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陛下的真相(8)
被阮日真找上的第一时间,陆柏并不在公司,而是在老宅里,昨晚刚刚给陆父祝寿过生日。
应付完表面上生意场的事情,陆父把陆柏单独叫到书房中,又一次提起让他沉下心来继承家业的事。
虽然陆柏的工作室和游戏都发展得不错,他们也有目共睹。
但陆柏做出来的成绩,在陆父看来就是小孩子过家家而已。
就像他靠卖破烂赚点钱而当上了“爸爸妈妈”,都是小打小闹,算不得正经生意。
陆柏扯了扯西装领带,解开绷紧的西装扣子,烦躁得不行。
他就知道,老头借着他自己的生日宴让自己回来准没好事,早知道他还不如瘫在工作室和老陈一起写代码。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我和你妈妈的教育哪里出了错?你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是不肯回头?!”陆父痛心疾首。
“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回头?”陆柏无所谓地扭过脑袋。
心里盘算着,待会儿把老头寿宴上的蛋糕和水果打包些回去,给工作室的干儿子们吃。
陆父看他态度,只觉得自己要被气死在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
他这儿子自打生下来就没省心过。
小时候皮得厉害,和别人家教育出来的贵公子大少爷完全不同,恨不能和孙猴子似的,跳到天上去把天捅个窟窿。
陆柏小时候再皮实也只仅仅局限于闯祸,直到他高考完。
别人家孩子旅行的去旅行,报成绩的报成绩,谈恋爱的谈恋爱。
陆柏比较特殊,他志愿结果出来的当天,和他爸妈出了个柜。
陆父看着陆柏志愿通知书上闪瞎眼的“动漫专业”,耳边还回响着陆柏刚刚轻飘飘的一句话,“爸,妈,不好意思,那个……我最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了个男人。”
双重打击之下,陆父硬生生给气晕了过去,而陆柏趁着陆父晕倒,直接跑出了陆家,躲到朋友家暂住。
朋友问他,为啥要把这两件惊天大破事一起告诉他老爹?陆柏挠了挠头,说想着反正都得气晕过去,合并起来说最多晕一次,分开说还得晕两次,那样多伤身体。
朋友:……
总之,陆柏直到大学开学,都没有回去陆家。
开学去学校报道后,潇洒大方的陆小少爷想着请舍友搓一顿增进增进感情,结果去到餐厅吃完饭付账的时候,突然被告知他的卡被冻结了。
陆柏一脸不可置信,一是不信陆父真能狠心狠手到如此地步,二是这家餐厅刷的卡并不是银行卡,而是餐厅内部类似于消费充值的卡。
他陆小少爷的名声响当当,按理说这种会员制餐厅甚至可以刷脸!
陆柏刚想把餐厅经理叫出来理论,新换的手机号就收到了陆父的信息。
陆父告诉他,在他的破烂专业和狗屁性向更改回去之前,他别想再从陆家拿走一分钱,包括他在那些会员制餐厅的充值卡消费,毕竟那些钱也是陆父赚来的。
陆柏气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但碍于面子,不好在舍友面前发作,只能灰溜溜地打电话把朋友叫来,给他刷卡付账。
后来,舍友几个想着回礼陆柏的请客好意,请了他几顿小烧烤和大排档。
夜市摊上,第一次喝便宜啤酒就喝大了的陆小少爷抱着啤酒瓶嗷嗷痛哭,控诉他的理想,他的爱情,他的远方。
和他那不讲人情味儿的爹。
陆柏哭爽了倒头就睡,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宿舍,反正自那次之后,同宿舍的朋友就再也没有因为他的名牌衣服大牌鞋而对他表现出一丝疏离——毕竟陆小少爷说得是真的。
陆柏的课余时间比他们这些普通家境的孩子还要忙,也得靠代水课写代码什么的,来赚学费和零花钱。
相比起来,他们好歹还有爹妈能交得了学费。
陆父想着,这还是陆柏高考过后,父子二人第一次在家里相见,他本来不想说得太难听。
只要陆柏服个软,低下头认个错,陆父也就随他去了。
毕竟是自己就这么一个亲生儿子,总不能真的放手不管。
但没想到陆柏不仅不肯认错,还态度嚣张,陆父于是越说越激动,甚至搬出了他打听到的陆柏的偶像——裴拜野。
不过裴拜野的形象在陆父眼里,并不是和陆柏一样的年少有为,而是浪子回头。
“你崇拜的裴家那个大小子,当年不也是非要着去做什么游戏,现在呢?现在还不是老老实实地回去了裴氏上班?”陆父指着陆柏的鼻子。
“人家开来玩玩的小公司都上市了,人家也还知道父母不易,回去继承家业呢!”
