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陛下的棋局(8)
何得胜的心情很复杂。
那日凤御北并没有下令杀他。
说是囚起来,其实也就是把他和手下关在一处营帐,不允许出入。
周围再多派了些兵把守而已。
得胜入城后,他甚至被以礼相待送回了自己的将军府暂居。
昨夜,他在将军府里逛了一整夜。
就像那年,他初入这座将军府时候一样。
琼门关将军府是鸾凤立国之初就建起来的,古朴但不失格调。
处处透露着富贵荣华。
如今这偌大空荡的四方空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让他想起十五岁那年。
他跟着招兵的人离开村子里空荡荡的家。
何得胜的爹娘死在他十三岁时候。
他爹下地种田时候被划破了腿。
血流了很多,止不住,就死了。
他娘哭瞎了眼睛,没几个月也撒手人寰。
那日一同离家从军的,村子里一共五个人。
其他人都背着喷香的油饼咸菜,他只能咧着嘴看一眼茅屋里已经长草的灶台。
也没啥的。
只要他能吃苦,能不要命地打仗,以后他会有吃不完的油饼咸菜。
走到村口,何得胜的眼睛还是不住去瞟同行之人背上的干粮。
其实他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
最后一次进食,是两日前老猎户分给他的半只烤兔子。
可是招兵的长官说,至少要到城里才能赶上开饭。
从村子里到城里,要顶着日头走多半日。
何得胜努力吞了口唾沫,强迫自己移开眼睛。
结果却看到河上在划船向他过来的阿喜妹。
阿喜妹焦急地招手,示意让他先等等,先别走。
何得胜欣喜地跑到河边,伸长了脖子等待。
招兵的看了眼这毛头小子,又看了眼船上穿花袄的小妹,一副了然神情。
阿喜妹把船停到岸边,往他怀里塞了个鼓囊囊的小包裹。
“阿胜哥快走吧,别让长官们等急了。”
阿喜妹塞完包裹就推了推何得胜的胳膊。
但也依旧无法掩盖语气中的不舍。
何得胜把包裹紧紧抱在怀里。
野菜饼的香气不断往鼻子里钻,是阿喜妹她娘的手艺。
“走吧走吧,过会儿我爹就回来了,我得把船划回去了。”阿喜妹抹了把脸上的汗,依旧是笑着的。
“阿胜哥,你别听我爹那个酒蒙子胡乱说。”船将离岸时候,阿喜妹突然回身,跳上岸抱住他。
“咱两家以前定下的亲事还算数。”
“我等你上了战场,当了大英雄回来娶我。”
后来,何得胜真的立了一个大军功。
就在五年前,在击退西疆入侵时。
那时候他的长官还是张宗伟,就是跟在凤御北身边的张将军。
张将军为他向陛下上了一封奏折。
陈述了何得胜单枪匹马,闯入敌营,斩将首级的壮举。
回京后,他果然得了赏。
但升官这事儿被搁置了许久,凤御北本想给他个京城营地的闲职。
但被何得胜不太愿意。
他要回去南地,要回去给爹娘修坟,还要回去娶阿喜妹。
过了几个月,琼门关的上一任驻守将军因贪墨被革了职。
凤御北正愁无人愿去苦热南地驻守时,何得胜自告奋勇。
他的官位不高。
按理说,琼门关守城将军这样的职位轮不到他。
但凤御北问了一圈,就他蹦得最高,最愿意去。
最后无奈给了他个将军副职,前往驻地任职。
琼门关无将军,由他这个副将暂代将军之职。
一应以将军之礼遇俸禄相待。
私下里,凤御北又连夜召见他。
说让他抓紧时间立点军功,等有了理由就给他升将军。
何得胜那是第一次独自面圣。
那时候他觉得,他所忠诚的陛下真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帝。
比那些说书先生们爱讲的这个文帝,那个武帝什么的还要好。
但当时何得胜内心更多的,是像大石头一样沉甸甸的喜悦。
他十五岁从军,二十五岁归乡。
算起来,阿喜妹今年也该二十年华了。
何得胜接了陛下的任命圣旨。
听说他要回乡娶亲,临走前,几个同僚还笑嘻嘻地一人给了他一大包银子。
说是喝喜酒的份子钱。
他们都有要务在身,离不了京城。
但边关守卫军总是要回京中述职的,那些人就起哄。
让他下次回京时把弟妹带上,两人再请他们喝一次喜酒。
何得胜照单全收,一一都答应了要求。
那几日,他乐得脸都要笑僵硬了。
但打心眼里高兴。
回到村子时候,他先去给爹娘坟前磕头。
爹娘的坟头很干净,没有生出杂草。
何得胜之地一定是阿喜妹帮着清理的。
抹了把脸从坟前起来,何得胜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
马上,马上。
他就能见到自己日思夜想了十年的姑娘。
没有戏本子里最常见的,“嫁作他人妇”的俗套剧情。
何得胜站在墙外,目光越过阿喜妹家墙头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那个在井边汲水的姑娘。
院中是媒婆和她爹喋喋不休的劝说声。
他们说何得胜这么多年不回来,肯定是死在了战场上。
阿喜妹一个姑娘,为了等他,都熬成年芳二十的老姑娘了。
再不寻个人嫁了,肯定是嫁不出去了!
隔壁县城的一家富人老爷年近五十,想纳个妾。
不嫌弃阿喜妹二十岁的年纪,愿意给不菲的礼钱。
媒婆越说越激动,就差说这是自己跪着,给求来的好姻缘了。
阿喜妹的爹在一旁吧嗒水烟。
他当然知道给富户做妾不是个好去处,可女儿都二十岁了。
别人家姑娘十四五岁,一个赛一个的水灵,自然有的挑有的捡。
自家女儿梗着脖子,硬要等姓何的那个鬼小子。
他和她娘就是心太软,任由女儿长到这么大的年纪还不嫁人。
早知道,在五年前,阿喜刚及笄的那年。
当县令家的小公子来提亲时,他就该把闺女绑了送上花轿。
何得胜在门外听得心如擂鼓。
他第一次上战场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第一次敌人的刀砍到他背上时候也没这么紧张。
甚至被敌人俘虏去,他都能梗着脖子叫上两句。
唯独面前的这扇门,比他用过的铁锤还要重。
“爹,阿婆,我不嫁。”
阿喜妹的声音传到耳中,不再是记忆里小女孩的声音,更多了几分坚定平静。
“咱家和何家订过婚约,不能因为阿胜哥家里没了人在,就随意毁约。”
“除非官家的把阿胜哥的死讯传回来,我也得等给他办完丧席再嫁。”
何得胜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咯吱作响的木门。
铁甲银戈,当啷作响。
院中三人皆吓了一大跳。
回头一看,是位穿得极好的军爷。
“俺们家没男丁,我爹都六十了,也过了县里规定的年岁。”
阿喜妹走上前来解释。
她以为他是来征兵的。
“我不是来征兵的。”
“我是来娶你回家的。”
————
“何将军。”
何得胜的回忆被一道略沙哑的声音打断。
是凤御北自台阶上走下来。
边走边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方才洗漱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脸红的好似掉进了胭脂堆里。
任凭陛下如何平复心绪,都无法变得正常。
于是他只能去妆台处找了些女子梳妆用的铅粉,薄薄往脸上拍了一层。
只希望外人不要看出什么端倪。
“罪臣见过陛下。”何得胜连忙行礼。
“起来吧。”待凤御北坐到正厅上首,何得胜才起身。
“臣……”何得胜刚想开口,就被凤御北抬手止住。
“朕知道你来找朕,所为何事。”
说着,凤御北招呼人拿上来一份名单递给何得胜。
“这上面都是同那场屠杀相关之人。”
“破城之时,朕特意命了一队人马,先行追捕这些罪孽滔天之人。”
“何夫人逝去后,你应该也查过涉及到的人。”
“这里面,同你夫人之死有关的,你可以誊抄出来。”
侍者同时呈上来一份纸笔。
何得胜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
双目如炬看向那一长串名单,一个个被他刻在心底的名字都赫然在列。
极其静默的一盏茶时间。
何得胜颤抖着手揭起纸张,双手捧着呈上给凤御北。
凤御北接过来扫了一眼,用朱笔划去了一个姓名:“这人是那场屠杀的提议者,也是主使者,这人朕不能给你。”
“大军继续南下时,朕要用这人的头颅祭旗。”
“至于名单上的其余人,朕可以交给你随意处置。”
说罢,凤御北取下自己腰间的一枚小印章,在这张纸上盖下鲜红的印记。
“这上面盖的是朕的私印,你拿着这张纸去城中大牢。”
“今日是张将军当值,把这拿给他看,他会让你提走这些人的。”
何得胜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
浑身颤抖着接过纸张,嘴唇更是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罪臣谢,谢陛下隆恩。”
“去吧。”
何得胜双手撑地,试了好几次才堪堪起身。
“你可以在大牢里动手,也可以带到将军府,或者在你夫人的墓前。”
“但不要在闹市区那里,眼下城中还不太平,很可能会有南蛮的探子刺客劫持人。”
“多谢陛下提点,罪臣明白。”何得胜的声音已经接近哽咽。
终于走到门口,何得胜双手死死扒着门框,问出了那个折磨他许久的问题。
也是他今日前来此处的真正缘由。
“陛下,罪臣还有一事不明,望陛下解惑。”
那日南盟夜袭后,臣明明有机会组织士兵抵抗。”
“可您为何拒绝了邻城增援的请求,选择直接放弃琼门关呢?”
“真的只是为了有一个合理的借口,来向南盟开战吗?”
最后一句话,何得胜说得极轻。
一句疑问被寒风吹散在迷蒙冬雨中,像是已经确定了的事实。
这也是何得胜会去刺杀凤御北的真正原因。
不止是为了他的夫人。
还为了白白丢掉的琼门关失地,为了白白被俘虏的士兵,为了城中家破人亡的百姓。
只是因为陛下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一个向南盟开战的理由。
一个足以挑起鸾凤所有百姓怒火的理由。
一个可以记载在史书上的理由。
所以他们这一整座城和城中的所有人,都被轻而易举地放弃了。
“朕的确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向南盟宣战。”
凤御北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
何得胜嗤笑一声,果然如此。
想来他被俘虏后,凤御北安插的人之所以会救他,应该也是看上了他还能打仗,还有些用处。
“但你所说的,邻城的增援请求上书,朕并没有收到。”
凤御北看着何得胜轻叹了口气,继续道,“不仅如此,朕也从未想过放弃琼门关。”
“琼门关被攻破的那日晌午,朕收到消息就立刻启用暗卫传令给邻城守卫军,命其前来增援。”
“但那时候,作为守城军的你已经没了消息踪迹。”
“南盟大军又已经进驻城中,邻城守卫军只能先行退去,以保留实力。”
“不可能!”何得胜激动道。
他忘记了尊卑礼仪高声辩驳,“那个时候,南盟的军队根本就没有进驻很多人!”
“他们只是用一些卑鄙的刺客挟持了城中官员投降!”
“只要援军赶到,琼门关不然不会那样轻易地失守!”
“后面也不至于接连丢失数座城池!”
何得胜这辈子都忘不了,南盟刺客的刀架在他脖子上的那一刻。
他的身边是怀孕九个月的夫人。
临睡前,他们还在讨论这个未出世的孩儿是男是女,要取什么名字。
再睁眼,是淌着血珠子的利刃。
“别动,老子这把刀刚刚宰了个不听话的,敢叫出声就结果了你!”
饶是何得胜上过战场,也被吓得不轻。
正面真刀真枪的搏杀和背后捅冷刀子,二者差别还是很大的。
他在京城官位不高,没人有兴趣来行刺他这个无名之辈。
到了琼门关,虽说职级不低,但南盟属于鸾凤边疆,也不是什么肥缺,因此也过得还算轻松。
至少他自认没有结过什么要命的仇家。
身边的夫人更是抖成筛糠。
看着有孕在身的阿喜妹,何得胜第一次产生了跪地求饶的想法。
“你们要劫财还是什么,只要本将军能做到的,都可以提。”
“呦,终于来个识相的。”一名刺客轻蔑地拍了拍他的脸。
另一人也注意到了阿喜妹滚圆的肚子,洋洋得意地笑道,“我说呢,原来是这儿还住着个小的,怪不得这么好拿捏。”
说罢,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阿喜妹的肚子。
何得胜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们一起被带到吴刺史府关押起来。
一同被羁押的还有数位琼门关的官员。
直到南盟大军正式进驻琼门关,何得胜才知道,城池失守了。
有人来劝他们投降。
只要和吴刺史一样懂规矩,他们就能继续享受之前的生活。
何得胜是上过战场的,有血性。
宁死也不愿做投降的狗。
但那是以前。
现在他身边还有怀着孕的夫人。
南盟大军进驻后,他们就没资格再继续住在刺史府,而是被一起扔进了琼门关的大牢中。
第一天送来的,除去冰凉的饭菜,还有一份笔墨。
只要愿意投降,哪怕不会写正确样式的投降书。
也可以照猫画虎地写上纸张已有的——“我自愿投降”这五个字,再按上自己的手印,都可以算作投诚表。
阿喜妹不识字,问何得胜纸上面的黑色条条写的什么。
何得胜轻蔑地嗤笑一声,“那帮孙子想让老子归降南盟,做他娘的大梦去吧!”
