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陛下的心思(3)
“走吧。”
凤御北扔下断掉的签子,取出帕子擦了擦手,扫视一圈终于发现个自己感兴趣的玩意儿,“我看那边儿有游船,我还没玩儿过呢。”
“清安想要一艘游船应该不难吧?”裴拜野本来是想劝凤御北回宫的,刚刚那场可笑的刺杀总让他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可看陛下仍旧兴致不减,丝毫没有被影响的样子,他又觉得是自己在小题大做。
于是,裴拜野把这晦气摊子一掀,就转身跟上了凤御北脚步。
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义务劳动把这处收拾干净,然后,占着摆摊。
凤还节的夜市摊位,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黄金地段、寸土寸金,若不是系统非要在此处设立一个奇遇任务点,单靠一个算命阿婆根本不可能挤到这样的一个好位置。
“裴大人,你这样纵情享乐的思想很危险啊。”凤御北仍任由裴拜野牵着,两人离得极近,说些悄悄话也不用避讳称呼。
“我小时候出宫来玩,宫门禁闭前就得回去,可这船又只在晚上来才有趣。所以那时候总想着,等我做了皇帝,肯定要造一艘大游船,天天在跃龙池中划着,还要把寝殿和书房都搬上去,最好大到上朝也能在游船上……哈哈,听起来是不是很好玩?”凤御北看着远处灯火摇曳的游船,语气中不乏期待。
“可惜啊,等到登上那个位子,我才发现鸾凤国库亏空已久,很多地方连年欠朝廷粮食和银钱交不上来,可偏偏又是那些地方,穷得叮当响,攥在手里的就剩下一条命了。”凤御北说着,眼眸垂下去,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不过现在好多啦,除去今年北地突然的暴雪灾祸,天下已经太平很久了,国库也在渐渐充盈,看着这些变化,朕就觉得自己这些年没有白白过活。”语气又变得轻快起来。
“那,清安就没再想过给自己造一艘大船?能上朝的那种。”裴拜野嗓子有些干涩,话在口中滚了好几遍才说出口。
凤御北的描述仅仅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但这中间的路,想必不会如陛下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这般轻松。
裴拜野年轻气盛时候也曾叛逆过,吵嚷着要自己单干来证明实力。结果亲爹根本懒得搭理他,留了几千块钱保证一个月内饿不死他,就大手一挥,把裴大少给“净身出户”了。
裴拜野和几个同学一起租住在小公寓里,靠他从小到大的压岁钱作为公司初始启动资金,从拉合同跑酒局开始,愣是在大学四年间,只靠分红就把初始资金翻好几番赚了回来。
不比家里公司挣得多,但足够裴拜野拿着去和裴父炫耀,也足够他变成裴父好友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那四年,自小养尊处优的裴大少吃了人生中最多的苦,最严重时候甚至能在医院办季卡。
虽然后来别人问起时,他也就那么几句话。
相比起自己,凤御北这样的位置肯定更不容易。他的名利场争的主要是钱,而凤御北所在的地方,最重要的是权。
权这种东西,在这样的时代,很多时候是值得用命去换的。用一些不值钱的命,来换掉凤御北这一条值钱又值权的命。
陛下也说了,刚刚那样的刺杀,他经历过许多次。熟练得裴拜野都隐隐心疼。
“现在还造大船做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凤御北无所谓道,“有那些银子还不如多造些盔甲兵器,喏,南蛮那群人不又在蠢蠢欲动了吗?。”
“裴拜野,你不是也读的治国策论吗?怎么,裴大人才为官几年,就把这些东西全忘干净了?”凤御北打趣他。
裴拜野有多清廉他不敢保证,但总归不是什么贪得无厌的大贪官。
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凤御北还是懂的。
“没忘,陛下教育得对,臣会时刻谨记的。”裴拜野笑了笑,深深看向凤御北。
“咳咳,别看了,去排队。”凤御北被裴拜野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上手推了推裴拜野的胳膊,面具下的脸微微发烫。
“啊?”裴拜野不明所以。
“今儿人多,游船要排队买票的。”凤御北指向前面的队伍。
去任何游乐场向来只走黑金贵宾通道的裴拜野:……
当然,裴大佬最后也没有去排队。
最终默默拿到票的,是直接去找游船老板出了三倍票价的某不知名裴府暗卫。
“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凤御北踏入船舱,里面的布置小巧精致,颇有一番夜醉游船起高歌,温香软玉皆入怀的意味。
他看其他游船都是十几个人成群,这艘只上了他和裴拜野两人,船夫就松开绳索离岸了。
“嗯,这艘船价格高,愿意上来的人不多。”裴拜野说谎话不带喘气的。
真实情况其实是,裴大佬不能接受他和凤御北的约会现场还有别的喘气的人,当然喘气的NPC也不行!
所以,他刚刚在凤御北没看到的地方,点开商城充了点小钱,直接从系统那里买下了一艘游船。
那两张票只是为了在陛下面前有个正当说法。
他总不能说,“清安,我刚刚买了条船”吧?
“哦。”凤御北没多想就推开窗子,趴着向外去看河中夜景。
造一艘游船的确过于铺张浪费,但租一艘舒服的价格高点的船,在陛下的观念里是可以接受的。
他也的确不喜欢同人挤在一起。
“摘了吧。”到了游船上,除去一个NPC船夫,就只有裴拜野和凤御北两人,这时候那青面獠牙的面具就显得过于多余了。
“嘁,朕以为你挺喜欢的呢。”凤御北虽是这么说的,却没有阻止裴拜野替他解下面具。
“我只是不喜欢陛下被那么多人抢。”裴拜野四下检查了下这艘游船的隔间,确认没有异常后才坐到凤御北身边。
“哪里有那么多人抢?”凤御北好笑道。
他可至今还记得,最初自己向那些朝臣透露选秀意向后,那几人慌忙给自家孩子订亲的场面。
“很多人。”裴拜野心平气和地答,实际上已经开始在敲【日入千万】的私聊框。
【非衣里予】:清下弹幕,太多,看着眼疼。
【日入千万】:大佬违规弹幕已经清完了呀,几个房管都在轮流盯着,保证不会出错的!而且您老好像也没怎么看弹幕啊……
【非衣里予】:那现在弹幕是什么?
【日入千万】:就,很正常嗑颜的呀。哎呀,您是不知道,现在全网只有大佬您的直播间能时时刻刻看见暴君的超高清全脸!
【日入千万】:大佬您知道吗,现在暴君凤御北的美貌已经攻陷不少APP首页了,恶毒大美人谁不喜欢啊!您直播间的流量最近也好!到!爆!
【非衣里予】:这就是他们在这儿刷「凤御北老婆亲亲」的理由?
【日入千万】:哈哈,一种爱称啦,其实还有叫宝宝和妈咪的呢(流汗脸jpg.)
【非衣里予】:哦,那正好,一起封了。
【日入千万】:……
【非衣里予】:这月奖金翻倍,辛苦你们把这些称呼都禁一下。
【日入千万】:1
【日入千万】:好的老板!保证完成任务!
【非衣里予】:还有,不恶毒。
钱婉觉得自己要被幸福砸晕了。
裴拜野对他们这些房管和攻略制作组成员一直挺大方的。像她,除了能在直播公司每月领一笔实习工资外,裴拜野也会时不时以各种理由发给她们奖金红包。
总之,当她把大佬的命令下发到房管群后,几个人瞬间干劲十足,没几分钟,弹幕的风向就不再像是“凤御北粉丝见面会”。
不过,比金钱更让她幸福的,是裴拜野的最后一句话。
“不恶毒”!
我天呐,其实钱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刚刚用了这个形容词。
因为《谋反》游戏设定中,凤御北的身份被定为暴君,所以才有了恶毒大美人的词条,又因为前几个赛季他确实不怎么干人事,所以才加深了这个刻板印象。
哪怕这个赛季,可能是因为妖妃线的加入,为了让玩家攻略起来不那么别扭,攻略组让暴君的行为看起来像点正常人了,但——恶毒大美人这个标签早就贴上撕不掉了。
害,反正现在的人也不太在意恶不恶毒的。
陛下的容貌,颜粉的骄傲。
如果凤御北行为再坏一点,没准还能吸到更多粉呢。
但是,裴大佬明显不懂这些,他是认了真的!他在很认真地替凤御北澄清污名!
如果这都不是爱!
钱婉看着屏幕中的画面,觉得“嗑一口”老师的下一部神作应该不会太远了。
夜风习习护城河某一游船船尾
“你会弹吗?”凤御北出来船舱透风,恰巧见船尾摆了一架古琴,转身问裴拜野。
裴拜野摇摇头。
他上过不少兴趣班,钢琴小提琴大提琴吉什么的都会点,甚至还学过笛子和箫,但古琴这东西……他记得他小妹好像学过两天,然后就哭着闹着都不愿意去了,说是练得手指都要断掉了。
“我会,弹给你听。”凤御北摸了一把琴身,调动了几下琴弦。
“我母后曾是整个京城里琴弹得最好的人。”凤御北抿唇笑了笑,“我可能没有她弹得那么好。”
“没关……”
裴拜野话说到一半,突然看到几艘小船飞快地出现在他们身后。
船上数名黑衣人见自己被发现行踪,索性不再隐藏,接连抛出钩爪抓到二人的游船上。
“凤氏皇帝,都有人提醒过你了,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您怎么……就这么不信邪呢?”——
作者有话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夜晚约会太危险了,建议二位下次改到去床上约(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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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陛下的心思(4)
凤御北拨弄琴弦的手一顿,看向那声音的来源,他总觉得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你们,也是南蛮部族的人?”
“废话,管老子哪里来的,老子今天就是来取你们两条狗命的!”
“哦?”凤御北懒懒地应一声,“尽可以来试试。”
黑衣人像是被凤御北的态度激怒,接二连三地踩着钩爪连接的绳索扑到船上,不消片刻,整艘船就被刺客和凤、裴二人的暗卫围满。
“处理干净,留一个活口审讯就行。”凤御北抱起琴,头也没回地钻入船舱。
真是扫兴,他才第一次游夜景,就被这群人毁得七七八八。
眼见凤御北要走,跟随在后面的刺客互相使了个眼色,一齐提剑就向着凤御北冲了过来,天干营暗卫瞬间同其扭打在一起。
刀光剑影间,一名刺客身形灵活地避开了暗卫组成的人墙,从侧边冲了出来直奔凤御北门面而去。
“清安,小心!”裴拜野从旁边扑向凤御北,想要把他护在身下。
结果陛下像是早有预料,微微侧身躲过贴脸而来的利刃,随后回旋踢到那刺客的膝弯。
“扑通——”一声,是人垂直砸在木板上的闷响。
刺客直挺挺跪在了凤御北身侧,把甲板木头都砸出一个凹进去的小坑。
凤御北看渣滓一样看了他一眼,夺过刺客的手中剑,稳准利落地在他眼前一划——霎时间,漫天血花飞扬。
“啊——!”
刺客的膝盖骨已经被凤御北踢碎,眼珠又被一剑划破,只能捂着不断渗血的眼眶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既然你想刺入朕的双目,那朕就依样还给你。”
“当啷”一声扔掉手中剑,凤御北踢开在他面前不断翻滚的人,旋身隐入船舱。
“大人,大人,您也快随陛下进去躲一躲吧。”裴府暗卫焦急道,这群刺客死了一个补上来一个,源源不断,就像无穷尽似的。
即便他们看到天干营的支援信号已经发送,此处也已经距离营地有不少一段距离,援兵没那么快就能赶来。
裴拜野听劝,见凤御北安全后也不再留在外面。他的格斗技巧在这群经历过非人训练的死士暗卫面前的确不够看,留在外面反而添乱。
船舱内,凤御北小心地把古琴安放好,自己则跪坐在古琴面前。
裴拜野用帕子沾了点铜盆中的水,小心地给凤御北擦了沾血的手指和面颊。
“好了,可以碰了。”裴拜野知道,凤御北不愿意用染血的手去碰琴。
“多谢,但不必了。”凤御北抬起头对裴拜野笑了笑,随后起身将琴抱起来,寻了块红布盖上。
“你刚刚害怕吗?”凤御北突然挑起话头,若无其事地问。
“怕。”裴拜野实话实说,“那人冲向你的时候,我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生怕他那不长眼的剑碰掉清安一根头发。”
“我不是说他,我是说我。”凤御北摇摇头,“你会害怕我吗?”
“为什么要怕你?”裴拜野走到凤御北面前,和人对视着,真诚发问。
“我第一次亲手杀人的时候,我都怕了自己好久。”凤御北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那也是一次刺杀,宫宴上的。我用一片碎瓷划破了那个宫女的脖颈,她磨好的刀就藏在托盘之下。”
“而就在刚刚,她还在对我笑,替我斟酒。”
“清安,”裴拜野叹了口气,把凤御北抱在怀中。
他以为坐到凤御北这个位置,生死、杀伐这种东西,都应该是已经看淡了的,“你做得对,如果你不这样做,那就该换做是他们取你的性命了。”
“不是,我并不为杀掉敌人而难过。”凤御北的脑袋在裴拜野胸膛蹭了蹭,“我只是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看不得我活下去,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觊觎鸾凤的江山社稷,我明明已经在很努力做一个好皇帝了。”
裴拜野呼吸一凝,也许是他做贼心虚的缘故,他总觉得凤御北意有所指,不单单是在说今夜的这群刺客。
“主子,快,快走……”一名暗卫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色青紫,口吐黑血,“这群人武器上淬了毒,千万,千万不能让他们沾上……”
“可恶!”凤御北一听,立马从裴拜野怀中挣开,“支援呢,什么时候到?你们随身有解药吗?”
“有,有续命的药,不知道能撑到何时……支援也被绊住了脚步。主子,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刺!”
“朕才刚刚处理完北地事件,南蛮这群人就都忍不住是吗?”凤御北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主子,请快离开此处吧!那群家伙下手又黑又毒,此地实在不宜久留。”暗卫继续劝说。
“好,我们这就走。”裴拜野此时终于从仓库里把所有标注了解毒功能的丹药搜寻了出来,把数个小瓷瓶抛给那暗卫,“解毒丸,都可以试试。”
系统出品的东西好处就在于,所以治愈效果的丹药都没有是药三分毒的副作用。
“是,多谢大人抬爱!”暗卫伸手接过揣在怀里,又提剑去了舱外。
……
夜色茫茫遮掩下,二人趁前面打得最激烈时候,借着打斗声跳入水中,游了一段才摸到岸边。
“这就逃出来了?”裴拜野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他记得以往那些剧里演的,他们不得被一路接连追杀吗?
就连直播弹幕都在让他们快点继续跑。
“差不多,这里是京城,那群人仗着游船在河上才会如此肆无忌惮,这儿明显热闹许多……咦,怎么到这儿来了?”凤御北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戳了戳裴拜野的腰。
“哎呦清安,男人的这儿不能随便碰!”裴拜野被戳得脸色发红。
“想什么呢?我是问你银子还在吗?”凤御北翻了个白眼。
“在。”裴拜野拿出怀中锦囊,里面还有不少银子。
凤御北毫不客气地挑了最大的一块,“够了,走吧。”
“去哪儿?”裴拜野把剩下的银钱收起来,顺手手滑地下了播。
因为他看到,已经涌出一批又一批的弹幕在垂涎他家陛下的湿身美色了!
太过分了,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层!
“带你去沐浴更衣,如果就这么狼狈湿漉漉地回宫……”别人会怎么想先不说,就单王公公的唠叨就能让凤御北听得头昏脑涨。
更何况,今夜他遇刺之事,凤御北并不打算大肆张扬。北地之事才刚过去,正是民心才变得安定之时,如果让人知道南蛮的刺客已经把剑捅到了皇帝面前,恐怕又会引起不必要的慌乱。
“这就是清安所说的沐、浴、更、衣之地?”
裴拜野看着面前脂粉香气扑鼻而来的春恩阁,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吞入肚中。
如果他看得不错,这好像是青、楼吧?
“哦,我有熟人。”凤御北自来熟地走上前,把那一大块银子塞入门口妈妈的手中,“知音姑娘在吗?”
“哎呦,沈三公子,稀客稀客呀,在在在,快请进,快请进。”李妈妈喜笑颜开,忙不迭把凤御北迎进去,“那这位是……”
看着旁边裴拜野一副恨不得把她这基业一把火烧了的表情,李妈妈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这又是哪里来的阎王?
“我朋友。刚刚我们遇了些意外,麻烦帮忙备些沐浴汤水,剩下的银钱去买两身干净衣服。”
“欸,得嘞,公子您请。”
“沈三公子,你逛青楼?”裴拜野见凤御北根本没看出来自己的不情愿,仍旧跨步迈进去,只恨得牙根痒痒。
他恨不得把陛下一整个提走!
“哎呦呦,这位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李妈妈在旁边听着,一脸被冤枉的表情大呼小叫,“咱们春恩阁楼都金盆洗手快二十年了,这偌大的京城,哪家公子小姐不知道,咱这儿早都改成唱戏听曲儿的清雅之地了,公子可不要信口胡说啊!你再污蔑我们的话,老娘我可是会报官的!”
“况且,你是谁呀?”见沈三公子也不搭理身后这男子,李妈妈对裴拜野的态度也不再恭谨小心,“我可告诉你,知音姑娘和沈三公子可是高山流水之交,那感情,哎呦——好得不得了!你算什么呀?”
“我?”裴拜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前面的凤御北,皮笑肉不笑,“我算他男人。”
“……”
李妈妈虽然觉得裴拜野脑子不正常,但毕竟凤御北给的报酬足够丰富,于是开了两间客房备好了沐浴汤水。
凤御北和裴拜野一人选好一间。
劳心劳力的一整天下来,凤御北只觉得要舒服到睡过去,结果他的身体突然就贴上了另一具滚烫的身体。
“清安,舒服吗?”
裴拜野大跨步迈进凤御北的木桶中,掐着人的细腰逼问。
“!”凤御北猛地睁眼,并指为剑就要戳入人的脖颈,结果只看到的放大在眼前的一张俊颜,“裴拜野,你能不能注意点礼义廉耻,这是在外面!谁让你进来的?快出去!”
“我来是找沈三公子讨个说法的。”裴拜野的手缓缓上移,摸到某处明显感觉到怀中人狠狠一颤。
“什么,什么说法?”如果不是钦封的皇后,裴拜野现在肯定已经做了凤御北的指下冤魂。
以往他都以为,是凤御北拗不过自己才被乖乖圈住,直到刚刚看了他家陛下处理刺客时干脆利落的手段,裴拜野明白,凤御北对他从来都没真正动过手。
纵容,宠爱,不舍,心疼,抑或是心悦之。
裴拜野只能想到这些可能性,无论是哪一种都足够他得寸进尺。
“那女人问,我算你的什么,清安都没有回答她。”裴拜野的手盖到凤御北的胸膛上,唇摩挲着陛下的唇,像是一定要逼问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你,你不是自己答了吗?”凤御北羞红着脸。
“哦,原来陛下听到了呀?”裴拜野被一句话哄好。
“那清安是承认了?”裴拜野继续捏凤御北的腰窝,直把人捏的恨不得缩成一团,“我想听清安亲口说一遍。”
“说什么?”