“你呢?你那个小破工作室的营收能有人家多吗?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
“还招了一群不务正业的和你玩游戏,我看你们真是……真是枉顾了父母的一片苦心栽培!”
同样的话陆柏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
母亲不止一次地说过父亲的态度有所软和,只是死要面子,所以希望他能给陆父递个台阶,让老头能挺直了腰板走下来就好。
于是,便有了这次陆柏主动回到陆家老宅为陆父祝寿,甚至还用自己赚来的钱,给老头拍下了一组他喜欢的黑曜石石头。
听说是某个不知名朝代的皇室贡品石头。
老头看到看到他回来给自己过生日,而且还提着礼物,脸上的喜色明显更上一层楼。
所以,当他喝了不少酒来找陆柏谈话的时候,语气就难免激动了些。
陆柏本以为能缓和同陆父的关系,听了没两句就觉得他爹还是那块比臭石头都硬的老顽固,俩人根本说不到一个频道上。
陆柏也不想和陆父搭话。
但涉及到自己偶像的事,陆柏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开了口,“裴老师那也是事出有因,而且人家已经成功了,当然不会再有遗憾。”
裴拜野的事儿在上流圈子里早都传开了,幸运的是裴父比陆父想得开。
虽然裴万里也觉得裴拜野不务正业,但他想着堵不如疏,万一哪天裴拜野觉得游戏无聊了,玩腻了,没准就回来了呢?
当然,裴拜野最后的确是回到裴氏接手了裴父的担子,但在陆柏看来,偶像那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毕竟裴家其他两个孩子在圈子里更加有名。
裴二少高考完就一头扎进电竞青训营去当了青训生,裴小姐是个唯爱赛车的小疯子,这俩人更是不可能指望得上。
唯一只有裴拜野,好歹干得还是创业的事,多少也算是沾点商业。
在陆柏看来,也许裴拜野和裴父的对话,就是当年的事彼此各有难处。
“呃……其实还好。”裴拜野难得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就收获这么一个小迷弟?
裴拜野回去继承裴氏,其实就是想开了。
创建非玉只是他想证明自己,即便不靠着父辈的荫庇与关系,以他自己的能力,他依旧能闯出一片天。
然后他证明到了,所以也就在某一个夜晚突然想开了,很想回去看看父母。
但陆柏并没有听到裴拜野的尴尬解释,他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叙述里。
陆父看陆柏还在顶嘴,指着他鼻子的手微微颤抖。
陆柏“嘶”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接了个闹钟,简单说了两句就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我的工作室还有些事需要我去处理,陆总的公司那么大,想必也会有不少事情需要做,那我们就互不打扰了。”陆柏吐出一口气,返身就推开书房的门离去,临走前留下一句话,“今天,就当我没回来过。”
陆父被他的态度坚决得愣神,指着陆柏的背影捂着心口。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陆柏接二连三的出格事,气出心脏病来了。
陆柏通过母亲,当然知道自己亲爹身体强壮得很,根本气不出事儿,所以脚步轻快地下来了楼。
走到一半楼梯时,自己好兄弟兼工作室合伙人,老陈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陆柏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吹了声口哨才把电话接起来。
“喂?老陈呐,你个孙子你不守信用你知道不?小爷不是让你早上七点半前就打电话给我,把我叫走吗?”
