝衍很理解赵成栋的意思，如今名分已定，自己这个早就被先皇板上钉钉犯下谋逆大罪的逆子，身后更是有无数势力暗潮涌动，若是不能及时处理，只怕朝局有变，到时候便是天下的乱局了。
赵成栋也曾上奏皇帝从轻处置，但是周孝衡不会放过他，周孝衍一清二楚，更何况傅明梓还想给他翻案，更是绝无可能。
他本想着，人之将死，自己在死前也该劝他几句，不要和赵成栋对着干，日后必然是前程远大。
但是没想到，他根本就没让自己开口，便捂着自己的嘴，饮下了那杯毒酒。
那时候，他原本已经枯井一般的心中，突然涌起了剧烈的痛处。
他突然就想起某个雪夜，他被父皇叫进宫中训斥，等出来的时候，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走了两步就摔倒在雪地里，后来隐隐约约有个人走了过来，不声不响的将他背了起来，送到了马车上。
他后来也想问魏宝成那个人是谁，但是不知怎么的，却一直都没有开口。
现在他突然想起来了，那个人身上有着和傅明梓一样的味道，那是浅浅的薄荷香，他一闻见就觉得心安。
只是可惜，他直到这个人死了，这才愿意承认这一点，他不仅不恨傅明梓，更是依赖这个人，艳羡这个人，更是钦慕这个人。
看着他神采飞扬的骑着高头大马，看着他心思机巧满腹才华，看着他疏阔洒脱心不萦怀。
他的目光总在这个人身上，尽管他告诉自己，这个人很讨厌，这个人只是看上了他的皮相，这个人轻浮又浅薄。
可是等到这个人死在自己面前，他终于知道，自己真的错了。
可是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周孝衍觉得自己眼眶有些酸楚，他使劲眨了眨眼，将这种情绪从自己身体中剥离。
不能再去想前世了，现在他已经有了冲来的机会，他和这个人已经不像前世那样争锋相对，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有了说是的勇气。
周孝衍只觉腰上一紧，便被傅明梓紧紧抱在了怀中。
“殿下，殿下。”傅明梓抱着他的手都有些颤抖：“殿下我真的是太高兴了。”原本舌灿莲花的那张嘴，此时却只能说出最朴实的话。
傅明梓紧紧的拥着周孝衍，只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变得充实起来，从一开始的轻浮的看上这个人的表象，到现在真切的爱慕，傅明梓自己都没料到自己会如此轻易的被人虏获真心。
而此时自己爱的人也真切的表达了对自己的感情，傅明梓早就失去了思考其他事情的能力，他现在整个人，就像是一朵炸开的烟花，满心只剩下欢喜——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算不算甜，不管了，先写出来再说。
第59章 审问
魏宝成站在原地等了好久, 终于等到周孝衍和傅明梓走了过来。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两人，傅明梓还好，只是面上带着喜色, 而五殿下面色却看着有些别扭，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又仿佛有些僵硬。
“走, 走吧。”周孝衍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先去看看那个小李子。”他正了正神色。
心中却忍不住有些责怪傅明梓, 抱一抱也就算了, 怎么还……
周孝衍咬了咬下唇，想起了刚刚傅明梓激动之下蹭到自己脸颊的嘴唇, 他是故意的吗？还是真的无意间蹭到的？
周孝衍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傅明梓。
傅明梓眯着眼睛只是笑, 心中却是并非如此平静，刚刚那个看似巧合的轻吻其实是他故意的，只是后来看着他羞恼的样子，他又不好真的说出来，只能笑着说是巧合。
不过现在看着他胡乱猜测, 他又觉得十分有趣, 周孝衍往日里最端正冷淡的一个人, 因为自己而有了情绪起伏, 只要这样一想, 傅明梓的心中便犹如着了火一般澎湃。
魏宝成并不知这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只低眉顺眼的回禀：“殿下这边走, 奴才特意找了个偏僻的宫室关住了他。”
周孝衍这才回神, 抿了抿唇, 面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这一路都很平静，魏宝成在前面引路，周孝衍和傅明梓一前一后的跟着, 两人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但是之前却弥漫着暧昧的氛围。