“嗯。”阿喜妹紧紧握住何得胜的手,声音轻细而坚定,“夫君,你绝不能降。”
阿喜妹不知道什么是守城戍边,也不知道什么是爱国忠军。
她只知道,她的阿爹死在南盟那帮人的手中。
她的阿爹靠湖上打渔为生了一辈子。
何得胜本来说要接他到府上居住孝顺,但老人说城里没办法打渔,还是在村里自在些。
因此二人也就没有强求。
一年前,突然有村中人来府上说,她的阿爹失踪了。
后来,老人的尸体被发现在南盟与鸾凤交界处的沼泽湖泊里。
何得胜当即秘密捉了几个南盟的士兵询问。
他们承认,说是把老人当做鸾凤派来的侦查士兵,就顺手打死了。
“阿胜哥,你别投降,求你,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别投降。”
何得胜作为战俘,被从大牢里提出来,带到南盟军师宴会上的那一天,阿喜妹抱着他的衣角哭泣。
他当然没有投降,他甚至还看到了陛下身边人的踪迹。
他向他们求救。
他们看到了。
果然把他救了出来。
可是,阿喜妹却在两天前被狱卒提走了。
说是男女犯人要分开关押。
何得胜在被救出后的藏匿之处,也没见到阿喜妹。
他问陛下身边的人,这些人也支支吾吾。
到最后,就告诉他说,他的夫人已经提前被接走了。
他说自己夫人怀着孕,马上就要临产,可否找个大夫看着?
那人只模糊地点头。
到了出城之日,因为闹市口要杀人,果然全城都围过去,城门关也放松了警惕。
何得胜本应该连忙逃走。
可他却鬼使神差地去到了行刑场。
台上犯人里,跪在第一排的就是他的夫人。
夫人也看见了他,是惊喜的神色。
她张了张嘴,说的是快走。
可他没有听。
凤御北身边的人骗了他。
他们根本就没有救出他的夫人。
也对,跟在陛下身边久了,都是那样的高高在上。
怎么看得到他们呢?
他失魂落魄地跟着接引的人出了城,到了安全地方,才出手杀了那些人。
这些骗子!和皇帝一样的骗子!
他要报仇!
“陛下,我别无选择。”何得胜咧了咧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的夫人,就那么死在我的眼前,还有我那未出世的孩儿。”
“也许,我该投降的,是不是?”
“我就是个废物,十足十的废物!”
“我救不了南盟的百姓,我甚至连自己的夫人都救不了!”
“关于你夫人的事,朕很抱歉。”
“救你出来之事,已经惊动了南盟的人,你夫人几乎立刻就被当做了钓鱼的饵。”
“若是贸然行动,朕安插在南盟上层的钉子就会被他们发现拔除。”
“还没等商量出更好的方法,南盟就选择了鱼死网破。”
“总之……很抱歉。”
何得胜没想到,凤御北会对自己说抱歉。
甚至还是两次。
他憎恨凤御北吗?是的。
可是其实,他更恨的是自己!
如果他可以,他希望那日,凤御北的人先救出来的是他的夫人。
他若是能在断头台上看见夫人安然无恙,闭眼也是安详的。
突然,何得胜就像是发了狂,“哐哐——”两拳砸在门框上。
凤御北扭过头不去看,并没有出声阻止。
等到何得胜又在地面上连砸数拳,没力气一样跪在地上,他才出声。
“何将军,其实朕也有一事不明,想想你问询。”
“陛下但说无妨。”
凤御北无意识地转了一圈手上的玛瑙串,闭眼深吸一口气问道:“你的消息,就是关于派遣军队的那些,都是从谁那里得到的?”
“我逃出去后,曾经找过邻城的守卫军,我们相熟识。”
“他说,他们上书奏请增援的折子一直没得到批复,所以不敢擅自行动。”
“哦,那可奇了怪了,朕可从没批阅到有请求增援琼门关的消息。”
凤御冷笑一声,他已经猜到了这其中是谁在搞鬼。
“你可知,现在那邻城守卫军将军在何处?”
“他不是死了吗?”
“对,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我怎么知道?”
“约莫是在战场上,被南盟乱箭射死的,或者被石头砸死的。”
“不,他死在鸾凤军的营地里。”
“死因是误食野果,中毒而亡。”
“……不可能吧。”
“后来,朕的人查实,他的确是食了有毒的野果致死。”
“但却不是误食。”
“某一日,有南地出身的士兵为了讨好赵金宝,就去林子里摘了些不常见的野果献上。”
“赵金宝呢,也在那日送了些野果到那位守城将军的营帐。”
“这……”
何得胜嗫嚅着嘴唇,喉咙像是被塞了一大团干棉花,而他是数日未曾饮水的人。
他快要被棉花刮破嗓子,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而且,你还记得那位守城将军叫什么吗?”凤御北见他不语,轻声笑了一下。
“赵金山。”何得胜脱口而出,而后恍然瞪大了圆眼。
他不是只懂得打仗的大老粗。
鸾凤军队有个很特殊的传统,不满二十岁就从军的,都得一边训练一边上学堂。
当然,他们学的不是考科举、做大官的那一套,主要是有先生带着他们读兵法,学大字。
这样的训练方式,真的为鸾凤发掘了不少出色的将官。
何得胜就是其中之一。
他脑子灵,思想活,排兵布阵很有一手。
后面吃饱了饭,长起身体,舞刀弄枪的也很威风。
因为识字,所以后来到了官场上,何得胜也不怎么吃大亏。
所以,经过陛下的一番讲述,何得胜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关窍。
虽然远在边境,但赵金宝接连受到陛下猜疑之事,他得到过不少确切消息。
包括赵元帅第五子之死的风言风语,也曾传到他耳边。
的确,如果有一个人希望尽快同南盟开战。
除去凤御北,那就只剩下赵金宝。
他需要一场大胜,来拯救自己在凤御北心中岌岌可危的地位。
“朕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座城池,也不会轻易割舍鸾凤任何一块土地。”
“朕会一直陪着鸾凤,走到最后一刻。”
楼梯上,收拾好了正要来寻他家陛下的裴拜野脚步一顿。
又是这样的话!
凤御北又说了这样的话!
不知怎的,裴拜野莫名觉得慌乱。
他连忙点开面板,去看许久不关注的谋反任务进度。
95%!——
作者有话说:好啦,关于前面的布局差不多已经收束完啦~
攻的谋逆值已经岌岌可危啦~
——————
日常蹲蹲营养液和评论~啾啾~
第72章 陛下的礼物(1)
一瞬间,裴拜野全身的血液凝固了起来。
他颤抖着手点开排行榜,看见国师的名字高挂榜首。
95%,后面紧跟着的是咬得死紧的93%。
这是以往要到赛季末,他才能达到的数值。
那时候,裴首辅手底下兵强马壮,贤才集聚,可谓是一呼百应。
先锋部队已经开始秘密进攻周边城池,他则在朝堂上把暴君忽悠的得团团转。
几乎每一次重大战役,他都能提前拿到鸾凤军队的布防图。
那个时候,参与朝堂争锋的玩家也差不多都选定了阵营。
除了要和NPC斗,还要和玩家斗。
互派奸细、假意投诚、背后捅刀的操作数不胜数。
裴拜野曾在一天之内经历了暗箭、毒酒、弓弦、砍刀、断马腿等一系列操作。
最后查出来,发现这些行为甚至并不都是一个人所为!
所以凤御北说,现在朝堂上参奏裴拜野的折子多,首辅大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毕竟他们只是参奏。
那帮人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抵不上他的一句枕头风。
这要是搁在以往,他进退游戏都必须得在裴府暗卫的包围圈下。
不然的话,没准一上线就要被放冷箭。
不会死。
但足够拖慢他的任务进度,让别人捷足先登。
据说一开始,《谋反》这个小作坊根本就没有正经数值策划。
到了后面虽然能发得起工资,招到了数值策划,但玩家也已经习惯了原本的数据模式,大量投放问卷后,决定维持原样不做更改。
这也就导致了《谋反》的很多数值十分奇怪偏门。
比如谋逆值这一项。
裴拜野上个赛季成功夺位称帝,依照赛季继承规则,他本赛季初始谋逆值应该是25%。
国师卡的身份会自动加5%,也就是裴拜野初始谋逆值应该是30%。
这也是玩家论坛推算出来的,理论上能达到的最高初始值。
可是,他记得本赛季一上线,他的初始谋逆值就达到了50%!
这多出来的20%是从哪儿来的?!
裴拜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同时,直播间也有水友发现了这个问题。
好事者一边在论坛猜测讨论,一边拿这个异常数值去问了客服。
客服只表示裴拜野的账号并未出现问题,一切正常。
最后,众人只能归纳为是裴拜野走了妖妃线,所以才会莫名多出这20%。
而本赛季因为裴大佬的一通神操作,只有他一人独享此线,自然也就无法验证猜想。
既然数据没有异常,裴拜野也就不再纠结。
反正无论初始数值是多少,都不耽误他后期爬升得飞快。
这也就是《谋反》游戏中最奇葩的地方。
如果玩家要领兵造反,称霸一方,至少需要90%的谋逆值。
如果玩家要加入阵营,封侯拜相,至少需要70%的谋逆值。
如果玩家要参军入伍,带兵打仗,那也得要50%的谋逆值。
看似数值很高。
但只要是参与朝堂争锋玩法的玩家,顺利渡过了【北地暴雪】和【南蛮之战】这两个副本。并且达到没有死亡、没有销号重启的基本条件。
那么,哪怕只完成系统分发的任务,也都能轻松从0%飞跃到50%。
这个时候虽然不能自主选择阵营,但已经有了上战场立功的机会。
也就是拿到谋反夺位之战的入场券,并不难。
包括50%至70%这一段——随意自主选择阵营的权力,制作组在给数值的时候也很膨胀。
属于伸伸手就能勾到,连脚尖都不用踮。
可是一但到了70%及以上,制作组的数值就开始和他们的本性一样抠搜。
假如以其他游戏的经验值来换的话,谋逆值从69%升到70%,需要10w点经验。
但70%升到71%,就需要20w点经验。
乍一看也不是很多。
但问题是,从68%升到69%只需要9w点。
可是再从71%升到72%,就需要30w点。
当然,这一段数值还不是最奇葩的。
最奇葩的是90%以上的数值。
每提升1%,都要付出成倍的努力。
第一赛季的时候,裴拜野的军队占领了某座铁矿藏。
看管铁矿的官员和工人宁死不降,更不愿意帮裴拜野的军队挖铁冶铁。
劝诫,威胁,利诱,什么都手段都试过了,也还是不行。
可这些技术性工种又不能全杀了,把他们杀了,那些士兵又不会挖矿铸铁。
就算得到了这座矿藏,没人能采掘也是白干。
最后试了许多种方法,发现是裴拜野的谋逆值还不足够,需要达到95%以上才能获得这座大铁矿的使用权。
他那个时候已经达到了94%,是领跑全服的最高战绩。
可也已经卡了半年多。
这还是裴拜野独吞了不少资源的情况下。
最后没办法,虽然刚派人同鸾凤皇帝签了停战协议,他也只能撕毁。
指挥着军队又向鸾凤国都行进了一大截距离,就连途中路过的山匪宅寨子都一一扫荡,这才在三个月后磨蹭着升到了95%。
拿到这座地图上最大、最富裕的铁矿开采使用权。
等到达到95%的谋逆值,系统才提示:
他已至此才获得了全部地图资源的掠夺权限,触发叠加buff【天子威仪】。
「此刻的你,距离夺位登基仅有一步之遥。
既然如此,先来享受一下君临天下的感觉吧!」
功能:可以通过任何手段,获取任意资源——此刻,所有人都会对你跪着唱《征服》!
而裴拜野如今,就已经达到了95%的谋逆值。
这个数值是可以从现在起就躺平摆烂,不上游戏。
只需等到【天命所归】大乱斗副本一开启,他就能直接带领军队,直捣鸾凤京城的地步。
甚至是百分百必胜的结局。
而现在,甚至距离【南蛮之战】副本结束,都还有一段时间。
裴拜野当然不会谋逆。
他对凤御北的忤逆,最多也就是在床榻上不让人闭眼,和非让人叫出声这两项。
他看着这个排行榜上的心惊,并不是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凤御北。
他不想谋反,并不代表其他人都不想。
之前不在意,所以不多想。
现在他在意了。
所以方才去翻了翻排行榜。
除了自己没有隐藏的国师身份高挂在榜首外,还有一个人也追咬得死紧——赵金宝。
据说赵金宝的直播间最近一直黑屏,说是被直播平台封了整治。
至于具体他播了什么才导致这样,没有人知道。
前几日,有顶着排行榜统计数据的人说,赵大佬的数据在某一天夜里凌晨一点到五点突然大跳水。
一度甚至跌倒了0!
