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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第14章 第十四章

    其实答案还来不及多深思熟虑。还来不及说, 更来不及延续话题,佣人端了可口的点心上来,打破了这层膜。

    她们目视前方, 不敢多看。把装着糕点的精致白瓷碟放在桌上。桌上瞬间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 有蛋糕、马卡龙、燕窝酥、椒盐桃酥、桑叶冻糕还有些喊不上名字的,总之多到令人咂舌。

    “会不会太浪费?”孟浔数了数, 大约有十八个小碟, 她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认真对待过, 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因为这是专门拿来招待她的:“我们家来客人, 都是直接冲点茶水给点饼干瓜果。”

    “能一样?”他好轻的语气问。

    孟浔听完,心里一顿,对阿, 能一样吗?

    她什么人家, 他什么人家,她在心里自嘲自己说话不自量力。

    却亲耳听他否认她心里的想法,“你是贵客。”

    不是因为家庭不一样,而是因为客人身份不同。

    “那你都是那么铺张浪费招待贵客?”

    他直白说了:“我没招待过谁。”

    孟浔细细思考了会儿,心里才喔了声。

    也是, 他的身份地位,需要去招待谁?

    她看了眼那些糕点, 那就是只招待过她吗?

    她本想问却又顿住了。问这个做什么?

    问深了就是越界。

    醉酒的脑袋好像醒了些, 居然活生生噎下了话。

    佣人们把瓷碟摆放好,还用透明玻璃壶装了褐色的液体,然后倒出来装进了鎏金玻璃杯里, 随后放在孟浔的桌前。又放了一杯到兰濯风的面前。

    做完这些,才起身离开。

    “这是什么?”孟浔端起鎏金杯子, 细细闻到了股姜茶的味道:“醒酒茶?”

    “叻。”

    他轻笑赞她,又解释缘由:“醒了酒就能送你回学校。”

    话语刚落,孟浔握着鎏金杯子的手一顿,仰头整杯喝完。

    兰濯风好无奈道:“是醒酒才送你回去,不是喝完。”

    夏天喝姜味的醒酒茶别有一种感觉。孟浔握着鎏金玻璃杯,面上一本正经的道:“我知道,但是我已经醒酒了。”

    兰濯风就静静的看着她,那双眼像是在说:你怎么证明?

    “叻是聪明。”孟浔极力证明自己就是没有醉,醒了酒:“好叻就是好聪明。”

    孟浔说粤语不标准,粤语的语速快,但她说话永远都是温吞的样子,但是她的声音就是独具魅力,空灵,像是远山雾色里,忽然传出来滴水润物声。

    屋内安静了许久,兰濯风低低的咳了咳。

    孟浔看见他褐色眸子里快藏不住的笑意。

    低声嘀咕道:“你现在是在取笑我吗?”

    “我发誓真没有,”他嘴角扬起,举起三根手指,向上天证明:“是你真的太可爱。”

    从取笑变成可爱,他夸赞人信手拈来。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特别是他带着笑意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

    不管她说话做事,兰濯风总是会称赞一两句,但她实在不适应这种赤裸裸的表扬。

    从小到大,她都没受过这么隆重且直白的夸赞。

    她勤快些,外婆说:养你那么大,干点活应该的。

    她考到好成绩,外婆说:供你读书,不考好,那还不如别浪费钱。

    总之,她不管做了什么,那都是她应该做的。

    所以她才说受不起他这么直白,且对她无时无刻的赞美。孟浔直起身,扭到的脚轻轻点地,道:“我是真的醒酒了,要回学校了。”

    她是真的醒酒了意识到从山上到回兰濯风的家里,他们之间的距离因为酒精的缘故,稍微有些越线了。她就当是白日梦。

    现在醒酒了,总不好一直在这里待着,像什么话。

    而且聊天这种事情,其实说简单但也暧昧,简单点就是吃了吗,喝了吗,往深层次点就是把自己说给对方听。显然他们不是在问对方吃了吗,喝了吗。

    但是再聊就是深层次。

    所以她很感谢他的帮助,但是也只能点到为止。

    她站着看他,那双眼里是不卑不亢。

    从她入门开始到现在,就没有把心安在这里。

    兰濯风知道这不是她内向,而是她在逃避他,至于为何逃避,他寻不到由头。

    但人总要时间去接纳生命中突然多出来的人和事。

    是他操之过急,再拦恐怕也会变得不合时宜。

    他站起身把自己的衣服理了理,终于松口:“那我送你回去。”

    他的退步,孟浔自然是只能接受,都坐他的车来了,还不让他送,这也说不过去。

    车子驶离宅子,开了铁门往外走去,一路到A大不远处的树荫下。

    还是上次那个树荫,她临走时,他送了她葡语书。

    孟浔下车,脚其实还是有些疼,但比刚扭到的时候好些了。兰濯风下车的时候,接过峻叔递来的大袋子,“这是你扭伤的药,受伤不是小事,不要推辞。”

    他的那句不要推辞,把她脱口而出的不用给咽了回去。

    孟浔接过袋子,低声说了句:“谢谢。”

    兰濯风单手从口袋里拿出烟,估计等她走后就要缓解下烟瘾。哪怕烟瘾上来了,却还是被他压下去,忍不住逗她句:“谢谢谁?”

