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陛下眼中的真相(4)
A国夜幕之下华灯璀璨
小陈定定坐在床上,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上,一条接一条的聊天消息仍旧在不停闪烁。
大多是好友在质问她,为什么守家的时候突然挂机,不过两分钟后这样的消息就停了。
小陈没有去理会朋友的哀嚎,屏幕上显示出的联系人页面上,最后的对话框停留在她回复的一句“好”上。
半晌,小陈抓了抓头发,按照联系人的吩咐,摇铃叫侍者送上来一杯牛奶。
“Havesweetdreamstonight!”
打开门,一个金发碧眼的侍者小男孩对她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齿的微笑。
小陈把他让进来,男孩儿放下牛奶后,还给她指了指托盘上放着的枫糖浆。
她喜欢甜食,这几日叫到房间的餐食里,总是会额外加一块巧克力蛋糕。
没想到酒店方面居然记住了。
不过,很遗憾这个细节没什么用。
因为她的睡眠质量好得很,不需要牛奶助眠,这也不是她为自己叫的。
但没有人会拒绝一个漂亮小孩的示好,尤其是在心情烦躁的时候。
所以小陈大方地了男孩儿不菲的小费,并且对他笑了笑,回应道,“Thanks,sametoyou!”
目送男孩儿离开后,小陈简单把乱糟糟的头发用手梳了梳,然后换下印着大头皮卡丘的卡通睡衣,蹬着脚上的小黄鸭拖鞋去翻衣柜。
翻了半天之后,找出一条得体的蓝色长裙换上,然后冲到沐浴间,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火速撸了个快手淡妆。
确认自己的妆容衣着得体后,小陈把枫糖浆放在自己的床头,端起那杯牛奶,叩响了裴拜野的房门。
“谁?”一道有些喑哑的声音。
现在是A国时间凌晨三点,裴拜野竟然还没有睡。
她老板常年飞行出差,前些年甚至因为频率过高,干脆买了架私人飞机,所以根本不会存在因为倒时差睡不着的问题。
明天早上七点,就是A国政府举办的企业联合峰会,裴氏在这里有不小规模的产业,所以裴拜野飞来亲自参加。
作为一个重度网瘾少女,小陈在凌晨三点睡觉是常事,但这对工作狂裴总来说,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裴总,是我,小陈。”小陈没多犹豫,她既然答应了的事,就得要做到,“我来给您送些东西。”
“进。”裴拜野听到熟悉的声音,轻轻吐出口气,让人进来。
小陈把手中端着的牛奶放在裴拜野的桌案上。
和以往出差不同,裴总的桌面上不再是堆成山的文件。眼前的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台电脑和放在旁边的游戏登入设备。
设备上的耳机还挂在裴总的脖子上,明显是听到敲门声刚刚才摘下来的。
小陈内心震惊:没想到她和老板居然是同好啊!
他们都是两个大龄网瘾少年!
裴拜野捏了捏眉心,看到小陈放在她手边的牛奶,顺嘴问道,“加蜂蜜了吗?”
“啊?”小陈呆愣了下,她明明记得老板不喜欢加糖的,无论是咖啡还牛奶!
作为总秘,她不可能连这个都搞错,所以……裴总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牛奶加糖的,不会真的是……
小陈懊恼,她还特意把枫糖浆放在了自己屋子里,于是连忙回道,“有枫糖浆,我去取。”
“不必了。”裴拜野拿起牛奶喝了一口,淡淡道。
他问出那句话后,顿时就反应了过来,眼下这并不是在游戏世界里。
他的确不喜欢太甜的东西,喝牛奶要加蜂蜜糖浆的是凤御北。
“这么晚过来,有事吗?”放下手中牛奶,裴拜野开始收拾桌上的游戏设备,准备休息。
“呃,没什么大事。”
“就是觉得裴总您近期精神似乎不太好,我猜想是倒时差的缘故。”
“想着万一您没睡,就给您送过来一杯牛奶。”小陈越说越心虚,直觉告诉她,裴拜野一定已经看出了她是在撒谎。
她从裴拜野进公司开始,就是他的秘书。
裴拜野一路掌权上位,她也一路从实习生进到总秘。她这位老板的脾性,小陈不敢说自己摸清了百分百,但也有百分之七八十。
平心而论,裴拜野算个挺像人样的老板。
他自己虽然有点工作狂属性,但不会要求员工无故乱加班。即便公司业务繁忙需要加班,每月也会按时给足额的加班费。
小陈作为裴拜野的秘书,除去特殊情况,几乎不会在下班时间收到老板的消息。
可以说只要裴总的公司不倒闭,小陈愿意在这里干一辈子。
直到几个月前,她第一次在非正常上班时间收到了老板的一封非加急合同文件。
裴总给出的解释是,闲着无聊,就顺手批了。
说得很像是闲着无聊,就开了把游戏一样。
小陈一开始以为,老板是被前几年的自己上身了。
刚接手公司那段时间,裴拜野带着团队确实很拼,尤其是他自己,最高曾在公司连续住过两个月没回家。
不过近几年这种情况几乎不会再出现了。
裴拜野作为裴氏的第一掌权人,处理起工作早已经游刃有余,也没人再敢挑战他在裴氏的权威,自然轻松了许多。
虽然不能理解老板为何又突然努力了起来,但小陈秉持着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还是及时把裴拜野发来的合同发给了项目负责人。
然后,她就被项目负责人一顿问号输出。
负责人问她是不是发错文件了,这合同要是老板审过的,还不如不审。
先不说一些错误的字符使用,就单单红色标错符号,老板就标串行了三处。
更别提其中有几条协议,是他们已经开过会商议确定要修改的,这几处居然都没有更正。
而合同最后,裴总甚至还忘记了签名字。
因此,也不怪项目负责人会质疑小陈。
那一晚,小陈看着裴拜野发给她消息页面,久久不能入睡。
后来,裴拜野第二日下班前又重新发给她一份合同,就好像上一份没存在过一样。
小陈:……
这种情况明显不是突然要努力奋进,革新推进了,更像是马上就要玩物丧志,当甩手掌柜了。
所幸,经过小陈几个月的观察,老板并没有当游戏人间的败家子的打算,还是有认真在做公司决策的。
那一份合同可能就是个意外。
直到最近,裴拜野的精神开始明显不正常。
有时候是和高管开会时,把已经汇报过的部门叫起来又汇报一遍;有时候是见合作方时,刚介绍过就忘记对方的名姓;有时候是已经确定的出差计划,小陈都到了机场,一问老板居然还在家里……
终于,在这次出差之前,小陈没忍住给裴拜野提了个意见,问他要不要在家休息几天?
这次会谈很重要,关系着裴氏在A国至少三年的发展。
要是裴拜野再来一次忘签名字的失误,小陈觉得作为贴身秘书,自己的职业生涯也该走到头了。
裴拜野接受了小陈的建议,像是松了一大口气,从公司返回家时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若不是一直跟在裴拜野身边,知道老板几乎天天都在工作,没什么谈恋爱的时间,小陈都要信了公司的传言:
人人都猜,是裴总家里养了个餍不知足、勾魂摄魄的小妖精。
幸运的是,裴拜野在家中休息过一周后,精神状态似乎真的好了不少。
无论是巡查分公司总部,还是面见当地政府官员与合作商,待人接物都表现得彬彬有礼、进退有度。
恍惚又恢复成了那个意气风发、手段凌厉的裴氏总裁。
唯一硬要说的话,可能就是老板的黑眼圈好像有些重?
“你是不是见过我母亲了?”裴拜野突然转移话题问道。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识破了小陈的借口,甚至在她还没开口说话的时候。
牛奶的助眠作用和个人体质有关,比如对凤御北就很有用。
之前裴拜野负责凤御北膳食的时候,几乎每日晚上都是牛奶炖桃胶,牛奶炖燕窝之类的。
但对于裴拜野而言,牛奶的助眠作用几乎为零,但只有一个人从小到大,坚持不懈地会在裴拜野晚睡的时候给他端一杯牛奶,并且盯着他喝完。
那个人就是他的母亲,陆钟磬女士。
“哈啊?”小陈没想到,裴总一个问题直击要害,她抓了抓刚梳好的精致发型,回了一句恍若脑子抽风的话。
“可能是见过吧……”
“……”
裴拜野抬眸,看了她一眼,用看傻子的眼神。
“哈哈,就是今天在分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遇到了,夫人问了问我您近日的情况。”
裴氏分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是个网红打卡地。
裴拜野午休的时间,小陈闲下来,特意换了这身白裙子去拍照打卡。
她的朋友圈刚发完正准备离开,一转头就看到夫人站在身后不远处在冲她招手。
“她问你,我是不是恋爱了,对吗?”裴拜野不紧不慢的语调,继续发出第二声暴击。
“……啊哈哈。”小陈觉得自己要丧失语言能力了,一时间不知道是因为裴总太聪明,还是因为他太了解陆总。
陆总的确一见面就拉着她的手问说,裴拜野是不是谈恋爱了?
把小陈问得一脸懵。
陆钟磬接着说,她都听公司里面传开了,说是自己儿子家里养了只金丝雀,宝贝得紧,上班时间也想着,一日日的就连下班回家都可积极了呢。
“……”
小陈一直以为只有她们这些一事无成的普通人才会被父母催婚,原来裴总家里也这么着急吗?
不过,夫人她应该知道,他们裴总的那方面,偏好不太寻常吧?
“哎呀,你别紧张,小陈。”陆钟磬拍了拍小陈的手,安慰道,“我只是时间有限,没空去亲自问你们裴总,所以来找你打听打听。”
她知道这个一直跟在儿子身边的秘书。
学识高、能力强,人又干练,而且从来没动过什么吃里扒外的歪心思,算是儿子身边的骨干之一。
“这,我没听说裴总身边近日有哪个姑娘……”小陈犹豫着,当前情况还不明确,她还是替自家老板兜着点底吧。
“姑娘?什么姑娘?”陆钟磬秀眉蹙起,疑惑问道,“你不知道我儿子他不喜欢姑娘吗?他好像没隐瞒过这方面吧?”
“……”
陆总不愧是陆总,思想开放的程度让小陈咂舌,“除了生意伙伴,裴总近日好像也没接触过什么男人。”
小陈一五一十地汇报。
裴拜野的家庭情况她略知晓一些,是父母恩爱,氛围和睦的那一种,所以面对陆总的询问,小陈并没有隐瞒。
“没有吗?不应该吧?”陆钟磬不信,这和她的情报对不上啊!
随即,陆钟磬美眸一转,看了看四周,把小陈拉到咖啡厅的角落处坐下,这才前倾身子,压低了声音道,“咳咳,小陈啊,你有没有觉得,你们裴总近日好像精气神不太足的样子,像不像那个什么多了……”
“啊……?”小陈看着陆总的神秘兮兮的表情,逐渐反应过来陆钟磬在说什么,脸色从白里透红变成一个大红苹果。
她有男朋友,当然能明白陆钟磬想说什么。
但是,她一个秘书,和老板母亲,一共两个人——在这里造裴总黄谣,会不会不太好啊?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陆总。”小陈连连摆手。
这问题以陆总的身份可以问,但她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饭碗可能就不保了。
“其实,我怀疑,小野网恋了。”
看小陈真的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陆钟磬笃定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啊?”小陈觉得自己快要被无数个问号淹没。
也许她从一开始就该在休息室里好好睡个午觉,而不是来这里发什么破朋友圈。
她老板都二十六岁了!
不是六岁,更不是十六岁!
或许只有母亲这个角色,才会觉得儿子永远长不大吧?
小陈试图合理解释陆总的话。
“你没发现,你们老板最近很沉迷网络吗?”陆钟磬有理有据。
虽然她忙着欣赏世界,没太多时间和裴拜野在一起,但要了解儿子的基本动向还是不难的。
“……”
小陈反思了一下,自己作为一个老二次元,每天的空闲时间基本都用来刷番剧看漫画,应该也算沉迷网络,可她真的没有在网恋啊!她不能明白陆总的逻辑出发点是什么。
但很明显,陆总不需要她明白。
等到了晚上,小陈洗漱过后就和朋友开了游戏五排车。
说好的赢一把就睡觉,结果一直打到凌晨两点多。
就在她发誓这是最后一把的时候,陆总的信息发了过来,问她有没有睡,如果没有睡,帮她端一杯牛奶,去看看裴拜野在做什么。
想到家里一样着急她婚事的母亲,小陈叹了口气,回了一个“好”。
然后她反应过来,不是,她脑子是抽了吗?
她为什么要帮陆总去打听老板的感情之事啊?!