“还好小爷机智聪明,接了闹钟自己把自己叫走了,离开了老头,小爷身边的空气都是香甜的。”
“我和老头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刚刚差点和老头打起来你知道不?哎呦我去,你是不知道,老头让我给气的,我和你说,哎不行,等我回去给你仔细描述啊哈哈哈!”
“你问问老柳他们有没有什么爱吃的水果和甜品,老头生日宴上剩了好多呢,我去给你们拿回去,不吃白不吃,还能剩好几顿早饭和夜宵钱呢……”
“陆哥!”老陈见他越说越激动,连忙制止住他,他是被柳昕派出来紧急联系陆柏的,没太多时间听他和陆总的悲伤父子情。
“咋了?你陆哥在呢!”陆柏一边指挥保姆阿姨帮他偷偷发包甜品水果,一边接着老陈的电话。
老陈想着刚刚来这里的那个姓阮的男人,以及他提出的要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鼓足勇气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陆柏。
“陆哥,有人要来收购咱们的工作室,而且还拿出了你签订过的合同。”
“陆哥,咱们工作室要被收购了!”
“啥?谁?!”陆柏手上不停的动作猛地顿住。
“一个叫做阮日真的男人,说是曾经资助过我们工作室。”老陈简直都要哭出来。
阮?
陆柏听着这个熟悉的姓,他突然想起来,老头的表亲,似乎就姓阮。
是曾经做房地产,如今做科技研发的来着——
作者有话说:晚一些还有一更~
现在在外面边玩边改,回去酒店就发~
第117章 陛下的真相(9)
陆柏在找老头理论和先回去看看情况之间,选择了边和老陈打电话问情况,边和老头理论。
陆父被儿子莫名其妙地回来,又莫名其妙的一顿吼给弄得一脸懵,最后甩了陆柏一巴掌让他滚出陆家。
陆柏一直以为,父亲只是不喜欢自己做的事,但从来保持尊重。
他没想到的是,陆父为了逼迫他回来继承家业,居然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他和陆父对峙完,见对方死不承认,还说他不孝子,只当是父亲计划被识破的气急败坏。
一脚油门冲出陆府的时候,陆柏想的是这辈子都不会回来。
可一周后,他就又坐在了陆父面前。
阮日真拿出来的合同真实且有效,他也能拿出足够多的资金来收购玄鸟工作室旗下的《称帝,从谋反开始》项目。
唯一缺的就是一个契机,一个陆柏撑不下去,把游戏卖给他的契机。
可谋反运行得好好的,又怎么会突然撑不下去呢?
直到第二天,一名负责游戏运行的,关键的人员突然向陆柏提出辞职。
这人是谋反火起来之后现招进来工作室的,说是被前公司排挤待不下去了。
他能力极强,工资却只要一般,陆柏一直觉得是自己捡到宝了。
离职的理由很简单,就是说自己找到了更大更合适的公司和职位,虽然不舍,但陆柏秉持着互相尊重的想法,甚至还给了他N+1。
当天下午,阮日真的代理人又来到了玄鸟,意图继续向陆柏谈收购事宜。
陆柏正忙着招人填补空缺,根本没空搭理他,便让柳昕把人应付走了。
代理人留下一句话,说相信过不了多久,陆柏会来求着他的老板,把谋反卖出去的。
陆柏一听这样的诅咒当然气得跳脚,可是还没等他发作完,又有一名技术岗员工提出离职。
甚至为了能尽快离职,他还提出可以不要本月工资。
陆柏此时终于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但还没有那么明显。
直到一周后,三个最初创建工作室的元老级人物,也一同向陆柏提出辞职。
陆柏心底已经彻底明白了缘由,但他还是想不通。
为什么这段感情,那段岁月,明明是他们都一起经历过的,现在却只有他一人记得,只能当做故事被遗忘在记忆里。
最近陆陆续续来他这里办离职的员工不少,陆柏憋着一口气,都办得很痛快,直到面对这三个人,他才终于问出了那个在心底问过千百遍的问题。
“为什么要离职?是我对你们不够好吗?”