“我是你男人。”
“哦,我是你男人。”
“……”
他敢保证,凤御北一定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陛下会逐渐发现,对付不要脸的最好办法,就是和他一样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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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陛下的心思(5)
“凤清安,你学坏了。”
裴拜野哼哼一声,不满地叼着凤御北的后颈肉,模糊声音,“和谁学的?”
“你。”凤御北用同样语气回应。
陛下的人生中,也是第一次遇到像裴拜野这样的人。
裴拜野嗤笑一声,放开口中软肉,舔了舔留在凤御北脖颈上的牙印。
随后上手把陛下换了个位置,让人面对面坐在自己眼前,又伸手抬起陛下的下巴,开始仔细检查眼前人身上上上下下的每一处。
“你做什么?”凤御北上手去拍裴拜野抓着他下巴的手,这样的姿势他并不喜欢。
他只见别人对养做奴宠的小猫小狗用过。
“别动,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口。”裴拜野把凤御北的下颌更抬起来一点,生怕漏过一点地方没看仔细。
天知道,他听到那暗卫说,那些人的武器淬了毒的时候心脏差点跳出喉咙眼!
那些刀剑快得都闪寒光,稍稍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划破皮,何况还有一个不要命的直接扑倒了他家陛下眼前!
那时候的场景,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还心惊肉跳隐隐后怕。
《谋反》中为了营造真实感,有一个被骂了很多次,但依旧没修改的设定。
即若游戏NPC被系统判定为死亡,则在当前赛季无法复活。
以往有不少蛮重要的NPC被玩家不慎搞死,系统宁愿想办法来编圆缺失人物导致的剧情漏洞,都不愿意开个金手指把人复活。
这事儿被一个氪了几百万,在游戏中娶NPC做老婆,结果老婆在剧情中意外死亡的哥们儿闹大过,最后制作组也只回应说下赛季会帮老哥保留本赛季数据。
至于本赛季?寡着吧,您嘞!
裴拜野不想寡着吧,所以他现在看凤御北,就像看珍稀保护动物一样,掉根头发都是不能允许的错漏!
就算捧在手心里,都得计算捧的高度合不合适。
生怕捧得过低离地面太近受了寒,捧得过高离地表太远缺了氧。
“没有伤到,那些人眼看着咋咋呼呼挺厉害,其实比那个会缩骨的武艺还差。”凤御北对上裴拜野眼底的担心,终于乖乖配合地抬起下巴,让裴拜野仔细检查了一遍全身。
“嗯。”裴拜野发现他家陛下还是一身白皙的嫩肉,一点伤痕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
“检查完的话,你能出去吗?”木桶本就不大,裴拜野还硬是要塞进来。凤御北不适地动了动腿,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脚踩在了某个不可名状的地方。
凤御北当即头皮一炸,弹簧似的把脚往回一缩,就手脚并用地要爬出浴桶。
“跑什么跑?没见过,自己没有,还是怎么的?”既然凤御北没事,那裴拜野的其他心思就浮了起来。他边说边上手抓住凤御北的脚踝,把人又扯回来。
“我,我洗完了,我要出去。”凤御北踢踢腿,意图挣开裴拜野抓着自己脚腕的手。
“我还没洗完。”裴拜野当然不会轻易松开。
“那你自己洗啊!”凤御北欲哭无泪,“难不成你还要朕帮你洗吗?”
“嗯。”裴拜野大言不惭。
随后,对上凤御北转头不可置信的目光。
“不是帮,是陪。”裴拜野看人又要跑,连忙松开凤御北的脚腕,又在人逃离之前,火速换了手腕扣住。
“清安,我们都好几日没有共浴了。”裴拜野挨个亲了亲凤御北的手指,讨好道。
无名指上那一枚素圈规规矩矩地圈在陛下的指根,亲吻着似乎比别的地方更烫。
“……”
凤御北不明白,两个大男人一起沐浴还有什么次数要求吗?
自己有的东西,裴拜野不都有吗?
既然这么喜欢,就不能看自己的吗?!
宫中的确对皇帝每月入后宫招人侍寝的次数作了规定,最低不得少于十次。
但是,首先,那是侍寝。
其次,规定侍寝次数是为了绵延后嗣。而很不幸,裴拜野是个男的,他俩就算把床震塌都不可能有后嗣!
最后,他们明明昨日才刚刚成婚!陛下还没忘记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
凤御北有一堆理由反驳裴拜野的观点,但都还没等他说出口,他就感觉到这人的另一只手在顺着自己的膝弯往上摸。
简直要命!
他就不该心善带裴拜野来此处沐浴更衣,就应该让他像落水狗一样地回到宫中,让他被无数同僚狠狠嘲笑!
“别,别动那处。”意识到这人想做什么,凤御北立马双手抱住人的手腕死死阻挡。
“这种事,回宫再做,好不好?”凤御北闭眼,飞快地凑上前,也懒得管亲到哪里,反正是碰了一下裴拜野的面颊。
硬的,挺直的,凸起的,应该是鼻梁。
陛下觉得,自己的脸皮也正变得愈发厚起来。
“哦,清安保证,回宫就给做吗?”裴拜野见目的达到,还讨了些额外奖励,于是也变得好说话起来。
“嗯嗯,可以的。”凤御北深吸了两口气,点点头。
就怎么说呢,他一个正常的男人,对这种事谈不上讨厌,而且昨夜裴拜野很照顾他的感受,每一步都会问他好不好、舒不舒服什么的……总之,陛下的新婚夜体验感其实还不错,当然,这一点他是绝不会和裴拜野说的。
但是,现在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还是太超过了!
“好。”裴拜野又咬了一口的凤御北被水汽蒸腾得润润的唇,心满意足,“那我也洗好了,我们现在就回宫吧。”
“……”
“沈三公子,您要的衣服给您放在外间桌上了,都是挑的云绣衣庄的最好的款式,那位公子的也要给他放过去吗?”李妈妈扯着嗓门高喊,打断了裴拜野的继续发言。
“嗯。”凤御北应了一声。
他可不敢说裴拜野在他这里。
两个人滚到一个木桶共浴这种事,他还只是某些“明令禁止”的小话本中见过。
“啊?那我怎么办?”裴拜野听到李妈妈离开,耷拉着眉毛可怜兮兮地问凤御北。
“什么怎么办?”这边陛下已经完成了美人出浴,擦干爽身子换起了衣衫。
“我要光裸着出去吗?影响会不会不太好啊?还是就是清安想看呢?”裴拜野的眼睛仍旧盯着凤御北,像是要把人重新扒开。
“你你你——不知廉耻!”凤御北被他的话气得扶额,这楼中几乎全是姑娘,若非他和这里的头牌乐师交好,李妈妈都未必会同意给两个男子单开客房。
“你方才怎么来的?”凤御北深吸一口气,平静道。
“裹着浴巾。”裴拜野指了指那块已经湿掉的巾帕。
“那再裹着回去不就行了?”凤御北咬牙。
“不行,脏了。”裴拜野皱眉,他有轻微洁癖,“那块浴巾上沾了湖中水,已经脏了,我好容易洗干净,一裹不就又脏了?”
“……合着你根本没在那间屋子沐浴,脱了脏衣服就来朕这里了,是吗?”凤御北突然反应过来。
“嗯哼。”裴拜野从鼻腔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一声轻哼,含糊其辞。
“无论怎么样,我现在都只能这样出去自己寻衣服了。”裴拜野委屈说着,从木桶中站起来,大半个人都离开水面,光/裸精壮的躯体“唰”地一下出现在凤御北面前。
看得陛下立马上手捂眼,但还是从指缝里看到了些不应该看的东西。
“等着,我去帮你取。”凤御北最终妥协,“咣当”一声把门合上就跑了出去。
裴拜野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他就知道凤御北舍不得他被别人看光。
实际上的陛下:如果你一定要丢这个人,麻烦请不要说和朕是一起来的。
待二人换好衣服,熏好头发,就听到门外有姑娘敲门:“沈三公子,知音姑娘收拾好了,正在天音居等沈公子。”
“好,我片刻就去。”
回罢小姑娘的话,凤御北又去看铜镜中的自己,以及在自己身后,非要给自己挽发的裴拜野。
陛下的每日梳妆都是有专门宫人负责的,不过男子也简单,不怎么隆重的场合基本一根玉簪就能固定。
但——裴拜野实在没做过这样的事。
他上一次给人梳头发,是给几岁大的小妹扎小辫,还扎得奇丑无比,当晚小姑娘就向陆女士告了一状,说裴拜野欺负她。
至于为什么突发奇想地想给凤御北挽发,就是因为他看今日早晨,宫娥三两下就打理好了陛下的满头长发,私以为这活并不难,结果自己一上手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你行不行,要不朕自己来吧?”凤御北看裴拜野拿着簪子,和头发纠缠许久依旧没有进一步动作,又想着知音还在等自己,于是开口道。
但男人怎么能承认自己不行?!
片刻后。
好吧,男人有些时候的确需要承认自己不行。
凤御北三两下束起自己的头发,见裴拜野大狗一样受伤地坐在一边,又好心地帮他也挑了根支白玉簪挽起发。
然后,陛下揉了揉大狗的脑袋:“你在这里待着,我去同知音娘子闲聊几句就回来。”
裴拜野和知音不相熟,凤御北也就没打算让两人认识。
“我一个人在这里?”裴拜野一听这话立马被点燃了。
“那不然呢?我给你叫个弹琴唱曲儿的姑娘?”凤御北的脸色也不好看。
“我要和你一起去!”裴拜野坚决抗议,笑话,他又不是傻子,那个李妈妈都说了,凤御北和那什么知音,关系好得不得了哦,不得了哦!
如果自己不跟着去,指不定孤男寡女的就要出什么大事!
可恶啊,他以前居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有这样一位潜在的情敌!
“你去做什么?”凤御北不解。
“我去看着陛下,免得陛下有了新人忘了我。”裴拜野光明磊落,从来都只把醋坛子搬到明面上吃。
“……”
“裴拜野,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或许该称呼知音为姨娘呢?”
“啊?”
“啊什么啊,知音原名裘知音,今年四十有三。”
“曾是我母后年少时最好的闺中密友!”
天音居
“哈哈哈,清安你挑的这位皇后可真有趣儿。”
裘知音听了凤御北关于刚刚事情的描述,用帕子遮掩着,依旧挡不住笑得合不拢的嘴。
凤御北刚进来时,她看见小侄身后跟了个不认识的男人,还以为是新的随侍的贴身护卫。
没想到,清安叫了她一声裘姨之后,身后的男人也对她弯了弯腰,叫了声裘姨。
她这才反应过来,皇帝陛下刚刚娶了妻,想来这人就是那位入主中宫的首辅大人了。
就是,看样子两人好像有些矛盾。
裴拜野最后还是跟着凤御北来到了天音居,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当然,这个吃醋没什么关系,纯粹是裴拜野敏锐地觉察到,如果他现在不能把陛下哄好,那刚刚讨到的福利大概率就要来去无踪迹了。
所以凤御北把方才之事讲给裘知音时,裴拜野只能坐在一旁,默默表达不满却不敢开口。
“裴大人有所不知,我同云禾,也就是清安的母亲是手帕交,早些年裘家还没没落的时候,我们两家离得很近,经常同吃同睡在一起。”裘知音如葱般白皙纤长的手指抚上面前的筝,弹出“铮——”地一声。
“曾经我们约定,要做对方孩子的姨娘。可惜,在云禾出嫁后的一个月,裘家就因罪入狱抄家,我也被发配卖到了春恩阁。”裘知音眯起眼仔细回忆,明明是很年轻的似二十几岁少女的面容,仔细去看却依旧能看到眼角的细纹。
“那时候云禾还是太子妃,她似乎走动了许久,才没让老鸨把我放出去接客,只做些简单洒扫。”裘知音含着泪看向凤御北,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在透过凤御北看向谁。
“后来,云禾做了皇后,她将这处地方几经转手,盘了下来,改作听曲儿的地儿,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重新弹筝的。”裘知音用帕子点了点眼底溢出的泪,调整好情绪。
“记得十几岁时候,云禾的琴、我的筝,那些京城家的贵公子一掷千金也难求,如今……”裘知音叹了口气,伸手抚上凤御北的发顶,“也罢,你母后若是知晓清安已经立业成家,想来会很高兴。”
“裘姨,好久不见。我就是路过,想着顺便来看看您。”凤御北笑了笑,随意地坐到裘知音对面,随手替她挑下桌上烛台的灯花。
裴拜野从没见过这样的凤御北,那个在讲述里,长辈眼中乖巧懂事的小太子。
“我挺好的,在这处地方生活了几十年,都把这儿当成家了。”裘知音温婉地笑了笑。
春恩阁只卖艺,裘知音又是长虹数十年的头牌,甚至听说陛下的宫廷乐师也曾请知音娘子入宫教习过几次,因此裘知音这些年过得还不错。
甚至有不少人请她去教习家中小姐,尊称一声“师傅”。
总之,比刚被抄家时,她以为的余生要幸福得多。
“对了,我听李妈妈说,你来的时候一身湿漉漉,和刚趟过水似的,没有遭什么意外受伤吧?”裘知音突然想起来这事儿,连忙仔细去看凤御北。
“无妨,是戏水时不慎沾得水多了些。”凤御北并不想让裘姨担心自己。
“哦,那就好,那就好。”裘知音拍拍胸口,放下心来,“清安大婚刚过,有许多前来朝贺的使臣还未走,最近这京城热闹是热闹,可也乱得很,清安可要小心呐。”
说罢,裘知音拍了拍凤御北的手。
“嗯,我会注意的。”凤御北把手搁在裘姨的手背上。
“我也会时刻保护陛下的。”裴拜野不甘示弱,大掌一整个盖住凤御北的手掌。
此时,裘知音才又注意到这位默不作声的首辅大人,挑起眼角,略带挑剔地看了眼裴拜野。
一如丈母娘看女婿。
“好,虽说是清安娶了大人,但陛下毕竟金贵又繁忙,还望大人能多多照顾些陛下。”
“这是自然。”裴拜野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凤御北是他老婆,他不照顾谁照顾?等哪天来挖墙脚的给他挪走了照顾吗?
“嗯。”裘知音看着裴拜野看向凤御北的眼神,此时才终于放心了些。
她早就听说云禾的儿子娶了个男人,凤御北虽敬重她,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在陛下面前多嘴什么。
可,堂堂一国之君娶个男人这种事,总让裘知音隐隐不安。直到亲眼见到裴拜野待凤御北如何,她才稍稍安心了些。
也罢,男人就男人吧。
云禾最大的愿望就是凤御北能健康快乐地活着,如今也算实现了。
“既然裘姨无事,那我们也先走了。”看裘知音过得不错,凤御北算是完成了母后的叮嘱,起身就要告辞。
“哎,等等。”裘知音却出口拦住二人。
“怎么了?”
“清安,我给你说个事,也许是我多心了,你可以听听就罢。前几日,春恩阁的生意突然好到离谱,甚至多了好几户人家开大价钱请姑娘们去宅邸表演,后来我才知道,是去给那些异邦人表演。”
“异邦人?”凤御北又重复了一遍。
“对,具体是南边的,北边的,还是西边的我就不知道了,但一看长相就知道,肯定不是鸾凤的人。”
“好,谢谢裘姨,我知道了。”凤御北点点头,“他们除了请班子去唱曲,还有其他行动吗?”
“好像有,但姑娘们并不怎么讨论这些,要我去帮陛下问问吗?或者下次请班子我亲自去?”
“不必不必,裘姨,没什么大事。”凤御北连连摆手。
他估摸着这群突然多出来的人,没准就是今日河中行刺的刺客。
当然也可能是其他人的势力,但总归不会对他多么友好就是了。
现在他才刚刚抓到几人,都没来得及调查拔出萝卜带出泥,所以还是先瞒着不打草惊蛇更好。
告别裘姨出了春恩阁,凤御北自然地牵上裴拜野的手,在裴拜野说出那句“我们回宫吧”前,指了指夜市最尽头的那处。
“那儿在放花灯。”陛下的意思很明显,朕也想放。
“宫里有,我可以现在就让王公公着人去备着,而且宫中的花灯更好看。”裴拜野是说什么,都不能允许凤御北继续呆在宫外的危险之地了。
“可是那些我都看腻了。”凤御北撇撇嘴。
宫中放花灯就和吃宴席一样,一板一眼地按着顺序来,错一步都不行,他觉得这和批折子上朝也差不多,都是不管他的意愿,只能按照规定如何如何做。
可凤御北看宫外的花灯就有趣多了。
有在灯里放麦子花生祈求保佑耕作收成的;有在灯里放一支墨笔祈求来年高中的;还有人灯里放旁边小摊买来的同心结,以求夫妻恩爱和睦的……
各式各样,数不胜数。
总之只要有所求,都能写在上面放出去顺河而流,万一有哪个好心的神仙路过,顺手就把愿望给实现了呢?
“裴拜野,你陪我去吧,那儿人多,想来不会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的。”凤御北边说,边故技重施。
想要闭眼随便给裴拜野献上一吻了事。
但是,裴首辅是有原则的人。
凤御北第一口亲到额头,没用。
凤御北第二口亲到鼻尖,没用。
凤御北第三口终于鼓起勇气亲到唇,还是没用!
“陛下就只会这么点啊?”裴拜野好笑地等着凤御北继续献吻,结果这人不亲了,只能颇感遗憾。
“怎么不试试昨夜臣教给陛下的新东西?”
“什么……唔……”
裴拜野说着,低头捧起凤御北的脸,用舌尖舔开陛下润润的唇,随后长驱直入找到习惯性躲闪的舌头,惩罚似的咬了一口。
……
二人交换口水直到凤御北眼前冒金星才松开。
“这样可以了吗?”凤御北自认付出了极大代价,他这次总能去放花灯了吧?
“不是说脑子乱乱的吗?我看清安明明聪明得很。”裴拜野无奈道。
他本想趁着把凤御北亲懵就把人拐回到宫中,既不用担心刺客的糟心事,还能早早开始兑换福利。没想到陛下还想着要去玩。
也罢,他小时候还逛过不少游乐场,但看凤御北的样子,明显是第一次闹市夜游,多流连会儿也正常。
“好,我陪清安一起去。”裴拜野说着,又在系统里将跟随自己的暗卫人数调大一倍,并且拉近了距离。
这样万一有什么事也能方便支援。
“清安想在花灯中放什么?”
