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间可以倒回五年前，回到时析向自己告白那天，顾重珉能在当时就接上这声喜欢，他都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的日子会有多舒服……也许他跟时析的孩子都已经满地跑了。
可惜现在再多无奈后悔也没用。
顾重珉不能知道五年前时析是怎样的心情，不过肯定要比最近的自己还难受。
但现在听到这些话的时析，又是什么心情呢？
会感到高兴吗？会得意吗？
……或许，会有报复的快感吗？
都可以吧。
顾重珉想，就算时析真觉得像是报复成功，他也认了。
因为以前做错的人是他，那么理应由他来挽回。
他会努力追求时析。
现在是他十分认真地想跟时析在一起。
顾重珉想了很多，自以为做好了所有准备，却怎么都没算到，时析的反应会是生气。
被自己强行抱进怀里时，时析原本还有些挣扎的动静，但听完自己这么说后，时析突然不动了，只是语气冷冷地说道：“这么说有意思吗？”
怀抱贴得很近，可顾重珉感觉有一阵冰雪落在他们之间。
什么情绪都没了，只剩心底有种说不出的紧张，还有点慌乱，顾重珉松开了紧抱时析的双臂，不安地看着他：“……什么有意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时析不止语气冷，看向顾重珉的眼神也冷冷的：“意思就是，说这样的话，有让你感到开心吗？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
顾重珉更不明白时析的意思了。
时析理解成什么意思了？自己又变成什么样了？
可不用怀疑的是，时析口中的“变化”，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变化。
好像他的真情，他的诚意，此刻的坦白跟勇敢，直接成了什么很肮脏的垃圾，时析何止不屑一顾，甚至是有些嫌恶。
顾重珉的指尖一阵发冷打颤，又捏住了时析的肩膀，比之前那次更用力，直接将时析抵在了办公桌边缘。
“……我现在怎么样了？嗯？我怎么样了？我是在跟你告白，我说我喜欢你，是真心喜欢你。”
顾重珉着急地说，嗓音都轻颤。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可我总是想你，一直想你，就是不能把你忘记……我不敢说，因为以前逃跑的人是我，我不想承认自己是这样的胆小鬼……可是我快难受死了，我回来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你……你现在先别跟别人好，你再看看我呢？”
已经开口说了，索性说个清楚明白，顾重珉决定豁出去了。
“你问我是什么意思，我也想问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问我？”
又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这样冷冰冰的眼神，没有半点高兴，只有明显可见的不信任跟怀疑。
顾重珉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还是因为你现在……讨厌我了？是不是？”
顾重珉咬着牙根：“你凭什么讨厌我……你不是说最喜欢我，会一直喜欢我么？才先过去几年，现在就讨厌我了？”
可这样的话也是越说越没底气。
到最后，顾重珉只能像幼稚乱闹的小孩一样，发出大声却最无力的控诉：“……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最后一个字说尽，顾重珉的心情也随之降落到了最低点。
真丢脸。
居然说出这种话。
可说都说了，什么自尊不自尊的，都不重要了。自尊一文不值，他也做好被时析嘲笑的准备了。
他已经死了。
就地埋葬算了，下辈子投胎再注意点。
可又是在顾重珉认为一切都毫无希望时，时析居然复活了他。
时析轻轻说：“……我没有讨厌你。”
“……”
顾重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而让他更不敢相信的，是时析再下一句话：“……我看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
躯体失去的温度瞬间复燃，几秒后滚滚沸腾，心口的冰雪被大火烧融，热气翻涌。
顾重珉眨眨眼，确定自己没听错后，好几秒都说不出话。
极度低落被抛向极度喜悦。
可顾重珉还来不及高兴，时析又一脚将他踢到了低落点。
时析说：“可是我们已经五年不见了，事实上什么都变了，不可能再跟以前一样了。”
五年前他对顾重珉是那样的感情。
五年后的他，对五年前的顾重珉依然是那份感情。
可五年后的他，面对五年后的顾重珉时，一切就都变了。
“如果五年前能听到你这么说，我想我一定会很开心，因为那时，我真的很喜欢你……”