但是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小陈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叫了杯牛奶,同时祈祷着裴总一定一定要已经睡下了。
结果,她刚一摁门铃,门内就响起了裴拜野的应答声。
“……”
活该她命里有此一劫。
“谢谢你的牛奶,你可以回去了。”裴拜野收拾好了设备,“啪”地一声合上随身电脑,做了个“请”的手势。
同时,从衣架上拿下西装外套,披在了身上,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裴总,您是要去哪里吗?要不要我去开车?”小陈见裴拜野没多追究,松了一大口气,连忙问道。
她的饭碗说到底还是裴拜野给的,她不想打听更多老板的事。
裴总再优秀,那也是个优秀的天然弯,她可一点心思都没动过。
“不用,就两步路。”裴拜野摘下手腕上的表,随手扔在床头,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提在手上。
小陈跟着裴拜野出门,眼看着他反手就摁响了隔壁的隔壁的门铃。
“谁?”门内传来一道优雅的女声。
“女士,您要的红酒找到了。”裴拜野压低了声音。
不多时,“咔嗒”一声开门声响起。
陆钟磬探出半边身子,小心翼翼地比了个“嘘”的手势,就伸出手要接自己的红酒。
“你小点声,别让人听到了。”
“呵。”裴拜野轻笑一声。
陆钟磬立马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抬眼仔细一看,嚯,这可不就是自己那个“谈了个网恋”的儿子吗?
“陆女士,现在时间是凌晨三点,你还能叫红酒……”裴拜野推开门,在小陈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大步走进房间里,“我爸人呢?又和他朋友出去见面了?”
“嘁——”陆钟磬一甩头,看到了跟在裴拜野身后的小陈,让人一起进来,随后“咔嗒”一声又合上了门。
陆钟磬这辈子,唯一愿意听上几句的,也就是老公的话,至于裴拜野,在她眼里还是个小孩,哪里轮得到他来管大人的事情?
虽然裴万里严禁她零点过后再饮酒,但这不是他不在嘛,没看到就相当于没发生。
所以,陆钟磬一把拿过裴拜野手中的红酒,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三只杯子。
“嘿,小姑娘要加冰吗?”陆钟磬分别给一个杯子里加了满冰,一个杯子空着,指着另一只杯子问小陈。
“少冰三分糖。”小陈已经顾不得把话再过一遍脑子就说道。
成功惹来陆钟磬一阵“咯咯”的笑,她看着小陈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温柔道,“我也喜欢少冰三分糖的奶茶——可惜家里老头非说不健康,不让喝。”
“那里面就是有很多添加剂,你又不是不知道。”裴拜野冷冷补充。
“嘿,我就喜欢喝添加剂!”陆钟磬女士一瞪眼,治不了自家老头,她还治不了儿子了?!
最后,小陈的那一杯她也没有加冰,和给裴拜野的那一杯一样。
“你们明天还要开会吧,就不给你们加冰了,不是小气哦!”
说罢,举起自己那杯满冰的抿了一口,惊讶地看向裴拜野道,“这酒你醒过?”
她还想着,裴万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她先喝一点过过嘴瘾再说,就不在乎什么醒酒不醒酒的了。
“之前去F国拍到的,说是存了三十多年,想着您和父亲最近在A国,就顺便带了来给您尝尝。”
“本来打算今日醒好了酒,明天与您和父亲一起吃个饭的。”
裴拜野也品了一小口,的确是很好的酒。
陆钟磬看着眼前的儿子,满意得不能更满意,家里只有她偏爱红酒,裴拜野即便出差,都还记得特意去拍卖会给她拍下来一瓶。
要是能有个对象,那就更好了!
陆钟磬如此想着,便也开了口。
“儿子啊,你最近是不是……”陆钟磬打算循序渐进。
“是谈了恋爱。”裴拜野直截了当。
“哦……哦?!和谁?!”陆钟磬惊喜不已,她还以为裴拜野要死不承认呢。
早知道儿子的真话能这么容易就能吐露出来,她还费力地去套小陈的话做什么?!
“您应该不认识。”裴拜野垂眸,想着凤御北眉眼弯弯的模样,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陆钟磬虽然是个不太靠谱的妈,但裴拜野到底是她的儿子,一哭一笑是什么意思她都清楚得很。
眼下这个笑容,明显就是怀春了!
和他爸爸当年追自己时候的神态简直一模一样!
“哎呦,你要介绍给妈妈的嘛。你把人带回家来,爸妈不就都认识了吗?!”陆钟磬抑制不住地开心。
哈哈,这个好消息她比裴万里更早知晓,让这个老头非要去参加他那什么老友聚会!错过儿子坦白终身大事了吧!
“……这个,不太方便。”裴拜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尴尬,他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和陆女士说,他是爱上了一个游戏里的人。
“哎呦,有什么不方便的嘛,只要你愿意,人家男孩子也愿意,爸爸妈妈肯定是无条件支持的!”陆钟磬有些着急,自从知道裴拜野的性取向后,她和老裴早都想开了,儿子健康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咱家又不要求门当户对,你们要是真心在一起的话,就带回来给妈妈看看儿媳妇嘛……呃,或者儿婿也行。”
“……”裴拜野没想到,他母亲知道的还挺多,干巴巴地纠正道,“是儿媳妇。”
“哎呦,你看看,这就维护上啦?!妈妈和你讲哦,不要你在老婆面前逞口舌之快,人家愿意叫什么你就叫什么,听到没?!”虽然还没见过自己的儿媳妇,但陆钟磬已经满意得不行。
她这个儿子被教养得很好,她无条件相信裴拜野的眼光,她的儿媳妇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
“你回去快和人家商量商量,看看什么时候见家长合适,你尽快带人来见见我和你爸爸,我这个红包呦——”陆钟磬说着,从身后不知什么地方摸出一封厚厚的红包,是随时备包里,时刻准备着见裴拜野的男朋友的,“我现在拿着都烫手,就想送给我儿媳妇!”
“如果你媳妇儿要你回去见他的父母,你也快点去,听到没,别总忙你那工作!”
“等各自都见过了面,我们两家父母最好也要见一面,可以商量商量婚礼的细节,不对,应该要先订婚来着。”
“儿子,订婚的话,你想下在海边还是……”
“停停停!”裴拜野连忙制止陆钟磬女士的滔滔不绝。
该说不说,他觉得,陆女士有点替他恨嫁了。
“他现在不方便和你们见面,等以后有机会吧。”裴拜野胡乱地搪塞着。
“以后,以后是什么时候?”陆钟磬可不好糊弄,“儿子,你和妈妈说实话,你不会是只想玩玩吧?”
“什么?”
“裴拜野你小子,妈妈在这里可和你说好了,咱家不能出现玩弄别人感情的人渣啊!”
“你要是想谈过睡过还不负责,你妈我绝对饶不了你!”
“……”
裴拜野哭笑不得,此刻他多希望凤御北就在他身侧。
陆钟磬女士肯定也会很满意陛下这个儿媳妇的。
“好了妈,我认真的,没玩,也没想辜负他。”裴拜野喝完剩下的一点红酒,起身和母亲告辞。
“等再过个半年吧,我们稳定了就带给你看。”
“真的?”陆钟磬半信半疑。
“真的!”裴拜野就差举手发誓了。
“而且——”他刻意拖长了音调,弯起唇角幸福道,“而且我保证,您也会喜欢我的爱人的。”——
作者有话说:双线共同推进一下~
真心觉得,陆女士这样的母亲,会弥补上很多陛下缺失的关于母亲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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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求求评论和营养液啦~
第92章 陛下眼中的真相(5)
眼看着裴拜野离开,小陈连忙抓起眼前的红酒杯一饮而尽,就要跟着离去,结果被陆钟磬柔声叫住。
“小姑娘等等,我还有事要问你。”
小陈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连连摆手。
“陆总,我真不知道您住在这儿!是裴总他自己找过来的!”小陈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一步不敢移动。
她以为陆钟磬是来找自己秋后算账的,可她是真的无辜啊!
在看到裴总敲开隔壁门,出来的人是陆总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哦,这没什么惊讶的。”陆钟磬才意识到小姑娘误会了什么,不在意地拢了拢蓬松的长发,开始咯吱咯吱地嚼杯子里的冰块,边嚼边道,“这家酒店裴氏有控股,小野和我们的房间都是单独留出来的,其实你的也是,你没发现每次来这里,你住的都是8016吗?”
“……啊,哈哈,原来是这样。”小陈当然发现了每次来此地出差,裴总和她都是固定的房间号。
但她没多想,以为这就是裴拜野的个人喜好之而已,比如钟爱某些数字的排列组合。
“你喜欢8016吗?不喜欢可以换。”陆钟磬突然想起来,十分善解人意地问。
“没,很喜欢!不用麻烦了!谢谢陆总关照!”小陈连忙道谢。
“那就好,有什么住不惯的可以和酒店提,他们会尽量照顾。”陆钟磬点点头,然后又拿过那瓶只倒了多半杯的红酒,看样子像是想要继续再喝一点,但又犹豫着。
“算了,红酒加冰块果然不好喝。”陆钟磬撇了撇嘴,最终还是放下酒瓶,把拆封了的红酒重新封口放进了冷藏柜。
小陈想了想,陆总好像的确是她见过的第一个红酒加冰块喝的人。
“我其实不太能喝酒。早些年和老裴应酬多,为了喝得舒服一点就习惯了加冰块。”陆钟磬笑了笑。
“红酒本来是不应该加冰块的,总有人说红酒加冰块不好喝,还有的甚至说是暴殄天物。”
“但越这么说,我就越是想试试,所以才叫了服务生送瓶红酒上来。”
“结果这小子直接给我提了瓶拍卖会上得的酒,啧——”
“不过事实证明,确实不好喝,哈哈。”
放好红酒,陆钟磬又拿出一盒巧克力,分享给小陈。
这个对小陈来说诱惑太大,比什么三十年的红酒诱人多了,所以她没能抵抗得住诱惑,伸手拿了一颗。
“喜欢就都拿去吧。这是别人送给老裴的,老裴和我都不太喜欢吃太甜的,你喜欢的话,也算物有所值。”陆钟磬看小陈吃得开心,于是温柔笑着道。
小陈兴奋眯起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她可以说是受宠若惊。
说真的,要不是裴总的性取向众所周知,小陈都要以为陆总是把自己当成了儿媳妇。
陆钟磬看着傻乐的小陈,她知道自己应该放这个姑娘回去歇息,但她刚刚才和裴拜野聊过,有一肚子的话就是想要找人倾诉。
这些年,除了裴万里,她几乎没和太多人提起过裴拜野的感情之事。
陆钟磬自认为已经很想得开了,儿子喜欢男人也没什么,和男的和女的不都是这么过的一辈子吗?
等到老了,死了,一把火烧了,埋到土里,谁管你是男的女的?
本来陆钟磬没那么急裴拜野的婚事的,直到几年前,裴拜野开始接手公司事务。
某一次她临时想起地去了儿子的住处,敲了半天门没人开。
问了秘书却说总裁一整天就没来上班。
裴拜野如果要去外面应酬是会和公司秘书叮嘱一声的,以防有临时重大突发情况找不到人。
陆钟磬确认了一圈,最终确定裴拜野一定在家,不过因为喜静,这座房子里并没有佣人。
然后,他直接叫了俩安装师傅,加急加钱地让人来把裴拜野小别墅的房门给卸了。
一进屋还没见到人,进到卧室才看到,自己的好大儿难受地蜷缩在床上直哼哼,连意识都不甚清醒了。
长期的工作压力和作息不规律,加上天气骤然变凉,裴总直接就从入睡前的嗓子有点哑,一夜之间烧成了41℃的大火炉。
陆钟磬要是再晚一些来,没准她的好大儿就要变成傻大儿了。
本来裴拜野一个常年健身的成年人,发个烧不至于成这样,但昨晚因为工作回来得太晚,区域还暂时性停水,为了尽早洗漱完上床入睡,裴拜野还冲了个冷水澡。
各种因素一叠加起来,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陆钟磬日夜没合眼地在病床边守了裴拜野一天一夜,直到听医生说好大儿没傻才长长舒了口气。
自那以后,她就对裴拜野的婚事上心起来。
至少下次,若小野再哑着嗓子冲冷水澡,还能有个人在外面给他把供水阀门关了不是?
“我的性格有些倔强,小野可能随了我吧。”陆钟磬叹了口气,摇摇头。
“其实,裴总他人挺好的。”小陈不也是故意给裴拜野发好人卡,但面对一个情绪的低落的母亲,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更好。
“裴总不是说,他已经有爱人了吗,想来很快就能带来见您了!”
“前年他也这么说过,结果我和老裴一查才发现,他的所谓爱人,就是那混小子虚构出来的,专为了骗我和他爸少说他两句!”陆钟磬提起这事就怒不可遏,要是裴拜野还在她面前,高低得挨两巴掌!