裴拜野手中拿着凤御北挑好的凤鸟花灯,随在陛下身后看他一个个摊子选过去,依旧没选到自己喜欢的物件。
“还没想好,这些都太小家子气了。”陛下眼光自然高些,寻常东西入不了他的眼。
于是裴拜野开始提出他的想法,“那不如,我看放同心结……”
“不!”凤御北表示拒绝。
“那清安还有其他选择?”
“再看看呗,又不急。”
好的,他明白了,他家陛下又在耍赖,这分明就是不愿早回宫。
“二位公子,既得所求,何必贪求?”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
转头,是个手执幡,素白裳的清瘦姑娘。
生得清丽温婉,但眼睛上却蒙着一条黑布。
她是个盲女——
作者有话说:想到一个梗,belike:
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互助了,是不是不爱了?是不是感情淡了?是不是到手就不懂得珍惜了?
凤:可是我们不是昨天才成亲的吗?
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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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陛下的心思(6)
“呸,什么所求贪求的,少说些本少爷听不懂的话!”
“二虎,把这神婆的摊子收了,我看你没了这块破布还怎么活?”
“小美人,不想被卖到窑子里,就乖乖跟小爷回府,保你一辈子吃香喝辣!”
凤御北和裴拜野对视一眼。
因为声音就在身后,他们还以为这姑娘的话是对自己说的。
结果旁边冲出来两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短粗的手指指着姑娘的鼻尖就开始骂。
“这是怎么回事?”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即便是游戏里的NPC也是如此,盲女的小摊子前很快就围起了一圈人,裴拜野就随便找了个围观的老伯打听。
“呵呵,都是些贪墨造孽的硕鼠!”老伯愤恨不平,“也不知道上面那些人鼻子上长的俩窟窿眼做什么的!这可是京城啊!竟然还有人敢当街强抢人!”
凤御北眨了眨眼,裴拜野的眼神也飘向别处:好像被骂了,但又不敢确定。
“小瞎子,你前几日给我哥说姻缘好事将近,这都几天了?我哥的姻缘呢?”
“就是!你个神婆还敢骗小爷们的银钱是吧?”
“既然小爷没看到别的女人,那就只能抓你这个小娘子来填本公子的房中空位了!”
两人越说越起劲,丝毫不在意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甚至有要把此事闹大的嫌疑。
凤御北皱了下眉,想要上前一步,却被裴拜野拽住胳膊,“清安,先别去,你的安全才最重要,保不准有诈。”
“主子,属下问清楚了……”一名扛着糖葫芦串的小贩不知何时挤到裴拜野身侧,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附耳。
“你确定?”裴拜野挑了挑眉。
“是。”小贩点了下头。
“好,退下吧。”裴拜野挥手让小人告退,凤御北的眼神里面飘了过来。
别人注意不到裴拜野的动作,他可是最清楚不过的,“你的人查出了什么?”
“那两个肥头大耳的蠢货是赵金宝的第三子和第五子。”裴拜野指给凤御北去看,正是当街撒泼的两位男主角。
“赵金宝的儿子?”凤御北想了一下,他记得赵将军儿子女儿生了一大堆,但特别优秀的好像没有,所以陛下没什么印象。
“两个喽啰,清安不记得也正常。”裴拜野边说,眼睛边观察周围的情况,眼下人越聚越多,他怕里面又混入对凤御北不利的人。
“这两个蠢货前些日子来找盲女卜了姻缘,但至今仍旧没有好事发生,于是选了今日来闹事,要把那盲女带走去做填房丫头。”裴拜野拧眉道。
赵金宝是他的老对手,印象里这人没这么好色愚蠢,看来是系统问题,给这两个儿子随机的数值不高,所以才在今日脏了陛下的眼。
“两位公子,民女所卜之卦明明已经应验,又何必来此苦苦相逼?”盲女握着木头手杖,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应验?”赵三公子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踹上盲女面前的矮桌,“那老子的娘子呢?啊?!”
“公子一定要民女说出来吗?”盲女往后退了半步。
“说啊,说!”赵五见兄长已经露了凶,自然也忙不迭跟上,“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信不信我们兄弟二人当街就办了你?!”
人群顿时掀起一阵极大声浪的议论声。
反而给了兄弟二人更大的信心。
这群懦弱的愚民,无论有什么样的情绪,却根本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阻止他们。
“目无王法、无法无天!”
正当赵三嘿嘿笑了两声就要把盲女扯到身边时,人墙外突然响起一声厉呵。
明明是很年轻的声调,却透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严肃压迫。
裴拜野叹口气,默默站到他家陛下身边。
凤御北来到赵三面前,一个眼神扫过就让向来骄横的小公子气势矮了半截。
“你,你是哪家的?”赵三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开始磕巴,“我告诉你,我爹那可是大官!受皇帝赏识的大官!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就是就是,别以为自己长得和楚馆里的小倌似的就高人一等!你要是得罪了我爹,信不信明日我爹就上奏陛下,让你们全家获罪入狱!”
想到自己身后的背景,赵三才稍作镇定,随后定眼看清凤御北的容貌。
他娘的,这男的怎么长得?
竟然比那女瞎子还好看!
如果长成这样的话,虽说是个男的,那但也不是不能娶进门疼宠一下。
“小公子,你要是开罪了我们赵府,可是会连累家人的,到时候可别再来哭着求我们二人垂怜……”
为围观人群一听赵府,顿时又躲得远了一些。
京城姓赵的官不少,但口气能这么大的,除了赵金宝赵大将军府,根本找不出第二户人家。
但赵五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完,就被一脚踹上胸口砸向人群。
“噗——”一大口血瞬间喷涌而出,人也挣扎抽搐了几下就倒地不起。
“杀,杀,杀人了——”被砸到的几人慌乱爬起来,看到倒地的赵五不住翻白眼,终于忍不住惊恐叫道。
“死不了,晕了而已。”裴拜野走过来探了探赵五的鼻息就离开,连个眼神都没多余赏给地上的活死人。
他的格斗课可是满分结业的,和这个时代那些不把命当命的暗卫死士比不了,但秒个脑满肠肥的纨绔还是手拿把掐。
就冲这蠢货刚刚对凤御北的冒犯,裴拜野是起了把这人一脚踹死的想法的,只不过被凤御北悄悄扯了下衣袖制止了。
陛下并不想把这事闹得太大。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扣下来当核桃盘!”见赵三还在盯着凤御北,裴拜野双指弯曲状就要去挖人的眼睛。
吓得赵三“嗷”一声蹲下,再没了刚刚的嚣张气焰。
但他依旧还在挣扎,“你们不识好歹!明明是这小娘们先骗了我们兄弟二人,你们这是帮骗子骗人!”
“我没有骗你们。”盲女摸索着走到赵三身前,指了指他的身后,“你的姻缘就在你的身后。”
众人去看,赵三的身后空无一人。
“你你你,你骗不了人就开始吓唬人是吧?”赵三梗着脖子刚想站起来,就看到裴拜野眯起的危险眼神,又默默缩着蹲回去。
“两日前,你本应迎娶一位生辰四月三,年芳十七的女子,可你们成亲第二日她就死了,如今头七未过,所以她自然还跟着你。”盲女蹲在赵三面前轻声解释。
“放屁!那就是娘赐给我陪房睡的丫头,连个纳妾礼都没办,她算个什么东西……”赵三嘴上虽是如此说着,但却控制不住地慌乱扭头想要寻找什么。
就在方才,他突然觉得背后阵阵发凉。
“正因她身份低微,所以你娘发话将她指给你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是上天承认的姻缘了。”盲女叹了口气站起来,“你是不是给过她什么承诺?她刚刚还没有怨气,自你说完那句话,她已经有了凝怨的趋势。”
“没有!我没有,我什么都没说过!都是那女人乱想的……”赵三慌忙抓住盲女的衣角,“哐哐”磕了两个响头,“神女,求您,帮帮我,我不要被厉鬼缠上!”
“神女,我给您银子,要多少都可以!我还可以帮您治好眼睛!求您,帮帮我!”
“我……”盲女正欲开口,就被一阵马蹄声打断。
“京兆尹大人到——”
京兆尹宋大人也是玩家之一,每逢节假日就是他们这些治安官冲业绩弯道超车的时候。
他刚刚本来还在抓小偷小摸的,没想到系统突然提示,说此处有紧急任务。
往往紧急任务都意味着丰厚的奖励,宋大人自然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结果到了地方一看,明明不大的地方却出现两个熟人——
氪服大佬裴拜野和美貌暴君凤御北。
怪不得是紧急任务呢,能有这两位大神在的地方,那必然少不了大鱼,想来奖励更是丰厚得不可说!
“臣……”宋大人正要行礼,就看到凤御北摇了摇头,随即“哦”了一声,机灵地无视了二人。
他看过太多微服寻访的装X电视剧了,陛下既然不愿意暴露身份,那他当然要谨遵圣意。
这么容易就能刷到暴君好感值的机会可不多。
对现场情况稍作了解过后,宋大人却犯了难:这两个当街犯浑,还犯到裴拜野和凤御北面前的蠢蛋,为什么偏偏会是赵金宝的俩儿子啊!
赵金宝同样作为氪佬,自身数值不差,是怎么生出这两个一看就是智商洼地的蠢货的?
宋大人想不明白,但当着凤御北的面他还想讨两头好是不可能的了,于是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来人,把两位公子和那个盲女都带走,稍作审讯再行定夺!”
然后,他就看到页面上,暴君凤御北的好感值“哐哐”往下掉了一大截!
靠了,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暴君看上那个盲女了?
“等等,这女子身弱,就先不用带去入狱了,在家等候传召就是。”为了挽救自己不断下滑的信任值,宋大人咬牙改口。
果然停止了下跌。
真的是,他还以为裴大佬成功把暴君掰弯了呢,合着人家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你没事吧?”等到京兆尹带着赵家两人离开,围观人群也渐渐散了,凤御北才看向盲女。
“民女无事,多谢贵人相救。”盲女又摸索着回到摊位,在桌上盒中摸了摸,拿出两张黄色符纸,“民女没什么值钱东西,两枚财运符送个给二位贵人,求个好意头,还望不要嫌弃。”
“有保佑姻缘的吗?我想要那个。”裴拜野开口要求,他看赵三的反应,这盲女应该有两把刷子。
这话惹来凤御北斜瞥他一眼,却没有开口反驳。
“有的,只不过需要公子和姑娘的生辰八字现画,不知可否方便?”盲女拿出黄纸和朱笔。
“公子和公子的行吗?”裴拜野语调含笑。
“自然,世间情爱,本就无关男女。”盲女了然,“两位公子告诉我便可。”
于是裴拜野报上自己的生辰,凤御北犹豫片刻,在裴拜野故作可怜的期待目光中,也报上了自己的。
盲女听罢,心中默默算了一会儿,脸上的从容平静消失,换作一副凝重神情。
“公子,恕民女道行不够,或许二位并不合适。”
“二位的姻缘线向前看,是相缠相依的命中注定。”
“可是到了某一处……”盲女顿止话头,把头缓缓转向裴拜野。
“公子,既得所求,不可贪求,贪求无望,失之愈多,枉顾卿命。”
“我吗?”裴拜野笑了一下,不甚在意,“我所求不多,身边一人足矣。”
凤御北听着这诉衷肠一样的情话,蓦地红了耳根。
盲女摇摇头,“可若是,我说这红线姻缘是被你们中的一人亲手斩断的呢?”
裴拜野眼中的欢欣的神色渐消,皱眉道,“不会。我相信清安也不会。”
凤御北张了张嘴,最终默然点点头。
“可是……”
“姑娘,我看这人也愈发多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您的生意了,告辞。”
裴拜野冷着一张脸,赌气一样紧紧握住凤御北的手,语气生硬地同盲女告辞。
走出半条街后,凤御北才终于找到个人少的地方把裴拜野扯停住。
“生气了?”陛下觉得裴首辅行为过于幼稚好笑。
“人家就那么一说,那个刺客不是还说朕会死在今晚吗?朕都不信,你信这些做什么?”边说,小指还在衣袖下挠了挠裴拜野的掌心。
“我不爱听。”裴拜野被凤御北哄着气消下去一些。
“那些臣子弹劾你的时候,说得可比这难听多了,也没见你多大意见。”凤御北嗤笑道。
裴拜野倒也不是没意见,他只是不会当着那些人的面说出来罢了。
背地里他可以一直都是拿着那些折子阴阳怪气地挑刺,说这人格式错误,那人字迹丑陋,这个嫉妒他得宠,那个妄图上位取代他位置……
“我们才刚结亲,她说得那些话不吉利,难听。”其实,裴拜野本是不信神佛的。
“也许是人家刚刚被吓到,所以看得不准吧。”凤御北敷衍地安慰道。
今日因为裴拜野闹情绪,陛下已经数不清自己安慰人多少次了。
“既然能力不够,那干嘛还要算……”裴拜野小声嘟囔。
他本来就对这段感情战战兢兢,当然听不得别人说一点不好。
“裴拜野,人家也是好心。”凤御北揉了揉眉心。
“你一定要这么维护别人?”语调提高了一些。
“朕只是就事论事。”凤御北也隐隐被挑起一丝怒火。
“那我就是凭空捏造,无理取闹了?”裴拜野脱口而出这话之后,立马就后悔了。
裴拜野总是稳重的、冷静的,这么冲动的话几乎不像是他会说出口的。
“不然呢?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从今早的稚久开始,直到现在那个姑娘,你闹了一整日还不够吗?”凤御北说罢,死死抿着嘴唇。
“好,凤御北,你是这么想的对吧?”裴拜野双手掰住凤御北的肩膀,咬牙切齿。
凤御北被他捏得一痛,“咔吧”一声卸了裴拜野的左手腕,就见眼前这人瞬间疼得冷汗直冒。
“我不是有意的。”凤御北干涩道,“你这样子吓到我了。”
说罢,凤御北捧起裴拜野垂下的左手,“你忍忍,我帮你接回去。”
“呵。”裴拜野嘴角扯出一抹笑,看得凤御北心尖钝钝地痛了一下,索性不再看他表情,找准骨头又把裴拜野的手腕接了回去。
再抬头,发现这人的脸色比刚才更白。
二人相对无言。
沉默片刻,终是裴拜野率先开口,“回宫吧,刚刚动静那么大,你在宫外不安全。”
凤御北这次没再反对,垂眸点了点头。
不多时,出宫时所乘的车驾悄然出现在街头,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一路静默。
圣凰殿
凤御北这次快裴拜野一步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走入殿中,裴拜野闭了闭眼,叹口气紧随其后。
“回你该去的地方去。”凤御北没好气道。
“这儿就是。”裴拜野没想到,凤御北再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赶他走。
“这是朕的寝殿。”凤御北强硬。
“……”
“清安,对不起,我错了。”裴拜野浑身像是卸了力般败下阵来。
他早该意识到,他和凤御北冷战赌气肯定是赢不过的。
谁让是他喜欢凤御北更多呢。
是了,虽然极其不愿意承认,但裴拜野也知道,凤御北对他的情意其实没有多少,很大一部分还是靠自己不要脸地贴着陛下求来的。
也正因如此,一向稳定掌控一切,习惯面对各种突然事件的裴总第一次有了患得患失的感觉。
一如凤御北觉得他不可控制,他又何尝不觉得凤御北若即若离?
裴拜野是那种标准的天之骄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商场上手段果决无往不利的决策者。
按理说他这样的身份条件,除了穿成小言文的倒霉男二被剧情杀,否则根本不可能在感情上遇到什么困难。
可偏偏他遇到的是凤御北,天家帝王。
一个比他更标准的天之骄子。
凤御北没看裴拜野,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但还好不再说让他离开的话。
因为在外面沐浴过,所以凤御北只草草洗漱过就换了寝衣,却并没有上床,而是拿了本书在灯下翻看。
裴拜野换好寝衣出来,恰巧看到烛光印着陛下纤长的眼睫阴影打在脸上,安静又祥和。
“烛火太暗了,伤眼睛,白日再看好不好?”裴拜野放柔了语气,他不知道两人刚才算不算已经和好,所以只能哄着凤御北来。
“裴拜野。”凤御北合上书,突然出声。
“嗯,在呢。”裴拜野应声。
“我困了,我们去休息。”陛下并没有继续提刚才的事。
“好。”裴拜野把人从椅子上公主抱起来,手像是碰到了什么硬东西,疼得他轻嘶一声。
“对不起,我也错了。”
凤御北被放到床上,在裴拜野要抽出手的时候,一把抓住人的胳膊,把那只被自己卸过的手腕捉到眼前,认真仔细地查看。
“朕不该因为几句话就对你动手。”凤御北也弄不明白,为何那时候的自己轻易就被激怒。
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是他从小接受的培育,但他已经不止一次在裴拜野面前破戒了。
“还痛吗?”既然想不明白,凤御北索性不想。
他用指腹轻轻揉着裴拜野的手腕,看人依旧会露出疼痛表情,叹口气,招呼王公公取来太医院进奉的跌打损伤药膏。
药膏温凉,凤御北的指尖却烫得吓人。
“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凤御北已经揉开厚厚的一层莹润药膏,却仍旧不放心。
“夜深了,这时候还劳烦太医就太兴师动众了。”裴拜野笑了笑,他以前练格斗的时候骨折是常事,一个小小的手腕他早都感觉不到有多疼,也不在乎了。
但他想要凤御北的在乎。
“那还疼吗?你还没答。”凤御北固执道。
“疼。”裴拜野半蹲在床沿边,把自己的手腕在凤御北眼前晃了晃,“他说,如果陛下能亲亲他,就不疼了。”
“噗嗤——”凤御北被这话逗得一笑,“胡说,你又在诓朕。裴拜野,你告诉朕,你口中到底有多少是真话,多少是假话啊?”
裴拜野听到这话,不禁愣怔住,他明明知道凤御北是在开玩笑的,可喉咙间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涩。
“没有,这次真没有,真的只要清安亲亲就好了。”裴拜野把手腕往前举。
“好吧。”凤御北看在自己造成伤势的情况下,学着裴拜野的亲吻他手指的样子,把两片柔软的唇贴上裴拜野的手腕。
“唔,苦——”刚接触到皮肉,凤御北就觉得又凉又苦,连忙向后撤开。
两人相视一眼,他们都忘了,那处地方刚刚才擦过药膏来着。
“怎么办,亲不到了?”凤御北看着裴拜野,故作可惜道。
“无妨,用巾帕把药膏擦了就是。”裴拜野说着,拿起散落床边的帷幔就要擦去刚刚才涂好的药膏。
“不可,这药很有用,好好涂着,不许擦!”凤御北眉头皱了一下,裴拜野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了。
“可是不亲的话,就会一直疼。”裴拜野可怜兮兮,仿佛真的疼到无法忍受。
“……”
凤御北觉得,京城最出名的戏班子都没有裴拜野这么会演。
“明日亲,算朕欠你的。”凤御北好心提出解决方案。
“利息呢?”裴拜野尽显邪恶资本家本色。
“什么?”凤御北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
“欠债的都有利息,这陛下不会不知晓吧?”