时析自嘲地笑了笑，命运偏偏安排这样的情感错位，让他们都无可奈何。
“但现在听你这么说，我好像只觉得有些可惜……然后也没有然后了。”
“……”
烈火烧尽冰雪，却被冷水迎面泼灭。心情大起大落，然后落落落落。
时析似乎是在开解顾重珉了，抬眼看向顾重珉，语气轻松地说：“其实按照你的身份，像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会更好……你以前也是这么想的。”
顾重珉急了：“我什么时候说的？”
他没半点印象，什么都不记得了。
或许是说过吧。
但以前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时析，更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男人啊。
“或许我是说过吧，说过就说过，无所谓。”顾重珉道，“你也说了，五年后的我们都变了，这么句随口说的话哪里能当真。”
“可前几天我都看见了，整个公司都看见有个女孩来找你……其实我也觉得，这样的生活更适合你。”
“我跟她没什么的！”
坏了。
决定采用这个方法时，只想着图眼前一时的痛快。
结果痛快没有图到不说，现在还成了一个很难解释的大麻烦。
顾重珉后悔得不行：“真的，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她是袁慕书的妹妹，你还记得袁慕书吗？我怎么可能跟他妹妹有什么，她就是来看看我……”
时析就知道顾重珉是忘记自己以前见过袁沛诗的事了。
不过忘了就忘了。
时析也没打算再特意说明，反正不重要。
而顾重珉见时析没反应，还以为他是不相信，懊悔加着急，都不需要时析再额外多问，很主动地便开始交代：“好吧我承认，是我故意让她过来的……我就想看看你会是什么反应……这是个很烂的馊主意，我知道。”
虽然时析知道顾重珉跟袁沛诗不可能有多余发展，但顾重珉一说，他算是知道袁沛诗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时析觉得很荒唐，好笑地看着顾重珉：“所以如果我还喜欢你，你是想看我伤心难过，还是想看我出丑难堪呢？”
“…………”
顾重珉想看到的，当然只是时析对自己的在意跟喜欢。
可站在时析的立场上，他的说法也毫无问题，因为这种方式下的喜欢跟在意，必然连带着失落的难堪。
顾重珉恨不得穿越过去扇自己两耳光，怎么就真选了这个馊主意，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砸得稀巴烂。
“我知道，这是个很烂的主意，一点都不好用……可也是这个主意，让我看清了自己对你有多喜欢。”
“我不想再当个胆小鬼了，我想对你好，我会对你好……千万倍地对你好，就算你现在不喜欢我了，但跟我试试呢？也许你又喜欢我了呢？”
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就现世报。
之前陪着时析度过发情期，顾重珉还想如果时析再跟自己告白，那自己可以答应跟他试一试。
没想到最后却是自己求着时析要跟自己试一试了。
时析抿抿嘴唇，眉眼透着无奈：“……这种东西是不能试的。”
“怎么不能试！”顾重珉说，“我不在乎！我让你随便试用！”
“……”
时析看着顾重珉，看着他眼里的执拗跟委屈，刚刚的坚定渐渐变得不坚定了，内心还是开始发生动摇。
即便五年不见。
即便最后一次见面，是顾重珉让他颜面尽失，之后还低落内耗了很久。
造成的所有伤害真实存在。
可在伤害出现之前，一直都是顾重珉对他的好。
这些好不会被伤害冲散，也不该被冲散，不管对顾重珉来说是什么，对他而言，顾重珉仍是过去对他最好的人。
而在重逢之后，顾重珉又陪他度过了发情期……
现在又说喜欢他。
理智在脑内亮起红灯，加大加粗的红字闪烁，用力地警示时析——顾重珉代表着伤害跟陷阱，他有随时都能抽身而退的底气，有家庭给予的保护跟退路，一旦出现问题，自己绝无可能是他的对手，注定是要付出代价的一方。
可不能否认的是，听到顾重珉说完这些，感到可惜之余，时析还是感到了欣喜……跟背叛了理智，根本不能自控的心脏颤动。
时析抿抿嘴唇，跟顾重珉四目相对，欲言难止：“我……”
叩叩叩——
然而这时，办公室的门板被敲响，副总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顾总，方便进来说话吗？”
时析恍若梦醒，突发神力，瞬间就从顾重珉手掌里挣脱，一步迈开两米远。
顾重珉眼睁睁看着时析溜走，满目不敢置信。
“你想去哪？”
好在才一伸手，又轻松将时析抓了回来。
这回时析怎么都甩不开了：“……外面有人找你，先让我出去。”
“我不要。”顾重珉不松手，“你先回答我，不然我不放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