她刚刚拿出来的红包就是那时候准备的。
天知道,她盼儿媳妇,就好像在产房外面盼喜讯,结果裴拜野直接给她来了一个“假孕”。
“啊哈哈,那这样的话,确实不太好啊。”小陈表面上陪着笑,后背却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之前裴拜野问过她是怎么应对家里催婚的,她当时正在烦这事儿,就当做烦恼和老板吐槽了一番。
最后,她说自己打算今年回家的时候雇一个男友。
说完话,裴总若有所思,她也没多想。
没想到啊,她最后找到了男友,裴总倒把她的方法给借鉴上了,还真把陆总和老裴总给唬住了。
“这次这个啊,虽然他说这个不能带出来见面,但我怀疑倒是可能真一点。”陆钟磬手指点唇,神秘兮兮地说。
如果嘴里咬上一个烟斗,再拿上一个放大镜,陆女士就是活脱脱的一个神探。
既然陆钟磬坚持怀疑裴总谈了恋爱,那么秉持着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原则,小陈也开始搜肠刮肚地想,最好能“出卖”一些老板的“恋爱情报”给陆总。
就目前情报来看,老板的确是谈恋爱了,而且还不介意让家里知晓,就是近期不方便带回来而已。
突然地,小陈猛地一拍大腿——
啊呀,最近公司项目太多,她都忙糊涂了!
裴总的确没什么交往过从甚密的男人,但前段时间,他不是刚让自己去查了那个元氏的小少爷吗?!
“元氏?”陆女士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着矮几的面,想了一圈也没想起来这个元氏是何方神圣。
“就是S市靠科技发家的那个元氏。”小陈解释道,元氏虽然比不了陆氏和裴氏的势力,但也不至于让陆总一点印象都没有吧?
“哦哦,我想起来了。”经过提醒,陆钟磬终于想起来,“我就说嘛,我怎么对这家毫无印象,他家原来不叫元氏的。”
“大概不到十年前吧,就是小野还没进公司那会儿,元氏还是叫阮氏来着,在房地产里算得上一号门户。”
“后来阮氏掌门人只留下一个女儿,嫁给了一个姓元的科技新贵,这小子眼光不错,用阮氏搞房地产弄来的钱投了虚拟现实的科技技术,一下子就发了不少。”
“不过元氏是在阮氏的基础上养起来的,即便现在在许多地方,阮氏也是数得上名号的房地产商,原来现在都改成称作元氏了啊?”
“不过,我记得他们夫妇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儿子?”
陆钟磬没困惑多久,面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唏嘘。
几年前,她说退位让贤给自己儿子,就是真的退位让贤。
自从从公司退下来,她和老裴的日子过得快活似神仙,两耳不闻窗外情,一心只看人间景。
什么这个氏,那个族的,有本事都冲着他们儿子去吧!
“欸对,你说那个阮氏,啊不对,元氏的那个小少爷,人怎么样?”陆钟磬看样子是真的不知道这些年的风云变幻,她得知消息最方便的渠道就是从小陈这里。
虽然之前她也物色过一些圈子里交好人家的姑娘给裴拜野介绍,但自从知道儿子不喜欢女生后,就再没提起过。
至于别人家的儿子……
只能说大部分的老友,还没有想得开到陆钟磬和裴万里的地步。
虽然她和元氏不相熟悉,但裴拜野让小陈调查过此人,那没准就是她未来的儿媳妇儿呢!她提前打听打听也没什么错。
“啊,这……元少爷他,他人挺好的。”小陈打着哈哈,面对未来可能的老板娘,她是绝对绝对不会说一句坏话的!
但陆钟磬是什么人精啊,一眼就能看出来小陈在隐瞒着什么。
“怎么了?这孩子的人品有问题吗?”陆钟磬挑眉,按理说她儿子的眼光应该不至于太差吧?
“倒也不是人品有问题,就是……就是,好像和裴总有点矛盾。”小陈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
“怎么了?不会是小野以前甩过人家,现在想追人家被报复了吧?”结合裴拜野支支吾吾不愿意透露的态度,陆钟磬有理有据地猜测。
这可太符合她曾经偷偷追过的小说剧情了!
小陈:倒也没有这么狗血,陆总还是快点卸载小说软件吧……啊不对,原来陆总也和她用一样的软件,看一样的无脑小说嘛……
“没有没有,和感情无关。”为了老板在他母亲的猜测下,越来越岌岌可危的声誉,小陈连忙澄清,还把事情从始至终地给陆钟磬讲了一遍。
“抢生意?还是截住了马上就要交货上架的设备?”陆钟磬拧着眉,态度有些冷了下来。
陆钟磬知道裴拜野当年在国外读书时,和裴父闹着要自己闯荡的事,也知道她儿子很争气地真的闯出了一番事业,但对裴拜野的游戏公司她不太了解,只知道叫非玉。
元小公子要办新的游戏公司,为了保证自己的游戏顺利上架,直接把非玉的设备全给截了,甚至还扬言大不了就赔。
这种言而无信的商业精神,在陆钟磬看来非常愚蠢,不像是一个成熟商人会干的事。
但小陈又信誓旦旦地保证,这人不是冲着情仇来的,那就是一个单纯的大傻子了?
“裴总让我查了元小少爷最近在做的事,但有一些情况我还没弄明白,所以还没来得及发给裴总。”小陈实话实说。
“什么情况?”陆钟磬问道。
“这个元小少爷就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很多人说他是元董的私生子,因为夫人家最近几年没落了些才敢带到明面上来。”
“但我查过不太像,他创办这个游戏公司,似乎就是为了和元氏科技的新业务分庭抗礼的。”
“哦?那还挺有趣的。”虽然小陈没说更多,但直觉告诉陆钟磬,这个元氏的傻子小少爷,应该不是裴拜野的心上人。
她的儿子她还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的,说是有些智性恋也不为过,就连之前虚构出来的那个“假男友”,也是一路TOP名校常青藤读过来的。
既然和裴拜野的感情无关,那陆钟磬对什么元氏阮氏就没了兴趣。
生意场上的这些都是小事,相信裴拜野可以自己处理好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裴拜野不自觉又坐到了电脑前,直到把耳机扣上,他才惊觉自己竟然又想登陆游戏。
这时候,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现在是凌晨四点整。
内心挣扎了一下,想到明早的会议,裴拜野还是把设备放好,裹了床被子回到床上睡觉。
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又重新浮现起方才的场景。
刚刚,他和凤御北闹腾完,殿外就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紧接着就是绚烂的烟火炸开在夜空。
凤御北推开他,光着脚就踩了双鞋子,披上衣衫,饶有兴趣跑去看,没多久又神色淡淡地回来。
裴拜野就知道他一定会回来,所以连侧躺在床榻上的姿势都没有变。
他给过凤御北最盛大最好看的烟火,那其他的,便不可能再会入陛下的眼。
“不好看。”凤御北扔开外衫,重新躺回到裴拜野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闭着眼撇嘴评价。
好似方才乐颠颠地跑出去看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这里的师傅造火药厉害,但是五颜六色的烟花的话,还是宫里的造办处制得更好。”裴拜野笑着道,在凤御北看不见的地方,他用小指勾起凤御北的几缕长发,绕在五指间把玩,“后悔了吗?”
“什么意思?”凤御北翻了个身,和裴拜野面对面对上。
因为方才的情事,凤御北的眼眸中还残留着没散去的粼粼水波,眼睫扑闪扑闪的,唇瓣嫣红一张一合,和故意的似的。
裴拜野心痒难耐,但经验告诉他,陛下看似在故意诱惑人的时候,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说,清安有没有后悔没回去京城过年节?”为了拒绝诱惑,裴拜野伸出手,轻轻捏住了凤御北张合的上下唇瓣,轻咳一声,“别诱惑我,否则老公怕你受不住。”
“不后悔。”凤御北的回答坚定且毫不犹豫,“朕在这里可以做更多的事,如果回去京城,恐怕这些南盟贵族的不臣之心又会蠢蠢欲动。”
“若真的让他们在此地扎下钉子,日后这块地方必然匪患不断,灾乱频发,迟早会变成鸾凤版图上一块流血的脓疮。”
“朕要把南盟贵族这块腐肉剔除得干干净净再离开。”
凤御北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明面色十分平静,但垂下的眸中仍旧不断闪烁着寒光。
一个帝王必须有的果决,凌厉、强硬,此刻都在凤御北的身上得到了十足十的体现。
就像裴拜野不会在凤御北面前展露自己果决强势的一面一样,凤御北对裴拜野也从来都是性子温和的模样。
裴拜野只有在面对关于凤御北的事情时,才会暴露出骨子里的野性与强硬。
凤御北只有在面对有关鸾凤安危之事时,才会显露出属于帝王底色的狠厉。
很矛盾,但又很和谐的。
两人都没有觉得对方是两面三刀的笑面虎,而是几乎没多想就接受了彼此的模样。
回答完裴拜野的疑惑,凤御北又突然道,“你说话好奇怪,为什么要用字来称呼自己?”
敏锐过人的直觉本能让他抓住了裴拜野语言中的漏洞。
“哦,那清安可以这么叫臣吗?”裴拜野丝滑地得寸进尺,就把刚才的失误掩盖过去。
“老公。”这一声叫得乖乖巧巧,一丝不苟。
和叫谢知沧“稚久”,叫燕问澜“霜敛”一样,没有一丝异样的意味。
对于裴拜野不过分的要求,凤御北向来很好说话。
“欸。”裴拜野美滋滋地答应。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像是相公啊、夫君啊、哥哥啊什么的称呼,虽然也很好听,但一这种话一说,百分百露馅儿。
还是老公好。
凤御北叫得没负担,他听得也顺耳。
“嘭——”
外面的烟火渐渐止息,屋内的灯花却爆出一声轻响。
夜已经很深了。
凤御北打了个哈欠,被裴拜野囫囵个儿地圈在怀里,面对面的。
两个人心脏相近,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声。
是那样的真实而炽烈。
自母后薨逝后,凤御北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年了,这是第一次有人抱着他在除夕夜入睡。
而他可以很安心的地闭上眼,不必担心明日醒来时候,枕边是陌生的人和算计的事。
也许几个月前,凤御北还觉得和裴拜野的姻亲,是为挽救江山危亡的无奈之举。
但时至今日,在陛下眼中,裴拜野已经是足以共度一生的良人。
他们甚至还有了一个“儿子”,一只能吃能睡,颇通人性,还长得十分壮实的小白虎。
怎么不算是美满的一家三口呢?
也许,等回到京城,他该带裴拜野去一趟华云寺,去给母后和父皇的灵位上柱香。
还要去看看母后的陵寝,若是母后知道自己现在重新有了一个家,想必也会很高兴吧?
凤御北漫无目的地想着,没什么边界,恍惚间就要沉入梦乡。
这时候,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温柔的声音。
裴拜野亲了亲凤御北的耳垂,轻声道:“清安,新年快乐——”
“还有,我爱你。”
凤御北的心脏狠狠一跳,也许他应该装睡的,按照他往常的习惯,他就应该不能醒,但鬼使神差地,凤御北睁开了眼睛。
眸中似有万千璀璨的碎星熠熠生辉。
他回给了裴拜野一个热切的、浓烈的吻,虽然最后还是被反客为主地亲吻了回去,还被亲得气喘吁吁,但凤御北的心脏仍旧在热切地鼓动。
他伸出手,按上裴拜野的心脏处,发现是一样的热烈。
裴拜野不明所以,但还是抓住了凤御北的手,妥帖地摁在自己胸前。
凤御北指根的素圈有些凉,但并不碍事反而让裴拜野确定,凤御北就这样真真切切地在他身侧。
凤御北盯着裴拜野握住自己的手腕的大掌,轻笑一声,凑近了裴拜野的耳朵。
“老公,新年快乐!”