裴拜野说着,也挤上床躺在凤御北身边。
他预料到自己接下来的话估计又要惹得陛下发怒生气,所以提前把人的双腿夹在自己腿间,手也压在自己身下。
“今日欠的亲吻,到了明日怎么可能还是原数奉还呢?总该要有些利息才合理吧?”
“否则今日拖明日,明日何其多,若陛下一直拖着的话,那这承诺岂不是遥遥无期了?”
确实是打算等到了明天,裴拜野不提,他就坚决不说的凤御北:……
“利息也不给陛下不算多的,就欠一还三,如何?”
“……”
凤御北记得,《鸾凤律法》明确规定:
借贷利率最高限度为每月5分,最高不得超过一倍,违者笞五十,更高利率者,可上报后酌情重罚。
而依裴拜野目前的算法,已经足够陛下把他扔出去砍了——
作者有话说:虽然攻一路骚话不断,但其实他才是真的没有安全感的那一个。
对外人:陛下只爱我。
对陛下:清安能不能只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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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陛下的宠爱(1)
当然,凤御北不可能把裴拜野扔出砍了。
不仅没有砍他,甚至还好脾气地点点头,示意自己接受了不合理条约。
“真的?”裴拜野的小腿夹着凤御北的摩挲,一下一下地蹭。很慢,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东西。
“嗯嗯。”凤御北胡乱答应两声,陛下现在只想睡觉。
他本来没这么困顿的,可到了床上后,裴拜野的气息一围过来,他的困意就不可遏制地席卷而来。
“清安是不是忘了什么事?”裴拜野同凤御北咬耳朵。
他的声音很轻,因为本来也没打算现在就让凤御北清醒过来。
毕竟,有些事只要一过了今夜,他就能翻三倍拿到好处。
忍一时越想越美,退一步心意顺遂。
比如陛下在春恩阁答应过的。
回宫,就做。
“有什么事都明日再说。”凤御北把脑袋抵在裴拜野胸膛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蹭,闷声闷气道,“闭嘴!再扰朕安眠,就滚去自己睡。”
“遵旨。”裴拜野勾起嘴角,眼底都是狐狸偷到肥鸡的得意。
见怀中的“肥鸡”丝毫没有意识到狐狸的算盘,反而睡得香甜,就连呼吸也渐渐均匀,裴拜野向上扯了扯锦被,免得凤御北踢被子着凉。
毕竟他们才刚刚浸过河水。
也许他现在该去外面交代王公公,让他通知御膳房,明日早膳加些补气祛寒的药膳,再让太医院早些来人给凤御北请平安脉,还得让织造司那边记得给陛下新做两身微服出宫的衣裳,外面买的东西再好,也定然不如自家制得舒服放心……
待到一切都安排好,裴拜野才又回到榻上,见凤御北仍旧保持着被圈起来抱着的蜷缩姿势,裴拜野很是满意。
长腿一跨上床,搂着老婆入睡。
……
今日下游戏要比平常晚了很多。
凌晨两点四十。
明早十点还有例行董事会要开,裴拜野本应该立马合眼睡觉,但他却睡不着。
躺在床上,游戏中这两日的场景在脑子里不住循环播放。
从他和凤御北的大婚,到新婚夜陛下可爱羞涩的表现,再到那个一步步爬出来的小太子,最后是夜市上那两段都不怎么吉利的签文。
尤其是那一支预言凤御北的黑签,即便知道对方是南蛮的探子,所以故意针对陛下,但裴拜野依旧被搅弄得心神不宁。
他退出游戏之前,特意数过打更声。
是到了第二日,确认凤御北仍旧全须全尾地好好躺在他怀中后,才敢抽身离开。
裴拜野从未对任何人如此小心翼翼过。
凤御北于他而言,过于独特,不仅仅是容貌。
裴拜野想着,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笑。
说起来有些幼稚,愈是相处得久,裴拜野就愈觉得,他和凤御北的初见,并不是初见。
也许是上辈子遇见过?
裴拜野摇摇头,抛弃掉这个可笑的想法。
如果是上辈子遇见过,那他肯定也对凤御北一往情深,所以这辈子才会一见钟情。
不知道上辈子的时候,凤御北对他是不是也这么“狠心”。
裴拜野想着,舌尖不自觉抵住犬齿,抬起左手腕仔细端详。
《谋反》中所赋予的伤痛一经退出游戏就会立马消失,所以此时他的手腕光洁如初,活动也丝毫不受影响。
没有了药膏的清香,但凤御北指尖的温度却似乎仍旧留存着。
陛下的手指修长,指甲圆润,指尖泛粉。
靠近着认真为他涂药的时候,温热的呼吸不住拍打在裴拜野的手背上。
他当时想的是是什么呢,是原来陛下的手就是这样软,揉在手腕上和握住那处的触感都是一样的。
他没告诉凤御北,其实在涂完药之后,他的身体就叫嚣着,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陛下兑现诺承诺了。
最后把凤御北压在身下,不仅仅是为了防止陛下生气,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凤御北。
他渴望和凤御北的身体接触,皮肤贴着皮肤的那种。
只有如此,他的火气才能稍稍消下去一些,而不至于让□□冲昏头脑,当即就把人给扒了。
面对凤御北,裴拜野引以为傲的理智似乎一吹就碎。
他必须极力控制自己,才能保证不去遵从最原始的欲望,才能保证他们进行的每一步都是陛下自愿的。
因为陛下那么好,所以他希望自己给予凤御北的一切,也都是最好的。
裴拜野倚着床,边想边漫无目的地划拉着屏幕,如果凑近去看,就能发现搜索框文字:
【前世今生和转世姻缘的特征是一见钟情吗?】
裴拜野本不信神佛,但如果有识相的神佛说他和凤御北天仙配,那裴总也愿意给灵验的神佛镀层金身。
不过可惜,搜索一圈他也没有遇到靠谱的说法,反而收到不少卖粉水晶手链的垃圾信息。
如果不是十块钱三条的话,或许裴总就信了。
就在裴拜野毫无所获,准备扔下手机去梦里多吃两口现实里吃不到的陛下之时,一条突然跳出来的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故烧高烛照红妆——氪服大佬裴拜野X美貌暴君凤御北-君臣BE美学!#最新神作#热度飙升#必刷视频】
……
片刻后,面无表情的裴大佬从视频中退出来,在弹幕一片“太好哭了”的赞扬声中,默默点了个举报键。
理由:虚假宣传。
裴拜野不理解,为什么这个视频前期都还是甜甜蜜蜜的真实写照,截取的都是他在直播中透露过的,同凤御北相处的点点滴滴,甚至新婚夜还剪得颇有韵味,他甚至都打算存下来反复细品。
结果呢,新婚夜一过,镜头一转——音乐走低,画面变暗。
最后出现在镜头里的是凤御北冷冽决绝的眼眸,以及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王公公。
凤御北:“他人呢?”
王公公:“回禀陛下,人来报说,裴大人已经……已经……”
至此,戛然而止。
哦,也不是就算完了,因为后面还标了“未完待续……”
裴拜野不傻,他当然知道这段视频里,王公公未说出口的话就是他死了——
不是,到底是谁这么缺德地在造谣?!
他甚至能从凤御北的衣着中看出,这条视频就是选取了他去执行【北地暴雪】任务时候的片段,剪辑截取凤御北和王公公的语句,然后拼接而成。
完全没有一点真实度可言!就是纯粹的诈骗!
他和陛下明明好得很!陛下刚刚还在亲自给他涂药膏!
裴拜野本就不太好的心情,在看了这条视频后更加不好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扔给公司公关部的专业人士去追溯处理一下,要求对方下架,但……他记得好像有人更专业来着。
【非衣里予】:「休息了吗?」
【日入千万】:「没有没有!正好今天通宵呢,大佬有何吩咐?」
【非衣里予】:「这么晚打扰了,但确实我这里有点紧急的事需要你来处理一下。」
【日入千万】:「好的,没问题,大佬你说」
【非衣里予】:「这条视频,你能联系到制作者让他们删一下吗?【故烧高烛照红妆……视频链接:https://d**d……】」
【非衣里予】:「麻烦了,如果有任何费用,可以来找我承担。」
【日入千万】:「……」
【日入千万】:「大佬,是这个视频有什么问题吗?」
【非衣里予】:「前面很好,后面造谣。」
“噗——”
钱婉一口汽水喷到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手忙脚乱地扯了几张纸巾胡乱擦了两下。
现在她的后台还挂着“造谣视频”的发布者账号,浏览量以每秒呈倍数递增,完全就是一副要破出圈的架势。
这条视频从调色,到字幕,再到文案布局,她们小群三人都熬了不少时日才敲定,相信只要一经发布,那无论是《谋反》游戏,还是裴大佬的直播间,必然会迎来一波新的流量疯涨。
事实也确实如此,但谁都没想到,就在视频数据一路疯走之时,正主之一,找上门来了?!
她以为裴大佬这样日理万机之人,是根本不会刷到这种视频的啊!
哈哈,真是难得的体验,同人创作创到正主了。
钱婉内心默默笑了两声,一时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解释。
【日入千万】:「大佬,如果,我是说如果,视频没有最后那一部分呢?」
【非衣里予】:「什么意思?」
【日入千万】:「就是如果,把最后一段改一改,改成您想要的结局,您还会希望它下架吗?」
【非衣里予】:「你不会就是做这个视频的人吧?」
【日入千万】:「……」
【日入千万】:「大佬稍等,我马上就联系人去删!」
【非衣里予】:「等等,不必删了。」
【日入千万】:「?」
【非衣里予】:「热度这么高,删了可惜,现在的播放量,平台应该快开始推流了吧?」
【日入千万】:「……是,估计明早就能登上首页了。」
【非衣里予】:「那好」
【日入千万】:「?」
【非衣里予】:「你的方案通过。」
【日入千万】:「1」
……
第二日一早,突然暴涨了几条话题讨论,抓着尾巴,爬上了热搜榜:
#谁说君臣只能有BE美学了
#谋反中绝美的君臣爱情
#超甜龙凤裴
#视频被替换如何找到原视频——
作者有话说:震惊!裴大佬甜甜蜜蜜地和老婆同游一整日,回头一看,身后空无一人……
以及,啊喂,你cp的正主拒绝be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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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求求评论和营养液啦~
第46章 陛下的宠爱(2)
裴氏总部
秘书小姐发现,裴总今天心情很好。
具体表现为,她来送文资料的时候,居然看见裴总在盯着文件笑。
天哪,这得是什么样的好事,才能让人在工作时间都笑得那么如沐春风!
以往公司进大单子的时候,也没见裴总如此和煦。
“裴总,您的咖啡。”
秘书小姐把泡好的咖啡放到裴拜野手边,才发现总裁不是工作疯了才笑的,似乎是在看——热搜?
原来有钱人了解世界也是靠热搜的吗?
“小陈。”裴拜野突然出声。
“欸。”秘书小姐连忙收回目光站好。
“你们现在是不是都喜欢看这个?”裴拜野倒是不在意,反而把屏幕转过来对着陈秘书。
“啊,是吧,很多事都能从上面了解。”秘书小姐脸上得体微笑的表情微微崩坏。
裴总,您的年纪好像也不是很大吧?!
果然,有钱人接触的世界就是和我们不一样吧?!
“哦,那就好。”裴拜野看着稳定爬升的词条稍稍放心。
还好他抓住了最后的时机,在那条BE视频破出圈前找到原作者,成功替换了一个好的结局。
否则,没准现在所有人都要把他老婆当成寡妇了!
昨晚,钱婉三人一边重新改脚本、剪辑替换原视频,一边给裴大佬科普了一个新词——
同人创作。
学霸这种生物就是学什么都很快。
裴拜野只花了几分钟就学会了如何在一层一层的链接中进行翻转、镜像、翻墙等一系列的顺滑操作。
然后,等到大佬学会后,一整夜就再没了消息。
第二日一早,随着视频热搜一起出现的,是裴大佬的红包。
点开后,几人甚至数了好几次后面一共有多少个零。
后来,她们仔细研究了裴大佬反馈不错的几篇图文。
无一例外,都是在原著向基础上,不要命一样撒糖的那种。
再结合差点被正主举报掉的BE视频,心照不宣地得出一个新结论:正主不爱be文学,以及,我嗑的cp真的是真的!
裴拜野眼看着陈秘书出去,又翻了翻自己上午的工作日程,刚刚那场会结束后,他就没了其他事情。
于是裴总手指飞快滑动了两下屏幕,把热搜页面切出去,打开某绿色软件,翻出看了一半的文章,投在大屏上继续进行“文学鉴赏”。
他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啊不,新宇宙的大门。
以往,被同样投屏在桌前大屏上的书都是什么《理想国》、《博弈论》、《悲剧的诞生》……裴拜野无聊的时候会随意翻两页,不在乎能不能读懂,就为了换个思维,清清脑中杂乱的想法。
现在,正在被投屏的这篇文名为《绕床弄竹马,邀凤来相裴》。
写的是裴拜野同凤御北一起长大的故事。
标签是:温馨,治愈,纯甜,日常流
裴总觉得,这书清理杂乱思维的功效,比那些名著强多了。
尤其特别适合在工作期间来放松心情。
人生本就学无止境,裴拜野自以为懂得很多、会得很多,但经历过某些文字的洗礼后,他承认一个人的能力还是太缺乏了。
人民群众的想象力才是无穷无尽的。
当然,他昨晚也淘到了不少其他种类的好东西,比较适合入夜后在床上和凤御北一起读。
此时的陛下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
凤御北正在万乾殿中咬着御笔杆子纠结。
他昨日又看到了一些异象。
陛下突然出口邀请裴拜野一同游节,并不单单只出于玩乐的目的。
那日,凤御北就着裴拜野的手刚从车驾上出来,他的眼前就有一个卖凉糕的小贩挑着担子走过。
那人粗布衣服粗布鞋,长相平平无奇,凉糕倒是做得颇具匠心,各式各样的小兔子、小老虎、小狐狸排成一排坐,吸引了很多小孩围过去。
但凤御北早就过了会被凉糕吸引住的年龄,他之所以一眼就注意到这人,是因为陛下发现——
这名凉糕小贩的头上居然也顶着那个诡异的透明圣旨,上书谋逆值:无(0%)
陛下看不懂那些个符号,但能看懂无,也就是没有的意思。
他先前在朝堂之上,看那些朝臣的谋逆值最低也有个三五点,但此人居然为无?
凤御北定下心神继续去看,又发现了同样的几人,虽头顶诡异的透明圣旨,但谋逆值都为无。
那就是并无谋逆造反之意,可更多的人都是像裴拜野、燕问澜、谢知沧等人一样,头顶上根本就没什么诡异的东西。
陛下肯定是更愿意相信,这些人才是正常的可用之人。
那些必然谋逆之人,毋庸置疑,陛下要想办法铲除,以巩固江山社稷。
但这些头顶一个“无”字之人……
凤御北在犹豫,他只看这类人的衣着便知基本上都是些贩夫走卒,若是无故屠杀,那他和史书上那些臭名昭著的暴君有何区别?
可若放任不管,毕竟是同样身负诡异之兆,万一哪日叛变造反,岂不是又成隐患?
京城这边,凤御北刚刚已经下了令,让人根据他给出的画像,对那日发现的几个诡异之人进行调查,想来不日便会出结果。
此时距离燕问澜离京还有几个时辰,凤御北突然想起来,之前他亲临北地主持戚无彻行刑当日,似乎也看到了几个人头顶诡异之兆。
只不过那时候陛下高坐台上,又恰逢正午时分,看得实在不清不楚。
再加上戚无彻的事占了凤御北的大部分心思,因此只当是自己眼花。
因为再去看时,那些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凤御北自然也无法再确认。
可这次在京城,他只一条街所发现的诡异之人就比北地那次多了许多。
凤还节一路逛下来,他所看到的诡异之人越来越多,多到最后反而都有些麻木了。
这些人里面做什么的都有,卖货的、划船的、做花灯的,写字画的,各行各业。
但昨日所见头顶诡异之兆的所有人中,除了凤御北早已知晓的京兆尹宋大人,新发现的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无”。
反倒是那些刺客,头顶上干干净净,就是一心一意地要他命来着。
凤御北自嘲一笑。
思索整日,凤御北还是落笔给燕问澜写了一张字条,并没有提自己所见的诡异之兆,只说让他上任后尽快清理北敬王残余势力,同时时刻提防,警惕所有异心显露之人。
至于自己看到的东西,三两句话说不清楚。凤御北深思熟虑过后,连裴拜野都没有打算告诉。
铲除这些狼子野心的造反之人是陛下的责任,其他人不需要知道缘由,只需要做好陛下的掌心剑即可。
这样,一应后果自然也由凤御北一人承担。
入夜
送走燕问澜后,谢知沧背着一小捆木枝跪到了万乾殿前。
师出有名曰,负荆请罪。
他那日在陛下面前撒酒疯什么的,实在是太过于失礼。
跪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仍旧无人出来传凤御北的话让他起来。
谢知沧心下一阵悲凉,燕问澜已经离京了,现在就连凤御北也开始嫌弃他了吗?
不对,一定是裴拜野那个祸国妖妃迷惑了陛下!
肯定那人给清安吹了耳边风!
谢指挥使猜得不错。
的确是裴拜野截断了他正在万乾殿负荆请罪的消息。
裴首辅今日早朝后出宫办公差,下午回宫时给陛下带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粉镯子,说是要去珍宝轩赏玩,二人相携从万乾殿同出来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所以,不是凤御北冷心冷情有了老婆忘了兄弟,实在是那间宫殿中根本就没有人!