赵金宝当然不是突然想开了,去过种田生活。
他的数值突然跌倒0,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死了。
但众人还没来得及高兴,白天天一亮,数值又奇迹般地涨了回来。
排行榜上突然窜出来一个没名没姓,还是默认头像的人。
他的数值在赵金宝原本的90%上停了几个小时,就一路蹿到了93%。
正因为这一停顿,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就是赵金宝。
他不仅没死,还追上了裴拜野。
裴拜野有看直播间弹幕讨论过此事。
但因为赵金宝直播间被封,所以没人能联系到他,知道确切信息。
【招财金宝】攻略组作为赵金宝的传话人,放出来的消息就是:
主播的确没死,并且还在认真过任务剧情。
那个突然窜上排行榜的默认头像就是他。
其余的也不愿意多说。
和裴拜野的攻略组话术如出一辙。
钱婉甚至怀疑对方的公关稿都是抄自己的!
93%。
一个赵金宝可以立马举兵造反,并且胜率极大的数值。
裴拜野不得不防。
赵金宝的胜率越大,就意味着凤御北的处境越危险。
“裴拜野,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回过神,是手臂上温热柔软的触感。
凤御北正用食指戳着他的胳膊。
方才何得胜刚踉跄着离开,凤御北一抬头就看见了裴拜野。
他先是叫了几声,裴拜野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没搭理。
最后陛下无奈,只能亲自把人的魂魄给唤回来。
“清安……”
裴拜野来不及收拾情绪,满眼都是惊慌失措的恐惧。
如果一定要有个参考,大约就是何得胜看到夫人在断头台上的那一瞬。
他的头发都要炸起来,就好像凤御北已经被如何了一样。
“干嘛这么看着朕,和哭丧似……”
凤御北的俏皮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拜野突袭而来的嘴唇一口封住。
“别说,求你,别说。”
唇瓣紧贴着唇瓣,不是情.欲的侵占,而像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唔,你又发什么疯病,裴……”
凤御北的上身被越压越低,压得他的腰肢几乎要折到护栏上,脚步也一步步地向后退。
“别,别亲了,让我,让朕喘口气,听到没有?”
被亲得脑袋发懵的陛下开始扯裴拜野的外衫。
“嘶拉”一道裂帛声,新裁好的衣裳被扯成几块破布。
但这并没有唤回裴拜野的理智。
身上的人仍旧在无止境地攻城伐地,像是要把凤御北给就地办了的姿态。
“啊——!”
终于,凤御北的大半只脚踏出楼梯外,整个人就要径直抛出去。
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锁链一样箍住了凤御北的腰身,不容置疑地把他撤扯回自己的怀里。
然后,继续发了疯一般地啃食。
不是亲吻,更像是饿急了的人的啃食。
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分场合地就要把他整个吞进肚子。
半刻钟后。
直到一滴滚烫的泪滑入裴拜野的唇齿间,他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
他又把凤御北给亲哭了。
怎么这么娇气,连点亲吻都遭不住啊?
裴拜野泄气地闭眼。
转念又一想,主要还是自己不算人,要是换个温柔小意的姑娘——或者温柔小意公子也行。
凤御北肯定美得冒泡,绝不会哭成这样。
温柔小意的公子。
草。
一想到凤御北身边会有个温柔小意的公子,裴拜野就恨不得把那男狐狸精给剥了皮。
“小宝别哭了,对不起,对不起。”
为了防止凤御北被别的男狐狸精勾搭走,裴拜野又只能低着声音,小心地哄着道歉。
“谁是你小宝?”凤御北被莫名其妙这么一弄,满肚子的委屈怒火,“再乱叫,朕就撕烂你的嘴。”
陛下被这幼稚的称呼噎得翻了个白眼。
这么恶心的称呼,还能叫得这么顺口,也不知道裴首辅以前是得有多风流。
肯定有不少姑娘——
不对,看裴拜野从始至终的坦然样子,肯定是有不少小倌围在身边的。
再者说来,裴拜野莫名其妙地发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动作粗鲁、行为荒谬、不可理喻!
“嗯嗯,老婆说得对。”裴拜野哼哼着,两人还是贴得极近,呼吸交融缠绕在一起。
凤御北的挣扎和嗔怒,总算让裴拜野有了一丝真实感,得以喘口气。
还好,赵金宝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还好,他还有时间来处理这些事。
还好,凤御北还好好地在他身边。
“什么老婆?”凤御北不满蹙眉,眸中氤氲的水汽还没散尽。
一开口反驳,还是喑哑的语调,小钩子一样,“朕不是姑娘,也不老,不是老阿婆。”
“你才老,你比朕年岁还要大!”
裴拜野失笑,他失言了。
“不是老婆,是娘子。”
“……”
“裴拜野,你个蠢货。”
凤御北思索半天,咬牙切齿地骂出了他知道的,最严厉的斥责之语。
甚至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
裴拜野的额前顿时浮现出一片鲜红的巴掌印。
“好疼啊。”裴拜野一咧嘴,满心委屈地把额头贴上凤御北的嘴唇。
“拍傻了,要清安亲亲才能变回去。”
“快点快点,不亲的话就要当一辈子傻子了。”
“都怪陛下拍傻的,就只能负责臣一辈子了。”
“……”
凤御北被裴拜野的无赖状气得胸膛起起伏伏。
“别蹭了,唔,别蹭,呸呸,头发……”
被蹭得没了脾气,凤御北揪住裴拜野的耳朵。
“啾啾啾”三下,从左至右把那片红印吻了个遍。
“好了没?”凤御北揪着裴拜野耳朵的手愈发用力。
“没。”裴拜野上挑眼睑去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哦。”
“那滚吧。”
面无表情,无比冷血的一句话,配合着盖在脑袋顶上的第二个巴掌。
甩开裴拜野,凤御北扭身就要走。
他实在受不了裴拜野的疯癫性子了。
平日里挺正常的一个人,总时不时就要欺负他一次。
“喵喵。”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喵喵叫。
“……”这手段也太低劣了,“学小猫叫也没用。”
“喵喵。”
又是一声小猫叫。
突然,一块白色大绒布扑开阁楼窗子,直奔裴拜野肩头。
“嘶——”裴拜野被蹬得肩膀一痛,刚想伸手抓住这孽畜。
下一秒,大白绒布就像是觉察到了危险,身手敏捷地扑到凤御北脚下。
看人下菜碟的畜牲。
扑他扑的就是肩膀,扑凤御北就知道扑到脚下。
“米馃?”凤御北蹲下,把白猫抱起来,捏了捏肉嘟嘟的前爪。
“你们认识?”裴拜野皱眉。
这不对吧?
他不在凤御北身边的时候,也就那一小会儿,几个时辰而已。
这只滚圆的猫就勾搭上他家陛下了?
“不认识。”凤御北轻描淡写地答。
白猫寻到暖香的趴窝处,欢快地露出肚皮,四肢妖娆地在凤御北怀里撒了个娇。
看得陛下更是满意。
连只猫都比裴拜野顺眼多了。
“乖乖,你圆嘟嘟的,朕叫你米馃好不好?”凤御北用脸颊贴了贴白猫的肚皮。
暖烘烘,毛茸茸的。
“喵~”
白猫立马用耳朵去贴凤御北的下颌,表示赞同。
“……”
不是,这种生物的上位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和陆女士养的米饭一个德行!
裴拜野一把拎着谄媚白猫的后脖颈提起来。
猫咪短粗的四爪在空中扑腾了几下,发现没办法反抗后彻底偃旗息鼓。
没想到啊,比男狐狸精更早出现的是男猫妖。
白猫表面上缩起来,实则苦着一张猫脸,眼含热泪看向凤御北。
她方才看了许久。
捏着自己的这个男人,打不过刚才抱着她的那个男人。
谁是大小王她分得清清楚楚。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被夺回温暖的怀抱中。
裴拜野不怀好意地盯着白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悄悄从衣袖里摸出一张符咒——
司月给凤御北画的时候,他也顺手要了两张。
凤御北用来对付赵乌龙那些东西,他要等着用来对付敢靠近凤御北身边的狐狸精。
“啪——!”白猫背上被贴了一张朱笔黄纸的符咒。
白猫被吓了一跳,立马就想扭头对裴拜野呲牙。
结果凤御北出声更快:“裴拜野,你干什么?!”
慵懒的眼神不屑地瞥一眼裴拜野,白猫慢条斯理地转回头,换上一副遭受虐待的神态。
漂亮的金色眼珠蓄满眼泪看向凤御北。
“你只对朕发疯还不够吗?”
拧着眉拍下白猫身上的黄纸,凤御北仍旧气不过,反手“啪”地一声拍到裴拜野脑门上。
但又怕裴拜野报复他,于是凤御北脚下生风,飞快地溜了。
裴拜野勾了勾嘴角,唇缝里吐出一口气。
“呼——”地一声,吐出一口气。
吹得额前符纸“哗啦啦”作响。
即便不是修炼的猫妖,这白猫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最好别让他找到故意勾搭凤御北的证据。
“草民见过……”
正有小丫鬟奉了陈管家之命,来给凤御北送瓜果。
她们被教导得极懂规矩,一路都低着头。
只要上楼梯时,有个年轻的小丫鬟悄悄抬了下脑袋。
于是就看到一个额前贴了符纸的男人站在楼梯上,嘴角是诡异的笑。
身后一阵风吹过,这人破烂的衣衫被吹散开。
像极了从棺材里爬出的阴官。
“啊——鬼啊!”
裴拜野淡淡扫了被吓得四散而逃的丫鬟一眼,矜持地转身回了房间。
不多时,司月大人被以“闹鬼之名”请到了陛下的住处。
一同来的,还有赵乌龙。
狗模狗样的。
“没睡好?”裴拜野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司月,又看了一眼畏缩着的赵乌龙。
两个人都蔫巴巴的。
“你打他了?”裴拜野看向两人,也不知道问的谁。
“不是。”司月哭丧着脸率先开口。
他现在一闭眼,就是那片密林中比脸还大的飞蛾,有十多条腿的蜘蛛,还有那几条盘在树上的碗口粗的大蟒蛇。
什么没睡好,他根本睡不着!
本来那只挂着火药的破风筝一早就挂好了。
但是,突然窜出一只猴子,扯着风筝线离开了原本位置。
司月发现后立刻报告了凤御北。
那时候陛下正忙得焦头烂额,于是秉持着谁发现谁解决的原则,就指了司月前去移回风筝。
那密林从外面看去,一片风平浪静。
所以,司月还对士兵塞给他的火把和雄黄嗤之以鼻。
直到他移动回风筝的位置,才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多了几双碧绿的眼睛。
漆黑的夜里中闪着诡异的光。
……
“大人,您叫臣下来是有什么事吗?”
司月猜想,裴拜野大半夜叫他来,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要交代。
闹鬼什么的,骗骗小孩子还差不多。
而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小国师了。
“哦,这里有只妖——不是你牵来的这只——看看他在哪儿?”
裴拜野拿出自己被白猫踩过的那身衣服扔给司月,“闻闻看。”
“……”饶是有救命之恩,司月也忍不住一脸黑线。
他又不是狗。
于是,司月把那块破布扔给赵乌龙,“闻闻看。”
赵乌龙叼起那块碎布甩了甩,涎水流到地上,成功看到裴拜野嫌恶的眼神。
见目的达到,赵乌龙便遵循本性,将破布一卷含到嘴里嚼了碎。
滑的,丝绸质感的,还挺好吃。
但怎么有一种什么味道,好像是讨厌的生物身上的味道——
“呕——”赵乌龙立马长大了狗嘴。
已经被尖锐的犬牙扯得碎烂的布条,团成一团被吐在地上。
裴拜野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了跳。
如果不是凤御北有令,他现在一定把赵乌龙的皮扒了做成狗皮毯子!
“怎么了?”司月倒是对赵乌龙很关切的样子。
一开始他也怕这妖物。
但自从凤御北把赵乌龙等妖抓回来,除了带着他们游了次街,就把这些妖都扔给了司月管辖。
反正这小国师别的不行,符咒管够。
省得这些妖物变作人形闹事。
司月在凤御北满怀信任的目光下,颤抖着接受了这一艰巨的任务。
大不了就是一死。他是这么想的。
不过相处几天下来,他发现赵乌龙还是挺有礼貌的一只小狗。
吃到好吃的食物,还会挺起前爪给他作揖。
赵乌龙委屈巴巴的,听到司月的关切,用毛茸茸的大狗头蹭了蹭他的小腿。
他也喜欢这个柔声细语的人类。
会按照他的口味给他送饭。
看他吃得干净会摸他的狗头。
见他睡觉还被卡着脖子,就会帮他解开锁链。
这是除了主人之外,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
尤其有了凤御北和裴拜野之前行径的对比。
这俩简直是人里面最坏、最黑心的那一种!