    “你阿。”

    看来,孟浔没明白他另一层含义。

    “我是谁?”

    他又追问:“总得有个称呼?”

    又回到了在他家里的那句没有下文的聊天。

    ——“那你想我喊你什么?”

    他来不及回答,也可能是还没来得及说,佣人已经来了。

    现在,他又抓着这个话题不放。

    看来他是必须要个答案。

    太阳在他背后,她抬起头伸出手挡在额头前眯着眼看他。

    “那你倒是说。我应该喊你什么。”

    其实她就是不知道喊什么,所以今天在他家里,佣人上完茶歇后她才会一口一个你。

    “Keith是朋友,三哥是家人,你觉得呢?”

    喊Keith,像朋友,虽然他说他们是朋友,但是她有自知之明,她哪里够格。

    喊三哥,更不可能了。那是兰双的称呼,是家人才喊的。

    只是二选一的话就会显得Keith更好些。

    “我觉得Keith就好。”

    她做出了选择。

    却又听见兰濯风说:“喊我三哥。”

    他都已经有想法了,却故意逗她。

    步步为营,处心积虑。

    那是第一次,孟浔亲身感受到兰濯风身为上位者的霸气,简单的四个字,却充斥着不容抗拒的意味,那双眼眸,垂下来看他,难怪大家都说他不怒自威,眼神都很可怕。

    孟浔破天荒的不敢抗拒,也不去想为什么,他要她喊三哥,只哦了声。

    “那好。”孟浔转身前道:“下次就这样喊你。”

    她转身离开,极力让自己的走路姿势看上去正常。

    瘦弱的背影,藏着一股傲性。

    留下兰濯风在原地,抖了根烟,用火柴盒点燃后,闷闷的吸了两口,烟雾吐出来,他眯了眯眼眸,转身上了车,想听她说句好话,可真难-

    回到宿舍后,脚踝的疼痛因为走路过多而加剧,她拿出袋子翻出药酒对着自己红肿的脚踝处喷了喷,随后便把袋子放到一边。

    到了晚上的时候,孟浔想了下,打算明天和兰双请个假。

    便发了信息,孟浔:我的脚崴到了,明天可能去不了,能请一天假么?

    兰双没有回信息,倒是打了视频电话过来,关心了几句,问孟浔哪里扭到的,她不好意思说,只说踩空了。说完,又让孟浔给她看看扭到怎么样。

    孟浔拗不过她,只能把摄像头转过去,摄像头对准了脚踝,也对准了下午的大袋子。

    兰双眯了眯眼,道:“行啊你,居然那么有品味,买这个牌子的鞋子。”

    “什么鞋子?”

    孟浔不懂兰双在说什么,见她真的懵懂,兰双解释说:“你对准那个白色的大袋子,那上面是不是有英文logo,那是某个鞋子品牌。”

    孟浔啊了声,立刻起身下床。

    然后走到了那个袋子里,把上面的药物清空,打开一看,里面是双运动鞋。

    白色的,摸上去质地很舒服。

    兰双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这个鞋子需要提前半个月预定,一双十来万,肯定不是你买的,说吧,是不是你的好朋友Keith先生。”

    孟浔抿唇,她下午真的以为是药,所以才拿了。

    万万没想到,药下面还藏了双鞋子。

    她借口有事,挂断了兰双的电话,谁知她非但不理解她的焦急,还在电话那头贱兮兮道:“哟,看你这个表情,该不会这是他给你的惊喜吧?”