可偏偏谢知沧来的时候,被折返回殿中,取陛下衣物的裴首辅撞见……
虽然已经能确认谢知沧不是自己的情敌,但裴拜野可没忘这人敲晕他后,装麻袋套走的仇。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正大光明地报复回来,陛下亲口认证的,针尖大小心眼的裴首辅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况且今日的天也不热,甚至可以称得上凉风习习,左不过是多吩咐一句小太监的事,就当让谢指挥使多吹吹风了。
后来是王公公觉得这样实在不道德,才壮着胆子叩响了圣凰殿的寝宫门。
“什么事?”裴拜野正打算拿出他昨晚淘到的学习资料和凤御北共同进步,就听到“咚咚”两声。
“回禀陛下,回禀裴大人,谢指挥使已在万乾殿等候向陛下请罪多时,不知陛下可否得空召见?”王公公抹了把头上的冷汗。
希望自己没有打扰到里面二位的好事。
“稚久?他有何罪要请?”凤御北裹了件薄披风打开门,透过缝隙往里面看去,裴首辅半敞着胸膛倚在榻上。
王公公背后的冷汗瞬间又冒出来一层。
凤御北本来是准备早早上榻休息的。
裴拜野说自己还有好东西要给他看,想着白日里那只粉镯子的确漂亮,凤御北自然被挑起兴趣,结果衣衫褪到一半却听到谢知沧来寻他请罪。
“谢爱卿现在何处?”人既然来了,凤御北自然不可能不见。
“在万乾殿外跪着。”王公公应答。
“好,朕这就过去。”凤御北话音刚落,身后就出现了另一个高大的身影。
“我同清安一起。”裴拜野三两下功夫就整理好了散乱的衣物,板正得像是要去上朝。
帝后二人抵达万乾殿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跪在殿外,背着一大捆荆条的三道背影。
第二眼,是踩着一捆枯树枝,翘着二郎腿坐在廊檐下石凳上,往嘴里丢葡萄的谢知沧。
咦,王公公口中负荆请罪的主角儿在这儿。
那殿外的三人是……
“臣赵金宝,教子无方,冲撞陛下,今日特携二子来向陛下负荆请罪。”
“臣自知罪该万死,愿以死谢罪。”——
作者有话说:第二更!第二更!
看在作者这么勤奋的份上,评论来,营养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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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本文中提到的那篇文,大概率会变成番外之一~
第47章 陛下的宠爱(3)
万乾殿
凤御北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坐在御案后,看着眼前的赵金宝哭天抢地地演着一出“忠义不能两相全,慈父无奈多败儿”的大戏。
那日,京兆尹将赵三和赵五带走后,几乎是刚一离开凤御北的视线,就让人去通知了赵金宝此事。
宋大人刚升上来没多久,自然不愿意得罪如今风头无两的赵大将军,何况【南蛮之战】马上就要开启,赵金宝必然获利无数。
裴大佬这赛季从一开始,就并没有表现出很强的积极性和进攻性,好像真把《谋反》当做恋爱游戏来玩了,给暴君当挂件当得不亦乐乎,完全一副背叛了玩家阵营的叛徒模样。
李太傅也一改常态,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但看朝中风向,同样隐隐被赵金宝压了一头。
如此一对比下,没准赵大将军能成本赛季最终夺冠称帝的MVP!
宋大人当然就更不想得罪了。
虽说是没什么血缘关系的数据父子,但若是真的治罪了赵三和赵五这两人,按照系统判定,必然会对赵金宝的声誉产生不小的影响。
这就是明晃晃地同赵大将军作对。
权衡之下,宋大人并没有将两位赵公子按照在凤御北面前所说押送入大牢,而是往牢里随便塞了两个窃贼装模作样,反而把这两人规规矩矩地送回了赵大将军府。
至于凤御北,在宋大人看来,这只是一出陛下微服私访,英雄救美的老套戏码,况且他听说,凤御北最后并没有同那盲女产生更多的交集。
既然如此,暴君大概率也不会再想起此事。
就算陛下真的要亲自审讯这二人,那到时候最该烦恼的也不会是他,而是赵金宝。
赵金宝一上线,就看见了京兆尹留给他的信息。
宋大人把他那两个蠢笨如猪的儿子都做了什么,一五一十地讲了个清清楚楚。
赵金宝看得是眼前一黑又一黑。
他知道赵三和赵五个顶个的没脑子还好色,因此早早就给这两人相配了夫人,指望着有了夫人约束着,至少能保证这两人不要闯出什么大祸。
结果,日防夜防,还是没防住出了乱子。
前几日,赵金宝看见赵三和其母身边的某个婢女你侬我侬地黏糊腻歪在一起,于是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夫人。
本来是想着这种事当家大老爷不便出面,于是才让夫人来管束儿子和下人。
眼下正是自己同裴拜野和李古德在朝中竞争的关键时期,赵府的私德名声坚决不能出一点错漏!
结果,他没想到夫人理解错了他的意思,转手将婢女送给了赵三做填房。
本来到这儿也就算了,甚至连家丑都算不上。可没想到,第二天那婢女就在悄无人息的深夜跳了井。
自那时候起,赵府里的人就都在传说是府中有女鬼作祟。
赵金宝下了命令不许乱传怪力乱神,但他却最清楚,府中的确有女鬼!
因为那婢女刚一断气,赵金宝就收到了系统提示的支线任务:【消除女鬼怨气】
完成后赵府便可恢复正常,仅此而已。
但若完不成,女鬼「怨气缠身」的debuff就会一直跟着赵金宝。
往小了说可能是平地摔跤,喝凉水塞牙这类日常事,往大了说那可能就是迎面飞来一支箭,钉穿脑门的要命事。
马上就要开启大型任务【南蛮之战】,战场上本就刀剑无眼,如果一直有这样的debuff相随,那赵金宝自认很可能没命从战场上回来。
气急攻心的赵金宝得知消息后,当即就下狠手收拾了赵三一顿,直把人打得鼻青脸肿没脸见人。
也正因如此,那日赵三和赵五才会到盲女的摊子上撒泼。
他们觉得这门晦气的姻缘都是因为盲女,如果她不说那样的预言,肯定什么事都没有。
结果很不巧,正撒泼时,就遇到了共同闲游的裴拜野和凤御北。
“实在是臣忙于政事,疏忽了对犬子的管教!”
“若臣能提早得知此事,定然把这两个小畜生关在府中不准出门,才免得脏了陛下的眼!”
“还望陛下开恩,允准臣替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受罚!”
“臣作为父亲,子不教,父之过,甘愿领受陛下任何惩罚!”
……
赵金宝看凤御北不声不语,于是越说越激动。
他当然知道,这事儿根本没有大到需要他来替这两个蠢货儿子求情受罚的地步,但他必须这么做。
宋大人已经明确说了,此事当时就是陛下出面制止的。
如果赵金宝对此事闷声不吭地就想糊弄过去,那他在暴君心中“忠义为国”的形象必然大打折扣。
索性不如他来做的得绝一点,自行负荆请罪,把阵仗闹大,一出苦肉计反而让凤御北不好再下重手惩罚于他,更加深一层他在陛下心中耿直忠勇的形象。
可惜,赵大将军千算万算,算到了一切,却没算到他这两个蠢货儿子所做之事,不单单是当街欺男霸女这么简单。
这两个不长眼的干得最愚蠢的事,是当着裴拜野的面调戏要娶凤御北。
“清安累不累,渴不渴?”裴拜野眼见赵金宝越演越入神,估摸着此事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于是吩咐王公公去沏了茶。
他接过温热的茶盏放到凤御北手边,手下则仗着御案遮挡,拾起陛下的手握住揉捏。
“轻点。”凤御北轻嘶一声,不明白为何裴拜野突然加重了手上力气。
抬眼去看,原来是那个色胆包天的赵三不知何时悄然抬起头,不住地向着端坐御案之后的人偷瞄。
都已经知晓了凤御北的身份,还敢如此大胆!裴拜野一时不知道这人是故意的的还是当真如此没脑子。
“赵大人,说完了吗?”裴拜野忍不住出声制止赵金宝继续表演。
他边说,边把凤御北的薄披风拢了拢,生怕被别人多看去一点不该看的。
赵金宝激动的表演被裴拜野硬生生掐住,憋得脸色涨红。
今日裴拜野没开播,他还以为这人不在游戏里,才特意挑了此时来找凤御北,没想到人家两人居然是一起赶过来的。
赵金宝看到裴拜野一同出现的时候,直接就生了扭头就走的心思,可惜他不能这么做。
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按照原计划一直演下去。
“臣失礼了,还望裴大人能体谅臣的一片拳拳之心。”憋了半天,赵金宝最终憋出来这样一句话。
反正他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他这两个儿子最多算是“强抢民女未遂”,他都在凤御北面前将姿态放到如此之低了,想来陛下也不好意思再行重罚。
如此,他的目的也就算是达成。
“赵大人,本官有一事不明,还望赵大人指教。”
裴拜野见不仅仅是赵三,就连赵五都开始悄悄抬眼,简直恨不得现在就套一床锦被把他家陛下抱走,不给任何人看。
“裴大人谦虚了,不敢谈指教。”赵金宝不知道裴拜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以退为进。
“赵大人的确慈父心肠,可对小儿过于溺爱反而使其枉顾廉耻道义!”裴拜野用词格外激烈严厉。
赵金宝听着不自觉拧眉,但又一想,他最是清楚这两个儿子,一样地文不成武不就,懦弱无能至极,除了好色一些也没什么其他问题,反正杀人放火的事肯定是不敢做的。
于是赵金宝又放下心来,直视裴拜野的目光:“裴大人言重了,臣自知小儿不成器,日后带回府中必然亲自教导,着人多加管教。”
“哦?亲自教导?”裴拜野勾起唇冷笑一声,他对赵三和赵五的忍耐度已经到了极限,“那本官想知道,两位赵公子对陛下出言不逊,言语轻佻,也是赵大将军所教授的喽?”
“噗——”
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喝茶看戏的谢知沧闻言,没忍住一口热茶喷回到茶盏中。
“哎呀呀,谢大人可是烫到了?老奴再去给您换一盏茶吧。”王公公自然赶紧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谢知沧把茶盏放到王公公手中托盘上后,才整理好表情。
裴拜野语气中的酸味儿已经蔓延了整间屋子,就连赵金宝都在稍愣怔了一下后反应过来。
原来真的是这两个不要命的,好色好到了凤御北头上!
那这一切就都说的通了,赵金宝先前还疑惑一介盲女哪里来的力气和手段踹伤赵五。
现在一合计,他百分百确定,差点把赵五送去见阎王的人一定是裴拜野!
甚至不用往凤御北身上去怀疑。
此时的凤御北终于不再是一副看戏的懒懒神情,该如何判赵府的两位公子他心下早都有了决断,刚刚只不过是在给赵金宝搭个台子看他唱大戏而已。
“朕能理解赵大人一片怜子之心,也十分感动。”凤御北缓缓开口,就像是在做最后的宣判。
赵金宝一看有效,连忙就要谢恩,结果凤御北的话并没有就此停顿。
“可按照《鸾凤律令》规定,赵公子似乎难逃一死啊。”凤御北许是懒得张嘴,所以吐出口的话极轻,尾音甚至像撩起的小钩子。
裴拜野听得呼吸一重,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谢知沧觉得事情越发有趣,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歪斜在椅子上。
唯独姓赵的三人,顿时冒了一后背的冷汗。
“陛下,这,犬子二人并无伤人之实,还望陛下明查!”赵金宝彻底急了,如果凤御北真的以从重罪名下令赐死他的两个儿子,那他今天所做的一切就都作废了。
更何况,若是那些什么“调戏当今圣上”的话若是传出去,依凤御北现在的声誉地位,倒霉的肯定是他赵金宝!
所以这个罪状无论如何都不能认,他要把这件事的当事人死死圈定在两个儿子和那个盲女之间。
而且,他觉得,凤御北总归是要顾惜面子的,这种事只要他不认,想来暴君也不会好意思大肆宣扬。
“是,二位赵公子的确没有伤人之实。”凤御北笑着承认,没有一丝尴尬的神态。
“可朕所说的死罪,并非与那民女有关。”
“赵大人或许还不知道吧,那日朕夜游凤还节时,遇到了两批刺客。”凤御北语调平和,仿佛被接连刺杀险些丢掉性命的人不是自己。
“这……臣愚钝不知,还望陛下恕罪,陛下圣体可还康健?刺客可都已经缉拿归案?”
虽然凤御北有在刻意掩饰自己那夜的遭遇,但都到了赵金宝这样的身份地位,即便他不查,这些重大的事也会有人把消息递到他面前。
所以他是知道暴君遇刺之事的。
“朕无事,赵大人不必担心。”凤御北饮了一口茶,继续不紧不慢,“但刺客之事,或许赵大人可以问一下两位公子,想来比朕知晓得更清楚。”
“什么?!”赵金宝惊骇,凤御北的意思是他的两个儿子同刺客有勾结?!
“南蛮派来的刺客已经招供,他们联络所用信物是一枚黑签。”凤御北说着,从御案后拿出被自己折断成两截的黑签,随手扔给面前跪在地上的三人。
“而很不幸的,那日裴首辅在五少爷的身上,也发现了相同信物。”话落,又把一枚完整的黑签掷到三人面前。
“这……这,陛下如何认定这枚签子是从犬子这里得来的?”赵金宝虽然被震吓得不轻一瞬间慌了神,但他到底也是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承认这么大的罪名。
他又不是想马上就人头落地下线。
“勾结外贼、行刺圣上”这种罪名一旦被坐实,凤御北哪怕下旨立马抄了他全家都不为过!
“赵五公子,不打算说说吗?”凤御北不搭理赵金宝,反而看向刚才还色眯眯盯着他的赵五。
“没,我没有……陛下明鉴,我没有!我没见过什么黑签!”赵五慌乱至极,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哦,既然你不认这是你的所有物,那这个呢?”凤御北又扔出一枚绣工精巧的小荷包。
看到荷包的一瞬间,赵五瞬间惨白了脸色,就连牙齿都开始磕磕巴巴地打颤。
“你们,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不,不对,这是什么?我不认识!我不认识!”赵五仍旧跪着,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
“赵公子,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疑惑,明明前几日还同你如胶似漆的那小倌,为何才短短几日就了无音讯了吗?”裴拜野终于舍得松开凤御北的手,坐到赵家三父子的身侧,笑着开口施压。
赵五闭口不语,只一味地摇头,眼中满是惊惧神色。
“因为南蛮那群人送给你的那小情儿,在凤还节意图行刺陛下……”裴拜野像捉了老鼠的猫,刻意顿了顿语气,等到赵五呼吸急促,才缓缓吐出最后半句话,“被抓了。”
“不过五公子放心,人还没死,若五公子去得快一些,没准儿还能赶上见人最后一面。”裴拜野倒像是十分好心。
“不,我没有接触过南蛮的人,首辅大人,您指定是误会了!”赵五的心理防线已经快要被击溃。
“对!还请陛下明鉴,我赵家向来赤胆忠心,怎么可能同南蛮那群人有所勾连,定然是有人陷害!还望陛下明察!”
赵金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看小儿子不争气,连忙开口帮着辩驳。
他一句“有人陷害”意有所指,被“指”的裴拜野倒是一脸无所畏惧。
看来赵金宝是真的慌了。
这赛季自己可是和他们大不一样,他和凤御北才是一伙的。赵金宝这样攀咬,也许在之前还有点用,但现在……
裴首辅再次感叹,能吃老婆软饭,有老婆做后盾的日子简直不太舒服。
“既然赵五公子不愿承认,那不如随朕一同去天干营大牢看看你那小情儿吧?”
“也许一见面,很多原本想不起来的事,就都能想起来了。”
天干营暗牢
众人刚一到大牢门口,就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穿透耳膜的,尖锐可怖的,撕心裂肺的。
作为鸾凤皇室亲卫的暗牢,这儿的手段刑罚自然要比大理寺那边实用可靠得多。
能进来的也基本都是罪名实证的祸国者。
“啊呀呀,随便瞅随便看啊,现在不抓紧看,保不齐人啊,什么时候啊——”走在最前面领头的谢知沧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样熟稔介绍。
赵五只走到第一间牢房门口,就吓得双股战战瘫倒在了地上,说什么都不肯起来继续走。
听到身后重物倒地的声音好笑回头,看着软在地上的赵五丝毫没有同情之心,反而特意走到人面前,脖子一歪,像是被人扭断一样,“——就像这样,嘎巴一声,就死了。”
裴拜野走在凤御北身边,不时用衣袖挥开飘散在空中的灰尘。
赵金宝咬着牙跟在三人身后,脑子转得飞快想要找到应对之策,却因为这三人一直在场,他连和儿子单独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你看看,赵五公子肯定是激动的,情人相见分外眼红嘛,我都知道。”
谢知沧可不会让他就能这么轻松地躲过去,挥了挥手就有两名狱卒上前,一左一右把赵五架了起来拖着向前。
“不要,不要,我不要……爹,救我爹……”狱卒拖着赵五路过刑具房时,这人终于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抓着铁栅栏死活不愿意再向前走。
“不想见了吗?可赵五公子不是前几日才许诺过要同你那小情儿做连理枝和比翼鸟的吗?”裴拜野一个眼神止住赵金宝想开口的动作。
赵五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但赵金宝可不是。他们现在就是趁着赵金宝大概率还什么都不知道,才能搭打个信息差拿捏住赵家父子。
“不,不……你们怎么连这个都知道?”赵五听着这句话,又软软倒了下去,这次没有狱卒再去扶他。
“那么,现在五公子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凤御北一锤定音般最后张口。
“好,我说,我说……不要用刑,我都说……”赵五跪伏在地上,浑身脱力。他是来过才知道,在这地方活着,要比死可怕多了。
赵金宝听着这句话心下一沉,再看一眼裴拜野狐狸似的笑容。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从今天一开始,就是被人算计的。
……
赵五和南蛮的人接触并没有多久,甚至可以说是刚刚开始。
那几日父亲因为婢女投井之事对三哥颇有怨言,连带着对同三哥交好的他也受了冷落。
正是失意之时,赵五习惯性地去南风馆取乐解愁。
那一日,在他一进门时候,就遇到了一个十分和他心意的小倌。
小倌温柔小意解人愁,赵五就把自己的遭遇一股脑儿地倾诉出来。
那人得知他是赵大将军府的公子,于是更加殷勤侍候。一夜风流过后,赵五公子觉得自己找到了人生知己。
无论是听父亲和姨娘抱怨的朝堂政事,还是赵府迎来送往的宾客闲谈,只要小倌开口勾引两句,赵五就毫无保留地倾诉出来。
他也想做父亲最看重的孩子,他也想要继承大将军的位置,可父亲眼中偏偏就只有那个出身尊贵的长兄。
于是,小倌那日问他,想不想成立一番自己的事业时,赵五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再然后,当他知道所谓的事业就是“给南蛮做暗线,密谋刺杀凤御北”之时,他已经透露了太多的信息,下不了这条贼船了。
……
“哦,真是伟大的爱。”谢知沧听完,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感慨。
“不,不,草民已经知道错了,不要对我用刑,大人想听什么我都可以说……”赵五向前爬两步想要去扯谢知沧的衣角,他现在已经不求开恩了,他只是不想那么痛苦地死去,却还是被谢指挥使灵活躲开。
于是人就缩在原地不敢再动。
凤御北和裴拜野身份尊贵,他不敢去求饶。
亲爹赵金宝现在更是一副恨不得活剐了他的样子,就连平日里关系不错的三哥都躲他躲得远远的,像是生怕沾上什么晦气。
“投敌叛国、行刺陛下。”
裴拜野八个字就给赵五定了性,但他却并不看向赵五,反而对着赵金宝提问,“不知赵大人现在是否还觉得,赵公子所犯之事,罪不至死?”