没有后半句,但凤御北不说,裴拜野也知道那后半句是什么。
我爱你。
“我爱你。”
裴拜野躺在酒店的大床上,笑着吐出三个字,然后缓缓睁开眼,凤御北贴近的面容仿佛还在他的眼前。
他慌乱地扯开睡衣衣领,胸口处的温热触感似乎还没有消失。
凤御北的手只有不明显的薄茧,和裴拜野骨节分明的大掌相比起来,可以说是很软。
裴拜野定定地盯着自己的左手,半晌,拿起手机点开小陈的聊天界面。
突然又想到小陈也和自己一样在A国,又把打好字的对话框删除,重新编辑消息,发给了祖宅的老管家。
裴拜野:【王伯伯,您知道我爸妈的婚戒是在哪里订制的吗?】
国内此时刚刚入夜,祖宅有正值壮年的得力管事,老管家受人尊敬,整日里也没什么事,因此收到裴拜野的消息便回得很快。
老管家:【小野可算记起我这个老头子了,怎么,小野要结婚了?】
裴拜野:【……嗯,王伯伯,您先别问了,我有了媳妇儿,肯定会带回去给您看的】
老管家:【欸,先带给你妈妈看,你妈妈这些年,为了你的婚事可没少操心】
裴拜野:【嗯,我知道】
老管家:【对了,你刚刚问我,你爸妈的婚戒是吧?】
裴拜野:【嗯,听父亲说,他和母亲的婚戒是在国内一户老匠人家定制的?】
老管家:【嗯,没错。】
老管家:【那个老匠人的祖上,好像和你们裴氏的祖上关系匪浅,近些年,除了给裴氏定制钗环戒指,好像从没接其他人的请求。】
老管家:【我记得,你妈妈的很多首饰都是出自他之手,你小子确实有眼光啊!】
老管家:【我这里有他的地址,小野可以去找找,要是派助理去,记得一定要说明是替你来的】
老管家:【那个小老头的脾气可不太好!想当年,我去帮你父母取婚戒,因为忘记表明身份,还没被他熊过嘞!】
没多久,裴拜野就收到了一份地址。
是在一处知名旅游景点的老巷子里。
游戏里,出于技术原因,裴拜野总觉得,他给自己和凤御北打制的那一对戒指太素了。
毕竟裴拜野不是专业干这个的,他一直觉得,那样素的婚戒配不上陛下的身份来着。
但凤御北还是一直戴着,从没摘下来过。
这次,找人重新订制婚戒,裴拜野想做得更好看更贵重一些。
渐渐地,一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成型。
此时,他早就忘记了明日的会议。
裴拜野兴奋着,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随手摸了一张桌案上的A4纸,就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他学过国画,油画,素描等,还参与过非玉的游戏画面设计,构思勾勒出一对婚戒对他而言并不难。
但裴拜野还是画一画,停一停,刚才看着明明很满意的地方,这会儿看着又觉得有了更好的想法。
就像他内心所承诺过的,给凤御北的一切,他都希望是最好的。
A国凌晨六点
朝霞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卧室内,小陈伸了个懒腰,半眯着眼晃悠到卫生间开始洗漱。
虽然昨晚睡得很晚,但对于一个常年作息不规律的二次元少女,小陈已经习惯了。
侍者把她昨晚预定的早餐放在屋外,小陈在屋内按了铃,示意自己知道了,可侍者却一反常态地摁响了门铃。
小陈打开门,又是昨晚那个可爱的男孩。
男孩说,他方才去送裴总的早餐,但是没有收到回应。
小陈迷茫地点点头,让他放在自己这里就好,她会给裴拜野送去。
男孩对着她感激一笑,小鹿一样蹦蹦跳跳地走了。
洗漱完,小陈火速三两口解决了自己的三明治,又端起裴拜野的咖啡给老板送过去。
裴拜野倒是听到了她的门铃,给她开了门。
小陈走进去,把咖啡放在昨晚的那张书桌上。
此时,书桌上没了电脑和游戏设备,取而代之的是飞扬四散的A4纸,乱糟糟地铺满了桌子。
每一张纸上都画着许多成双成对的圆圈。
小陈辨认出,那是戒指,而且是婚戒。
“老板,你要结婚了?”小陈惊讶于裴拜野的行动速度之快。
不是昨晚还说,要过段时间才能才到陆总面前的吗?
裴拜野闻言抬头,把小陈吓了一大跳。
他一宿没睡,饶是精神状态再兴奋,也依旧遮盖不住隐约泛青的眼圈。
“我去,裴总,您这是……”小陈瞪大了眼睛。
裴拜野终于画出了自己满意的稿子,心情颇好。
他看到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温度刚刚合适。
“谢谢你的咖啡。”
“我没事——”
“还有,我不是要结婚了,是已经结婚了。”
小陈:……
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她老板是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了娱乐圈。
毕竟,隐婚这可是一项破具挑战的技术性工作啊……——
作者有话说:裴大佬已经分不清游戏,梦境,和现实了……
啊,不过很快就能分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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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陛下眼中的真相(6)
裴拜野一口气灌完咖啡,才把杯子一放,从椅子上站起身。
猛然地起身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还好本能反应让他用双手撑住桌子。
——裴拜野深吸一口气,他也觉察到了,自己的这个状态不对劲,很不对劲。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要一进入游戏就不会想要出来,只要一看到凤御北,就不由自主地会忘记一切,只想要和陛下多待一会儿,更多待一会儿。
甚至退出游戏后,他也总会时不时地走神,脑子里想的全是凤御北的一颦一笑。
可是近几日在游戏里,和凤御北待在一起时,他也不会像以往那样安心,反而会莫名心慌。
裴拜野去网上查过,说他这样的症状很简单,俩字就能概括:网瘾。
虽然裴拜野一路优秀得火花带闪电地成长到大,但网瘾这个词他还是知道的。
裴拜野嗤笑一声,直接关闭了搜索页面。
他当然不是网瘾,他对网络上的其他东西都没兴趣,他只是喜欢和凤御北在一起而已。
甚至他已经不太关心《谋反》的剧情走向了,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副本剧情,他只会想要站在凤御北身边和他一起面对。
与其说是网瘾,不如他犯了一种叫“凤御北”的瘾。
裴拜野抿着唇,握了握手掌,似乎凤御北的手还被他一整个地握在掌心——
如果是这样的瘾,他甘之如饴。
小陈在一旁看老板险些摔倒,看得着急又尴尬,刚想扶一把,手中就被放进一张A4纸。
“把这个的扫描件发给小吴,让他按照上面的地址,拿着图去做订制。”
“好的,我马上办。”小陈的优点就是从不多问,虽然她也惊讶于老板隐婚之事——
但其一,又不是和她隐,其二,她老板又不是明星需要公关,所以关她什么事呢?
自己只要做好老板的要求就可以了。
裴拜野吩咐完,揉了揉胀得酸疼的额角,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闭目养神。
此时,一夜未眠的巨大困倦感终于紧紧裹挟住了裴拜野的全身,耳边似乎还有轻微的轰鸣声。
除了脑子。
裴拜野的脑子特别清醒,最终设计成图的那枚戒指,一点一滴的细节又在他的脑海中展开。
那是一对凤鸟卧缠玉的设计。
象征凤御北的凤鸟休憩恬然地卧在一块象征着裴拜野自己的晶莹璞玉上。
凤鸟的翅膀牢牢抱住身下的美玉,就好像凤御北难道主动的时候,偶尔也会尝试着想要掌握一些主动权,虽然最终都没能得逞。
看着裴拜野掩饰不住的疲怠神色,小陈思忖了一下,今天的会议很重要,老板不可能不出席。
但幸运的是,这场会议就定在了他们所居住的酒店顶楼。
“裴总,七点的时候在酒店顶层会议室,论坛峰会会准时召开。”
“与会者需要提前十分钟到场,从这里到酒店顶层需要五分钟,现在是六点零三,我在二十七分钟后准时叫醒您可以吗?”
“不必。”裴拜野摆摆手,一头扎进了洗浴间合上门,不多时哗哗的水流声响起。
“我们马上就过去。”小陈听到浴室里传来老板不太清晰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工作指令,“你去把会议要用到的资料再检查一遍。”
“这次的会议很重要,我们尽早过去,不要迟到。”
虽然沉迷在《谋反》的世界和凤御北在一起,但裴拜野还是能清楚地认知到自己身上应该承担的责任。
一整个公司,那么多口子人,都等着裴氏的运转来养活呢,他没有说不干就不干,直接当甩手掌柜的权利,更不能胡乱地做出决策。
这么一想,他和清安好像更相似了。裴拜野突然就想到。
这一认知让他身心无比愉悦,眉眼忍不住弯了弯。
小陈听着老板语调突然的轻快,一时不知道改作什么反应好——反正如果她熬了个通宵,还要早起开会工作,肯定是不会给任何人好脸色的。
捉摸不透裴拜野的想法,小陈只好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好的”就退了出去。
听到屋外的小陈离开的脚步,裴拜野这才抓起淋浴头,让冰凉的水直接浇到自己的全身上下。
强有力的水流冲击着裴拜野的身体,不断唤回着他的理智。
一个五分钟的短暂冷水澡过后,裴拜野终于算是清醒了一些。
说一点不困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个会议不能推,甚至裴拜野还要作为企业家代表发言。
想了想,裴拜野上手简单给自己做了个造型,让人看起来更精神一点。
整理衣领的系领带的时候,裴拜野突然注意到自己光秃秃的脖颈,他拿衣领拉开到最大的口子,里面依旧什么痕迹都没有。
他转而一念,就想到了凤御北那被啃满牙印的白皙脖子。
啧,这也太不公平了,明明说好了互帮互助,结果凤御北居然“偷工减料”!裴拜野有些不服气地想。
下意识地,他就忽略掉了,其实昨晚陛下是有在自己的肩胛处狠狠咬过一口的,可是无论是什么样的痕迹,凤御北都无法真正留在他的身上。
当然,以裴拜野缜密的思维模式,也许他不是没想到,而是下意识地就忽略掉了这种情况。
十分钟后,又把需要的资料核对了一遍的小陈准时出现在裴拜野的房门口。
她的老板已经收拾得一丝不苟地站在房门口等着了。
妥帖的头发,规整的领带,立体的西装,笔直的西裤,从上到下,仿佛在十分钟之间做了一整套造型。
甚至脸上那神采奕奕的模样,一点都让人看不出,眼前的人是熬了一宿没睡的。
“走吧。”裴拜野从房中出来,扫了一眼小陈,和她要来一份会议纪要手册,就边看边率先走向电梯。
小陈连忙几步上去跟上,看着裴拜野拿着手册快速翻阅着,已经开启了“认真工作”的模式,不禁暗暗感叹,怪不得人家是裴总呢,高精力人群居然是这么地恐怖!
“叮——”地一声,电梯升到顶层。
会议室外空无一人,只有站在两旁致意的服务生。
侍者们并不是都认识裴拜野,所以小陈连忙快步上去解释了几句,他们就被人恭敬地带进了会议室。
裴拜野落坐在左边第一个位置,回头吩咐小陈,“再去泡杯咖啡来,要冰的。”
“好的裴总。”小陈把手里的文件放在裴拜野面前,就出了会议室的门。
她的动作很快,没五分钟就泡好了,再敲门的时候,门虚掩着,和她出来的时候一样,里面却没了回应的动静。
“除了裴总,还有人来过吗?”小陈先问站在一旁的侍者。
如果已经有其他人来了,也许他们就是在谈事情,自己肯定是不能进去的。
“没有。”侍者摇摇头,“距离会议开始还有差不多四十五分钟,目前与会的先生们还在楼下的餐厅用早餐。”
小陈刚刚的介绍,让他们知道了里面的人不仅是此次来参会的老总之一,更是这家酒店的持股人之一,也算是他们的老板,因此提供的消息格外详细。
面对这样身份的人在他们的酒店举行会议,各个组的侍者之间被要求消息互通,随时掌握与会嘉宾的动向,以免出现服务不及或服务不周的情况。
目前来说,除了他们的老板,还没人这么早就来到会议室。
毕竟都是一群习惯了让别人等自己莅临的种总裁领导,就算不是故意摆谱,也不会产生提前去等一等别人的想法。
小陈听着会议室没有别人,这才放下心来,端着咖啡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发现裴拜野抱着双臂搭在会议桌上,脑袋枕在手臂上,弓起的脊背上下微微浮动,甚至为了不破坏发型,她们裴总还只用半边脸贴着手臂。
明显就是睡着了。
这睡姿,和她高中下课补觉一模一样,看来的困得不轻。
“……”
合着裴总还是困的,她还以为像是裴拜野这样的高精力人群是不需要睡眠的呢。
小陈把咖啡放在裴拜野面前稍远的距离,就立正站在裴拜野的身后,掐着表开始计时。
最多也就四十分钟,刚好够她看两集动漫。
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小陈狠狠唾弃了自己一口,都怪最近新出的番剧剧情太吸引人,她想事情的时候总要往这方面拐。
不过,裴总好像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小陈想到昨天在裴拜野房间里看到的游戏设备。
那套设备明显就是在她敲门的时候刚刚摘下来的,这就是说,她们裴总和她一模一样,也是在游戏世界里奋战到了凌晨三点,然后又恋爱脑大发,画婚戒画到了凌晨六点。
这种事放到任何一个高中生身上都很正常,但放到裴拜野这样的人身上,小陈突然就会觉得——她会不会是穿进哪本霸总小说里了?!
一个沉迷游戏的中二恋爱脑总裁,放到哪本小说里,无论有什么相方,好像都挺吃香的。
当然,她的这个想法裴拜野永远都不会知道,否则的话,小陈现在就可以打飞机回公司收拾行李请辞了。
墙上的时钟分针准时指向四十五,小陈敲了敲裴拜野脑袋旁边的桌子——这是她和高中班主任学来的。
裴拜野蹙了蹙眉,眼皮颤了颤,但依旧没有醒来。
小陈又用力敲了敲,裴拜野的反应终于大了一些,他嘟囔着说出一个名字,“清安。”
紧跟着的是两字,“别闹”。
轻声的斥责中带着掩盖不掉的宠溺语气。
小陈:……原来他们老板的小男朋友姓秦,叫秦安。
她的记忆里,和裴氏相交的世家里,没有秦这一姓氏的,那应该算是“圈外男友”?