“汪汪,这个——”赵乌龙用鼻子指了指自己吐在地上的那团污秽,“汪汪,不好吃,汪汪!”
“……出来前不是刚刚喂了你一只鸡吗?”司月无奈道。
“汪汪,不对,不对,不是汪汪!”
赵乌龙越是焦急,越是说不清楚。
他一旦变回狗,在攻击性成倍增强的同时,舍弃掉的就是作为人的智商。
“没关系,慢慢说。”司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大狗头。
“汪汪——这团布上,有妖气,大妖,所以不好吃!”
裴拜野原本散漫的眼神顿时收起,赵乌龙的话让他呼吸一滞。
“你说什么?”裴拜野一把提起赵乌龙的狗耳朵。
“汪汪——汪汪!”赵乌龙也凶狠呲牙对着裴拜野。
裴拜野没空同他纠缠,一甩衣袍,“咣当”一声便夺门而出。
“大人,怎么了?!”司月疑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裴拜野的心脏狂跳,呼吸也开始急促。
“陛下被那只大妖抓走了!”——
作者有话说:攻:老婆被妖物蒙蔽,徒伤我心!
但如果他肯回来,当然还是要选择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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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求求评论和营养液啦~
第73章 陛下的礼物(2)
裴拜野最近愁得厉害。
他老婆被一只白胖的大猫给勾搭走了。
准确来说,是一只白胖的猫妖。
胖,笨,懒。
每天都只会喵喵叫的那种。
“朕要去巡查军营,记得过一刻钟后,把桌上的鱼肉糜喂给米馃。”
凤御北一边整理衣袖,一边对着躺在床上装睡的裴拜野吩咐。
“还喂?这只猫都要胖成赵乌龙了。”
裴拜野不满,于是用最恶毒的话诅咒米馃。
“……”
凤御北撇他一眼,从太阳底下照着的猫窝里捞起米馃,让他趴在自己的臂弯。
“好吧,朕是使唤不动裴大人了。”
凤御北无奈地笑了笑,“米馃,和朕一起去军营玩儿好不好?”
“昨日他们那里烤了野猪肉吃,应该还有剩,你肯定会喜欢。”
米馃又歪七扭八地伸展着自己的四肢,伸出小猫舌头舔了舔凤御北的手背。
这是同意的意思。
下一刻,它就被人握住四肢提起来。
“不必。”早已穿戴整齐的裴首辅不知何时从床上起来了,也不和陛下装睡闹脾气,反而微微一笑。
“带这样的奴宠进军营,多么有损陛下威仪!”
“我给它找了个好去处。”
于是,米馃就被裴拜野无情地丢在了司月的住处。
和赵乌龙关在一个笼子里。
临走前,凤御北还在不放心地回头看:“赵乌龙不会欺负米馃吧?”
“怎么会呢?他现在被司月训得像条真狗。”
裴拜野打包票。
“可是米馃那么小小一只,赵乌龙一口就能咬断它的脖颈。”
凤御北依旧犹豫,米馃又乖又可爱,深得他心。
虽然一开始有点脏脏的,但完全没有野猫的凶性。
喂什么吃什么,除了食量有些大之外,没有一丁点缺点。
至于吃得多嘛,能吃是福呗。
看凤御北的注意仍旧集中在米馃身上,裴拜野使出杀手锏。
“听说有武器营的老师傅按照配方,复原了南盟的烟火,今日试射。”
“真的?!”相比于奴宠,果然还是战事更让陛下关心。
“真的,而且不仅如此——”裴拜野刻意卖了个关子,直到凤御北的目光完全集中到他身上,才满足地开口。
“我还改良了射击炮架,或者说不叫炮架。”
裴拜野用手比划着,做了一个背篓的动作,“一种可以背着的,投掷烟火的武器。”
“那是什么?”凤御北被勾起了兴趣,不自觉和裴拜野靠近了一些。
“臣想,或许可以叫它,掷弹筒。”
这是一种很bug的玩法。
系统规定,玩家不能手搓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即便搓出来也不能应用于战场。
但是,裴拜野弄出的这个掷弹筒,本身没有任何武力威胁。
更像是一种改良过的撒花纸炮。
如果不是南盟那个更bug的烟火配方,掷弹筒这种武器根本没有发明的必要。
裴拜野没有兴趣在敌军面前玩“拉绳撒纸炮”。
在火药威力不足的前提下,发明出加农炮也没用。
当然,裴拜野查了许多书,翻了很多资料造出简陋的掷弹筒,纯粹是因为凤御北。
他单纯就是想以此向陛下赔罪。
那时候凤御北已经和米馃一起躲了他三五日。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赵乌龙!
那日,赵乌龙说米馃是大妖后,裴拜野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追着凤御北离开的方向跑出去。
陛下正在院中一座凉亭里,捏着米馃的小肥肚子,和它嘟囔着抱怨裴拜野。
凤御北想不明白,裴拜野看样子也不像是失心疯的样子。
但为什么,总时不时就要弄一出强.制的那一套?
就在方才,他看到了裴拜野眼中的哀伤。
还夹杂着一丝燃不尽的疯狂。
同样的眼神,凤御北只在凤御宣的眼中看到过。
是的,凤御宣。
裴拜野让他想起了自己的二哥。
二哥在临死前,也是一样的眼神。
凤御北贴在裴拜野脑门的符咒,不是愤怒之下的顺手。
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见到了凤御宣。
他以为裴拜野被凤御宣的邪魂附身了。
可现在冷静下来再回忆,凤御宣死前,眸中还有恨意。
他恨这座皇宫,恨凤重山和他的母亲,更恨凤御北。
裴拜野的眼眸中没有恨。
有的只是要将他包围起来溺死的爱。
凤御北经历过很多浓烈的、真情实感的怨恨,却是第一次见到那样坦荡的、直白炽热的爱意。
母后的爱意是涓流。
时至今日,凤御北响想起自己的母后,似乎依旧能尝到那口微甘的甜。
凤重山的爱意是骤雨。
曾经来过,但也早都走得干干净净。
除去被雨淋湿的狼狈和冰冷,凤御北再想不到更多的东西。
裴拜野的爱意是篝火。
凤御北突然想到那日的篝火。
盛大,温暖,经久不息。
靠近那团篝火,他就觉得暖和安心。
但当篝火被随性而来的风突然地吹向他时,又带着灼热的痛。
可他还是想靠近。
因为这样的篝火,身为天下共主的陛下,从未见过。
“米馃,我是不是有点太不讲道理了?”
凤御北挠了挠小猫下巴。
米馃舒服地喵呜一声,逗得凤御北勾起唇角。
他要回去,要回去给裴拜野递个台阶下。
让他有机会来哄哄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
还没等凤御北拍拍衣衫起身,裴拜野就像阵风似的刮进了凉亭。
随后,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一把抓过正在凤御北怀中蹭毛的米馃,捏着后颈把猫举到离陛下远处。
凤御北正要开口询问,后面紧接着就跟来跑得气喘吁吁的司月,和牵着他赶来的赵乌龙。
凤御北想从裴拜野手里夺过米馃,赵乌龙是妖,会吓到米馃的。
结果,裴拜野居然把米馃放到了赵乌龙的嘴下!
“裴拜野,你又要胡闹什么?!”凤御北眉心紧锁地呵斥。
“闻闻看。”裴拜野对赵乌龙下令,随后指了下司月,“你也一起看看。”
“这是做什么?”凤御北看了看一人一狗的动作,随即明白了裴拜野在做什么。
“你不是给它贴了司月的符咒吗?”
并没有化成人形。
“好好查,查清楚了给你加每月五十两银子的月俸。”
司月于是更加卖力,恨不得把米馃翻来覆去地查每一根毛。
赵乌龙一听就不乐意了,司月马上悄悄凑到它的狗耳朵边安抚。
那五十两银子里,有一半会拿来给它加餐肥鸡。
赵乌龙于是也更加地卖力。
“好,朕就看看你们能查出什么来。”
凤御北瞪了裴拜野一眼,气哼哼地坐了下来。
终于,在司月把米馃身上的每一根毛拨开仔细看,又给赵乌龙仔细闻过之后,二人得出一致的结论——
这只白猫就是普通猫,并没有妖的特征。
甚至一点要努力奋进、修炼成妖的迹象也没有。
也是,有哪只立志修妖的,会把自己吃得肚皮滚圆,四肢短粗,还惯会撒娇卖笑的呢?
赵乌龙居然敢骗他?!
裴拜野锐利森寒的目光转向赵乌龙,这大黑狗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肚皮下。
公报私仇!绝对的公报私仇!
裴拜野敢对天发誓,绝对是赵乌龙为了陷害自己才搞得这一出戏!
“去把米馃抱给朕。”凤御北并没有揪着这一点不放,他还是很快给裴拜野找好了台阶下。
相处这么久,裴拜野能听出凤御北的妥协意味。
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情敌”又送回了凤御北的怀中。
回到熟悉温暖的怀抱,米馃立马一改方才在赵乌龙嘴下缩成一颗胖球的模样,变得嚣张起来。
似乎是知道怎么刺激裴拜野,米馃高高翘起了尾巴。
轻、快、不经意地,在凤御北的下巴上一扫而过。
就连凤御北都愣了一下。
裴拜野简直气得咬牙切齿!
无论这东西是不是妖,都不是个省油的灯!
再继续相处下去,裴拜野都怕凤御北迎进宫的第二位新人,会是一只蠢笨的心机白猫。
毕竟在他们家,陆女士心里排第一的,就是那只名叫米饭的嚣张大白猫。
裴父不止一次地和裴拜野告过米饭的状。
裴拜野不明所以,他不明白他父亲都也不是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了,居然要沦落到和一只猫争宠的地步?
现在,裴拜野觉得,人无论是多大的年岁,都有资格和猫争宠!
因为这种生物实在是太可恶了!
“哇,你的尾巴居然这么长的吗?”凤御北居然还捏了捏大白猫的尾巴!
米馃舔了舔爪子,尾巴像是不经意的,又扫过凤御北的小腹。
是可忍孰不可忍!
裴拜野不能抱猫,只能仗着臂力扛起凤御北。
因为主人已经被坏人倒栽葱扛在了肩上。
米馃自然也从凤御北的双腿上滑落下来。
因为生得滚圆,落在地上甚至都没有声音。
那日,凤御北被裴拜野扛麻袋一样地扛回德政楼。
这也是裴拜野要赔礼道歉的根本原因。
主要理由:不敬圣上。
次要理由:弄疼了陛下。
凤御北的小腹,被他肩头硬邦邦的肌肉硌得红了一大片。
不过事后陛下并没有说什么,只幽怨看了他一眼。
随后寻人拿了些红花油,当着裴拜野的面自己来涂。
……
果然换得了好几日的清净。
抵达校场的时候,诸位将军已经聚在一起。
看到凤御北和裴拜野过来,立马停止了窃窃私语,站得笔直。
首辅大人说是有新玩意儿要给他们看,用在战场上的。
于是几个人都即刻放下手中事物,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众人来到一片荒地前,登上略高些的瞭望台。
裴拜野拿起一支蓝色小旗挥了挥。
不多时,前方的芦苇荡中就有几道涟漪漾过,却没看见人。
等到他们发现人的时候,数十名士兵已经从四面而来,围起了瞭望台。
这时,众人才觉察到,每个士兵身上都是一身碧绿色的衣裳。
怪不得在芦苇荡中行军,而他们即便站在高处也没有察觉。
“好,好啊,这法子好啊!”张将军率先拍手称赞。
鸾凤尚黑。
因此士兵的衣裳也以最便宜易得的灰色,夹杂着黑色为主。
战场上,士兵的衣裳颜色是各国交战时分辨敌友的重要方式。
鸾凤士兵的衣裳颜色自先祖打天下时候确定,自此再也没有变过。
“确实,接下来要进攻的地方多是芦苇荡和密林。”凤御北也思忖着,他没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的想法,他只想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朕这就命制衣处赶工,至少要做出够半数人穿着所用。”
“可是,那盔甲怎么办?”
衣裳是碧绿的还好说,可一穿上盔甲,不就又暴露了吗?