“臣,臣……臣恳请陛下赐死这个逆子!”赵金宝“咚”地一声跪在凤御北面前,犹豫不过片刻就坚定开口。
如果有选择,他当然不想赵五死。
但现在,如果赵五不死,那陪葬的就是整个将军府!
他还挣什么南蛮之战的任务奖励,他都能收拾收拾,准备回复活点选个身份重生了。
凤御北垂眸坐在那里,面对赵金宝的提议并不急着开口。
“臣有眼无珠,无能无用,教子无方,实在不可担当大将军如此重职,臣恳请陛下降旨,收回臣的封赏!”
赵金宝一口牙都要咬碎了,继续做让步。
只有留得青山在,才能不怕没柴烧,如果现在舍不出去,那也就没地方去谈以后了。
“赵将军,”凤御北终于开口,每一个字都敲在赵金宝的心上,每一个字都听得他脑子嗡嗡的,“朕想知道,赵五公子通敌叛国之事,您是否真的毫不知情?”
“陛下!赵家三朝元老,世代尽忠,请陛下明鉴!陛下,臣就是死,都不可能有丝毫叛国之心啊陛下!”赵金宝被凤御北的气势压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以往赛季那些暴君,行事要比凤御北狠辣得多,但那个时候,他们和暴君对峙却并不觉得害怕。
到了这赛季,明明凤御北什么都没做,可他每每同暴君相处谈话,却总觉得这人要比前几个赛季都可怕。
“哦,是吗?”凤御北看着赵金宝头上,那个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更大的谋逆值,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陛下,臣自知,教养出此等逆子已是罪孽深重。臣自愿解甲归田,自此隐居乡野,不问政事,还望陛下成全。”
他知道了,凤御北主导的这一出大戏,根本目的就是为了释下他的兵权!
凤御北抬手,缓缓拍了拍赵金宝的肩膀。
半晌,“噗嗤”一声,粲然一笑。
“赵大将军别激动,将军乃我鸾凤栋梁之才,朕自然相信将军的忠诚。”
“清安……”反倒是裴拜野有些着急地想开口。
“朕相信赵将军,不必多言。”凤御北起身,并不理会裴拜野。
“赵将军,既然你也知晓了南蛮意图对朕动手,那朕也不妨告诉你朕的计划。”
“两个月后,朕计划出兵南蛮,直抵南盟都城。”
“而你,是朕认定的、唯一的,统兵大元帅。”——
作者有话说:陛下的甜枣不一定是甜枣,但棒子肯定是棒子~
裴首辅目前吃的都是甜枣,但其他人可能就要一路棒子了哈哈哈~
喜欢写陛下搞事业和谈恋爱一起进行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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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陛下生病了(1)
自天干营暗牢出来,已经是临近深夜。
即便白日艳阳高照,此时吹过的夜风也骤早已变凉。
裴拜野同凤御北没说什么,率先向着寝殿方向一同离开。
赵金宝看凤御北远去,恶狠狠瞪了一眼身侧的赵三,才看了凤御北离去的方向一眼,面上一派感恩戴德地离开了皇宫。
谢知沧则被留在此处被迫加班,处理有关赵五和那刺客之事。
裴拜野美其名曰,以此来抵御前失仪撒酒疯的罪责。
谢知沧回呛:“我明明已经去负荆请罪过了!”
凤御北在一旁幽幽开口:“稚久,辛苦你了。”
谢知沧连忙应下,心道,果然有些话就是要分从谁口中说出来。
从狗嘴里说,怎么听都像汪汪叫,从人嘴里说,怎么听怎么顺耳。
半路上
“凤清安,这和我们说的不一样。”
忍了许久的裴拜野终于忍不住开口,拽住在前面匆匆走着的凤御北。
凤御北被他突然的用力扯得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裴拜野,眼底并没有什么情绪,“嗯。”
自打南蛮蠢蠢欲动开始,无论是裴拜野还是凤御北都下了不少人暗中监视赵大将军府。
赵金宝虽然也有所防范,但架不住赵府家大业大,总能出几个同赵五一样的蠢人,所以二人都获得了不少情报。
南蛮盟都的人的确联络过赵金宝叛国,不过赵大将军最终是拒绝了。
给出的理由自然是冠冕堂皇的世代忠良。
不过裴拜野知道,根本原因在于南蛮之战的最终结局是南蛮联盟最终被灭、收归鸾凤,而赵金宝一直筹谋的都是鸾凤的皇位,只要夺了皇位,南蛮那块地迟早都是他的。
现在就投敌叛国和多走弯路是一样的。
但是,这样的剧情走向玩家心知肚明,NPC却无从得知,所以才有上了贼船下不来的赵五。
赵五的行动凤御北很早就注意到了,但是那同他联系的小倌却藏得很深,凤御北的暗卫一直没能亲自抓住人。
直到凤还节以外抓住的那刺客,审讯一番过后,才意外知晓这人就是赵五在南风馆的小情儿。
左不过就是多一张人皮面具的事儿。
虽然有了供词,凤御北却依旧没有下令抓人。
他在等,等赵氏父子送上门来。
京兆尹宋大人私下里的操作陛下一清二楚,凤御北知道,南下大战在即,赵金宝为了争这次的统兵权,必然会提前在自己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自己的忠心。
那两个曾冒犯到陛下眼前的儿子,就是最好的献祭品。
其实,那两枚黑签没有一枚是赵五的。
一支是在小摊上被凤御北折断的,还有一支是那刺客随身携带用作身份信物的。
凤御北知道,赵五再蠢也不可能将通敌叛国之事告诉赵金宝,所以他最初才一直没说话,只等着给这出大戏收个漂亮利落的尾巴。
看到赵氏父子跪在殿外的那一刻,凤御北同裴拜野一个眼神交换,就已经确定今日不可能让赵五出了皇宫。
其实,赵五公子只要回家翻一翻,就会发现那枚黑签恰巧因为他夜游换衣服而忘记带了。
可惜,凤御北不会给他回家翻找的机会,更不可能让赵金宝有机会将此事询问清楚。
所以,才有了带三人参观有天干营暗牢的这一出。
凤御北要赵五当着赵金宝的面,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吐露得干干净净,再无从狡辩翻供。
当朝大将军家出了个通敌卖国的叛贼,只要这样的风声一泄露,无论赵金宝是否真的知晓此事,他的位置都再不可能坐得住。
那么,凤御北收回他手中的数万兵权也就顺理成章。
只有这样,陛下兜兜转转了一大圈的最终目的才算达成。
裴拜野和凤御北商定的最初计划也是如此。
所以他才会对陛下同赵金宝说的最后那些话耿耿于怀。
裴大佬不是在乎赵金宝的兵权,反正收归之后也落不到他手上,就算不收,他也不会怕了赵金宝。
他在乎的,是凤御北的欺骗和隐瞒。
虽然是自己亲口说过“清安可以随意骗我”,但当陛下朕真的毫不犹豫地如此做了,裴拜野还是会难过。
“我们最初商定,要借此事收回赵金宝的兵权,清安是忘了吗?”
裴拜野的眼眸和嘴角一同垂下去。
“情况紧急,事态有变。”凤御北拍拍他的手臂,想挣开裴拜野的手继续向前走。
“什么变?”裴拜野心头一紧,以为是他不在的时候陛下又遭遇了什么。
凤御北不说话,只眼神不动看着裴拜野。
倏忽地,一阵暖香袭来,裴拜野的唇贴上两片柔软。
片刻后,他得到了含着笑意的冷冰冰的六个大字。
“后宫不得干政。”
“……”
见裴拜野面上泛起受打击的情绪,凤御北脸上扬起今晚第一抹真心实意的笑,改口道,“外面好冷,回去告诉你。”
此时,裴拜野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陛下调戏了。
能明确感觉到,凤御北也把不要脸和耍流氓这一套运用得越发得心应手了。
可惜,有个词叫乐极生悲,还有个词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陛下还没来得及收起脸上的笑,就感受到屁股被人重重拍了一巴掌,还没等他发怒,下一刻就脚下倒转悬空。
裴拜野脱下外衫,把他从头到尾一裹,就这么又被强制抱到怀中……
“放朕下来,成何体统!”凤御北急得控制不住地去掐裴拜野的手臂。结果这人手臂梆梆硬,根本就捏不动。反倒把陛下自己气得脸色青白。
“不是说冷吗?好好待着。”裴拜野把凤御北在怀中掂了掂,随后翻侧身,让人的脸贴着自己胸膛,“若是陛下还觉得冷,可以钻进臣衣服里避寒。”
“……”
“朕可以着人去取衣物。”凤御北尽量平息语气。
“多麻烦,反正没几步就到寝殿了。”裴拜野固执的时候,谁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既然没多远,那你放朕下来自己走。”凤御北继续争取。
“不行,还有一段路呢,小心风寒受凉。”裴拜野就像是瞬间忘记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不是说最讨厌吃太医院的苦药吗?”
“乖点,别闹。”
“……”
凤御北并不是刻意防着裴拜野,实在是他也没想到赵氏父子会来得这么突然。
就在晌午,他又收到潜伏在南蛮的暗卫送来的情报。
此次南蛮出兵阵仗空前地大,据说因为是联盟中出了个奇才,一个用兵如神的军师。
此人最初在部落中展露头角后,接连指挥军队吞并了同属南盟他国的四五座城池,一时间名声大噪,其余小国纷纷求和。
此人倒是颇有想法,打出威望后并未继续扩张,而是重拾建立起了破裂几十年的南联盟,让一盘散沙重新聚集起来。
当然,此人聚集散沙的目的也不是自立为王。这些部族,这群人,聚集的最初目的向来都只有一个——攻下鸾凤。
“一个军师?”裴拜野掂了掂怀中人,忽视一路上投来的诧异目光,稳步抱着凤御北跨入寝殿门。
“嗯。”凤御北吸吸鼻子,把整张脸紧紧贴着的裴拜野的前襟。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闷闷涨涨的,可能是不习惯被抱着走的缘故。
“是不是受凉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裴拜野一下就听出了凤御北的声音不对劲,也顾不上什么南蛮,连忙关切问道。
“没有,朕没事。”凤御北半闭着眼摇摇头,他闻到了寝殿中常年所燃香的味道,知道已经回到寝宫,“放我到床上。”
裴拜野小心地把怀中人放到床榻上,掌心覆盖上凤御北的额头,是被夜风吹过的,凉凉的温度。
裴拜野也没有太多照顾人的经验,不敢妄下论断,正想叫人去请太医来看看,就恰巧王公公端了太医院的药膳进来。
是他昨晚吩咐的,让晌午和入夜各送一次来,是预防凤御北那夜泅水着了凉。
“太医院的人送来时,陛下和大人都不在寝殿,奴才就让人去小厨房温着了。”王公公解释道,说着,又担忧地看了一眼躺在榻上不愿意睁眼的凤御北,“大人,陛下可是有什么不适?”
裴拜野抱着凤御北走回来的事不消片刻就了整座皇宫,王公公作为太监首领自然知晓。
相比于小宫女小太监们啧啧称赞的所谓帝后情义,王公公首先想到的是不会是凤御北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吧?
事实证明,王公公和裴拜野的担忧都没有错。
凤御北得了风寒,生病了。
明明今早请平安脉的时候,太医还信誓旦旦地说无事,只开了副寻常强身健体的方子,还被凤御北趁人不备就把苦药汤给浇了花。
陛下自以为做得隐蔽,实际上被用云游模式摸鱼上班的裴拜野看了个清清楚楚。
不过反正太医说陛下身体安康,他也就没打算戳穿凤御北。
“这,这,陛下圣体的确受了凉,但好在发现及时,臣这就去开方子煎药。”太医院院首跪在榻边战战兢兢。
他敢保证,今早自己绝对没有误诊!那时候凤御北的脉象平和强健,其实就连强身健体的方子都开得多余。
可怎么到了晚上,陛下的脉象就急转直下了呢?
他虽疑惑,却不敢求饶,只能趁着面前这位手握大权的首辅兼皇后还没反应过来要追责,抓紧时间机会弥补过失。
裴拜野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知道凤御北的风寒大概率是今夜从暗牢中出来时衣着单薄受夜风导致的,昨夜泅水受凉应该只是个引子,若无今夜凉风,本该喝两日药膳就足够的。
因此并没有怪罪太医院的打算。
想来他把凤御北抱起来的时候,陛下就已经感到身子不适了。
否则按照凤御北的能力,上次能卸掉他的手腕挣脱开自己的肩膀,这次大可以卸掉他肩膀挣脱开怀抱。
反正陛下向来就是个小没良心的。
裴拜野看着凤御北一张一合的唇,神游天外地想着。
“热,放开朕,好热……”凤御北的病来得极快,不过片刻脸上就散开红晕。
裴拜野搁在凤御北脖颈间测温度的手,能明显感觉到陛下吐出的呼吸也变得滚烫。
或许是裴拜野的手够凉,凤御北嘴上说着放开,自己却诚实地抱住了裴拜野的手掌。
但舒服温凉的手掌搁在脖颈间还不够,凤御北迷迷糊糊地把手掌往上抬,直抬到脸侧才满意地蹭了蹭安生下来。
凤御北难得这么主动,主动得裴拜野立马放下小没良心的内心吐槽,把另一只手也体贴地贴上陛下的另半边脸颊。
生病的时候倒是乖得不得了。
“那个,大人,陛下病中,益静养为好。”
眼看裴拜野和凤御北越贴越近,再贴下去俩人都要挨在一起,王公公简直没眼看,忍不住出声阻止。
说着,王公公还看了一眼旁边随着一起跪的张院首,示意这人赶紧开口一同劝阻。
结果张院首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颤颤巍巍地收拾着自己的医药箱。
笑话。
他都七十四了,再过一年就能从太医院请退,得黄金百两,衣锦还乡。让他不知死活地去触当今最受宠的裴后的霉头,他又不是老寿星吞毒药嫌命长。
当然,张院首不理会王公公的劝告,裴拜野也没在意。
他贴近凤御北不是趁陛下之位危占人便宜,他是想试试陛下的额头温度。
干燥轻柔的唇贴上凤御北的额头,不带任何情欲或旖旎意味。
裴拜野记得,小时候他发烧生病之时,母亲也是这样做的。
“嗯,唔。”凤御北像是被很好地安抚到,舒服得直哼哼。
“熬药动作快些,早点用过药,好让陛下早些休息。”裴拜野在凤御北额上贴了一会儿,把陛下安抚到呼吸平稳才起身吩咐。
“还有,后三日早朝罢朝。”对张院首吩咐完,裴拜野又继续对王公公安排,“让他们有大事就递折子到万乾殿,无关紧要之事不要来打扰陛下休息。”
“每日下午,将递到万乾殿的折子送到本官面前,需要陛下的亲自审阅的我自会转交给陛下。”
“御膳房的菜式换些清淡的,大油大荤的都裁撤下去,免得陛下沾染上引得不适。”
“还有,花房近两日送来的花不要香味太浓郁的,换些颜色鲜艳好看的就好。”
“近几日入殿内服侍的人,若是从外面进来的,先在殿内呆个半盏茶的时辰,待身上冷意散去再入殿。”
……
裴拜野一句一句安排得颇有条理。
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前些年自己开公司时候,要统筹的事比这还多、还细致、还繁琐,而今是为了凤御北养病,自然更要处处留心。
倒是刚刚还在出声阻止的王公公,听这一番安排听得忍不住惊讶,哪怕是从小当做皇妃培养的世家女,能做到的最好情况也不过如此。
他知道陛下还是挺满意裴大人这个皇后的,当然从政绩上来说,裴大人自然无可挑剔。
但从日常生的活服侍方面来说,你能指望一个同样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做什么呢?尤其是裴拜野先前想出来的,还都是给凤御北逗闷子的招儿,情趣倒是可以,生活上照顾人还是差了些。
王公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自己这么大的年纪总有要走的一天,但陛下身边总得有个能细心照顾的可心人儿啊,奴才们再尽心尽力,终究是不如夫妻的。
直到方才,裴拜野不仅安排了朝中政事,还把各样的细节也都注意安排吩咐到。
这就很难得了。
是他眼界太窄,误会了裴大人。
直到裴拜野最后一句吩咐出口。
“此处由我陪着陛下,其余人,无召不得入殿。”
王公公才收拾好的表情又一次破碎,正想说什么,就见凤御北像是从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凤御北的动作定在原地。
“啵——”
陛下主动勾上裴拜野的脖子,脸对着脸,唇贴着唇,极其响亮的一声。
不止定住了王公公,也定住了正趁人不备、准备悄悄溜出寝殿的张院首,甚至就连当事人裴拜野都愣在原处。
“唔,不好吃。”凤御北嘟囔一句,嫌弃一般地咬了口裴拜野的下唇瓣,又整个人躺回到软枕上。
“好、吃?”裴拜野在抵住凤御北的额头的同时,没忘了分几秒钟眼神给王公公和张院首,意思很明确:滚。
两个人精不用裴拜野指示,也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逃出门去。
“不好吃。”凤御北的意识肯定是不清醒的,继续摇着头。
“那什么好吃?”裴拜野双臂撑在凤御北身侧,身体将陛下笼罩住,他觉得自己快要变得和凤御北一样滚烫了。
凤御北挪动着身体,他分不清眼下的情况,也忘记了此时身处何地,他只是追逐本能地去寻找凉凉的东西贴上去。
终于,迷迷糊糊间,陛下找到了一个很粗的,足够凉的东西。
于是整个上半身都忍不住贴上去。
“这个,好吃,凉的。”凤御北张开嘴,一口咬上去。
梆梆硬,咬不动。
于是只能委屈地又咬一口,可惜实在没什么力气,只能放弃。
这时候,却又有什么其他东西递到舌尖上。水润润的,凉凉的。
舔一口,再舔一口。
此刻,裴拜野终于被招惹得的眼睛泛红。
他看着埋在自己臂弯里,小猫舔水一样,小口小口地用舌尖舔舐自己蘸了水的手指的凤御北,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陛下那系统认证9999+的魅力值。
所以,到底是谁说这玩意儿对玩家没用的?!——
作者有话说:谁说陛下的魅力值对玩家没用的,这东西可太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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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陛下生病了(2)
大约是没什么力气,凤御北就着裴拜野的手指舔了点水就又躺着不动了。
裴拜野看着床边还剩下大半碗的糖水,伸手摸上凤御北愈发滚烫的额头,人生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他记得有人列举过什么人生最孤独的十件事,其中之一是一个人进手术室。在国外读书时候,裴拜野就曾经历过,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他似乎体会到了那种思维被掏干净的空洞感觉。
才短短一盏茶时间,凤御北就从活蹦乱跳到如今躺在床上只会喃喃低语,高热甚至烧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嘴唇更是干裂苍白,只能微微翕动。
“乖。”
裴拜野小心地把凤御北从床上揽起来,调试了个最舒服的角度,让他的脑袋仰躺在自己大腿上。
陛下如墨般的长发铺开在裴拜野的腿间,因为发热生病的缘故,墨发间、脖颈间、额头上都渗出细细密密的汗,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烛火摇晃下看的不太清楚。
往下去,漂亮至极的脸蛋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脖颈处白皙的皮肤随着呼吸起伏,喉结也不住滑动,像是急切地想要说什么。
如果不是向下撇的唇角显露出身体的主人此时正难受着,反倒像是在勾着人似的。
裴拜野愣愣地盯着凤御北密而长的眼睫看,鸦羽似的轻轻扑扇,却始终没有要睁眼的迹象。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凤御北软似无骨的手仍旧在扑棱着,不慎把搁在床沿边,放糖水的碗拨到了地上。
“咔嚓——”一声,白瓷落在玉石地面上的脆响。
明明是始作俑者,凤御北反倒被这声音吓得浑身一瑟缩,委屈极了。
裴拜野连忙把人抱得更紧一些。
“乖,很快了,太医已经下去熬药,喝过药我们就不难受了。”裴拜野弯腰贴近凤御北的耳畔轻哄着,还安抚一般拍了拍陛下的脊背。
“不,不要……药,毒……”凤御北耍小孩子脾气一样,轻声嘟囔,手也推拒似的贴上裴拜野的的脸颊。
“不会有毒的,乖,放心。”裴拜野语调依旧温柔,但却顺从凤御北的心意,稍稍离得陛下远了些。
想起凤御北在这座皇宫的生活经历,裴拜野几乎立马就能猜到他家陛下曾经经历过什么。
“别走,怕。”察觉到声音的主人远离,凤御北又立马反悔,讨好似的扯住裴拜野的衣襟,直到人又离得自己如先前一般近才满意。
“不怕,有我在,清安什么都不用怕。”裴拜野用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道,宣誓一般。
“怕,杀不掉,杀不死……”凤御北大约是没听见裴拜野的话,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身体又开始微微颤抖。
不是生病难受的那种,是惊惧与害怕。
裴拜野能明显感觉到,凤御北在恐惧着什么。
“怕什么?”裴拜野觉得愧疚,这些日子他一直都陪在凤御北身边,却一点没发现他家陛下真正惧怕过什么。
哪怕是那日接二连三而来的刺客,凤御北都不曾在意。
连生死都置之度外的陛下,又会有什么害怕的呢?