魏宝成肚子走在前面，都只觉得后背有些冒汗，往日里傅公子总是会找话题和五殿下说，今日突然不说话了，倒是让人有些不适应。
那宫室并不远，很快就到了，因为地方有些偏僻，宫室本身看着有些狭窄破旧，魏宝成面上有些尴尬：“委屈殿下了，小李子就在里面。”
周孝衍并不因为这个地方的破旧而有所改色，缓步走到窗边，看了一眼里面，果然见到一个太监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捆在柱子上。
“你进去问他，我就不进去了。”周孝衍看了一会儿，突然改变了主意，看向魏宝成。
魏宝成一愣，倒是没料到周孝衍会这么说，急忙道：“奴才……”
“不必多言。”周孝衍打断了魏宝成的话：“你只需告诉他，我一时半会只怕来不了，所以只能你来问话，你就问他四皇兄让他盯着我做什么就行，记住需得逼迫一下，却不必逼得太紧。”
魏宝成有些疑惑，不明白周孝衍这话的意思。
傅明梓听了却忍不住笑了，周孝衍这一招倒是不错，这小太监虽然看着身份不显，却也必然是四皇子跟前得用的人，不然也不可能派来跟踪周孝衍。
若是这个时候周孝衍进去逼问，只怕他嘴里是问不出一句话的，说不得还会表演一个以死自证清白。
到时候，却反而是周孝衍落到了下风。
但是若是魏宝成问话，那就不一样了，不仅说明周孝衍不重视他这个人，给了他操作的机会，更是因为魏宝成也同为太监，不会给他过分的心理压力。
到时候不管这个人说真话还是说谎话，总得露出点什么，然后再将人往四皇子跟前一带，四皇子就第一个理亏，说不得就得丢个大人，再不敢做这些小动作。
至于不要逼得太过分，只怕也是想着给四皇子和这个小太监之间买一个钉子，没有怎么逼供就把人放回来，四皇子这样心思深沉的人，只怕面上再怎么大度，心里也会有疙瘩。
如此也算是废了他一个得力的人手。
不过以上都是傅明梓猜测出来的，不过傅明梓却也自认自己猜测的与周孝衍所想应该相差不远。
魏宝成却没有傅明梓这么多花花肠子，听见周孝衍的吩咐，便领了命走了进去。
周孝衍和傅明梓两人则是站在窗边，看着屋里的一切。
魏宝成一进去，先踢了一脚趴在地上昏迷的小李子。
“醒醒。”语气着实算不上和气，反而有些不耐烦。
小李子悠悠睁开眼睛，先是一恍惚，然后立刻回过神来，猛地坐起身来，直勾勾盯着魏宝成：“魏宝成，你竟敢对我下此毒手，我们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魏宝成嗤笑：“你用不着跟我这充大头蒜，咱们都知道你心里那点小心思，不过我们五殿下没工夫和你这种东西计较，就派我来问你一句，你今儿鬼鬼祟祟的跟在我们殿下后面，到底想做什么？可是你们四殿下吩咐的？”
小李子听到这话，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然后又咬牙切齿的瞪着魏宝成：“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哪里跟着五殿下了，我不过是出来如厕，你倒好，将我打成了这样！魏宝成，你别以为你是五殿下的身边人我就怕你！”
魏宝成和善的面上露出一丝笑意，不过这笑此时却一点都不和善，反而透着一抹阴戾。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魏宝成一边阴仄仄的说这话，一边走到了小李子身前，一脚就踩在了他的手指上，只听咔擦一声，五根手指只怕立时已经废了。
“啊！”小李子一声嚎叫，想往后退，但是后面就是柱子，根本无处可去。
“这是什么地方，想来你心理清楚的很，你就是在这儿叫破了嗓子，也没人能听得见，小李子，念在咱们之前那点交情，我教你个乖。”魏宝成冷着脸伸手捏住了小子里的下巴：“别在我面前耍花招。”
“我，我没有……”小李子一头冷汗，但是还是嘴硬。
魏宝成嗤笑一声，脚底下又研了一下，小李子一声短促的尖叫，整个人都顺着柱子往下掉。
不过魏宝成掐着他的下巴，他到底落不到地上，只能这样半悬着吊着，脸色一片苍白。
“你说你要如厕，可是如厕的地方却和你走的方向完全相反。”魏宝成语气慢条斯理：“你也别给我说你不熟悉路，你之前就是殿上伺候茶水的，你难道当我不知道？”
小李子面上陡变，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魏宝成，他原本是殿上伺候茶水的这件事，他本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要知道他为了隐瞒之前的差事，可是连姓名都换了，至于长相，那时候的他不过十一二岁，更是与现在天壤之别，就连四皇子只怕都不知道他的跟脚。
可是，为什么魏宝成知道了！