三人中跟着陆柏最久的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满脸写着想让陆柏放过他。
半晌,三人中的高个子站出来,摇了摇头道,“陆总,人往高处走,我家里急需用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很抱歉,陆哥。”
“很抱歉,陆哥。”
“很抱歉,陆哥。”
三人分别对陆柏鞠过躬,陆柏抱着脑袋,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那段时间,陆柏都特别害怕自己办公室门口传来敲门声。
可敲门声还是乍然想起来。
进来的人是柳昕。
如果就连柳昕也……
陆柏苦笑一声,只能说老头子真是好手段。
“陆哥,有人来了。”结果柳昕并不是来辞职的,她只是来通知陆柏,那个日真科技的代理人,他又来了。
“差不多了吧,陆小少爷?”代理人嘲弄地看着坐在桌后,头发抓成鸟窝,眼神却依旧炯炯。
“什么差不多了?”陆柏呛声回应。
即便输了人,他也不能输气势。
“陆小少爷,我家老板说,如果您能识趣一些,主动将玄鸟以及谋反都出售给他,他会把所有人都安排回到原来的岗位上。”
“所有的一切都和之前一样,什么都不会变。”
陆柏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随即抓起桌上的一只玻璃水杯,毫不犹豫地抬手砸向代理人。
代理人见惯了生意场上的厮杀万千,也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本以为陆柏就是个小孩,被他施加着些压力,就会乖乖束手就擒,没想到的是,陆柏根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
他还是第一次别人用直接砸到脸上。
代理人被陆柏和柳昕联手赶出了玄鸟,看着那人狼狈远去的背影,柳昕恶狠狠地呸了一口,还晦气地跺了跺脚。
人虽然是走了,两人也解了气,但后续留给他们的,却是一个十分棘手的烂摊子。
那三个最后离开的,是工作室的核心成员,他们的离开,对玄鸟而言是一个十分重大的打击。
——比如,新赛季的暴君建模师,他们找不到了。
为了保证游戏的新鲜有趣,玄鸟制作组每个赛季都会对暴君NPC进行全新的建模,设计出不同的形象。
本赛季的设计建模师离开,可陆柏一时又找不到如此能力强的的建模师。
想了想,陆柏决定找个借口,把今年的赛季推迟开一个月。
新赛季延迟更新的消息很快就传遍玄鸟制作组,所有人都不免失落,清但也能勉强接受。
没办法,他们总不能端着一堆0和1的代码就硬着头皮把游戏给上线了吧?
陆柏忍着一口气,怒气冲冲地向老宅去,发誓要让老头立马停止这场游戏。
但陆父取确实是什么都没做,又是对称的的两巴掌,直把陆柏打得晕头转向。
陆柏明白,父亲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们。
于是,他回到公司,看着还坚守在岗位上的人不禁鼻头一酸,彻底宣布了自的己决定。
文案部部长,也就是当年那个梦的投稿者,诗怡——
她找到陆柏这里来质问了为什么。
陆柏叹了口气,把前因后果都盘托出。
诗怡的表情从愤怒到凝重,最后她神色开始变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其实,陆哥,我这里有一个和凤氏一看就长得很相似的建模人物,你要不要来看看?”
陆柏疑惑看向她,不明白她能从哪里搞出来一个能用的建模?
诗怡把陆柏带到自己的电脑面前,从后台瞧瞧扒拉出一个软件,点开,画面中呈现的是一张惊为天人的男人面容。
“这……”陆柏挠了挠头,他没想到,诗怡居然真的会有这个建模。
“这不是我们平日工作用的建模,只是我的收藏来保存的的而已。”
看陆柏脸色稍稍平没沉下去,老陈跳出来想活跃气氛,但还没等他活跃,诗怡就点开了了另一个东西过来,整整十几页的文档,陆柏却读得很快。
他发现这都是这个被诗怡偷偷藏起来的角色背景全介绍——是,先皇帝第三子,贤明淑德向来如此的太子殿下。
“为什么?”陆柏惊喜又疑惑。
“什么为什么?”诗怡更关心这个建模能不能上线用,“肯定是因为喜欢呀,毕竟我最初梦到的是他嘛。”
给凤御北的建模,是她软磨硬泡了许久,才让技术岗的刘哥给她建立出来一个名字叫做凤御北的人。
刘哥不明所以,但还是秉持着全力去做了。
于是,诗怡自己私藏下来的建模便被征用了。
用在新赛季作为暴君NPC上。
但问题很快出现,他们发现,这位暴君NPC,根本就他娘的不像是暴君!