啧,果然,灰王子的故事能流传这么多年是有一定道理的,小陈默默地想。
看样子,她似乎真的活在一篇霸总文里……
终于,在小陈的食指关节敲红肿前,裴拜野睁开了眼睛。
小陈把一分钟前又重新泡好的咖啡递到裴拜野手边,“裴总,您要的咖啡。”
裴拜野看着咖啡里飘起的整大块冰,赞赏地看了小陈一眼。
虽然只是几十分钟的补眠,但也足够用了。
没等裴拜野饮完这一杯咖啡,就有其他人推门而入。
是本次会议的牵头政府官员,一个中年男人。一进门,他就看到裴拜野已经在这里等着,连忙走上来握手,二人互相问候。
没想到,最先到的居然会是裴氏的掌权人。官员暗暗惊讶,以裴氏的资历,就算是压轴到也无可厚非,看样子裴氏对此次会议十分重视啊。
官员如此想着,心中的天平已经隐约有了倾斜——
诚心诚信永远都是合作中最重要的参考项之一。
整场会议都很顺利,讨论也很投入,裴拜野从会议室出来时,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和在公司上班偶尔能偷闲上去游戏看看凤御北不同,现在他已经有整整半日没见到陛下了。
“今天还有其他安排吗?”裴拜野刚入座餐厅的包间,提前点好菜品就被陆陆续续呈上来。
裴拜野脱下西装,解开衬衫的一颗扣子,姿势彻底放松下来。
之前不是忙碌到要把餐食叫到房间吃,就是要陪这个领导,那个合作商地应酬,他自飞机落地起,还没安安静静地吃过一顿饭。
“没有了,裴总。”小陈的声音也是雀跃的,“接下来我们在A国还有大约一个月的行程,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是参观工厂,在明天下午三点。”
“好,那没什么事的话,今天不要来打扰我。”
“那个,有一件事……”
“你要请假?去找你男朋友?”裴拜野使用刀叉的手停下来,笑着看向满脸通红的小陈。
“对对对!您真是神机妙算!”因为有求于人,小陈的马屁说拍就拍。
因为男友常年在A国外派出差,自己工作又忙,所以难得两人能见一面。
“……”
裴拜野面对这种毫无感情的彩虹屁没有一丝反应,“是你上周在朋友圈自己发的,怎么,是一时兴奋忘记屏蔽我了?”
“……啊,哈哈,我怎么会屏蔽您呢?”小陈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
死嘴死手死脑子,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
“没事,理解。”
裴拜野对工作虽然认真,但远没有到偏执的地步,对窥伺员工的生活更没有兴趣。
人和人的关系如果要靠窥探控制才能继续下去,那这段关系本身也没有再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员工和公司也是。
越偏执反而越容易失控。
对裴总而言,只要员工能做好本职工作,不生出吃里扒外的二心,这就足够了。
没人会愿意和自己的上司事无巨细地分享生活,尤其是不可能发展出其他关系的异性上级。
又不是谁都像他和凤御北一样,是水乳交融,亲密无间的爱人。
“一个女生出门的话,注意安全。”裴拜野好心叮嘱一句后,摆摆手示意自己准假了。
“欸,谢谢老板!”小陈喜滋滋地应答,半只脚跨出门的时候,又突然转回身,对着裴拜野咧嘴一笑。
“老板,祝你和老板娘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裴拜野用餐的手一顿,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
虽然这声祝福到得有些晚,但他还是挺受用的。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收到的第一声祝福,祝他和凤御北幸福美满。
时间还早,他可以慢慢享用这餐饭,养足了精神再去找凤御北。
想到下一步就是要从南盟贵族那帮人的嘴里,撬出那个军师玩家的行踪,裴拜野就觉得很有挑战性。
无论是NPC也好,还是玩家也好,意图侵吞鸾凤江山的,他一个都不会留。
因为凤御北在乎这个,在乎到可以为之付出性命,而裴拜野,他在乎凤御北在乎的一切。
岐鸣十年正月初一
虽然远在他乡,但凤御北还是吩咐了按照鸾凤的习俗来过新年,所幸此地距离琼门关不远,许多东西可以很快运送过来。
仅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剩下没被火烧的半座南盟皇宫就被装饰得喜庆热闹。
因为没办法和家人团聚,凤御北又命人起了宫宴,君臣同乐聚在一起,也算是团圆。
就连被关在大牢里的南盟贵族一干人,今日的伙食都好上不少。
但相比于之前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眼前的食物在他们看来无疑是猪食。
“我不吃,这就不是给人吃的!”
即便饿了一整晚,也有人“骨气十足”地打翻了狱卒摆在眼前的饭碗。
之前是的狱卒也被统一羁押看管起来,现在牢里的狱卒都是兵哥兼任的,有个暴脾气的见状,差点就要给这群不识好歹的人来上一脚。
他还没抬腿,就被一人从身后拍了拍肩膀制止住。
兵哥回头,认清了来人面容,正要行礼却被制止。
“陛下命本官来此视察,不必声张。”
“是,首辅大人。”
“你们下去吧,陛下有些事,要本官亲自来问问盟主大人。”
“着人守着大门,无论是谁,都不许放进来,否则……”
“是!属下明白!”
“你就是昨日设下诡计,谋害我们的那人?”南盟盟主眯着小眼睛,费力地想睁开,看清眼前的男人,却因为脸盘太圆而失败。
“呵,诡计……也可以这么说吧。”
“你现在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我们的金银财帛你明明都已经收缴了,我们身上再没有什么油水能让你搜刮了。”
南盟盟主虽然昏庸,但做了这么多年上位者主子,这些该懂的弯弯绕绕的事情,他还是懂的。
“欸,话可不能这么说。”面前的男人笑了笑,“盟主这样的身份地位,何必妄自菲薄?”
“我来这里,是想和盟主谈个交易。”
“交易总得各有舍得,怎么,大人是看上了小女?”盟主顺着男人的目光去看,只见他的眼神似乎在自己的几个女儿身上扫过。
他可听说了,这位首辅大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根本就是那个阴险狡诈的鸾凤皇帝身边的一条狗。
当然,他也听说了这两人所谓的“爱情”。
不过在他看来,两个男人有那种事无所谓,他也曾养过不少娈童,但是把这事儿放到明面上来,未免太过恶心。
“是,但也不全是。”
男人的回答让老盟主一惊,现在来看,这位首辅大人,似乎并不是传闻中的那样忠诚?
“盟主大人不妨先听听本官的话,再好好思考一番利弊。”
“说。”
……
“你确定?”
“盟主大人在怀疑本官的能力?”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眸中的意味很明显:别忘了是谁将你们捉来,囚到这里的。
“我还要考虑考虑。”
“不行,如果盟主大人不同意,那我只能另寻他人合作,而知道这个计划的人,除了本官的合作者——”
“都得死死闭着嘴巴。”
“我记得没盟主有个弟弟,封的是怀王吧……”
“好!我同意!”
“嗯,我就喜欢盟主这样的爽快人。”
“我会禀报陛下,先把盟主接出这阴暗潮湿的牢狱。”
“好,我等首辅大人的好消息。”
“自然,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送走男人,南盟盟主才放松下强撑的身体,脱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但他不想当一辈子的奴隶,不想下半辈子都住在随处可见老鼠的大牢里。
他生来尊贵,从没受过这样大的羞辱,更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头!
他不过是因为那鸾凤的皇帝凤御北过于狡诈,才一时失了手,沦落至此。
南盟盟主死死盯着男人离去的那处地方,不住地告诉自己,同样的事情,他不会失败第二次!
相比于除夕夜宴有裴拜野这个“冷脸活阎王”在上座,大年初一的团圆夜宴由陛下亲自主持,气氛明显变好了不少,一派君臣共饮,其乐融融。
除了御座上首的凤御北。
接受过众人的敬酒贺辞过后,凤御北虽然还是端庄有礼地坐着的,但明显心不在焉。
不过陛下怀里抱着的小白虎对众人来说,是个十足的稀罕物。
白虎这东西,虽然只有南地产,但也是不常见的,和白鹿白鹤一样,都是天降祥瑞的象征。
按理说,谁要是得了这么个大宝贝,肯定是要大张旗鼓地献给陛下的,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晓。
但看今日那小白虎同凤御北的亲昵姿态,说明陛下已经养着很长一段时间了。
送重礼却不图声名封赏的,众人一猜也就只能是那位首辅大人了。
直到有人悄悄打听到,那只小白虎的名字叫太子……
再抬眼去看,凤御北亲手用刀切了小块鹿腿喂给白虎,这还真和宠儿子没差太多!
虽然当今陛下贤明盛德,大败南盟智勇无双,但是他们怎么觉得,鸾凤江山社稷的未来,好像要两眼一抹黑了呢……
啊呀,一切都是从陛下娶了那个男皇后开始的!
把一切问题甩给裴拜野,几个戍边老臣内心瞬间轻松了不少,只要他们能劝陛下回头是岸,鸾凤的未来就还有救!
然后下一刻他们就看到了更令人心塞的一幕——
姗姗来迟的裴皇后自屏风后出现。
附耳同凤御北说了两句话后,方才还神色淡漠的陛下眉眼都柔和下来,甚至还在自以为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扯了扯裴拜野的衣袖让他落座。
下首,几个老臣看了看推杯换盏,大声说笑的几位将军,又看了看上首旁若无人,你侬我侬的一对帝后,突然觉得美酒也不美了,佳肴也难嚼了,毕竟,鸾凤江山危矣啊……
“周行怎么样了?”凤御北凑近裴拜野,小声询问。
他着裴拜野离席,就是去探望周行周将军的。
临开宴前一会儿,周行的副官就来报说将军似是水土不服,又或是吃坏了肚子疼痛难耐,实在不能前往赴宴。
作为此次南蛮之战的有功之臣,按理说凤御北是应该去亲自慰问周将军的,但宴席马上开始,他现在抽身前往,把一众臣子晾在那里更不合适。
“我带着张院首去看过,说是多食油腻生冷导致的伤食泻,已经开好了药,让人拿去煎了。”裴拜野虽然和周行关系一般,但只要凤御北开口,他就不介意多奔波一趟。
“那就好。”凤御北松了口气。
只要不再是和自己先前一样,中了什么不知名的蛊虫就好。
因为裴拜野的归来,凤御北心情好了不少,吃得也比先前多了一些。
小白虎在二人膝间跳来跳去,被裴拜野一把摁住,黑着脸教训,“不许打扰陛下用膳。”
“没关系。”凤御北捏了捏太子的肉垫,对着小白虎宠溺一笑,“小孩子闹腾些也正常。”
不知怎么的,明明不是对自己说的话,却让裴拜野心动神一动,甜蜜得不知如何表达。
“清安有打算好,该如何处置南盟贵族那群人吗?”裴拜野知道这话自己问得生硬,但若是不说点什么来转移话题,他怕自己忍不住一口吻在凤御北的唇瓣上。
“先问出那个出逃军师的去向吧,也许他们之间还有人在和那军师联系。”南盟盟主蠢得连逃跑时接应的人都认不清,轻易就落入了裴拜野的圈套,凤御北不觉得这人会是南盟进犯鸾凤的主谋。
还得是那个从天而降的军师。
若不将此人擒住,恐怕日后鸾凤还要再遭战乱之祸。
“嗯,我也这样想的。”裴拜野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个军师是玩家,开了上帝视角后,可要比纯NPC出逃方便多了。
这样的一个人,这次能煽动南盟进犯鸾凤,下次指不定还会出什么诡计。
要保证鸾凤江山安然无恙,除掉此人,让他直接回去复活点重生是最好的方法。
眼下,两大副本已经快要全部完结,即便军师重生再来,他的谋逆值也不再足以支撑他谋反。
“那些人还在大牢里吗?”凤御北记得这事儿是裴拜野在负责。
“对。”裴拜野点点头,“我从几位将军的手底下调了些士兵当狱卒,暂时把那些人羁押在了大牢里。”
从盟主到大小贵族,每个姓氏背后都是一大家子人呢,单靠裴拜野的暗卫来看管,人手根本不够。
何况,这些人再重要也比不过凤御北的人身安全重要,裴府的暗卫都被裴拜野安排在了皇宫巡逻守卫。
“朕想把南盟盟主一家接到宫中,派专人监视起来,爱卿觉得如何?”凤御北挠了挠小白虎的下巴,随意地和裴拜野商量着。
裴拜野听着,思忖片刻笑道,“也好。”
把人接来宫中居住,更方便天干营和裴府暗卫一同监管,比在牢里还要方便,还要严密。
“那还由爱卿去办这件事,可以吗?”凤御北顺手一指,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既然他和裴拜野提了,那就由裴拜野去办吧。
“可以。”裴拜野一挑眉,笑道,“不过,臣这么不辞辛苦地为陛下奔波,就没有什么奖励吗?”
凤御北早就料到会有这句话。
凤眸流转看了台下一眼,众臣大都在看歌舞姬妾的表演,没人敢一直用目光窥伺他与裴拜野。
“吧唧!”
在凤御北宽大衣袖的遮挡下,一个吻印在裴拜野的左脸,还没等他得寸进尺,又一声响亮的——
“吧唧!”