结果当裴拜野凑近凤御北微动的嘴唇时,却听到了一个他怎么都没想到的名字——
赵金宝。
饶是凤御北已经生病,在他潜意识里惧怕的人竟然是赵金宝?
“没关系,我去帮清安除掉赵金宝。”裴拜野为了哄生病的陛下,毫不犹豫地就要把同为玩家的赵金宝给卖了。
《谋反》并不鼓励玩家自相残杀,至少那种走路上给人来一刀的杀法肯定是不行的,系统不会判定杀死成功。
说到底这毕竟是个权谋游戏,又不是真人实景PVP。背后两刀就能解决事件的处理方法,太违背权谋游戏的美感了。
当然,虽然游戏本质不鼓励玩家相杀,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比如像裴拜野一样,设圈套利用北敬王的手除去阮明慎这样的方法,是被系统承认的。
对游戏老手裴大佬而言,再用同样的计谋除去赵金宝也完全可行,只不过赵金宝同样作为老玩家,肯定不会像阮明慎那样轻易就上当。
而且,说起来裴拜野现在就把赵金宝除掉益处不大,没了赵金宝,那必然只会留下李古德一人独大,到时候没了这两人相争,裴大佬想从中间斡旋获得什么利益,想必要比上个赛季更加麻烦。
但……
谁让这赛季赵金宝非要挡了他家陛下的眼呢?
还特别巧合,是他家陛下在生病时仍旧“心心念念”的人。
“杀不掉,杀不掉……”这次凤御北倒是听到了裴拜野的话,但却颤抖得更厉害了。
“杀不掉?”裴拜野一边顺着凤御北汗津津的脊背安抚他的情绪,一边思忖凤御北话中的意思。
难道凤御北派人暗杀过赵金宝?
想到这一层,裴拜野眸子暗了暗,刚刚还在纠结的事情瞬间就全都想通了。
他甚至明白了,为何他家陛下要把天下统兵大元帅的头衔再一次挂给赵金宝。
裴拜野又看了一眼怀中烧得迷迷糊糊,又开始抱着自己手指舔舐的凤御北,心有余悸地点开赵金宝的主页面板。
赵大将军估计是被凤御北今晚这一出吓得不轻,此时头像已经灰下去显示离线。不过这并不妨碍裴拜野去查他的谋逆值:
55%!
果不其然,已经超过了一半。
怪不得凤御北说他杀不掉赵金宝。
对于大部分玩家而言,《谋反》中的谋逆值这东西,除了显示玩家游戏进度和物资收集程度外毫无用处。
但当谋逆值一旦超过50%,也就是一半,那么就会触发一个类似「丹书铁券」的效果buff,即暴君无法在没有正当且公开理由的前提下,对该玩家进行铲除。
也就是说,当谋逆值超过50%,即便是凤御北要杀人,也必须走剧情、做圈套、斗智谋。
暗杀什么的,都会被系统制造的各种意外阻拦,不会成功。
相当于是无良制作组被玩家骂出来的一点良心,至少不至于出现辛辛苦苦推进度大半年,好不容易快成功了,结果哪日暴君随手一指就丧了命全白干的情况。
这不是危言耸听,某一个赛季那暴君的性格就是如此精神病,每天上朝都和上俄罗斯转盘似的。
不需要理由,不需要律法,甚至都不用开口说话,刀斧枪剑戟,选中哪个用哪个,文臣武将官,死了哪个算哪个。
完全没有规矩地杀人,就像是取乐一样。
那一年制作组因为这个过于随机的设定被告到消协相关部门,约谈整改后,就加了一定数值保底的前提下,不会出现非剧情杀的情节。
怪不得凤御北会觉得赵金宝可怕。
也怪不得凤御北最终决定,要让赵金宝参与到南蛮之战中去。
他家陛下虽然不知道什么系统,什么设定,但帝王心术这种东西,作为一个天生的皇帝,凤御北能想到的就是要比他们更多。
当发现了自己的人无法以暗杀手段除去赵金宝后,凤御北几乎是立马就转变了思路,要把赵金宝交到南蛮那群人的手里去送死。
也许一开始陛下还没有想到这一层,但当他听说南蛮联盟出了个极厉害的、战无不胜的,却又阴狠毒辣的军师之时,一个计划几乎是瞬间就在他脑中成型。
战场上,刀剑无眼,谁又能说得准呢?
而这一计划还有一大妙处,那就是无论谁赢,对凤御北而言都不算是一件彻彻底底的坏事。
维护边疆安宁和铲除朝中逆贼都是陛下的职责所在。
当然,如果能一箭双雕那就更好了。
凤御北在意识恍惚间仍旧嘟囔着赵金宝,即便知道这是陛下动了杀机的意思,裴拜野还是忍不住地有些不舒服。
为什么凤御北在这时候,就不能满心满眼地想着他呢?
还想那些个不怀好意的逆贼做什么?
正当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所想,王公公的声音适时在殿门外响起,“大人,药好了。”
虽然觉得这位皇后无理取闹又霸道至极,但皇后毕竟是皇后,如今陛下昏迷着,裴拜野金口玉言说的话就是旨意:无召不得随意入殿,那他此刻就没有资格踏入殿门。
“端进来。”裴拜野此时当然不能离开凤御北,陛下好不容易在他怀里安然平静了些,但手臂却环着裴拜野的,明显一副不愿让人离开的样子。
“大人,这是药,这是糖桂花。”王公公作为侍候凤御北多年的人,一些该有的小细节都成了习惯。
裴拜野用勺子舀起一口苦黑的药汁试了试温度确定不会太凉或太烫后,才让王公公把药放在榻边,凤御北手臂碰不到的地方。
免得这碗又不懂事地掉到地上吓到陛下。
“去找个碗弄些白水,温的。”裴拜野看着膏状的糖桂花,皱眉道。
“是。”王公公不敢多问,让小宫娥去取来一碗晾好的白水。
“下去吧,这里有我就好。”
“是。”
王公公关门时,不放心地又看一眼榻上的凤御北,此刻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裴拜野膝头,像是睡着了一般。
以往这种时候,都是他随侍在陛下身侧照拂,如今陛下成了家,虽然……但看裴大人满心满眼都是陛下的样子,也不失为一段好姻缘。
王公公看过太多这皇宫里的勾心斗角,有妃嫔之间的,有皇子之间的,也有夫妻之间的。
天家之情从来都是这样,利益里掺杂了一丁点真心就已经算不错了,甚至大部分时候,那点真心还被拿来换作利益。
一开始知道凤御北要同裴拜野成亲时,王公公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位裴大人定然图谋不轨!
他和那些只顾着讨论这事儿是否合世俗伦常的人不一样,他在乎的只有自小看着长大的凤御北。
裴大人他也知道,科举时下凡的鸾凤文曲星,官场上政绩出挑的才俊,百姓口中为国为民的父母官。
这样的人,想娶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甚至他就算想娶哪家的小公子,都没准会有人能答应。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居然会答应委曲求全地来给陛下做后妃?
而且还是情深不寿,不在乎名分地位,只为留在凤御北身边的那种。
可若真是如此用情至深,以往却怎么一点都没听这人提起过?
而这样的怀疑他也同凤御北提起过,陛下只说了声自有定夺便没再多言。
王公公只能紧绷着神经,眼看着凤御北下了立裴拜野为后的诏书,眼看着凤御北追随裴拜野去了北地,眼看着凤御北同裴拜野大婚成亲……
王公公这样的,在宫中熬过大半辈子的人精,最是容易分辨出人心里头是鬼是神。
虽然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但还好,还好,裴大人对陛下至少是真心实意地心疼紧张。
裴拜野不知道王公公此时心头翻涌起的万千情绪,他正在和死活都不愿意张嘴喝药的凤御北作斗争。
陛下的嘴不仅挑食忌口的时候管用,对苦兮兮的药更是灵验无比。
裴拜野才刚拿起药舀了一勺,凤御北刚刚还微微张开的唇立马紧紧闭了起来。
起初裴拜野还以为是巧合,把勺子凑近凤御北的嘴边哄着:“清安乖,张嘴,我们就喝这一口好不好?”
哪成想,裴拜野此话一出,凤御北的嘴抿得更紧了。
他丝毫不知道,新婚夜自己在床上说话不算话的“优良表现”,已经让凤御北的内心深处产生了抵触。
就这话,和那晚说了无数遍的“最后一次”简直连语气都分毫不差。
陛下只是现在烧得昏昏沉沉,又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上这个当。
丝毫没意识到问题所在的裴拜野还在用着同样的招式,自然一点效用都不会有。
意识到凤御北能听见自己的话,并且就是故意不愿张嘴,裴拜野不由得又急又气。
人都要烧傻了,还不愿意吃药,这不明摆着的小孩心性。
虽然如此,面对陛下,裴拜野依旧说不出一句重话,只能认命地握着人柔软滚烫的手捏了捏,继续哄道:“我试过了,不苦的,特别甜,不骗你。”
凤御北依旧不肯张嘴,甚至还有要挣脱出手来,欲把裴拜野递到嘴边的勺子拍掉的意图。
“凤清安!”
裴拜野压低了声音,他觉得眼下就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棘手、最无解的情况。
小时候弟妹也曾经闹着哭着不肯好好吃药,闹到最后裴拜野毫不留情地一人揍了一顿,最后两人攀比着比谁吃得快。
但他过往的经验面对上凤御北就显得毫无可行性。
别说碰一下凤御北,如果陛下揍他一顿就能好好吃药,那裴拜野也是情愿的。
可惜,陛下并不不打算揍他,更不打算乖乖吃药。
无奈之下,裴拜野只好先给凤御北尝点甜头,至少得让人愿意把嘴张开。
他把糖桂花舀了一勺子放到白水中融化,舀了一勺确定不会过于甜腻后才递到凤御北唇边。
“我们不吃药了,喝点水好不好?”
陛下这次倒是很好说话,很快嘴巴就张开一条缝,把勺子里的糖桂花水吞咽下去。
裴拜野见有效,趁着凤御北张嘴,连忙舀了一勺药伸到陛下口中——
“咳咳——咳——”他没想到凤御北对药的反应这么大,才刚刚进到口中,就又咳又吐地把好容易才喝进去药全数吐了出来。
“我不吃,骗子……裴拜野……骗人……”
凤御北委屈极了,明明上一口还是甜的糖水,下一口就是又苦又难闻的药。
裴拜野是想用药苦死他吗?!
听到凤御北口中吐出来自己的名字,裴拜野一愣怔。
他还以为陛下烧得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此时在身边的是谁,看来人也没有太傻,至少还清醒地知道看人下菜碟。
凤御北就是知道此时是裴拜野陪着他,所以才依着自己的想法肆无忌惮地闹脾气。
如果是以往一样的王公公,他哪怕烧得再厉害,脑子再糊涂,也肯定要咬着牙把药喝了,他不能任由群臣争吵而无动于衷,任由朝政堆积而无人处理,任由自己有随意病倒养病的权利。
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裴拜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处理好吧。
所以凤御北这次就是不想吃药,就是不想那么快好起来。
小时候,只要他一生病,母后就会日夜陪在他身边,不用去上学堂也能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递到眼前。父皇处理过朝政就会第一时间赶来陪他,给他扎秋千,陪他游花园,还答应等他病好了就挑个好日子带他去巡游天下。
总之,那时候的凤御北其实是盼着生病的。
生病多好啊,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无论他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父皇和母后都会满足。
他要天上的星月,父皇就真的让人在太子宫殿外凿了一池弯月形状的湖,只要凤御北一出寝殿门,就能看到满天的星星和月亮。
只是可惜,那一池湖水因为源头供水不足,已经干涸了很多年。
其实裴拜野是不一样的,凤御北知道,即便自己好起来,裴拜野也会照旧对他。
他想从裴拜野这里得到什么,并不需要依靠生病。
但是……这人真的太可恶了!
居然把糖水和药混在一起就妄图骗自己喝下去!
本来凤御北都觉得自己太任性,想要乖乖张嘴了,结果裴拜野下一勺灌到他嘴巴里的居然是兑了糖桂花的苦药。
不仅如此,正当陛下气鼓鼓地想往出吐的时候,一条柔软的舌头也随之伸到他的口中搅动。
凤御北被亲得呼吸紊乱,喉咙不自觉地开始吞咽,总算是吃进去今天第一口药。
裴拜野确定凤御北不可能再能把药吐出来后,才堪堪分开两人的唇,因为发烧的缘故,凤御北的口腔温热,就像他曾经看过的描写一样,是很好亲的。
但裴拜野没多留恋,就又趁着陛下被亲得脑袋犯懵张开着嘴,又舀了一勺药送进去。
凤御北属于事教人一次就能学会的,这次立马闭嘴含了药吞下去。
生怕裴拜野再来一次刚刚强制送药的方法。
其实陛下想多了,裴拜野虽然算不上正人君子,但趁人之危的事也不屑于做。
尤其是凤御北此时病着,他曾经在学习资料上见过不少类似情况的描写,否则也不会想到用吻渡药的方法,但这些资料后面写的东西……
他知道,凤御北就算清醒的时候都不愿意,更何况是病着,所以他能借鉴的也就到此为止。
他不愿意违拗凤御北的意愿。
那一吻过后,让裴拜野头疼不已的喂药之事终于变得轻松。
一碗药很快见底,裴拜野又拿起糖桂花水。
凤御北摇了摇头,正当裴拜野疑惑之时,他的嘴巴突然被撬开。
陛下学着裴拜野的动作,有些生涩地搅动他的舌头,成功把留在口中的最后一口苦药强行渡到了裴拜野喉咙里。
“苦吗?”报复成功的语气。
“甜的。”无比认真的回答——
作者有话说:其实在最初,裴拜野是有一定daddy属性的攻来着~
无论陛下做什么事,有多让首辅大人头疼发疯,他都守得住根本的底线:即一切以陛下的意愿为准。
感恩吧,如果没守住,以后的火葬场至少要多加50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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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陛下生病了(3)
翌日午时
裴拜野是被人一脚踢醒的。
凤御北在外面日头刚出来时候就醒了过来。
只是那时候脑袋懵懵的似有千斤重,所以陛下并没有动弹,只平静了呼吸,阖眼躺在裴拜野怀中闭目养神。
只是这神越养越无法静下心来。
记起来了。
关于昨夜发生的一切,陛下全都记起来了。
凤御北的记忆打从暗牢中出来后,被裴拜野抱起时就开始断续,估计是那时候他就已经病了。
昨夜的事,只中间几个片段他有些印象,但都不深,却都足够让陛下面红耳赤地想要一直装聋作哑下去。
如今,意识清醒过后,全部的记忆一齐涌上心头——甚至凤御北最先回忆起的,是同裴拜野的那两个亲吻。
其中一个还是他主动的!
可能是他发热嘴巴也烫的缘故,他居然觉得这人的嘴巴凉丝丝的,亲起来特别舒服。
如果不是体力不支加上意识模糊,没准他还会想要再来一次。
然后,陛下最不愿回忆起来的,就是他同裴拜野在床上斗争的场景。
不是那种斗争,是为了一床锦被。
那时候应该很晚了,饶是吃过药凤御北也浑身发烫,夏日凉薄的锦被盖在身上他依旧觉得热,裴拜野只得认命地替凤御北脱下寝衣。
可还是热,从身体里面散发出来的热,于是光溜溜着身子的陛下开始有规律地踢被子。
裴拜野就躺在他身侧,正因为他的病无法合眼,哪怕侥幸眯着一会儿,也都睡得不踏实。
所以,二人就很完美地形成了一个“被热醒,踢被子,被惊醒,盖被子”的四重闭环。
最后,是凤御北实在没力气继续和锦被与裴拜野作斗争,才不得不认命地乖乖裹着被子睡下。
这也是裴首辅今日难得晚起的原因。
为了防止凤御北继续做出其他伤害自己身体的事,裴拜野给凤御北盖好被子后,硬生生熬到陛下安然睡着才合上眼。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起来。
凤御北越是复盘昨夜种种,越是觉得没脸面对窗外升起的太阳……他甚至想过,要不还是干脆找太医院要些蒙汗药继续睡吧。
凤御北躺在床上,边摸索自己被褪下的寝衣边分心地想。
于是,就在一心二用的陛下伸手去取那件离他远一些的裘裤时,不小心脚一伸——
就踢到了裴拜野的大腿根位置。
男人的本能反应让裴拜野的清醒几乎没有过渡时间,凤御北都还没意识到自己踢了哪儿的时候,就被人抓住到了“罪魁祸脚”。
“清安,即便要报复,也不能踢这儿吧。”
裴拜野刚从深眠中苏醒,声音带着起床时独有的低沉沙哑,明明是被惊醒的,嘴角却绷不住地勾起一抹笑,“清安即便不为我考虑,也得为自己日后考虑考虑吧。”
“和我有什么关系?”凤御北一头雾水,搞不懂裴拜野在想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小心碰到的地方对男人来说很重要,但那也是对裴拜野而言,和他有什么关系?!况且,裴拜野这不是好好的没事儿吗?