裴拜野但笑不语,只见芦苇荡又泛起阵阵涟漪。
很快,一批穿着绿色盔甲的士兵齐步站在面前。
“这,这还能打出绿色的铠甲?”孟将军瞪大了眼睛,他长这么年岁,也没见过如此惊奇的技术。
“当然不能。”裴拜野嘴角微微上扬,正想说什么,却被周将军提前抢了去。
“应该是一种染料,可以染在盔甲上而不失其颜色的,对吗?”周将军笃定道。
裴拜野意外地看了周将军一眼,点点头。
打绿色的铁很难,但是染出绿色的铁就相对容易了。
凤御北惊诧于裴拜野的想象。
鸾凤士兵的衣裳颜色已经固定了许多年,无论出征何处都没有更改过。
但这人居然能想到改变衣裳颜色,以此来减少伤亡。
其实这很容易想到,但所有人都没往这个方面去想。
至于用染料涂盔甲,就更是绝妙的想法了。
其实更换军装颜色,以此来减少伤亡,对任何一个玩家而言,都不难想得到。
但是几个赛季下来,没人冒出过这个念头。
一者说来,他们大都巴不得鸾凤军实力衰弱,好为自己后面的谋反扫清障碍。
二者说来,别管战争如何激烈,对于玩家而言,灰灭下去的只是一串数据。
但如果要更换军装,那谁主持实施,就得谁来出这个银子。
那涉及到的就是真真实实的红票票了。
有这个银子不如多招些士兵,以此来充实自己的军队。
裴拜野之所以能想起来弄这么一出,说到底还是因为凤御北。
前几日,他在武器营忙到大半夜才回刺史府。
一问,凤御北居然还没睡。
裴拜野去德政园外堵人,发现从里面出来的是一名副官。
来给凤御北送伤亡士兵的名单统计的。
死去的士兵需要发放抚恤金,重伤的抬到城中医馆救治,轻伤的要拿药……
这些事本来不用陛下过问。
但凤御北现在兼任征南大元帅,副官只能给他也送上一份。
那一夜,裴拜野看到德政楼的烛火亮了一夜。
第二日再到营地里,他就和后备军需官说了自己的想法。
并且十分有行动力地派了人前去执行。
“不过,还有个问题啊。”看着排列整齐的士兵,周将军搓了搓手看向裴拜野。
“这些人虽然能靠近瞭望台,但这么远的距离,怎么进行攻击呢?”
饶是有掩护穿行过了芦苇荡和密林,敌军也不可能就白白站在那里任你打。
驻军周围总要清扫出一片空地的。
就像现在,瞭望台周围就被清理出了百余丈的空地。
“都准备好了吗?”裴拜野招呼负责此次演习的指挥官副将上前来。
副将单膝跪地,抱拳禀明:“回陛下,回诸位大人,已经准备完成。”
“能保证安全吧?”裴拜野又多余问了一句。
这次演戏的排练他看过许多次,但这次带着凤御北来,他还是有些紧张。
甚至方才也逾矩地护在了凤御北身前。
其余人都看到了他的行为,但陛下自己都不在意,他们也只能当没看见。
“大人放心,保证安全。”
“好,演习开始。”
“是!”
随着一阵战鼓声令下。
几十人的演习小队迅速集结至瞭望台下方,随后两两组成一队。
一人取下身后背着的竹筒似的东西,一人取下身后背着的糕点似的布包。
竹筒就是掷弹筒,糕点就是改作炮弹形状的火药。
二人配合十分迅速默契。
在短而急促的战鼓声停顿后,所有人都填装完了弹药。
随后是一声尖锐刺耳的哨声。
“轰——”
“轰——”
“轰——”
……
就像婚庆礼炮似的,裴拜野让他们挨个发射。
目标就是最外围的那几个稻草人。
误差不过三丈远就算合格。
接连轰隆声过后,还没等众人自震惊中缓过神来,底下的士兵又一次填充好了火药。
这一次,是震天响的一声炮仗。
都射向一个点。
“轰——”
滚滚浓烟四起。
光是听声音,就知道这些人手里拿的是个多么厉害的兵器。
而且投掷距离还远,比投石车和投箭车射得还要远。
而且,这样一来就把南盟没有解决的准头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这几个士兵的投掷点位都准得令人心惊。
最最重要的是,这么厉害的玩意儿还这么容易携带!
一个人背铁竹筒,一个人背火药,就能造成这么巨大的伤害!
太爽了,这才是爷们该用的火器!
只要有了这个火器,别说南盟了,把鸾凤的版图再扩大个一倍都不成问题!
不,五倍!
要是再加上他们的子子孙孙,十倍也不成问题!
裴拜野偏头去看凤御北的反应。
就连陛下都惊得微微张口,许久不曾说话。
而旁边的几位将军此刻都直勾勾盯着凤御北,活像一头饿狼盯上了一只肥羊。
眼睛都直冒绿光。
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张将军一马当先跪在凤御北面前。
直把凤御北跪得发懵。
“这是怎……”凤御北还想抬手扶张宗伟起身。
“陛下,臣请求陛下将这二十六人调遣入臣的队伍!”
张将军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不是紧张或恐惧,是不可言说的兴奋。
“臣保证,这些人在臣的先锋队中,定能干出最漂亮最威风的仗!”说着,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馋,太馋了。
这样的兵谁不想要啊?!
别说才二十六个了,就算再来六十二个他都甘之如饴。
恨不能迎回去当祖宗宝贝地供起来。
“老张,你他娘的真不仗义啊,狮子大开口啊你?!”
一听张将军要把人全要走,其他将军自然不干。
人,火器,还有那些个翠绿的盔甲,他们也馋得要死。
但只不过因为张宗伟出身地支营,算是陛下的嫡系。
因此他还没开口时,其余人也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哪成想这老小子根本不是个要脸的。
一张口就要把人全都要走,连口汤都不给他们留!
看张将军跪在凤御北面前,其他人也学着他的模样,梗着脖子跪在陛下面前。
凤御北轻咳一声。
他也是头一次见这样厉害的火器,根本还未来得及考虑,该如何分配的问题。
于是他看向裴拜野,眼神示意他来解决这事。
至少先让陛下能从诸位将军的“围困”中脱身。
裴拜野感受到凤御北求助的眼神,嘴角忍不住咧得更大一些。
“清安喜欢吗?”裴拜野微微侧身,把凤御北带着背对众人。
“嗯。”凤御北只答了一个字,但依旧挡不住逸出的喜悦。
“那是臣更得圣心,还是那只笨猫?”裴拜野终于能理直气壮地问出这句话。
并且此刻他信心十足,他肯定不会输给那只知道吃吃吃的馋嘴猫!
“……”
凤御北没想到,裴拜野成宿成宿地不回府歇息,日夜钻研出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同米馃争口气。
幼稚。小气。
“你。”凤御北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是自己都没感觉到的无奈纵容。
“什么?没听清。”裴拜野挑起眉,不依不饶。
“朕说,相比于米馃更喜欢你。”凤御北一字一句地重复一遍。
裴拜野果然像是得了糖果孩子,满意得不行。
“德行。”趁着人没听清,凤御北垂首笑着嘟囔了句。
但裴拜野显然没那么好打发。
就在凤御北以为裴首辅的幼稚行径已经结束时,裴拜野突然弯下腰,把侧脸怼在凤御北面前。
一个熟悉的讨要亲吻的动作。
凤御北眼尾瞟了下身后的几位将军,一个个头低得恨不能贴住胸膛。
索性抬起宽大的衣袖一挡,“吧唧”一口响亮的吻印在裴拜野的左脸颊。
力度适中,吻痕清晰,声音洪亮,裴拜野幸福得不知该如何表述。
于是连忙转过右脸。
“……”凤御北嘴角抽了抽。
“快点快点,否则这边的脸要生气了。”
“生气会做什么?”
“会变成垮脸。”说着,裴拜野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就像这样。”
“……”
“吧唧!”
凤御北若无其事地后退了两步。
“可以吗?”
“清安,你说你怎么能这么招人呢?”
裴拜野痴痴看着凤御北,越看越觉得陛下实乃天底下第一的妙人儿。
“……咳咳,别说了,等回去再说。”凤御北太熟悉裴拜野的这个状态了。
一般主要出现在床榻之上。
“嗯。”裴拜野也不再得寸进尺。
他知道自己被中断的那次,今晚终于能有机会补回来了。
解决了自己的幸福大事,裴拜野这才想起来帮陛下“摆脱围困”。
这对他来说不难,因为都早有准备。
“这样的士兵目前一共训练出一十七对,没参与演习的四对,是因为当前操作还不够娴熟。”
“掷弹筒依照现在的条件,也一共只一十七个。”
“除去张宗伟的先锋军分五只掷弹筒,五对士兵外,其余各军每军三只掷弹筒,三对操作士兵。”
草!
真让张宗伟这小子得了先机,差不多是他们的两倍!
“陛……”周将军出声,想再争取一下。
“开口多要的,一个没有。”裴拜野可没凤御北那样的好脾气,直接掐断一切苗头。
果不其然,所有将军都像锯了嘴的葫芦一个个不再说话。
算了,三只也行。
三只也足够他们在那帮南盟兵面前占尽先机,轰他个片甲不留!
“不过,这些人不会编入你们的军队。”
“啊?啥意思啊这是?”
还没高兴多一会儿,裴拜野就又开了口。
“本官是说,这些人有自己的独立编号,待到后面人多起来,会变成直属陛下的一支特殊队伍。”
“所以,此次不会编入你们的军队——现在的话,算是你们同陛下借的人。”
“……”
“不过在此期间,你们的人可以向他们求教。”
“若是诸位在自己队伍里,也能训练出打炮准的士兵的话,就算你们自己的。”
闻此一言,诸位将军原本黯淡下去的眼神又重新燃起。
是啊,只要他们营中会打这玩意儿的人多,下一批的掷弹筒和火药产出来,陛下肯定就会先紧着他们发。
不约而同地,诸位将军内心都觉察到了什么东西。
但他们表达不出来。
当然,如果裴拜野去猜的话,他大概率是可以猜到的:人才是第一动力。
话都说到此处,众人也不再围着凤御北。
一个个按照分配人数领了士兵、掷弹筒以及火药。
迫不及待地就要回去到自己营中,恨不得立马就开始训练。
入夜
凤御北被弄得迷迷糊糊,眼睛都要睁不开。
他当他不停地答应“割地赔款”时,不知怎么地,又想起裴拜野白日里最后的这一番操作。
“裴首辅,真贼啊您。”凤御北哼哼笑着。
让诸位将军主动地贴上人力物力地训练士兵。
陛下不需要付出什么,只需要拿掷弹筒和火药吊着。
相信要不了多时,就能收获一批极其优秀的炮兵!
所以凤御北才说,裴拜野最后那句话太贼了。
只不过,那时候他没有感同身受,所以没有觉察。
现在他也成了被裴拜野三言两语就哄得找不着北的人,才猛然惊觉。
“清安说的什么?”裴拜野的手依旧在凤御北身上四处点火。
“今日,一切,所有。”凤御北的喘息越来越急促,却没有反抗。
“呵。”裴拜野知道凤御北说的是什么,但他不明说,只一味地蹭着陛下的下巴问,“那清安喜欢这样吗?”
凤御北当然知道,裴拜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一时间,心脏鼓鼓胀胀的。
一股接一股的暖流涌入,让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若说以前,他还觉得娶个男皇后得被史书狠狠记一笔。
可到现在,凤御北只会觉得,那就是他们嫉妒!
陛下先前以为,裴拜野来战场上混日子是因为不懂战争。
毕竟大部分的文官清流世家,讲的多是平衡朝堂的为官之道。
没想到,他这位皇后真的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裴拜野。”
“嗯?”
“裴拜野。”
“我在。”
“我……”
“什么?”
“朕心悦你。”——
作者有话说:正式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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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蹲蹲营养液和评论啦~
第74章 陛下的礼物(3)
朕心悦你。
短短四个字。
而且凤御北的声音极轻。
甚至因为染上情.欲显得有些模糊。
像是意识不清醒时候的呢喃。
可即便如此,这句堪称告白的话,还是如惊雷般在裴拜野的耳边炸开。
炸得他整个人的动作就顿在那里,一动不动。
身下的凤御北被这不上不下的动作折磨得不轻,难耐地蹭了蹭床褥。
却被裴拜野一掌按住小腹。
滚烫的掌心突然贴上来压住自己,身下还有更烫的东西贴着大腿。
凤御北突然就有点后悔方才所说的话。
裴拜野的所有动作都是没有意识的。
直到他的耳边响起“砰砰砰”的烟花燃绽声。
眼前也炫出五彩斑斓的星光,好像还有缎带?
有点懵,有点晕。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感受?
直到系统故作欢快的机械音响起:
「好消息,好消息!特大好消息!」
「恭喜玩家「非衣里予」,攻略暴君好感度达95%!」
「刷新本服最高记录91%!请再接再厉!」
「恭喜玩家「非衣里予」,达成成就「鱼水和谐」!」
「你们的情谊会在口口相传中广为人知,你们的事迹将在史书工笔中流传千古。」
「千百年后,是非功过,爱恨嗔痴,谁与评说……」
说到最后,系统甚至有些哽咽。
原来不是他的幻觉。
这智障系统真的在给他一边播喜报一边炸烟花。
裴拜野涨红的俊脸抽搐了一下。
这个时候蹦出来系统提示,就好像看片看得正爽,突然飘过一条画面比占比巨大的澳门葡京。
该说不说,当熟悉的系统音响起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差点就软了。
就在裴拜野以为系统终于发完癫的时候,这东西又生硬地变了语调,又变成欢快的:
「恭喜玩家「非衣里予」,特殊支线「青……」
不待播报完成,裴拜野手速飞快地点了屏蔽。
这种全服通报奖励的系统公示是金色的,被玩家戏称为“统皇圣旨”。
虽然都在调侃,但这种露脸上电视的机会谁不想拥有?