这个吻印在裴拜野的右脸。
亲完,凤御北眼眸中带了些许勾人的媚意,凑近在裴拜野耳边吐了一口气。
“怎么样,老公满意了吗?”——
作者有话说:感觉从某些方面来说,比如责任感上,攻和受真的挺像的~
是会彼此认同的灵魂伴侣[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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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陛下眼中的真相(7)
满意,何止是满意?!
自那日大年初一的夜宴后,裴拜野这近一个月的日子过得,何止一个满意可以形容?
这边,裴氏同A国政府的合作项目谈判异常顺利,顺利得让裴拜野都怀疑,是不是分公司有人背着自己偷偷找了关系。
但无论如何,能和A国政府牵上线,搭上桥,对于裴氏未来数年的发展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消息传回总部,董事会的那帮人连夜拉着裴总开了个视频小会,主要内容就是吹裴拜野的彩虹屁。
然后,被抽出空闲时间来听他们临时会议的裴总,听了两个人没什么营养的发言后,就给毫无情面地掐断了。
之前裴拜野仗着裴氏少爷的身份空降时,这帮人大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无他,他的父亲裴万里过于厉害了。
裴万里接手裴氏的时候,裴氏其实已经是一个趴着喘息的,进气多出气少的,只等着彻底死亡的庞然大物了。
活着吗?活着,但也如同已经死了。
裴万里用了十年的时间,让裴氏起死回生,直到退位让贤之前,裴氏才又重新回到原先的规模地位。
董事会其实不太愿意裴万里退居幕后的,哪怕能多留两年,带着裴大少历练历练也好啊。
但裴万里说一不二,发布会上刚宣布了退位的消息,一放下话筒,就携夫人溜出了发布会现场——
听说,是因为再晚一班飞机就看不到今年的第一缕极光了。
裴拜野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那时候脸生又脸嫩,但还是镇定地坐在现场,有条不紊地回答完了所有的记者提问。
最永久流传的一个问题是:“您认为,您有可能超越您父亲的成就吗?”
这问题问得很不友善,尤其是如果问到一些宫斗夺权厉害的家族,就会变成一个致命的问题。
裴拜野没有这样的顾虑,但他还是能感受到记者的恶意。
于是,微微一笑,玩笑着道,“超越我父亲的深情吗?那或许有些难度。”
顷刻间,哄堂大笑。
裴万里恋爱脑不是裴拜野认证的,是他自己给自己封的,甚至经常在杂志采访中洋洋得意地拿出来说。
用裴万里的话来说,陆钟磬女士和她为他诞下的三个可爱的孩子,是他此生最大的一笔宝藏。
虽然记者叽叽喳喳的很烦人,但相比于董事会的人,记者已经算是很好应对的。
不满裴拜野年纪轻轻直接掌权也好,想倒逼裴万里重回裴氏也罢,总之,在裴拜野上任之初,董事会和他们手底下的人可没少明里暗里地给裴拜野使绊子。
后来裴总大权在握,当年的那些人里面,有能力的继续工作,如常对待,没能力还在混日子的,直接一点没拖泥带水地裁员。
和凤御北一样,裴拜野也很惜才。
只要有真本事能为裴总所用,裴拜野倒是也可以忍受一下过往的冒犯。
就像白雨晴那个死倔的倔驴。
明明已经扫了凤御北的脸面,但陛下还是愿意留着他,给他日后再为做实事地方官的机会。
此这时候,看着裴拜野在屏幕对面从容沉静的面容,董事会只觉得庆幸,还好当年裴大少没有选择离开。
裴拜野的能力已经是有目共睹的。
这些年公司在各个方面的扩张和深研,让裴氏不仅仅是恢复了衰败前的辉煌,更是有重回巅峰路的势头。
比如现在,如果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裴氏在A国的规模就能再扩大个两三倍,作为利益共同体,他们所能获得的利益,就已经不单单是能靠金钱来衡量的了。
对于整个集团而言,如果说裴万里是烂泥地里的救世主,那裴拜野就是和平界里的金娃娃。
裴拜野对这些称呼大都一笑了之,经商对他而言并不难。
之前,他通过国内顶尖学府少年班考试后,裴万里和陆钟磬把他送去了A国读大学,学的就是金融。
但裴拜野读着读着就觉得简单又无聊。
他想起外婆曾经教过他画画,于是青春期十几岁的小孩脑子一热,退学了学金融的学校,跑去D国报了美术专业。
他这一乱跑把裴家父母吓得不轻,裴父更是被他气得差点抽断一根皮鞭。
但那时候裴拜野完美遗传了陆女士的倔强,死不低头。
他也不是多么地热爱美术,他就是不喜欢去学那些无聊无趣又简单的东西。
于是,他说他就要学美术,他要靠着自己闯出一片天地!裴父冷笑一声,说好。
陆钟磬一开始还以为是父子俩普通的闹别扭。
直到她发现裴万里真的冻结了裴拜野的生活费,就给儿子留了几千块钱的时候,才知道这父子俩都是玩真的。
就在裴拜野拿着钱几千块生活费打算创业的时候,他遇到了非玉的创始人们,也是他同校的学长学姐。
相比于画作被拍出高价,他们更希望自己笔下的人物能活起来,所以产生了做3D动画的想法。
这群人都是同龄人中的天才,所以很快就拿着作品去参了赛拿了奖。
其中一个评委说,他们动画如果做成游戏,一定会大爆。
年轻人总是会被这样热血的鼓励刺激得上头,所以几人一合计,就真的成立了一家游戏工作室。
经过几年的跌跌撞撞,终于一款充斥着水墨风元素的未来科幻游戏横空出世——《墨世》。
其中,吸引到最初一批玩家的就是水墨风的游戏角色和场景绘制。
这是裴拜野提议的。
随着非玉越做越大,裴拜野也在渐渐成长,逐渐明白了父母亲的苦心。
他心里没什么芥蒂地,在某一个不太繁忙的周末回了阔别已久的家。
恰逢陆钟磬女士难得下厨,看到“离家出走”多年的儿子,险些在厨房哭出了声。
她慌乱着,一边把盐当糖撒在锅里,一边让裴拜野去裴万里的书房看看。
他知道父亲书房的密码,输入过后,一声轻响便可推门而入。
裴拜野打开门,入目,便是《墨世》的投屏游戏画面。
那一晚,就像是一个平常的夜晚,他回到家里,和父母吃了一顿寻常的晚饭。
就和他小时候的一样。
修复好同父母的关系后,裴拜野自觉又考去了A国A校的金融系重读。
褪去少年人的张狂稚气,他发现自己其实也有很多不足之处需要学习。
无论如何,随着A国的项目不断推进完善,裴拜野需要处理的事务反而越来越少,因为随着制度与合同的完善,分公司的人手已经足够处理应付。
所以,在A国的最后几天,裴拜野干脆就当度了个假——特指一天二十四小时,其中十八个小时泡在游戏里。
此时,游戏中的日子差不多过了三个月有余。
无论是裴拜野,还是凤御北,虽然都极力派人去追查了南盟军师的下落,但这人仿若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踪迹。
他们也威逼利诱地恐吓过南盟盟主,但这老头直到被吓得尿了裤子,也坚持发誓说自己不知道军师的下落!
甚至如果可以,他比鸾凤的人更想捉到那个什么狗屁军师!
若不是那人提议集结兵力,进攻鸾凤,以扩展疆域,他现在还在部落里当土皇帝当得好好的!
哪里需要在这里,如此低声下气地看人眼色行事说话?!
这位盟主凤御北和裴拜野都亲自审过,看那个又怂又气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
最后,没有办法之下,凤御北让南盟盟主描述了军师的具体画像,在城中四处张贴,只要这人还没跑出城,大概率是可以捉拿到的。
可惜,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官府这边虽然收到了不少线索举报,但大都是虚假信息。
这一日,凤御北正在书房同诸位将军议事,商讨大军撤离之后,南盟盟都的兵力布防该如何设置。
经过几日的争论,最终确定和琼门关一样,设为中央直辖县,官职上则统一提升一级,设守城将军和州刺史。
如此一来,该任命何人为将军,又该任命何人为刺史,就又成了头等大事。
凤御北被众臣吵了一整天,吵得头痛欲裂,连午膳都没吃多少。
直到夕阳西沉之时,裴拜野一手抱着太子,一手提着小蛋糕来扣门,这才把凤御北从争吵中解救出来。
看到首辅大人亲临,众人眼观鼻观口地互相看了一眼,识趣地一一告退。
凤御北从裴拜野手中接过太子,掂了掂,笑道,“又重了。”
裴拜野看凤御北真的把小白虎当做了小孩儿,忍俊不禁道,“司月说,它今日晌午啃了一整条羊腿呢,能不重吗?”
“能吃是福,他还小呢。”凤御北宠溺无边。
适当的宠溺能让裴拜野产生幸福一家三口的感觉,但陛下如此这般的偏爱,反倒让裴首辅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不过这倒也在他的预期之内,而且凤御北能说出这样的话,恰恰证明鱼儿上钩了。
裴拜野伸手抓上凤御北瘦削的肩胛,突出的蝴蝶骨有些硌手心,酸溜溜地道,“是啊,太子都知道能吃是福,可我听说,某人今日午膳就用了半碗粥?”
说是拈酸吃醋,其实还是心疼。
凤御北在撒谎说厨子手艺不好和承认自己没好好吃饭之间,选择了质问裴拜野是听谁背后告的秘?
他怎么不知道,首辅大人还在自己身边安了暗线?
裴拜野冷哼一声,一巴掌猝不及防地拍上了凤御北的屁股,沉声教训道,“你用过膳后,侍从们将食盒提回到膳房,我正巧路过,就掀开食盒顺手看了一眼,呦——”
裴拜野的语调变得阴阳怪气起来,拉长了一声音调后,继续道,“打开食盒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奶猫吃食儿呢,嗯?”
凤御北被他说的脸颊涨红,呲着一口小白牙对着裴拜野的肩膀狠狠来了一拳,“闭嘴,朕不爱听。”
“呦,不好好吃饭的人还有理了,那清安爱听什么?”裴拜野反手握住凤御北的拳头,用力捏了两把把人的拳头捏开,十指交扣着贴近自己的心口,“臣说我爱你,这个爱听不?”
“!!!”
如果说裴拜野的第一次表白还能让凤御北小鹿乱撞,那现在这人嘴里不着调的话几乎是张口就来,什么爱来爱去的,和用膳饮茶一样寻常。
本来凤御北自觉自己已经免疫了,偶尔面对裴拜野的陈情表白,他还能微微一笑,道一句“谢谢,知道了”。
可是像现在这样,两人明明谈着不想干的事情,裴拜野又突然插进这么一句,只搅得凤御北又急又气,只恨不得用手捂住裴拜野的嘴。
看着凤御北被自己调戏得眸中水波粼粼,裴拜野终于满意地放开了擒拿着凤御北的手。
他得让凤御北多少长点记性。
关于好好吃饭这件事,可以说是两人为数不多的争论。
从出征开始一直到现在。
凤御北一旦繁忙起来,吃饭睡觉可以通通忘掉,只能裴拜野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着,只要裴拜野也有点什么事要忙没看住,凤御北就开始凑合着用膳。
圣驾马上就要班师回朝,凤御北这时候忙一些,不分昼夜地伏案议事,不太顾得上身体,裴拜野也能理解。
即便他能帮凤御北做许多事,也还有很多东西必须得请示过陛下才能执行。
可是,裴拜野发现,凤御北这人吧,越相处越能觉察其和没长大的小孩儿似的。
越是管得严,越是装得好,一旦没看住,就开始叛逆。
为了赶时间批折子拟章程,凤御北用午膳凑合之的情况已经出现三五日了。
最初是比平日用得快些,虽然在优雅的皇室教养掩盖下不太看得出来,但裴拜野每日除了盯着凤御北就是准备盯着凤御北,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不过他只在心中默默记下,并没有表现出来。
后来,就是故意挑嘴,吃不了两口就说这个不合口味,那个吃不下去,裴拜野说让人重新去做,凤御北只连忙摆摆手,说是自己还有事要忙,等不及。
直到今天,凤御北自书房回到寝殿,却眼瞅着裴拜野不在,又想着回朝时日将近,所以只匆匆用了半碗粥就返身回去。
他原本想着就这一次而已,反正他已经下令封了侍从的口,没想到那么多地凑巧,直接就把这事儿直白地摆在了裴拜野面前。
合着这是和他躲猫猫呢?