小李子心里慌得要命，偏偏面上还是得做出冷静的模样，强打着精神看着魏宝成。
其实不止是小李子，站在外面的傅明梓也有些惊讶，小李子之前竟然是殿上伺候茶水的，这可是御前的差事，他又怎么舍得丢下这样的差事来四皇子身边伺候。
傅明梓心思百转，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但是此时里面的情形也发生了变化，小李子知道自己再硬扛下去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再说他也清楚魏宝成这个老货的手段，此时必须得短尾求生，否则自己跟脚的事情被传了出去，只怕不止他的小命，他家人的小命都得……
“我，我是看着五殿下最近对我们殿下不理不睬的，我们殿下因为这事儿郁郁寡欢好久了，我于心不忍，这才壮着胆子找五殿下问问，看看是否有什么误会。”小李子眼神游移不定，但是语气却顺溜的很，仿佛已经背下了一样。
魏宝成嗤笑：“你别拿这些场面话糊弄我，你该知道我的手段，若是再不说实话，那我也就不必有所顾忌了。”
小李子听了这个，这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咬着牙道：“是四殿下，四殿下之前打听到傅公子对五殿下似乎有不轨之心，又看到他们两人出去，怕出什么问题，这才让我跟着看看，这也是一片好意，并非……”小李子欲言又止。
魏宝成听着这话，只觉得冷汗直流，四殿下竟然看出了傅公子的心思，他这个身边人都没发现。
不过面上魏宝成还是做出一副平静模样，冷冷道：“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小李子急忙点头：“我真的说的是实话，魏大哥，我之前在御前犯了事，后来托人改名换姓，才能到四殿下身边伺候，求您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四殿下，以后你有什么事情，我一定鼎力相助。”
小李子生怕魏宝成不信自己的话，甚至将自己的软肋说了出来。
魏宝成冷笑了一声：“算你识相，你且等着，我去给五殿下回禀，回禀完了，这才能决定你的下场。”
小李子也算是没有彻底失去理智，乖乖的点了点头。
魏宝成出了房门，却看见周孝衍和傅明梓已经不在窗边，而是走到了院门口。
魏宝成急忙走上前去，低声道：“殿下可还满意？”
周孝衍点了点头：“将人放了吧。”
魏宝成一愣：“就这么放了？”
周孝衍看了他一眼：“你有不同见解？”
魏宝成面色一收，脸上有些讪讪：“奴才不敢。”他其实一开始以为周孝衍会接着这个事，给四皇子一个下马威的。
“那就照办吧，我先走了。”周孝衍吩咐完，转身就走。
傅明梓也跟着一起走了，他面上倒是平静，完全没有因为猜错了周孝衍的心思而有任何异样。
因为他也是在刚刚小李子招认的时候，有了新的发现。
或许周孝衍让魏宝成替他发问，只是为了确认一点，小李子原本的身份是殿上伺候茶水的太监。
首先，傅明梓确信，小李子的那番话都是废话，一个御前伺候的人，若是犯了事，那边是要命的事，就算是花钱保命，也没谁敢把他放在皇子跟前，最多就是去什么御马监喂一辈子的马或者倒一辈子的夜香。
既然小李子不是这个结果，那么除了犯错离开御前，就只有一点，是皇帝将他调离了御前，调离御前，却送到了四皇子身边。
傅明梓突然明白了为何在傅芸嘉梦中四皇子登上了大位，即使四皇子身后是世家，同时也明白了，周孝衍为何如此注重婉昭仪欺负吴美人的事。
傅明梓眼神转冷，望向大殿的方向，他之前还是小看了皇帝的无耻啊！——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吃瓜吃到昏迷，差点来不及更新，如果有bug后面会修。
第60章 真相
两人沉默的朝着大殿走去, 眼看着大殿已经在眼前了，周孝衍突然开了口：“你都猜出了吧。”
傅明梓一愣，看向周孝衍的背影, 意识到这话是在问他。
“猜出了一些。”傅明梓回答的很谨慎。
他不敢在这这事儿上太过表现，因为他也害怕会伤到周孝衍，毕竟要是按着他的想法, 那皇帝对周孝衍是真的半点父子之情也没有。
周孝衍却突然轻笑了一声：“你不必如此, 我其实早就知道的。”
傅明梓抿了抿唇, 这个他也猜出来了，毕竟以周孝衍这样未卜先知的表现, 这种事定然早就明白, 只是他自己心里有些难过，周孝衍的处境真的太过凄凉。
周孝衍停下了脚步，傅明梓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没有转身，依旧看着前方的大殿。
“你知道吗？”周孝衍的语气带着一丝轻忽：“在我很小的时候，父皇还是很喜欢来母妃这儿的, 那时候母妃在宫中也算是受宠的妃嫔, 我一直以此为荣, 也觉得父皇应该很喜欢我。”