    孟浔没有搭理兰双,挂断电话后,看向放在鞋架上自己平时穿的那双,也是白色的,虽然没有破,但颜色已经旧了。

    孟浔的心像被电击到,她握着手机,想起她刚去兰双家上班的第一天,他们电话里,他曾说过:威世那天晚上我也只是想给钱你,正经让你买双帆布鞋。你对我偏见好深。

    现在那份偏见早已消失不见,变成了他很好。

    孟浔的视线从鞋子上收回,没有犹豫拨通了兰濯风的电话。

    那边接通,很安静的夜晚,偶尔能听见几声鸟叫,孟浔想他估计是坐在院落里,喝着茶,抽着烟,赏月吹风,随后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响起:“孟浔。”

    见她没回复,他又问:“那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Keith,”她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喊他三哥,他说过那是家人的称呼,她怎么可能和他成为家人,她低声道:“我刚刚才看见,袋子里有一双鞋子。”

    “你的脚受伤了,换双舒服点的鞋子。”

    这是他的借口,因为兰双说了,这双鞋子,是需要提前半个月定制。

    绝对不是因为今天崴脚才临时买的。

    他不想说,那她就不问。

    就只当是今天买的。

    “我有鞋子的。”

    “我当然知道。”电话那头男人低声道:“孟浔,你不能一辈子都拒绝别人的好意。不管是我,还是别人。”

    她的确是不喜欢受别人的好,也不喜欢承别人的情。

    不拖不欠是她的宗旨。

    可是兰濯风却说,一辈子,那么长,怎么可能会孑然一身,真的做到与人情世故隔开?

    她是应该纠正自己,坦然接受别人的好,然后找个合理的时间和机会,还回去就好。

    电话挂断前,她低声道谢。

    他却说:“不用说谢谢。”

    要是他需要这个谢谢,他大可当着她的面把鞋子拿出来。

    但他没这么做,而是藏在药品的下面,维护了她那可笑的自尊心。

    孟浔偶尔会想,和她这种人相处是不是很累。

    送点什么,给点什么,是不是都得权衡一下-

    周二的时候,他们回了趟港城。老太太的生日,办得很隆重,兰濯风一直陪同着,应酬喝了不少酒,到宴席散了,浑身的酒气都很重。

    兰双是老太太让她送醒酒汤上来的,敲了门走进来,把碗放在桌面上,兰双看过去,兰濯风正躺在躺椅上,今天场合正式,他把西装脱掉了,随手扔在凳子上,领口敞开,整个背往后靠,头往后仰,发尾微微有些长,望着天花板,难得的出神放空。

    兰双本来准备走的,她不敢惹兰濯风,生怕他的眼神威慑到她。

    但放空的兰濯风却忽然喊住了她,道:“孟浔的脚怎么样了?”

    兰濯风最近多忙,她是知道的,也知道他老太太就指定他来操持生日宴,什么都得他亲自过目,光是桌布的颜色就换了好几种,最后还是请人专门定制从北京那边送来的。

    所以兰濯风说出口时,兰双就惊到了。

    连轴转了一天,酒不知道下肚了多少,还有心思去关心孟浔的脚。

    他对孟浔,是认真了?

    “就你送她鞋那天我们才视频过,最近都没联系。”其实孟浔根本没承认是兰濯风送的,兰双给兰濯风下套罢了,见他没否认,兰双心里啧啧声,得到了想要的八卦答案,又怕的立刻转移话题,说:“不过她发了条朋友圈。我点了赞。”

    “什么朋友圈?”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那么八卦,”兰双嘟嘟囔囔,被兰濯风一记眼风过来,立刻拿出手机点开孟浔的微信,打开朋友圈,双手递给了兰濯风道:“三哥,您请过目。”

    兰濯风打开看了眼,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她穿着白衬衫、黑裙子站在舞台,旁边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同样的白衣黑裤。

    兰双在这时候冒头,“江枝说这是A大的校草,帅吧?孟浔是金融系的系花,但是江枝给我看了A大的网页,我感觉孟浔秒杀那个浓妆的校花。”

    校草、系花、很登对。

    但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兰双还在说,“这是校庆,你知道校庆是什么吗?”

    “我是26岁,不是62岁。”

    言外之意就是他当然知道。

    他说完,把照片长按转发给他后,掀起眼皮看兰双。

    淡漠道:“把嘴闭严实点。”

    兰双当然知道兰濯风说的是什么,刚才的宴席上,多少的女眷,多少的人家,对着奶奶讨好,无疑都是想要争一下兰濯风的未婚妻位置。大哥已经选定了哪家千金,二哥先结了婚。唯独就剩下兰濯风这块香饽饽,嫁给兰濯风当妻子,当兰家的媳妇,谁不想要?

    她不能和孟浔说。

    “我保证不会泄露一句。”

    兰双举手发誓:“三哥,我想要——”

    “出去。”

    兰双点头,当真不敢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兰双离开后,房间又安静下来。

    他打开手机点开聊天框,那张照片再次出现。

    兰濯风觉得自己真是醉了。

    越看照片里的那对人越不顺眼,平白让人心烦。

    左右都不舒服,还不如让自己顺心点。

    他拿起手机,没有犹豫,点开了号码,直接拨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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