裴拜野不想。
他甚至觉得系统聒噪吵闹。
眼下他的心里头眼前头,想看到想听到的,都只有凤御北。
陛下像是熟透了的虾子一样。
赤条条的一个人,哪儿哪儿都是红晕。
那双眼睛湿得不行,但仍旧固执地盯着裴拜野。
终于轮到裴拜野被盯得不好意思。
此时,他终于发现自己的掌心搁在凤御北的小腹上。像是被烫了一般,连忙松开。
随即用手臂支撑着床榻,缓缓地抬起身体,和凤御北保持着距离。
但也不是很远,二人的呼吸依旧喷洒在彼此的脸上。
裴拜野低头,定定看着被环在身下的凤御北。
这是一个环抱的、占有的、不容他人侵犯的姿势。
时间越长,裴拜野的手臂越是不住地微颤,青筋也渐渐凸显。
但就是没有一句话。
平日里骚话张口就来,现在倒成了个哑巴。
陛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剖白,就这么落得个鸦雀无声的冷场。
“说什么?”
裴拜野艰难地开口,像是久未使用的唱片机。
能听出音色底子不错,但实在沙哑。
“没听到算了。”
凤御北一听这话,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马上就泄了气。
他瞪了一眼裴拜野,鲤鱼打挺一样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软枕里不愿抬起来。
好吧好吧,就当裴拜野是没有听到,所以才没有回应的吧。
总比陛下的真心剖白被刻意忽略了要好。
可恶的裴拜野!
早知道他待自己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情深义重,凤御北是绝对不会说那句话的。
他也是昏了头。
几架炮,几个兵,几句撩拨人的话,就毫不犹豫地往裴拜野设好套的陷阱里跳。
“没,听到了。”裴拜野再开口,已经不是沙哑,而是掩饰不住的雀跃,“清安说心悦我,对不对?”
“好像是吧。”凤御北双臂抱着软枕,把脸埋得更深,声音闷得几乎要听不清。
真烦人,听到了还要问。
自己知道不就好了吗?
干嘛还非要重复出来呢?
凤御北心里边不住地抱怨裴拜野,好像这样就能稍稍减轻他的窘迫感。
要搁在往常,裴拜野肯定要上手把凤御北翻过来,好清楚陛下窘迫不堪的可爱样子。
但这次他没有。
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比之凤御北好不了多少。
虽然看着经验很丰富的样子,但也都仅仅是“课本学习”的成果。
在实战上,两人都是一样地白纸一张。
准确来说,可能凤御北的段位还要更高一些。
裴拜野要想羞臊到凤御北,手上嘴上都得努力。
而且越到后面,凤御北的阈值也越来越高。
可他又不愿意更进一步,裴拜野也只能干着急而无法。
他也不是没想过霸王硬上弓。
被撩拨到一定程度的男人总有忍无可忍,不想再忍的时候。
但一想到凤御北娇气到多亲几次,都要眼睛鼻子一起红的地步,只能心软放弃。
竭泽而渔还是可持续发展,眼前利益还是长远利益。
孰轻孰重裴拜野还是分得清楚的。
可是,凤御北要臊红裴拜野,只需要简单的四个字即可。
裴拜野真觉得自己说凤御北招人疼没说错。
本来今夜他们都快结束了,也就差凤御北再努努力让裴拜野舒服过。
当时裴拜野正一边享受着陛下的服侍,一边揉弄凤御北的腰身,让人不至于进入贤者时间后,就一动也不想动。
他脑子里思索的,是待会儿给凤御北擦头发的油该选雪松香,还是梅花香。
结果,凤御北突然软着音调叫他的名字。
一般陛下这个时候连名带姓地叫他,多半是手酸得厉害叫他快点。
但裴拜野自认今日他有大功一件,可以适当任性一些。
所以就随意应着。
天知道,凤御北居然会平地起惊雷。
这句话对裴拜野来说,比掷弹筒炸稻草人的威力还要大。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任由情和欲充斥满整间屋子。
就好像有人在屋子里燃了催情的香药一般,拉扯着二人再一次沉入欲海情天。
“裴拜野。”
“嗯?”
“你是不是在屋子里燃催情香了?”
凤御北的眉头突然紧皱起来,脸上的嫌恶不似作假。
“什么?”裴拜野听这话差点手臂一软,整个地摔在凤御北身上。
不会是陛下想耍赖不承认自己的话,所以才编出这么个理由推锅的吧?
裴拜野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觉得依照凤御北嘴硬的性子,还真不是干不出来!
于是他气得狠掐了一把凤御北的屁股。
收获陛下印在手腕上的几枚齿印。
这次真不是凤御北嘴硬的借口。
陛下向来敢作敢当,是裴拜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是真的闻到了一股子催情香的味道。
虽说催情香药配方各有不同,但燃烧过后那种黏腻的、熟甜的气味几乎都没什么差别。
现在陛下屋子里燃的这支催情香味道很淡。
淡到裴拜野根本没觉察到。
作为自小在皇宫里讨生活的孩子,催情香这种迷药凤御北见过太多。
在不损害身子的情况下,情动之时,燃香助兴,甚至是很舒服的事。
但凤御北的母后不喜欢这样的争宠手段。
前朝就是这样衰败的。
最后一任帝王任由香药糜烂下去,最后走上了轻信道士,炼丹长生的歧途。
小时候入睡前。
别人的母亲给孩子讲小船摇摇,月儿弯弯。
凤御北的母后则给他讲朝代更替,朝堂人性。
因此,凤御北自小便对催情香药的味道格外敏感厌恶。
用母后的话说,那是王朝将要腐败倒塌的糜烂之气。
前些年他刚登基时候。
那年臣子们还都很正常,都很想把女儿塞进他的后宫里面。
凤御北就被人下过融在酒水中的□□。
后来,陛下秉雷霆之威严惩了错了主意的那人,这才歇了众人不正当的心思。
也让他有了借口多年不选秀。
看凤御北的脸色不对劲,已经有了黑脸的迹象。
为了洗清嫌疑,裴拜野只得从床上起身四处查看起来。
“在哪儿?”裴拜野一边翻找一边问凤御北。
“不知道。”凤御北吸吸鼻子,拧眉摇了摇头。
那种若有似无的味道太分散了,根本找不到源头。
眼看裴拜野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没发现任何疑似催情香的东西,凤御北不禁有些自我怀疑。
难不成真的是他闻错,错怪裴拜野了?
虽然裴拜野搜索一圈后并没有发现异常,但他还是悄悄启用了下系统检测。
这玩意儿虽然聒噪,但是作为这个世界bug般的存在,还挺有用的。
结果很快出来,这间屋子里并没有检测到催情香药的痕迹。
果然是凤御北害羞嘴硬的借口罢了。
虽然被打搅了这一下,但裴拜野心头的躁动依然没有消散。
他甚至想加倍地向凤御北讨回来。
“凤清安,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我何时对你用过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裴拜野一边低声下气地控诉,一边把凤御北的手放到他自己的心口上。
“没有就没有嘛。”凤御北闻言一愣,顿时泄了气,小声嘟囔。
“是不是又冤枉我了?”裴拜野愈发理直气壮了起来。
“嗯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凤御北胡乱地点着头,一副渣男做派。
他觉得现在的裴拜野有点危险。
直觉告诉他要快点结束这段对话,然后逃出去。
“那就给点补偿呗,陛下。”老流氓调戏人的语气,贴在凤御北耳边像吹气似的。
“说,你要什么补偿?”凤御北的手掌悄悄移到屁股处护着。
反正补偿这东西,裴拜野可以提,他就可以拒绝。
陛下是绝不会轻易踏破自己底线的。
裴拜野也没想到凤御北答应得这么痛快。
以至于他都还没有想好要什么。
陛下的小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最想要的肯定是开口无门。
这么好的机会,他肯定要提点紧急的、必要的、能立马执行的需求。
想了半天,就在凤御北以为裴拜野不打算提了的时候,身边人突然出声。
“把那只猫送走。”
“哈啊?”凤御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会提到猫。
甚至没意识到猫是哪一只。
他以为裴拜野只会提床榻之上的要求,比如再来一次什么的。
“我说,把米馃送走。”
虽然司月、赵乌龙和符咒都证明了,米馃就是只普通白猫。
但裴拜野心里总是还有个疑影。
他想起赵乌龙激烈的、生理反应般的呕吐。
裴拜野知道赵乌龙讨厌他的气息。
但那一整件衣服都是他的,赵乌龙肯定一开始能闻出来。
若真是因为讨厌他而吐出来的,那也不至于等到嚼碎了衣衫之后。
况且,裴拜野再仔细回想那时候情形。
赵乌龙吐出碎布时,眼中除去嫌恶,似乎还有些一闪而过的恐惧。
能让一只狗妖生出发自骨子里的恐惧……
裴拜野越想越心惊。
无论如何,他都要把米馃从凤御北身边清走。
和争宠什么的没一点关系,他要保证凤御北的绝对安全。
毕竟越到后面的日子,留一只身份不明的猫在身边,凤御北只会越危险。
更何况,这猫出现的得实在太过巧合。
偌大的一座刺史府,怎么偏偏就来了凤御北所居的德政园?
来了德政园,又偏偏跳到了德政楼的窗棱外。
最后趁着他和凤御北矛盾时,不偏不倚地适时进来,跳到陛下怀里装乖卖巧。
若米馃不是只猫,而是个人。
那这不就是一出漏洞百出的,无比明显的算计吗?
裴拜野不相信,如果是一个人,使这么简陋的心计凤御北会上当。
只不过实施的对象换成了一只猫,所以才让英明神武的陛下放松了警惕。
“你怎么就偏偏同一只猫杠上了呢?”凤御北确定裴拜野是在说米馃,哭笑不得。
“你怎么就偏偏被一只猫迷惑去了呢?”裴拜野反问,玩笑的语气。
现在是凤御北要他提补偿的时候,是他占理,所以不能惹恼了陛下。
“……”
凤御北曾经养过一只猫。
准确来说,是和凤御宣一起养过一只猫。
是两人在角落里捡到的。
听说是某位贵人娘娘的猫被野猫玷污,生下了一堆丑陋不堪的猫崽子。
所以才扔在了僻静处。
他们捡到的那只就是黑白花的。
用凤御宣的话说,就是一只小猪转世。
最初,凤御宣并不想养。
但周围其他的小猫崽都僵硬了,只凤御北掌心的一只还微微喘着气。
为了能给自己争一条生路,小猫崽用力的吐出舌尖,讨好地去舔凤御北的掌心。
“哥哥……”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是太子,养不养你说了算。”凤御宣恶狠狠地甩过头,滑动着轮椅转身,冷漠道,“我养自己都费劲。”
“没关系呀,北儿可以养。”凤御北欣喜道,随后想起什么似的,皱起眉头。
“但是北儿宫里的掌事姐姐不可以见到猫儿,否则她会生病不舒服。”
“那就丢在这里,让它自生自灭。”凤御宣真不明白,凤御北明明自己也活得不怎么样,哪里来的这么多多余的善心?
“可以放在皇兄宫中养呀,这样北儿就每天都能见到皇兄,也能见到它了。”凤御北自顾自地安排好了一切。
“……”
凤御北一言不发,手下一用力就滑动着轮椅离去。
凤御北觉得自己这法子简直没一丁点漏洞。
于是,脱下外衫裹住小猫,追上了没来得及离开的凤御宣。
然后,把小猫放在了凤御宣的腿上,自己则在后面推起轮椅。
“昨日刚下了雨,这里青苔又多,皇兄小心滑。”
“……不用你关心。”
凤御宣停住把小猫拨下腿的动作。
不情不愿地扯了扯裹着猫的外衫,让脏兮兮的小东西往怀里靠了靠。
“凤御宣?”裴拜野对凤御北这位二皇兄的印象并不好。
毕竟凤御北曾经差点死在这人的算计里。
“嗯,那时候我们的关系还很不错。”
凤御北抿唇,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片刻后微笑道。
“所以,那只猫现在呢?”裴拜野转移话题。
他并不想和凤御北谈他与凤御宣的过往时光。
而且他记得,宫中好像没有养猫。
“丢了,或者死了。”凤御北的眼神黯淡下去,喃喃道,“我不知道。”
“有段时间二皇兄似乎身体不太好,父皇便下令不准我去找他。”
“等禁令解开,再见到二皇兄时,他说那个养不熟的东西趁他不注意跑了。”
“白白浪费了喂给它的肉糜还有羊奶。”
“清安没再找过?”
“找过,不过皇兄说那猫跑丢已经是半月前的事情了,最后当然没能找到。”
“那只猫也有名字吗?”
“有的,叫米馃。”
“?”