说到这儿周孝衍苦笑一声：“可是后来我才明白, 那根本不过是一场骗局。”
“父皇喜欢的不是我, 是四哥，来看的人也不是母妃, 而是吴美人。”
“他每天过来, 都会抱着我坐在殿中西面的暖床上, 眼睛却一直看着窗外，只因为西面偏殿住着吴美人。”
“他每次过来，都会让赵德福以请安的名义将四哥和吴美人叫过来, 他看吴美人的时候，眼中是止不住的柔意，看四哥的时候，也是满眼的慈爱，可是他最后夸赞的总是我，夸赞会养孩子的也总是母妃，即使我那是读书并不如四哥，即使我母妃根本不怎么管我。”
“他后来之所以冷了母妃，就是因为母妃看出了端倪，而且因为这一点磋磨吴美人，他害怕再宠下去，就会真的害了吴美人，所以便抬举和母妃长得差不多的罗才人，转移母妃的恨意。”
“后来甚至让罗才人变成了罗贵妃，就是为了报复母妃之前磋磨吴美人。”
“至于我……”
周孝衍终于转过身来，看向傅明梓：“自从我十岁之后，我便再没有与他亲近过，也从未被他召见过，他往日的那些关怀，也成为了我的执念，若是不知道这些往事，或许我真的会因为他此时的看重而狂喜不已，甚至蒙蔽双眼，为他所用。”
“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周孝衍目光灼灼，定定看着傅明梓。
傅明梓听着这些话，只觉得痛心极了，他这辈子真的没见过这般没有担当，心胸狭窄的人，而恰恰是这样的人还成为了皇帝。
你既然喜欢一个人，就好好的爱着她护着她，可他却偏偏喜欢竖起一个靶子，故意冷落自己所爱之人，这种人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也让人齿寒到了极点。
“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傅明梓语气阴冷：“陛下既然待殿下没有父子之情，殿下又何必挂念这点父子情分。”
“父不父，子自然非子。”傅明梓言辞干脆。
周孝衍微微勾了勾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只有你能说出来。”
傅明梓洒然一笑：“若是真的处处都尊着礼法，我又何必与殿下效劳，如今的皇位只怕也非他来坐。”
周孝衍垂眸：“我懂你意思了。”
说完又笑了笑：“走吧，回大殿吧，若是在耽搁下去，只怕太子殿下也会怀疑了。”
此时的他看起来像是放下了什么负担一样，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傅明梓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却也很欣慰他能快活些，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进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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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时候，太子正在和几个人凑在一起说话，四皇子却是独自一人饮酒，看见他们两人进来，原本拿着的酒杯手微微顿了顿，然后又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对着周孝衍和傅明梓笑了笑。
两人都没怎么理他，径直回到位子上坐下。
太子扫了一眼他们，然后抬手止住了和他说话的人，转而道：“时间不早了，诸卿若是有事也可以散了。”
底下坐着的人早就想走了，只不过看着太子还在，所以只能坐着，如今太子都说散场，那自然也不会拒绝，于是急忙都起身告辞。
太子站在台阶上，看着底下的大臣陆陆续续的离开，几个皇子也跟着站了起来，却也不敢和大臣一起离开。
一直等到殿中的大臣都走了，太子这才缓缓看向周孝衍：“五弟，恭喜封爵，如今看来，父皇还是很看重你的。”
周孝衍垂着眸，做出惶恐模样：“父皇抬爱了，臣弟实在受之有愧。”
太子静静看着他，似乎想要看透这到底是真的他还是只是他的伪装。
只是看了许久，都没看出来什么破绽，只能缓缓收回了视线：“五弟过谦了。”他语气淡淡。
周孝衍抿了抿唇，没敢说话。
等太子看向四皇子的时候，却比看着五皇子的眼神平静多了，毕竟一个楚王，比起晋王，算不上太出格。
“四弟今日也大喜。”
四皇子拱手行礼，语气平静：“臣弟不敢。”
太子看了笑了笑：“虽然你们都封了王，但是到底还没成家，这次选秀的日子又到了，我会提醒父皇，若是有好的，一定给你们留下。”