裴拜野看着没怎么动过的午膳,眉心突突直跳。
问过传膳的宫人之后,虽然仍旧气的得不行,但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心思——
小孩嘛,不能打,得哄着来。
思索着该怎么做时,裴拜野看到厨房里多了个火窑似的东西,正在烤制着什么。
随口一问才知道,是南盟近几个月流行起来的,一种叫“蛋糕”的东西,据说是那个军师研制的,很受欢迎。
这里的厨子都是裴拜野临时从城中各个酒楼饭庄召来的,很多都是来此地谋生的鸾凤人。
一个个都筹谋着要在诸位大人,尤其是陛下的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即便不能就此成为御厨,那能让陛下夸上一句,他们酒楼这辈子的营收可就都不用发愁了。
“蛋糕?”裴拜野有些惊讶。
他印象里的蛋糕都是好几层高的,最底下的能占据一张桌子那么大。
不过在他的生日宴里,蛋糕从来都不是主角,他又不爱吃甜的,就从没往这方面想过——他疏忽了,这东西凤御北应该会喜欢的。
“本官能看看吗?”裴拜野记得,凤御北的生辰就在七日后,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着,就是为了寻找送给凤御北的生日礼物。
寻常东西太俗气,他能在天底下找到地的新奇玩意儿凤御北肯定也不缺。
裴拜野甚至去敲过系统,问它最近有没有什么高难度副本可以让他下一下的。
副本只回答说,南盟盟都副本要等一周后才正式开启。
正好在凤御北的生日当天,那肯定是来不及了。
现在想来,如果能亲手做个蛋生日蛋糕,似乎也不错?
“当然,当然。”一个厨子看了看火候,几分钟后从火炉里拿出一个大盘子,上面摆满了蓬松香软的碗糕——看着还真有几分面包房的水平。
“大人要尝尝吗?”膳房总管模样的人谄媚道。
现在他们也是在宫里侍候的人,虽然主子们还认不太清楚,但眼前这位大人的衣着一看就知不凡。
裴拜野刚想说好,就想起自己吃不出味道,于是叫进来今日跟在他身边的裴一,指着碗糕道,“尝尝看,味道如何?”
裴一没有犹豫,掰了一小块仔细嚼了嚼,半晌憋出一个字的评价,“甜。”
“好吃吗?”裴拜野捏了捏眉心,继续引导着问。
“好吃!”裴一用力点点头。
“那装一些到食盒里,过会儿我给陛下拿去。”裴拜野说着,又指了指自己吩咐人提前熬好的花胶羹,“和那个装在一起。”
提着东西临出门前,裴拜野又添了一句,“本官会告诉陛下,这是你们烤制出来的。”
一瞬间,屋内的跪拜迎送都虔诚了许多。
裴拜野打开食盒,凤御北果然对香软的小蛋糕十分感兴趣,瞬间就不再计较裴拜野方才的调戏。
“好吃吗?”裴拜野看凤御北仔细地咬着蛋糕,趁机捏了一把陛下鼓起来的脸颊,笑眯了眼睛。
“还行吧,你做的?”凤御北嘴上说着还行,实则手已经伸向下一块蛋糕。
他不想这么明显地夸裴拜野,自己才刚刚被欺负过,这一句夸赞下去,难保裴拜野不会得寸进尺。
“不是,膳房的厨子做的。”这点功劳裴拜野不至于贪了,如实告诉凤御北。
凤御北顿了顿,招来亲卫,告诉他说今日的点心自己觉得不错,膳房每人赏银五十。
等到亲卫退下,裴拜野立马就识破了凤御北的小心思。
他没有反思自己做过什么,只觉得陛下的心眼儿越累越偏了,他有必要采取措施纠正一下。
可惜,还没等他整个人欺身压上凤御北的身,就有亲卫来报说,他们又收到了一条关于南盟军师的消息。
是一个小姑娘提供的。
裴拜野磨磨蹭蹭地从凤御北身前起来,没好气地问道,“你们这次确定查清楚了吗?”
“几个月来,关于那个军师的消息一共报上来二十多次,有一次是准确的吗?”
“不够精准的消息就应该再去探,而不是禀报给主子,谢知沧连这都没教会你们吗?”
“你们……”
“好了老公,先让他们把人带进来吧。”
裴拜野一连串的抱怨还没说完,就被凤御北出声止住。
尤其是那个被陛下当做“字”的称呼,就这么直白顺滑地从口中吐出来,砸得裴拜野一愣神。
他好像在不知不觉间被陛下调戏了……
凤御北看裴拜野住嘴,内心悄悄松了一口气。
前面的几句话也就算了,最后怎么又拐到谢知沧的身上呢?
这俩人,也真是的……
早知道就不该让这两人一起去执行北敬王的差事。
两人各怀心思,直到被一声怯生生的请安打断。
“奴婢见过鸾凤皇帝陛下,见过鸾凤皇后娘娘!”
凤御北和裴拜野相互看了一眼,听这称呼,这小姑娘的身份似乎不太寻常。
“你是……?”
“奴婢名春花,曾是原守城将军府中的家生子奴婢。”
怪不得,会对二人有那样的称呼。
“你说自己见过那个你们南盟的军师?”
“是,奴婢曾在当铺中见过此人一面,他是当铺的掌柜。”
凤御北眉心一蹙,厉声道,“那家当铺名为何?!你又是在什么时候见过他?”
“奴……”小姑娘仍旧低着头,声音怯懦。
“没关系,抬起头来回话。”裴拜野递给凤御北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他不必着急。
他知道凤御北这样急切的原因,因为南盟盟都有几家当铺,背后的主人其实是天干营的人,也可以换句话说,就是凤御北。
如果那军师出现在当铺中反而没有被发现觉察出来,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那间当铺中的暗线已经叛变,其二,那间当铺中的暗线已经被杀害。
小姑娘当然是害怕的,她甚至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见过画像上的人?!
此前,她见过的最大的主子就是老爷的上司,就连她们南盟的盟主都还没见过。
娘亲说,等她长大了出挑了,没准老爷就会带她去赴宴,到那时候,就能见许许多多的大人物。
可惜,还没等到她长大,南盟就迎来了国破家亡的结局。
小姑娘听到裴拜野的话,鼓起勇气,抬头面对上眼前两位尊贵的大人物。
如果裴十一在现场,一定就能认出来,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就是那日为她指路的小丫鬟。
她还给过她一枚象征裴氏信物的玉佩——
作者有话说:悄咪咪说一句,裴总其实也和《称帝,从谋反开始》这款游戏的诞生有关哦~
是一见钟情,也是很深的羁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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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陛下眼中的真相(8)
“将军府被抄没后,我便跟着阿爹阿娘一起流落到了城中。”虽然有些害怕,但春花毕竟是贵族门户里培养出来的家生子,口齿却很清晰。
她知道自己将要说的事,很可能不是那么地合上面这两位主子的心意,但她不打算撒谎。
传闻里,那个鸾凤的皇帝精明得不似常人,欺骗这样的上位者不会有任何好下场。
“阿爹攒下不少银钱,本来打算出城去置办些田产,可出城没多久,就被埋伏在周围的流匪悉数给抢了去。”春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紧紧绞着衣摆继续道。
“没得办法,阿爹阿娘只能带着奴婢又回来城中讨生活,想看看谁家还要做活的长工。”
“昨日夜里,阿爹因为身上的伤没钱救治又在说胡话,奴婢白日里听见爹娘说,大约我们一口子命就该绝。”
“情急之下奴婢才想起来,之前府中有位主子赏了奴婢一块玉。”
“主子说有难处的时候去当铺,把这块玉当掉就能保命。”
“可是奴婢找了好几家当铺,都说这玉是块废料,根本不值钱,还被人给打了出来……”
“直到最后一家当铺,出来了一位掌柜的,他听了奴婢的请遭遇,说愿意给奴婢五十银钱!”说到最后,越说越激动,春花几乎都要哭出来。
裴拜野沉着眼眸,一言不发。
凤御北叹了口气,并没有问当铺相关的东西,反而问道,“那他最后给你银钱了吗?”
春花似是被这一问题彻底击中,手指把衣摆硬生生绞成了破布条,字字泣血,“没有!他没有!他骗了奴婢!”
“他说夜太深了,又正逢世道乱,当铺里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的银钱,他让奴婢等一等,他马上就去筹钱。”春花越说越恨,像是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可是奴婢左等右等,却一直等不到他拿出银钱来。”
“不多时,他换了一身行头,说是自己在城外的家中有银钱,让我带着阿爹和阿娘随他一起出城,他还认识城外的大夫。”
凤御北闻言,眼尾微挑,看向裴拜野,恰巧裴拜野也同样看向了他。
他们差不多都猜出了军师是如何逃离出城的。
果不其然,春花继续道,“我带着他回到落脚的破庙里,他说他曾经得罪过守城的兵哥,没给他们当抢来的金银首饰,所以要麻烦我们一家掩护着他出城。”
“所以,他躺在阿爹的身下,两人一起装作没了气息的尸体,我和阿娘用板车将他和阿爹运出了城去。”春花回忆着那个男人的笑容,一直是不加掩饰地轻蔑的,嫌恶的,看不上眼的。
这不可能是一个会慈悲济世的活菩萨该有的,可她那个时候太着急了,她便什么都忘了。
直到出了城,那人把她们带入一座荒无人烟的破宅子里,说自己去取埋藏起来的银钱。
临走前,他还特意叮嘱春花看好那块玉佩,他很喜欢。
于是,春花和阿娘就这样一直等啊等,等到日落西山,等到寒风渐起,等到阿爹的尸体都变得僵硬冰凉……
那个说很喜欢她的玉佩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终于从自我麻痹中醒过来,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被骗了。
阿娘咬着牙,说要去城外找一处土包埋葬阿爹,还说让春花回城里去,用她这两日乞讨得来的银钱去买些纸钱。
“你阿爹体面了一辈子,总不能临走了连张纸钱也没得烧。”
春花接过阿娘手中的几个铜板,浑浑噩噩地又从破宅子走回了城里。
进城门前,她看到许多人围在一处布告栏前,听路过的人说,那里有挣大钱的机会。
可是春花觉得,她已经不需要银钱了,她只需要一条白绫,不,是一条破布条。
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随着人群一起围了上去,然后,她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庞——
她协助逃出城的男人,是当朝陛下要捉拿的谋逆军师!
下面的赏银十分大方,标注了百两黄金。
百两黄金啊。
春桃痴痴地笑着,不住念叨着,“百两黄金啊,百两黄金啊,百两黄金是不是照着脑门子砸,也能砸死人的,呵呵,百两黄金啊……”
守城的兵哥看她疯癫痴傻,互相看了一眼,把她带到自己的休憩处,免得一个黄毛丫头被人趁乱给撸了去。
兵哥问她家住何处,说要送她回去,还说她这样乱跑会让爹娘伤心。
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动了春花,她突然就清醒了,嘴里也不再念叨什么“百两黄金”,而是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她定定地看着守城兵哥,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
她说,就在昨晚,她刚刚见过那通缉令上的军师。
说完一整个故事,春花又开始笑,可是嘴角还没扬起来,就又不可控制地压下去——
终于,她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她不害怕了,她不怕被主子们责备,她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她还期盼着鸾凤的皇帝陛下能赐她一条白绫呢,她从来没有穿过白绫做的衣裳,死后能得一条陪葬也不错。
或许毒酒也可以,她还没尝过主子们喝的酒是什么样的呢,肯定堪比琼浆玉液吧。
实在不行,就像那些山匪砍了阿爹一样,赏她个一击毙命,自此结束这条贱命。
……
可是眼前的两位主子却迟迟不动,春花便逐渐找回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她想,也许她还不想死,她怕疼,也怕死。
“那间当铺叫做什么?位于何处?”
“叫……博……博物。”细如蚊蝇的语调轻颤。
裴拜野嘴角绷得死紧——
这正是鸾凤在城中设置的暗点。
凤御北看着她,长长叹了口气,附耳在裴拜野耳边交代了几句什么。
下一刻,春花便看着身着绿衣的男子匆匆离开了此地。
“你先起来吧。十一,赐座上茶。”凤御北记得今日当值的是裴十一,于是吩咐道。
裴十一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裴府暗卫的统一制服,全身漆黑如夜行衣,只掐着腿缝一条线缀了条绿边。
裴十一端上茶来,即便春花还在低着头哭泣,她仅凭身形便认出了这个小姑娘。
“谢陛下赏赐。”春花接过一双细长的手递来的茶水,躬着身,谨小慎微地坐在椅子边缘。
微微一抬头,她看见了熟悉的人。
府中的新主子,曾给她玉佩的那个姐姐!
“姐姐,还给你。”春花慌忙从怀中摸出那枚被她的体温温热的玉佩,手忙脚乱地塞进裴十一的手中。
她一直以为这是阿爹的救命稻草,没想到这是一道催命符!
她不想要了,也不敢再要了。
凤御北认出那是裴拜野发给下属的信物,甚至天干营众人也有一份——
裴首辅的理由很充足,互通有无,共享情报信息,只为保障陛下的安全。
所当然,他的下属身上也有天干营的信物。
只是天干营的信物是块黑晶,不比裴府的玉佩更加方便,所以裴十一当时选择了玉佩。
“这是你给她的?”凤御北也认得玉佩,问向裴十一。
“回陛下,是。”裴十一犹豫了下,从春花的手中接过玉佩,握在掌心。
“你带着人去趟城中的博物当铺——”凤御北的手握了握,低声命令着,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不要声张,尽量避着点人。”
裴十一看了看凤御北的神色,心下恍然明白了什么,踌躇着询问,“若当铺中的人已经变作尸首,是否需要属下再在探明死因后,将尸体带回来?”