迎上裴拜野疑惑的目光,凤御北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那日琼门关刺史进献了一名南地的厨子,父皇便召了我们一起用午膳。”
“我和皇兄都觉得,米馃是最好吃的。”
“捡到小猫时,我们正在说这个。”
怪不得凤御北见到猫,脱口而出就叫米馃。
突然地,裴拜野觉察到,自己这算不算一意孤行?
他非要北送走米馃的行为,对凤御北而言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一瞬间,裴拜野觉得自己好像所谓的中国式家长。
……
“不送走好不好?”凤御北双臂环上裴拜野的脖颈,想了想或许还不足够。
于是扭着上半身紧贴住裴拜野的胸膛,小声撒娇,“朕以后多陪你,少陪它,好不好?”
“我在清安心里就那么小心眼?”裴拜野丝毫想不起来自己吃过多少莫名其妙的飞醋,自然更想不到自己在凤御北心中的形象。
“不小心眼,爱卿特别好。”为了能留下米馃,凤御北不仅违心地夸赞裴拜野,还说出了那个久违的称呼。
他记得裴拜野很喜欢来着。
“又犯规。”裴拜野抬起凤御北的大腿,和自己的交叠在一起。
两人的下半身也缠在一起,凤御北不适应地磨蹭了两下,把裴拜野蹭得邪.火顿起。
“什么犯规?”凤御北发现,裴拜野总能吐出一些他没听过的新词。
“就是……”裴拜野嘶嘶地喘着气,抓过凤御北的手,向下,摁住,“就是勾.引。”
“所以,陛下别再勾引臣了,否则……”
裴拜野意有所指地拍了拍凤御北的屁股,“否则,臣就要禽兽不如了。”
“……”
凤御北嘴角绷得紧直,人也绷得紧直。
看威慑起了效果,裴拜野捏了捏凤御北的鼻子,哼笑道,“快动,自己撩拨起来的自己负责,弄完好睡觉。”
“……唔,好。”
翌日晌午
凤御北醒来的时候,裴拜野已经出了门。
门口侍从说,裴大人一早就去了司月大人的院子。
陛下心头一惊,匆匆裹件大氅就去了司月住处。
推门而入,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身影。
司月正裹了件围裙,一份一份地给院中妖物分而盛食。
米馃还同赵乌龙关在一起。
赵乌龙伸展四肢,闭着眼睛趴在笼子里。
米馃肚皮朝上,躺在赵乌龙的脊背上睡成一张猫饼。
“请陛下安。”司月给凤御北行了个礼,又继续分食大盆中的食物。
“朕来接它回去。”凤御北指了指米馃。
“啊?”司月咧了咧嘴,疑惑问,“这么快就要接走吗?裴大人一早来说,给它新打了笼子,还说要在这里多住些时日呢。”
凤御北明白,这是裴拜野的让步。
不知道为何,裴拜野总觉得米馃是妖。
“那算了,就养在你这里。”
凤御北走近笼子,赵乌龙掀起眼皮,懒懒地看一眼他,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叫声。
米馃早就发现了凤御北的到来。
看凤御北要来接自己走走,立起两只前爪抓住栏杆,不住地“喵喵”叫。
她已经受够了和这只蠢狗住在一起的日子!
她迟早会被感染得和这只狗一样地蠢!
她要自由!
打开笼子,米馃灵巧地跳到凤御北怀里,谄媚地舔了舔主人的手指。
舔到一点冰凉处。
不好吃,于是不着痕迹地收回舌头。
小猫头不住地看向门口方向,示意凤御北快些待她离开。
“想出去玩儿?”凤御北掂了掂米馃,对司月道,“朕先带它去园子里玩会儿,天黑前给你送回来。”
“?”米馃一双小猫眼瞬间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凤御北。
主人居然不是来带她离开的吗?
她知道了,一定是那个人捣的鬼!
收起谄媚的神色,凤御北第一次在一只猫的脸上看到了严肃。
然后,刚出司月的院门,一眨眼间米馃就窜出凤御北的怀抱,四腿一蹬向着某处跑去。
快得凤御北根本来不及反应。
凤御北叹了口气,抬腿去追,结果追到了自己的住处。
行吧,也算没白养,至少还知道回家。
可米馃并没有在凤御北的住处停留,反而向着更前方跑去。
最终在隔壁院落前停下,用猫爪去挠门。
院中很快有了回应。
一名侍女打开门,弯腰抱起米馃,惊喜地叫道:“少爷,少爷,您的猫它找回来了!”
被她称作少爷的人很快就从门内出来,接过侍女手中的猫,搁在脸颊边蹭了蹭。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跟在猫身后的凤御北。
“草民见过陛下!”
侍女一听如此称呼,也匆忙行礼。
“无妨,起身吧。”凤御北随意摆了摆手,指着米馃问道,“这是你的猫?”
“回陛下,是的。”地上的人小心抬起眼睑去看凤御北,感受到陛下的目光,又慌忙垂下去。
“它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叫米馃。”
“……为何?”
“因为草民捉到它时候,这猫正在厨房偷吃米馃。”
“……哦。”
“那你叫什么?”
“草民吴宗耀,见过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岁!”——
作者有话说:因为作者工作时间变动。
以后的更新时间,可能会在23:00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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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裴大佬本质上还是很强势的,但是陛下一但张嘴,裴大佬就软下去了(ps:除了那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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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陛下的礼物(4)
在火器营忙碌了一整日的裴首辅回家。
看到的就是凤御北和吴宗耀把酒言欢的画面。
那心情不亚于忙了一整天的老父亲刚进家门,就发现女儿被黄毛给勾搭走了。
更眼前一黑的是,那只他忍了又忍,最终忍着没有送走的蠢猫,就趴在二人脚边。
脑袋搁在凤御北的鞋面上,尾巴扫着吴宗耀的裤脚,嘴边是剥好的虾和剔骨的鱼。
听到动静,米馃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动了动耳朵。
过得那叫一个快乐似神仙。
活像是对裴拜野的挑衅。
凤御北只知道,裴拜野当时暗地里派人把吴宗耀给揍了一顿。
至于原因他不清楚,那几个执行的暗卫也不清楚。
一番交谈试探过后,凤御北很快就从吴宗耀那里弄明白了事情缘由。
那日游街时候,吴宗耀不过是好奇,所以同朋友多看了两眼凤御北和裴拜野。
后来,他就被人套了麻袋捂着脑袋胖揍一顿。
凤御北听着有些心虚,他不是不相信裴拜野。
相反,正因为太了解裴拜野的为人,所以他才能更确定,这事儿裴拜野绝对干得出来。
因为眼馋多看的两眼,吴宗耀不得不闭门不出地养了半个多月,这才重新有脸见人。
米馃就是他在院中养伤时候跑丢的。
笨猫跑去厨房找吃的,结果被新来的小厨子一顿吓唬带追赶地撵走了。
因此也滚的得一身尘土,四爪更是逃跑时不慎踩了后院种菜的泥土地。
这也是为何一开始,凤御北会把米馃误认作野猫的原因。
能出现在刺史府中的猫,如果是家猫必然干净漂亮,油光水滑。
可米馃跳上裴拜野的肩头时,凤御北清晰看到,裴首辅新裁的衣裳肩膀处平白多了两多墨梅印。
彼时,正被裴拜野气得不轻的凤御北,一下子就对米馃生出了好感。
他一开始没想养米馃,但架不住裴拜野小心眼,非要处处针对一只猫。
于是激起了凤御北的逆反心理。
他堂堂一位陛下,难不成还能处处都让裴拜野给压了去?!
他偏要养!
不仅要养,还要养得油光水滑!
养得肥头大耳!
养得胖成一头小猫猪!
气死裴拜野!
后来过了几日,凤御北发现米馃是真的好伺候。
只要是肉,什么都不挑。
和他与凤御宣当年在皇宫中养得那只猫一样,喂羊奶喝得恹恹的,喂菜粥也理都不理。
可一旦喂肉糜,就活像几辈子没吃过饭。
不像小猫崽,反而更像是小老虎。
而且,米馃那一张小猫嘴明明没有多大,却连大块的牛肉都能撕扯开吞下去。
而且这猫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
一旦睡着,就是一颗任意搓圆捏扁的猫球,谁摸谁抱都可以。
被摸得舒服了,还会下意识地拱起吃得溜圆的肚皮。
凤御北觉得除了裴拜野,没人会不喜欢米馃。
对于陛下的话,吴宗耀简直认同的得不能更认同。
当时他要养这只偷腥的猫,父亲就不同意。
说这猫圆头圆耳,呆愣蠢笨。
天天就知道吃,不合适给他做奴宠。
因为吴家不需要两个漂亮大废物。
吴宗耀早都被骂习惯了。
一贯是厚着脸皮,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往往是吴鸣骂他骂得口干舌燥,低头一看吴宗耀已经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他这个大少爷也就在外面威风威风。
一回到家,他爹赏他的竹笋炒肉片从小吃到大。
那滋味儿——
吴宗耀觉得,刑堂上专门负责打板子抽鞭子的衙役,都肯定不如他老爹娴熟。
最后,吴鸣还是拗不过倔得像头驴的儿子,让他把米馃带回去养了。
“咳咳。”裴拜野倚着门框咳嗽了两声,十分刻意地吸引门内两人的注意。
凤御北听到动静转头看他,不自觉地勾唇一笑,眉眼弯弯。
与此同时他招招手,示意裴拜野进来。
虽然吴宗耀和米馃的存在让裴拜野不太舒服,但凤御北这熟稔而自然的动作,让他不禁心头一恍惚。
怪不得小时候父亲下班回家,母亲总要在前院的花园里浇花。
即便陆女士其实根本不懂花艺。
此时,终于也有人在等他回家。
而这边相处下来,凤御北发现吴宗耀的确有点不太聪明。
但好在心眼不错。
而且也不像旁人那样惧怕他。
闲聊一番后,凤御北知道他的院子里养了许多的奴宠。天上飞的鸟雀,地上跑的猫兔,水里游的鱼龟……
“若陛下愿意赏脸,可以经常到草民那里坐坐。”
凤御北当然愿意。
同时,他觉私心觉得裴拜野和吴宗耀之事,也许就是一顿误会。
若是可以,最好能解除开来。
哪成想,二人一见面裴拜野还没发难,反倒是吴宗耀率先开了口。
“草民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金万岁。”
“起来吧。”裴拜野矜持优雅道。
“陛下,既然娘娘回来了,那草民就不打搅您了,草民先行告退。”
说罢,吴宗耀给凤御北行了一礼,便按照同陛下的约定抱起米馃,匆匆跑出门去。
能看出来,吴宗耀在躲着裴拜野。
不仅如此,裴拜野听着吴宗耀的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是你打人家的事,被人家知道了?”没等裴拜野想明白,凤御北就挑眉笑着向裴拜野问道。
“那不会。”裴拜野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除了自己和凤御北,没人能从他的暗卫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裴府暗卫之于他,就比如赵乌龙之于赵金宝。
虽然赵乌龙不太聪明,但至今他们也没从赵乌龙那里,得到过任何关于赵金宝的有效消息。
得知赵金宝“死而复生”后,裴拜野曾经暗中观察过赵乌龙。
发现这狗似乎真的能感应到赵金宝的踪迹,从一开始的暴躁疯狂慢慢变为情绪稳定。
于是,裴拜野便让司月装作喂食后忘记关闭笼子,给足了赵乌龙逃去寻找赵金宝的时间。
但不知是否是觉察到了四周暗处有人观察,赵乌龙不仅没跑出去笼子,反而把栅栏叼回来关住了自己。
然后在笼子里一觉睡到大天亮。
就连赵乌龙都知道护主,裴拜野的暗卫自然更是。
毕竟是系统出品的隐藏UR级侍从,要是那么轻易就能让他们背主,那砸真金白银捞池子的玩家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所以裴拜野敢肯定,吴宗耀绝不知道那日是自己揍了他。
而且不同于赵乌龙被他惩治过后的那种,又怂又不服气的恐惧,吴宗耀的恐惧似乎更为奇怪。
如果非要说的话,有点像是大姑娘出嫁前,恐惧婆家的那种惶恐。
裴首辅刚刚新婚,无儿无女。
当然即便他有,也不可能会结亲给吴宗耀这样的天生纨绔。
更奇怪的是,这小子虽然怕自己,但是好像不怎么怕凤御北。
实在是有些奇怪。
可是裴拜野不敢提。
他能看得出来,凤御北是真的觉得吴宗耀人不错。
万一他公开质疑吴宗耀,最后这人却除了蠢笨没其任何问题。
那少不了又是一顿和“是否要送走米馃”一样的世纪大争论。
裴拜野不想同凤御北争吵,更不愿因为一个外人与陛下生分。
裴首辅这次吃一堑长一智。
他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吴宗耀接近凤御北究竟是个什么目的。
这小子最好真的如凤御北所说,是为了和陛下做朋友。
裴拜野眼眸暗了暗,衣袖下手指微动。
还不等他曲握成拳,就有一只温暖的、柔软的手如灵巧的蛇一般,钻进他的手里。
凤御北对上他眨眨眼,眸中亮晶晶的,“爱卿一早去做什么了?”