“你以后就知道了。”裴拜野打了个哈欠,明显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现在给凤御北解释太多也没用,空口白牙、口说无凭,迟早还是得知行合一,带着陛下一起操练才行。
“还难受吗?”裴拜野说着,手盖上凤御北的额头,高热已经褪去,现在陛下额头微凉,还有些断续渗出的冷汗。
“好多了。”凤御北也想起来,无论怎么说昨晚都是裴拜野在照顾自己。
所以陛下有问必答,态度良好。
“嗯,太医的方子是一日两副药,估计早晨看你没醒就没送来,待会儿用过午膳要记得吃药。”裴拜野就多嘴说,反正他是肯定会盯着凤御北吃下去的。
“嗯。”意识清醒的凤御北当然不会使小性子,即便不愿意吃药,也不会在脸上写出来。
大不了就趁着裴拜野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药倒掉。
反正以前他也这么干过,不都身强体健地扛过来了?
陛下还不知道,自己的小九九早都被裴拜野看透。
昨夜,趁着和踢被子的陛下“过招儿”之时,裴拜野翻了不少有关古代医学的杂志期刊。
本来是想着看能不能找出些可行的方法,帮助凤御北舒缓病痛。结果,令他印象最深刻的,却是根据研究和文献和表明:在古代,风寒感冒的致死率奇高不下!
一句话就把裴拜野看得心脏狠狠一缩,下一次给凤御北裹入锦被的时候,包裹“鸡肉卷”的手劲又大了三分。
最后,他还是不放心地把裹成卷的凤御北又塞进自己被子里箍住,才终于能安心睡下。
也不怪陛下晨起时动弹不得。
“要传午膳吗?”裴拜野估摸着凤御北也该饿了,三两下换好衣物从床榻上起来,给坐在床沿边的凤御北整了整衣领。
“不,要先去沐浴。”凤御北摇头拒绝。
他现在身上汗湿又黏糊,如果不去沐浴,他都觉得自己是只掉进糖桂花里的小虫。
“不行,会受凉。”裴拜野否决。
哪有刚出了一身热汗就去沐浴的道理?
“……”
凤御北这样的身份地位,向来说一不二。裴拜野的一句毫不犹豫的反驳直把陛下回懵了,他莫不是还在梦里?
“先用膳,用膳过后吃药,等太医来看过说病好了再去沐浴。”裴拜野说着,去打开寝殿门叫人传膳。
小宫娥们一溜烟儿地进来,把几样清淡可口的饭菜一一摆在床榻上支着的桌上,又一溜烟儿地退下。
裴拜野是想着凤御北刚发过烧身子上酸软无力,才特意将一张矮几放到床上,方便陛下用膳。
结果凤御北根本就不领情。
在裴拜野拒绝了他要沐浴的要求过后,环视殿内一周发现没人,凤御北就知道自己这是因为生病被“架空”了。
现在如果裴拜野不允许他去沐浴,那他还真就无法前往。
于是,被架空的陛下在小宫娥走后,看都没看那些精致的菜式一眼,整个人把被子一裹,骨碌碌滚回了床榻最里面。
只留一个虾米似的背影表达自己的不满与抗议。
“是菜式不合口味吗?”裴拜野看着桌上菜色,明明他都是按照凤御北喜好挑选的,按理说不应该啊。
陛下躺着不语,偷偷咽了咽口水。
当然合口味,他都闻到香味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但是,陛下深知“不斗争就不会拥有权利”的道理。
如果他现在就屈服了,那裴拜野肯定会进一步把控他,他就真成了个傀儡皇帝了,至少在生病的这段时间是这样!
“总要吃两口病才能好得快些。”裴拜野往小碗里挑着各色菜都夹了一筷子,好脾气地半跪在凤御北身后,“不是不愿吃药吗?病好起来就不用吃了。”
“我要沐浴,沐浴过后才用膳。”凤御北终于出声,看样子裴拜野根本没弄懂他反抗的重点!只能英明神武的陛下亲口提出来了。
“哦,”裴拜野恍然大悟的语气,合着凤御北这是把绝食当手段在提要求。
“不行。”斩钉截铁的一句话。
裴拜野铁石心肠,少沐浴一次又不会出什么事,万一惹了寒气加重病情,搁现在的医疗条件,即便不死,余生也只能抱着药罐子过活。
况且,凤御北身上香香的,就连昨夜汗津津的一身,闻起来都是清幽的冷香味儿,裴拜野就更不明白他为何定要把自己过一遍水。
“你——”
凤御北没想到自己这么明确的要求还会被拒绝,差点张口就要斥责。
但看裴拜野的神色,摆明了一副不怕挨骂的模样,只能暗自咬了咬牙。
“朕不饿,你自己吃吧。”凤御北本来是装的,现在是真的被裴拜野惹恼了,此时正一肚子气自然不饿。
但偏偏这时候,他的肚子不自觉地“咕咕”叫了一声,羞得陛下恨不得往自己脑袋上再蒙上三层被子。
“不饿?”裴拜野笑道。
“不饿,朕才不要食嗟来之食!”
凤御北气得都搞错了主体,明明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行。”
“凤清安,你好样的。”
裴拜野当然更不饿,他体力条满得很,昨日又没什么大事几乎没消耗,于是干脆利落地一声应答。
随后,凤御北就听到碗筷当啷的声音,以及矮桌似乎被搬下了床。
可自己还都一口膳也没用上。
又饿,又急,又气,又委屈。
凤御北现在恨不得叫人把裴拜野扔去冷宫关禁闭!
必须是那种宫里传闻闹鬼的,小宫女太监们走路的避开的,据说吊死过百八十个人的最深处最凄凉冷的宫!
还不许他带好的衣服被子进去,就只能睡硬床板,穿破衣服!
也不许人给他送好吃的饭,不许自己出钱补贴,就只能吃残羹冷炙!
最后,当然也不准任何人前去探望,不许人和他说话,不许人在旁伺候,当然自己更是此生也绝不会再同他见面……
“转过来。”
正当陛下越想裴拜野的惨状越美滋滋的时候,就听到故事主人公的一道无奈声音。
好啊你个裴拜野,都要进冷宫了,居然还敢命令朕?!
凤御北围在被子卷里,骨碌着侧身躺过来,裴拜野看他听话,满意点点头。
“干什么?”凤御北没好语气。
“干……你。”
裴拜野这话低得像是要吞入喉咙中,凤御北根本没听清,但后面半句他听清了,“祖宗,你不是说要沐浴吗?”
“嗯。”凤御北不喜欢祖宗这称呼,把他叫得好像有多大年龄一样。
“我刚去打了水,用巾帕给你擦擦身子,就当沐浴过了,可好?”裴拜野说着,从铜盆中捞出巾帕甩了甩拧干,“别裹着了,一会儿出一身的汗你又嫌弃。”
无奈至极的语气。
裴拜野发现他对凤御北的底线实在太低,他明明收拾碗筷的时候还被凤御北气得不轻,结果一搬桌子心就立马软下来。
陛下只是想舒服干爽一些,又没有做错什么,怎么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呢?
凤御北穿着裘裤,脱掉上衣裸露着脊背,乖乖趴在床上等裴拜野为他擦拭身子。
温热的巾帕以轻柔的力道拂过白皙的脊背,裴拜野根本不敢用力,凤御北的皮肤容易泛红,稍微用力些就好像被人欺负了似的。
当然,他不是怕别人嚼舌根,主要是怕自己忍不住。
所幸凤御北的要求也只是擦干净汗就好,所以二人一直沉默着。
直到裴拜野擦完了后背。
“你要做什么?!”一声惊呼。
凤御北本来半眯着眼享受着首辅大人的贴心服侍,结果却突然被人勾着膝弯和脖子抱起来翻了个个,变成仰躺着。
“擦前面。”语调平直无波的回答。
在凤御北惊呼前,裴拜野是完全没有任何其他心思的,擦完后面擦前面不是很正常的吗?
烙饼还得掐着时间翻面烙才好吃呢,哪有洗澡只洗后背的?
裴拜野的手带着帕子,从下颌一直到脖颈,再到喉结,最后到胸前。
凤御北的胸当然一马平川,唯独立着的两点,每次巾帕扫过都会惹得陛下轻轻一瑟缩。
而裴拜野呢,就像手抬不起来似的,每次都要擦过那两点。
凤御北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偏偏他也没有足够的底气去怪罪裴拜野,因为每每瑟缩,他脑子里都会闪过一些换了脸的小话本,单是想象就让陛下无地自容。
所幸,前面也擦得很快。
裴拜野捡起寝衣替凤御北穿上,又把人上身的被子搭住身子,掀开下身部分的被子。
“我要脱了。”裴拜野抓着凤御北的裘裤裤脚,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在干正经事,但他语气却坚定无比。
“嗯。”凤御北小声回应一句,就任由裴拜野褪去他的裘裤。
“草。”裴拜野极轻极轻的一句,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感叹。
新婚夜二人早就把该看的都看过了,甚至该上手的也都上了。
但是那时候有婚典的旖旎氛围加持,那一晚裴拜野看着镇定自若,其实心里慌得要命,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他满脑子都只有“好甜好软好棒”这三个形容词。
其余的都像是被包裹在粉红泡泡里。
美吗?是美的。
但具体怎么样,他也记不清了。
所以,此刻再一次在床上这一特殊地点直观面对凤御北,裴拜野的反应和新兵上阵也差不多。
擦过小腹之后是大腿,凤御北饶是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
“那处,就不必了。”
陛下没什么折辱人的爱好,他刚虽然也对裴拜野有点怨言,但也没到让人把自己伺候得那么细致的地步。
“什么?”裴拜野像是没听懂一样,懵懂地抬起脑袋。
“朕说,只擦腿就好了。”凤御北羞愤得要命,拔高音量又强调一遍。
“哦。”裴拜野忍不住低下头勾起嘴角,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然而,下一秒,陛下的命门就被人握在了手中。
“放肆!”凤御北猛地睁大了眼睛,从床上弹起来,甚至扬手一巴掌就要盖到裴拜野脸上。
但可惜,他目前仍在病中,身子、手臂和掌心都一样的绵软无力,自然都被裴拜野毫不费力地躲开。
“信不信朕现在就叫人进来斩了你!”凤御北气得胸口都在起伏,脸色比之前更加红润。
但很明显,是被气的。
哪成想,裴拜野根本没在怕的,还好心地手下加了点力气,直把陛下招惹得口中溢出一声求饶似的喘。
以及一句他也没听清的话。
但看表情来说,应该是句不怎么文明的骂人话。
“陛下既然坚持要清理身子,那臣自然要做得尽心尽力。”裴拜野把尽心尽力四个字说得格外用力,“怎么样,清安满意臣的服侍吗?”
凤御北愤怒地看着他,露出一口白牙像是恨不得扑上来给他一口,“差极了!连朕宫中最末等的宫娥太监都比不上。”
凤御北说这话本意是想折辱裴拜野,把他同最末等的粗使奴仆放在一起比较。
但很明显,裴拜野没听出这层意思,他是这么理解的:“还有别人这样给陛下擦拭过身子?!”
“嗯哼。”凤御北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哼哼,没有明确回答。
“他也碰过你这里?”
既然凤御北不回答,裴拜野当然只会往最差的方向去猜,手下也不自觉用了一下力气,引得凤御北一脚毫不犹豫踹到他腿间。
裴拜野被踹的得眼前一白,“嘶”了一声才发现是自己下手过重在先,这才松开手。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朕是皇帝,这些事你有什么资格过问?”
凤御北见成功逃脱,连忙把自己整个人缩进锦被裹得严严实实,以防裴拜野再有什么动手的机会。
“行,既然陛下不愿意说,那臣就自己去查。”裴拜野咬着牙喘气,凤御北这一脚比晌午醒来时,那无意识的一脚可用力多了。
他家陛下的幸福差点就要断送在今天。
“你查这些做什么?”凤御北眯眼,语气不善。
他虽然答应过只娶裴拜野一个,但陛下到底是陛下,他接受的教育里,只要不圆房,这些行为就只是很正常的服侍。
裴拜野听着这话,还以为凤御北在担心“余情未了”的旧情人,于是又换上狐狸似的的笑容,把手中巾帕“啪叽”一声扔进铜盆,抓着凤御北的双手摁倒头顶上就欺身压了上去。
“我啊……等臣查到这人,就会好好问问他,是哪只眼看了,是哪只手碰了,然后……”
“这些地方就不便再留着继续用了。”
“!裴拜野,你疯了!”凤御北被裴拜野这突然发疯的模样吓得不轻。
“都怪清安非要说出来,若是不说,臣自然什么都不会知道。”裴拜野看凤御北着了急,偷换概念甩锅的一套立马跟上。
“你胡说!分明是你先对朕放肆!”凤御北可不受他这PUA。
他可是陛下,陛下自然永远都不会错,所以这话凤御北说得理直气壮。
“是,臣道歉。”裴拜野向来能屈能伸,从不为眼前的得失计较,“既然如此,那陛下既然不反驳,就是默许臣后面的做法了?”
刻意压低的语气和周身骤冷的氛围,让陛下一时分不清裴拜野到底是真的打算这么做,还是只开个玩笑。
“裴拜野你别撒疯病!朕是开玩笑的,你脑子是笨得和猪一样,这都听不出来吗?”
因为裴拜野装大尾巴狼装得太像,凤御北几乎信了他就是要去干这种丧天良的事。
其实作为红旗下长大的人,裴拜野接受的一直都是很正统的教育,即便是真的,他也就过过嘴瘾,威胁威胁凤御北,逼人说两句他爱听的话来消减心中的醋意罢了。
“哦……”故意拖长的语调,“那这么说,是只有臣一人碰过了?”
裴拜野还是挺好哄的,尤其凤御北服软的时候,裴拜野的态度会立马比他还软。
“不然呢?”凤御北深吸一口气,出口的话却有点委屈巴巴,“朕又不是那种三宫六院的人!”
“嗯。臣相信陛下。”这时候倒是会好好说话了。
“对了,清安还要继续擦身子吗?”
裴拜野得到满意的答案,又想起正事——凤御北的脚还没擦。
于是又从毛巾架上取了条帕子就要去重新打水。
“不了,饿。”
二人一番折腾,凤御北有什么气什么怨也都闹不起来了,最坦诚地吐露出心意。
“你刚还把朕的午膳撤了下去。”
这话明明是陈述句,裴拜野却觉得包含了疑问句的委屈和感叹句的谩骂。
“没撤,以为你不爱吃那些菜,所以令他们又换了几道做,这会儿应该快好了。”裴拜野哪里舍得真和凤御北赌气,更不可能不让陛下用膳。
话音刚落,王公公的敲门声又响起来,“大人,午膳备好了。”
裴拜野给凤御北拢了拢散乱的发丝,从妆台上随便扯了个条发带绑起来,又看了下陛下的着装,确认不该露的一旦没露,这才出声允许人进来。
新换的菜式也都是凤御北爱吃的。
裴拜野照旧陪坐在对面,对所有食物都兴趣缺缺。
凤御北以为是裴首辅挑食,于是出声笑道,“爱卿什么都不爱吃,是怎么长大的?”
“臣……臣不饿。”裴拜野没办法和凤御北解释自己的情况,只能拿起筷子装模作样地挑了几口菜。
“朕记得你从北地送回来的那包牛肉干,你喜欢吃那个口味的?”凤御北突然想到这个。
那可太遗憾了,陛下吃不了辣,他俩注定吃不了一个锅里的饭。
“那个肉干?”裴拜野眉头皱了一下,好不容易才从记忆里挖出这么个东西,失笑道,“不是,臣不挑嘴,吃什么都行。”
“那包肉干是看着新奇,所以才想着送来给清安尝个新鲜,顺便有肉干做掩护,不易被戚无彻的人觉察到异样。”
裴拜野因为在此地没有味觉,所以他根本没尝过那牛肉干。
只是在前行途中,他突然看到某户农家的院子里金光闪闪,起初还以为是撞了大运碰到隐藏奇遇,待他进去后才发现是农户挂在院中风干的牛肉干:
【特色农家牛肉干UR级食材:选料真实,用料实在!承诺没有一丝科技!入口,是山间的风和雪,细品,是天地的云和月,是世间少有的纯粹,是千金不换的美味!】
虽然系统的描述天花乱坠,看起来就像是四处张贴的小广告,但明晃晃的UR认证骗不了人。
对玩家来说,所有的UR级可食用材料都可以用来加工合成各种丹药,对游戏中的NPC来说,这就是真真正正难得的好食材,可以当做礼物送出去加好感。
裴拜野倒不是为了加好感才送的,他就是想着这东西虽不珍贵,但也算难得,才会决定献给凤御北。
不挑嘴的裴首辅陪着凤御北用过午膳,又亲眼看着陛下把药喝完,这才放下心来。
不消片刻,不知是治风寒药的作用,还是吃饱了犯食困,总之凤御北的眼皮又开始打架。
“睡会儿?”裴拜野把床铺好,一副二十四孝好老公的做派。
“嗯。”凤御北滚上床铺,脑袋在柔软的枕上蹭了蹭。
本来裴拜野的束发技术就不怎么样,这样一蹭全散开了,不过也没人在意。
裴拜野紧随其后上床,把脸埋进凤御北发间。
就在他迷迷糊糊,闻着陛下的气息将要睡着之时,突然听到凤御北无比冷静清晰的一声提问。
“裴拜野,你是不是说过,会帮朕除掉赵金宝?”
裴拜野失笑,他没想到昨夜凤御北都病成了那样,还能把自己说的这句话分辨出来记住。
“会。”
“只要陛下吩咐,臣万死不辞。”
“臣会保陛下与江山,代代无恙。”——
作者有话说:陛下是真的,日日夜夜为国操劳,床下操劳,床上操劳……
哦,我都怕哪日,两位打本垒的时候,陛下突然冒出来一句:“不行,朕突然想起来还有一封重要的折子搁在一边忘了批复,朕去去就回。”
哈哈哈哈哈越想越好笑,我都能想象到裴首辅那时候的破碎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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