太子这话一放面是敲打他们得爵不正，一放面也是树立自己的权威，他作为太子，连他们这些兄弟的婚事都可以插手。
四皇子面上一滞，然后又瞬间恢复了平静：“多谢大哥。”
周孝衍就更不当一回事了，只是面上还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多谢大哥。”
太子心中这才满足了些许：“行了，都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听了这话，傅明梓清楚的感受到了身侧三皇子舒了口气，也是，他作为二皇子的狗腿，今日没有成为太子的攻击目标，也算是侥幸。
“臣弟告退。”几个皇子陆陆续续的行了礼，这才离开。
等出了大殿，魏宝成已经回来了，他刚刚回去放走了小李子，还处理了一下留下的尾巴，因此回来的稍微晚了一点。
“殿下，已经处理好了。”魏宝成见周孝衍出来，急忙上前行礼，语气压得很低。
傅明梓看了魏宝成一眼，他面上的那块青紫竟然也消失了，看着像是涂了粉，遮掩了过去，这人做事的确小心谨慎。
“走吧。”周孝衍倒是不当一回事，摆了摆手。
四皇子站在门边，看着周孝衍他们走远，微微皱了皱眉，小李子呢？难道失了手？
四皇子心中复杂难辨，此时六皇子却又凑了上来：“四哥，父皇这也太偏向老五了，他凭什么封晋王，难道会写奇技淫巧就这么讨人喜欢吗？”
这话戳了四皇子的心，四皇子也就有些不耐烦了：“老六，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老五有今日，你若是羡慕，也该好好学学，总是在后面嚼人舌根做什么。”
六皇子脸涨得通红，却也不敢再说了，他虽然出身好，但是性子却软弱，并不敢和人争辩，否则也不必在背后说人长短了。
而四皇子说完这话，也觉出了自己的不对，急忙又安抚：“也不是四哥说你，四哥这都是为了你好，如今事成定局，你再说，只会让人以为你对父皇不满，六弟，四哥如今处境不好，能帮得上你的不多，你也要自己争一争啊。”
六皇子一听这话，原本有些恼怒的情绪立刻变成了感动：“四哥，是我不好。”
四皇子看着六皇子这样，眼底闪过一丝鄙夷，真是个蠢货。
“六弟不必如此，只有我们兄弟齐心，才能其利断金，这个道理，我们一定要谨记。”四皇子柔声道。
六皇子重重点了点头，决定自己也该好好看看那些关于雕刻的书，说不定能讨父皇的喜欢。
四皇子不管自己将六皇子带上了什么歪路，抬脚就走，他还是得赶紧确定一下，小李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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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傅明梓和周孝衍已经走出去了很远，傅明梓回头看四皇子的方向，忍不住道：“殿下，那四殿下知不知道陛下的心思？”
周孝衍听了这话，眼底闪过一丝鄙夷：“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想来以他的性子，便是知道了，也会恨父皇。”
傅明梓笑了笑：“这也不能怪四皇子，陛下做这种事，绝技是两头都讨不了好的。”
魏宝成听得战战兢兢，冷汗都要下来了，这两位到底在说什么，竟然连皇帝都带上了。
不过他到底聪明，也不多问，只脚下慢了几步，又离周孝衍和傅明梓远了点，不论说的是什么，都是自己听不得的东西。
傅明梓察觉到了魏宝成的动静，轻笑了一声，低声道：“这个魏公公倒是识趣得很。”
周孝衍侧眼看了一眼：“他自来如此。”
当时和傅明梓串通着替死的事情也是他做出来，而且事情一做完，他就自我了断，明面上殉了主，这让自己重生一回回到现在，也无法对他的自作主张生气。
傅明梓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道：“陛下现在是存着什么心思我大概知道了，不知道皇后娘娘和罗贵妃还有太子知不知道？”
傅明梓这会儿也想到了傅芸嘉那个梦里皇后和罗贵妃串通弄死了太子的事情，如今想来，是否可能是皇帝做的，然后嫁祸给皇后和罗贵妃，为自己的心尖子四皇子，排除了前面所有的障碍。
这个念头一出来，傅明梓就后背冒冷汗，若是真的，皇帝也是的确心狠。
“皇后我不清楚，罗贵妃既然做了父皇这么多年枕边人，应该是知道的，至于大哥……”周孝衍迟疑了片刻：“目前应该是不知道的。”
那就是后来知道了，傅明梓心里一突，或许，太子之所以会死，也是因为看明白了这一点，和皇帝翻了脸也很有可能——
作者有话说：迟到了一会儿，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