要知道,二人大被同眠的情况下,凤御北睁眼却见不到人的时候少之又少。
裴拜野总是恨不得时时缠着凤御北,最好是在床榻上消磨一整天。
哪怕什么脸红心跳的事情都不做,两人一起读读书,说说闲话也是好的。
“军营那边出了点问题,制作掷弹筒的工匠里有手脚不干净的,所以我就去看看。”
面对送上门来的凤御北,裴拜野当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所以,他肆无忌惮地揉捏着凤御北的手,像是得了心仪玩具的猫。
抓、挠、揉,甚至想要咬上一口。
“偷东西?”凤御北敏锐地觉察到裴拜野在避重就轻。
如果只是单纯的偷窃,就算偷了金子也不至于闹到裴拜野面前,那些管事的也不可能同意。
难不成……
凤御北眼皮一跳,他想到了唯一一种可能:“他是不是偷了掷弹筒的设计图样?”
裴拜野失笑,老婆太聪明也有不好的地方,撒点免得他忧心的小谎都会被轻易识破。
“没事,已经解决了。”裴拜野抓紧凤御北的手,把人扯进自己怀中,捧起脸吻开人蹙起的眉心。
“查了吗,究竟是什么人所为?”凤御北抖着眼睫享受着裴拜野的亲吻。
没有任何情愫意味,是安抚的,关切的。
明明没有什么技巧,却让凤御北不由得浑身发麻。
“嗯,在查。”裴拜野实话实说,解释自己行为的缘由,“因为还没查出结果,不想让你担忧,所以就没说。”
凤御北并没有回应,只是用脑袋蹭了蹭裴拜野的手臂,表示自己明白。
“清安,我还是觉得……”话又说回来,裴拜野还是觉得,吴宗耀接近凤御北的目的不单纯,于是就想多说两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会注意着他的。”凤御北吻了吻裴拜野的唇角,承诺道。
“嗯,那就好。”想着陛下怎么也不是三岁的小童,若交个朋友还要被限制,未免实在过分。
裴拜野于是也不再多说,只后来又在凤御北的德政楼外加了一批人手看护。
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琼门关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吴鸣吴刺史因投降南盟,本该杀之以儆效尤。
但陛下念在其诚心悔过、弃暗投明的份上,只削了吴鸣的官位,给了个京中七品的闲散小官。
至于何得胜……
后来何得胜又来求见凤御北。
这次陛下并没有召见他,只让传令官问了何得胜,为何而来。
一个七尺男儿在门口憋红了脸,最终“扑通”一声跪下,一边向凤御北请罪,一边祈求陛下让他重新回到军中,戴罪立功。
原来是何得胜在夫人墓前处决掉那些人后,就失魂落魄地回了府中。
正逢凤御北的人从府里出来,只说是陛下赐了黄金百两。
何得胜对着那堆黄金枯坐一宿,最终又跑来了凤御北门前。
他不想回乡养老。
他还有仇没有报——那个南盟军师才是一切阴谋的主使者。
他的岳丈,他的夫人,还有他那未出世的孩子……
没有人比他更想亲自攻入南盟的都城,手刃仇敌。
传令官一字不差地把他的话传给凤御北。
何得胜本以为,凤御北总会给他一次机会。
可没想到陛下并没有改变圣意,甚至安排了车驾到府门口来接何得胜。
被架上车后,何得胜才发现自己着人退回的百两黄金,正端正盛放在坐垫上。
下面压着的是一封诏书。
陛下感念其夫人性格刚烈,宁死不屈,着封为三品诰命夫人。
事后,裴拜野曾疑惑问过凤御北。
陛下明明不打算追究何得胜行刺之事,甚至还要封他的夫人诰命称号,但为什么就是不愿让他回到军中呢?
何得胜甚至表示,哪怕是从最末等的士兵做起也愿意。
彼时,凤御北正给在何夫人拟诰命圣旨。
闻言笔尖一顿,漆黑的墨立刻晕染开来,不多时就模糊了整面纸页。
凤御北叹口气。
他给裴拜野的回答,和那日最后传给何得胜的,一模一样。
他是皇帝,他不能任由一个逆贼刺客在朝中统兵。
因为三军最重要的不是作战能力,而是绝对的忠诚。
一柄尖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刺向自己的尖刀。
若是三军长官都曾是刺杀陛下的逆贼,那手下的人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思索?
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有缘由,陛下就是可以随意背叛的?
如此一来,君威何在?
所以无论何得胜此时多么地忠心耿耿,凤御北都绝不会再启用他。
和他的品性能力无关,只是为君治军之道罢了。
此事过后,凤御北本欲下旨让调来此地任职的人即刻启程。
但好巧不巧,谢知沧的一封信件恰巧在此时送到了陛下手中。
凤御北读过信件便搁下笔墨,推开窗子。
一场清甜而湿冷的寒意扑面而来。
不是熟悉的雨丝,而是飘飘摇落下的雪花。
一片晶莹落在凤御北掌心,很快融化。
琼门关数年不曾下雪,这算是个奇景。
方才谢知沧在信中问他,是否要回京城过年节?
这场仗从流火七月打到寒冬腊月。
鸾凤损失一万余人马,歼灭南盟军五万余人,夺回全部被侵占的失地。
凤御北总觉得,距离他收到琼门关被夺的消息还没有多久。
一眨眼竟也断断续续地过了五月有余。
琼门关大捷那日,战报消息传回京城。
群臣百姓热议如沸。
NPC那一半自然欢欣鼓舞,恨不能马上就替凤御北修史作传。
要知道在先帝以前,南盟这一弱小联盟——一个连名字都不配在史书上多提的蛮荒之地,却仍旧敢屡屡进犯鸾凤边境。
而且不同于其他周边小国的试探性骚扰,南盟那群人更像山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甚至还曾经做出过屠村的恶行。
直到凤重山登基上位,第二日便下令出兵征战。
接连覆灭数个周边小国后,鸾凤边疆才日渐和平,往日中断的商贸交通也才重新搭建起来。
当时并没有出兵南盟,因为这帮人太贼。
一看凤重山不像是前一个皇帝那样庸懦无能,于是立马收了手。
他们不再抢夺鸾凤的村庄,而是改作抢夺自己国境内的百姓。
反正他们是披着匪皮的兵。
要么给他们粮,要么给他们命,总归不会空着手回去。
凤御北登基这些年,虽然政绩看着不错,但总让人觉得他太规矩了。
规矩地发布政令,规矩地变革税收,规矩地招兵饲马……
怎么说呢,就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一个皇帝该做的,但就是像一只被操纵着的人偶,一条一框都是照着书本上所学来做。
不多一点,也不少一点。
那个曾惊才绝艳整个鸾凤的小太子殿下,似乎成了个泯然历史的皇帝。
就是扔在史书上的皇帝堆里,扒拉半天都扒拉不出来的那种。
也许在后世提到名字,最多想起来的也只能是陛下的容貌——
昳丽非常,恍若仙子。
所以,最初他们对于凤御北所言的御驾亲征,都以为不过是逢场作戏。
直到捷报传回来,他们才惊觉那个少年天才的太子殿下,并没有失落于众人。
相反地,他们陛下变得更加睿智、更加英勇。
这是比一场大捷更让他们欢欣的事情。
有此文武双全的圣明君主,实乃鸾凤一大幸事!
相比于NPC朝臣真情实感的感动。
玩家一众人脸上的喜悦明显就是硬挤出来的。
尤其以李古德最为明显。
他本来以为,凤御北就只是个工于心计的小皇帝。
学了些帝王心术,心思深沉一些而已。
至于行军打仗,排兵布阵……
倒也不是他看不起凤御北,实在是这么多赛季以来,就没一个暴君会打仗的。
即便到了最后关头,不得不亲自出面指挥,以抵御玩家的军队,也大都一言难尽。
还不如上前线当个吉祥物,没准鸾凤军能抵御的时间还更长一些。
有人猜测,是制作组可以压低控制着暴君的军事才能。
毕竟玩家是来体验谋反的快感的。
如果暴君过于强大,以至于每赛季都能干翻玩家,那这游戏不如叫《逆贼的一百种死法》。
这个赛季最初,是赵金宝无故失踪,多日未有音讯。
众人都猜测他大概率已经身陷死局,就等着回复活点洗点重生了。
而裴拜野呢,已经是公认的恋爱脑上头,占领了智商高地。
彻底放飞自我,成了凤御北身边的一条忠犬。
暴君勾勾手,他就能出钱出人又出力地为其办事,哪怕是走妖妃线也走得过于谄媚了些。
不如说他是完全忘记了这个游戏设计的初衷。
比如东州的那件事……
李古德想到这里,眸中闪过一丝怨怼。
眼下这两个最强大的竞争对手皆有颓势,李古德自认为他可以高枕无忧地等在京城,等到最后作为凤御北的救世主再入场。
虽然行军打仗不是他的强项,但【南蛮之战】作为一个大型副本,攻略早都传得满天飞。
即便有些属性点不足够,以李古德的基础数值也能硬莽过去。
这样一来,他不仅可以轻松夺取【南蛮之战】的任务奖励,还能进一步取得暴君的信任。
实在是双赢的一手好牌。
直到前线捷报接连传来,李古德才意识到凤御北和以往的暴君不一样。
他不仅仅是会打仗,他根本就是是擅长打仗!
赵金宝失踪后,鸾凤军对南盟做出的所有布置,都是凤御北下的命令。
李古德甚至能确定,这里面没一点裴拜野的场外援助。
因为凤御北用的方法和任何一条攻略都不一样。
他用了伤亡人数最少的法子。
而这,根本不是追求速度和效率的玩家会考虑到的东西。
那这意味着,凤御北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
更重要的是李古德猛然意识到,自己此时居然在担心暴君之后不可控的行动。
要知道,以往这时候,他在想的可是该如何利用暴君把赵金宝和裴拜野的势力除掉。
他用得习惯顺手的工具,突然就变成了一柄尖刀。
一柄随时会刺向自己的尖刀。
从最初的阮明慎,到现在的赵金宝,还有被暴君仅凭一张脸就勾得魂不知丢去哪里的裴拜野……
那下一个,会是他吗?
想到这里,李古德不禁背后一凉。
冷眼扫过朝堂上仍旧满脸喜气的NPC——
随着凤御北有意无意的提拔,这帮人已经快要占据朝臣的一半人数。
李古德知道,他的计划必须要加快了。
谢知沧得知打了胜仗的消息,高兴得好几宿都没睡好觉。
一面把这消息传给远在北地的燕问澜,一面传信问凤御北是否要回京城过年。
对陛下的思念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谢知沧实在是不想监这个国了。
本来天干营的事就让他忙得不停,再加上国事,只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四份地做。
然而,过了几天,在传回的消息中,陛下明确表示:
在攻入南盟国都之前,他都不会班师回朝。
顺便慰问了一下谢指挥使的辛勤付出,并作出重要指示:
让他自己能解决的事,就少往琼门关这边报送。
下次再送就扣月俸。
表态之恳切,语气之欠揍,让谢知沧不住怀疑,这封回信是不是裴拜野所代写。
可惜,这次谢知沧着实是冤枉了裴首辅。
近日裴拜野忙得不见人影,就连凤御北都少在入睡前见到他。
陛下还悄悄给军营那边递过意思,让他们不要大事小事都来找裴拜野。
军营那边被点得一脸懵,因为他们也没见过裴大人。
凤御北偶尔问起过几次裴拜野在做什么,都被人若无其事地转移走话题。
不过如此也有好事,那就是凤御北同吴宗耀的交往多了起来。
吴宗耀养了许多奴宠,甚至还有吐彩色丝的蜘蛛和能缠在手腕上做装饰的细蛇。
愈发熟识后,凤御北总会在用过晚膳后去他的住处,直到入睡才回德政楼。
那日,消停许多日的吴鸣突然带着吴宗耀求见凤御北。
凤御北不太想见吴鸣,但想着顾及吴宗耀作为好友的面子,还是让二人入了书房。
吴鸣已经得知了自己要回京做官的消息。
虽说地方官回京是荣耀,可那也至少得是平调。
他这样的,说好听些是陛下开恩恕罪,说难听点就是被凤御北带回京城,以便留在身边监视。
行过礼后,吴鸣说出了此次前来求见的缘由。
为了谢陛下开恩,他特意让人猎了些不常见的山珍野兽,于明日预备一桌南地特色的野味席以娱陛下。
凤御北没去听吴鸣的陈情表述,平静无波的眼睛看向一旁的吴宗耀。
吴宗耀对上凤御北的眼神,缓缓点了点头。
于是,本来想拒绝的凤御北临时改了口。
“好,朕会去赴宴的。”——
作者有话说:以后更新会在21:00-23:30之间。
因为工作不确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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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裴首辅就会意识到,他骨子的daddy感没有错。
老婆嘛,本来就是应该时时刻刻盯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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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求求评论和营养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