可是随着技术岗位的人员离去,虽然游戏并没有推迟开启,但他们一直忙得焦头烂额,所以也就没注意到凤御北的特殊反常。
毕竟这张脸的建模之伟大,可以让人忽略很多问题。
直到某一天,陆柏在检查更新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极不正常的现象。
“我发现,凤御北似乎在有意地准对玩家!”
“而且,这与我们系统的代底层代码和人物设定并不相符合。”
“按你所言,也就是说……”裴拜野拧着眉头。
陆柏皱着眉张口接话。
“我敢肯定,一定是凤御北的自我意识,觉醒了!”
“他看你们,比你们想象中的要更为清晰。”——
作者有话说:第二更送达~
终于赶在了零点前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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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陛下的真相(10)
此时,再次说出自己的这个猜想,陆柏依旧倒吸了一口冷气。
但当他去看裴拜野的神色时,这人却异常平静,甚至眼睛都没眨巴一下。
陆柏暗暗吃惊,心道大佬不愧是大佬。
当时,他对工作室的其他人说了这件事,所有成员都觉得他是熬夜写代码修bug疯掉了。
哪成想,陆柏刚打算开口继续说下去,就听见“吧嗒”一声——
裴拜野手里拿着的纸杯掉在了桌上,滚烫的热水顺着桌沿流到他的大腿上,人却仿佛没有痛感一般。
陆柏“呃呃”了两声,看向裴拜野。
裴拜野眸中的情绪说不清楚,各式各样的感情交错复杂,但最终都透着一股震惊与悲伤。
“你……你说什么?”裴拜野顾不上自己被水打湿的衣服,颤抖着声线问。
“……”原来大佬也没办法接受他不切实际的中二想法吗?可后面发生的一切,都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啊!
“其实大佬你……”陆柏刚想劝裴拜野接受他的想法,毕竟如果不相信这个前提的话,他后面的解释都会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你是说,清安能清晰地区分玩家和NPC?”裴拜野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但恍惚间,他心底似乎有一些疑影被骤然解开。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作为这款游戏的制作者,我相信没有人能比我更加熟悉《谋反》,所以我希望您能相信我说的话。”陆柏双手合十,真诚无比地道。
“所以,清安到底是谁啊,大佬您说的,不会真是凤御北吧?”陆柏更关心这个问题,但不是因为八卦。
而是,如果凤御北真的告诉裴拜野,他的字的话,那就意味着,他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由他的意识里生长出来的东西。
因为在陆柏的记忆里,诗怡给他看的那份故事背景中,并没有记录凤御北的字。
也就是说,凤御北真的“活”了起来!