凤御北闭了闭眼,他相信裴十一的能力。
即便是将尸首带回来,也未必能看出更多的信息,反而若此时不慎泄露,倒是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不必了,验过尸后直接入葬即可。”凤御北边说,边提起御笔开始起草诏书,“朕会拟一封圣旨,等到班师回朝之时,他们的灵位会和战场阵亡的将士一起,重归鸾凤故土。”
“是!”裴十一领命而去。
正要踏出书房门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道平静而悲悯的声音,“记得为他们寻一处好山好水的地方。”
“是,属下明白!”
裴十一刚刚离开,凤御北也拟完诏书搁下笔,正想转头对春花说什么,突然听到一声闷响。
“咣当——”
随后是清脆的一声。
“咔嚓——”
春花呆愣愣地看着裴十一离去的背影,整个人像是被瞬间吸干了力气,软绵绵地从椅子上滑落在地。
手中杯盏直直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甚至还有一片扎进了她的掌心。
但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突然想起来,那当晚进入那间当铺的时候,她好像先是闻到了一股子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儿。
和府中过年杀猪的时候一样。
可一想到近日城中纷乱不安,也许是她闻了太多血的味道,是她弄错了。
后来那老板出来时候,昏灭的烛火下,她好像看到了暗色的脚印——
她一直以为是淤泥,现在想来……
巨大的恐惧将春花瞬间包裹起来,如同有一双强有力的手在掐着她的喉咙,让她脸色发白,不能发声。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掐死之时,一道温润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你还好吧?”
是凤御北的声音。
凤御北坐在御案后,蹙眉看着她。
陛下在思考要不要把张院首叫来,好方便随时为这小丫头掐人中。
春花所言的东西不似作假,凤御北又问了几句关于那军师的身形描述,和先前的那幅画像十分相似。
裴十一已经去到了当铺,想必很快就能弄清楚春花所言的真假。
如果事实证明,她都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们就已经弄清楚了军师是如何逃出城去的,如此一来,城中搜寻的兵力就可以尽数裁撤而去。
看到春花回过神来,凤御北开始询问那人离开时候的去向。
“他出了门便朝西边去了。”
“西边?”凤御北略惊讶,他在地图上找到了春花所说的位置。
那处破宅子的西边是群山。
群山再往西边,就是悬崖峭壁。
“禀报主子,西边没有人的脚印和踪迹。”裴拜野正在查破宅子里四处查看,方才派出去的暗卫很快便回来禀报。
“确定吗?”裴拜野翻开一块带着血迹的破草席,空气中瞬间扬起一股难闻的腐烂气味。
暗卫见状,将裴拜野护在身后,“主子,我们来查吧。”
“没事。”裴拜野摆摆手,仔细看草席上的血迹痕迹。
春花的父亲被流匪所伤,造成的都是内伤,可能会吐血,但绝不是这样大片的痕迹。
如果人能呕出这么一大片的血,也不可能坚持等了许多个时辰才去世。
看这条血痕位置,似乎是伤在一个高壮男人的手臂处,很深,但还没有刺破大动脉。
裴拜野能想象到那个军师的行动轨迹。
他骗了南盟盟主和贵族一行人做挡箭牌,自己却趁人不备悄悄藏到了城中百姓之中。
这三个月来,由于兵力布防还不完善,凤御北怕引起百姓恐慌,便没有张贴布告,大肆追捕此人,只命了几波暗卫暗中调查。
直到这几日,随着鸾凤军队接连整编进驻南盟盟都各处,凤御北终于实实在在地将此地控制在手中,这才命人绘制了南盟军师的画像大肆张贴,并且予以重金悬赏。
裴拜野乍一看画像,总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但他一时也想不起来。
毕竟古代的工笔画和现代写实素描还是有一定的差别,而《谋反》游戏又会因为保护玩家隐私而微调玩家面容——
这就导致在游戏中,除了帅得十分突出的,或者丑得别出心裁的,其余大部分人的脸,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相似之处。
也许是他在前几个赛季曾经见过的什么人吧。
毕竟能把南盟军师这一角色玩得这么溜的,大概率也是个老玩家。
那老玩家军师明显是知道了眼下自己面临的情况,他明白自己继续躲藏无用,他需要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
也许是巧合,他选到了博物当铺的老板。
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
裴拜野尝试推演了一下军师躲到博物当铺中的行动。
他凭借玩家身份的极高谋逆值,运用系统杀死了鸾凤的暗桩,但因为凤御北派遣的人也绝非等闲之辈,所以他还是被伤了。
不过所幸,商城有临时的止痛药和止血散,他刚刚敷完药准备换上当铺老板的行头暂避锋芒,春花就来敲了门。
因为害怕身份暴露,所以他还是咬着牙给那个小姑娘打开了门。
她要典当一块玉佩。
军师也许认出了那是裴拜野的信物,也许没有认出,但都不重要。
他听着春花讲述自己的悲惨遭遇,听到她的阿爹奄奄一息时,一个极其隐蔽的出城计划便在他的脑海中形成。
“你们在此地继续查探,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裴拜野指着破宅子道,随即又点了将,“裴五裴六,你们二人随本官再去西边的路上看看。”
“是!”三人便一同出发。
这破宅子正南面是大门,北面是极高的围墙,东面呢,还有人居住——
因此虽然地方破,但春花一家人却没怀疑那军师会是别有用心。
只有从西边,他的出逃不会被人觉察。
顺着西边路往前走,眼前便是长满野草的一片坡地。
“就在此地,查!草叶上,地上,石头上……不要放过任何一处,看有没有血迹。”
“是!”裴五裴六领命,立马四散开来。
果不其然,不多时,裴六就在靠近悬崖边的一株矮木丛落叶堆里发现了几点不明血迹。
裴拜野来看过后,顺着血迹延伸的方向去望去,前面就是万丈悬崖。
他点开游戏地图,显示的也是悬崖,甚至还有“致命危险,请勿靠近”的温馨提示。
难道那军师慌不择路之下,竟然选择了一条死路?
裴拜野抿紧唇,直觉告诉他事情绝不可能这样简单。
“裴五,去找几个当地的村民来问话,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条通往这道悬崖之下的路?”
“是!”
“裴六,你带着人去城中买两口棺材,顺着门口的车辙去找一对尸首。”
“找到后选个宽敞的地方就地埋了就好。”
“敢问主子,这两具尸首是……”
“一男一女,应当五四十左右的年岁。”
裴六不再问话,直到出门前,才又添了一句请示,“主子,要立个木牌吗?”
“……不必了。”
“是!”
夜深,裴拜野风尘仆仆地返回宫中书房,凤御北果然还在等他。
此时,书房内只有凤御北一人。
裴拜野进来的时候,凤御北只着睡袍,正坐在御案上,专注地看着窗外由点点星子点缀的夜空。
向下看去,修长的双腿一晃一晃着,露出瓷白的脚腕,可爱圆润的脚趾勾着鞋子——
凤御北本来是打算先去歇息的,但躺在床榻之上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又回到了此处。
裴拜野不在身边,他难以入眠。
凤御北问过想问的东西,就让裴十一将春花去带走安置,最初小丫头还闹着要去找娘亲。
凤御北对她道,她现在举报了那个杀人如麻的军师,再出皇宫恐性命危矣,还会连累她娘亲,春花脸上的倔强松动了一下。
凤御北又道,他已经让首辅大人前往追查军师踪迹,因为她提供线索有功,所以会妥善安置她的娘亲。
“怎么样了?”凤御北看到裴拜野回来,立马跳下御案,装作一副正经样子。
坐御案这事儿本来凤御北是从没想过的。
但是吧,自从他和裴拜野在这桌案上做了更过分的事儿,偶尔坐一坐御案也就显得不算什么大事了。
只这处能自书房看到最漂亮的夜空。
裴拜野看他慌乱神情,忍不住勾唇一笑,心想着,怎么会有凤御北这么可爱的人?
“那军师沿着西小路逃走了,路的尽头是悬崖。”
“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周围大部分村民都说这悬崖底无法下去。”
“只有一个老猎户说,可以靠着山上的藤蔓下到最低处,不过那都是他阿爹说的了,他从未下去过。”
“你觉得,这样一个煞费苦心逃出城来的人,他会轻易就死去吗?” 凤御北嘴角微微勾起,嘲弄一笑。
“当然不会,所以我命人分别前往其他方向一同追查,同时打算明日一早就派人顺着藤蔓下到悬崖底。”裴拜野会心一笑,果然他和凤御北心有灵犀。
“你觉得他会去往哪里?”凤御北看裴拜野都已经安排好,便不再多说,反而同裴拜野讨论起军师可能的出逃路线。
“这里。”裴拜野指了指地图的北边,那里的路通往鸾凤琼门关,“但这人应该不会进入琼门关,他不敢。”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他会在此处通向这里——”裴拜野指的是一条西向的商路,是鸾凤南部与西部商品交往的重要通道。
“他可能会在混入商队,前往西疆。”
最终,裴拜野的手指抵在西疆城域。
“为何?”凤御北不太明白,为何裴拜野如此肯定。
“裴十一在将军府的那几日,打听到此次南盟的进犯,似乎与西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中的一种说法就是,那个军师就是自西疆而来。”
“清安还记不记得,南盟贵族出逃的那座极寿山?”
“我在调查南盟这帮人的关系网时,发现极寿山上极寿寺里的主持,就是自西疆来此地传教的和尚。”
“可惜,等我带人入寺捉人,想要审问一番的时候,整座寺庙已经人去楼空了。”
裴拜野的语气中有一丝懊恼,这是他在游戏中难得的挫败时刻。
“西疆……”凤御北听着裴拜野的话,把这个地方又低喃着重复了一遍。
相比于北地戚无彻的两面三刀,南蛮联盟的暗地觊觎,西疆自收归鸾凤版图起,就是一处十分安生的区域。
西疆原本是一个小国,为凤重山所灭。
秉持着跪下就能讨到饭吃的理念,原本的西疆皇室几乎没什么抵抗地,就接受了凤重山的册封。
归降这些年来,每年按时纳贡缴税,没出过什么要闹到中央的大案,也没有传出有哪个要钱不要命的贪官。
按照现代的话术来看,可以称之为“示范性归降区”。
自归降鸾凤后,西疆不禁免遭周边国家的战乱侵袭,甚至每年还能得到鸾凤的一大笔赏赐。
“朕这就命人潜入西疆,去仔细调查一应事宜。”凤御北当机立断。
这军师明显不是个省油的灯,在南盟能忽悠着南盟以卵击石进犯鸾凤,最终落得个被灭国的下场。
若这样的人流落到了南盟,凤御北怕不是还得准备要将西疆灭国。
虽然他不惧怕打仗,但南盟之战鸾凤能获得大片的土地,可是打西疆呢?
西疆本就是鸾凤的一部分,自己人打自己人的窝里斗吗?
凤御北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我已经让裴七和裴八收拾着出发了,现在估计已经到了下一座城中。”裴拜野笑意盈盈,他总能精准抓住凤御北的心思,当然也能抓住凤御北的人。
比如此刻,他被凤御北脚腕的莹润白色晃得睁不开眼。
所以裴拜野单膝跪下,舔了舔唇角,伸手一把握住了凤御北的脚腕。
为了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急色,裴拜野摩挲了两下凤御北的脚腕,就把凤御北的脚塞回了鞋子里,“别光着脚,会受冷。”
凤御北:……
朕的鞋子原本穿得好好的,也不只是那个人把他的脚从鞋子里拿出来的。
裴拜野也意识到这次主要是自己的问题,于是又欺身上来压倒凤御北身上,准备好好道歉一番。
这时候,他的头顶突然冒出一个红色提示框。
【温馨提示:您的特权使……】
裴拜野咬着牙,直接点了叉。
这破游戏系统绝对没有对象统!
不然怎么它次次都能挑准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跳出系统公告提示框。
叉掉【不温馨提示】,裴拜野重新勾起笑,低头欲亲上凤御北的唇瓣。
可身下的凤御北却好似看到了什么令他极惊恐的东西。
裴拜野安抚的吻落在凤御北的眼睫,柔声问他怎么了?
凤御北咬着牙,不可置信地抬手,摸上裴拜野的头顶。
空空荡荡,光光秃秃,什么都没有。
“马上要打更了,我们回寝殿睡觉吧。”裴拜野不知道凤御北怎么了,还以为他是想摸自己的发顶。
于是他亲了亲凤御北的脸颊,把自己的脑袋搁在方便凤御北揉摸的高度。
凤御北沉默着,半晌,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说,“好。”
他怀疑过裴拜野不止一次,可裴拜野一次次地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绝对忠诚和无边爱意。
他应该相信裴拜野的——
作者有话说:马上开启掉马~
所谓爱意和信任,都是一点点地建立起来的。
不知不觉间,陛下对裴拜野的爱意已经堆得很高很高了,高到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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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求求评论和营养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