“笃笃笃——”陆柏正要向裴拜野再问清楚之时,门口响起一阵规律的叩门声。
陆柏一听就知道,是诗怡。
她有些强迫症。
“请进。”陆柏亲自走到会议室的门口,打开门,门外的果然是诗怡。
诗怡看向陆柏,点了点头。
她是被柳昕叫来的,说是陆哥有事找她。
“裴老师,介绍您认识一下,这就是我们文案组的组长,S大历史系,诗怡。”陆柏还是先介绍裴拜野和诗怡认识。
“您好。”裴拜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礼貌地向诗怡伸出手,诗怡虚虚地握了握裴拜野的手指,礼貌弯了弯腰,“您好,裴老师,久仰裴老师大名。”
下一秒,又是一张他莫名觉得熟悉,但却没有一丝记忆的脸。
“怎么了,裴老师?”诗怡被裴拜野看得莫名其妙,抬手摸了摸脸,“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没事,我失礼了,抱歉。”裴拜野收回目光。
直觉告诉他,这张脸的骨相,他应当在哪里见过。
或许,也和他失去的那段记忆有关。
裴拜野侧过脸,不着痕迹地捏了捏眉心。
他现在身心都疲惫不堪。
裴拜野昨晚本就睡得晚,后来又被裴衔歌一大早吵醒,中午时候被母亲羁押着去相亲,饭没吃两口,又开了大几个小时来到S市找陆柏,现在陆柏和他说,他玩过的一款游戏里,NPC觉醒了……
饶是个刀枪不入的铁人儿,也经不起这样的打击,何况陆柏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似的直直戳中裴拜野的心窝。
他依旧没有任何记忆,脱口而出的“清安”只是嘴巴的本能,但他想陆柏说得应该没错,这就是凤御北的字。
在他发呆的时候,陆柏已经悄悄拉着诗怡,问过了她,有没有偷偷给凤御北起一个他不知道的字。
陆柏知道,诗怡对凤御北有着很不一样的感情。那是她手里诞生的第一个孩子,虽然这个角色没能被游戏做出来,但对于诗怡而言,才是她创作整个《称帝,从谋反开始》的背景故事的初心。
否则,她也不会私下里偷偷求着建模组的老刘,帮她做一个比游戏上线更加精细的建模人物形象出来——当然,这傻姑娘直到老刘离职也不知道,那是因为老刘偷偷喜欢着她。
诗怡听着陆柏的问题,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并没有给凤御北取过字,倒不是因为忘记了,而是在那场梦里,她没有听到过凤御北的字,就连名字,其实她也只听到过“北儿”,剩下的便是“太子殿下”和“陛下”。
关于凤御北的名字,是故事的终局,她在那座荒草丛生的破坟上隐约看到的。
立碑的人不知去了何处,只留下一座荒坟上插着一块缺了角的木牌。
上书:「鸾凤第三十一代文皇帝凤御北之墓」
经天纬地曰文。
诗怡不知道这座碑是何人所立,但她想,这人一定和她一样,觉得凤御北的结局不应该如此。
不过曾经,诗怡也打算过给凤御北取个字,但最终都因为觉得无论什么字似乎都比不上这位白月光似的帝王,于是便放弃了。
陆柏见诗怡摇头,吞了吞口水,又问了裴拜野一句,清安到底是不是凤御北告诉他自己的字?
裴拜野垂下眼眸,遵从内心的想法,点了点头。
陆柏狠狠闭着眼撇过了脑袋,卧草,真完了,他的猜想绝逼是正确的。
真是离了个大谱,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儿怎么会降临到他的头上?!
早知道他宁愿游戏再晚一段时间上线,或是干脆砸大价钱请人重新做个建模,也不会用从诗怡那里扒拉来的那个!
为了保持人物性格的完整,他们不仅对每个重要NPC都补充了从小到大的性格背景设定,甚至包括玩家的角色都有过往背景填充。
凤御北的人物建模上线的那天,他的故事也被补充完整,虽然陆柏觉得诗怡写的与以往暴君的性格相比较,也太ooc了,但他没时间让诗怡慢慢再去打磨出一样的五万字详细背景了,于是只能凑合着用。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会导致凤御北真的脱离了系统的控制,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陆柏突然想起一句话来,“爱会让人疯狂长出血肉。”
他苦笑了一下,这对角色推而言或许是件好事,但对他这样的游戏制作组而言,这简直就是件大灾难!尤其是这人在游戏设定中,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反派!
就比如,凤御北精准地把每一个玩家刀死后,直到现在《称帝,从谋反开始》的官博都没敢开评论区,要不是怕其他地方被冲没号,他们甚至连转发区都想一起关掉。
不是他们不解决,实在是面对这件事,陆柏手里根本没人能解决得了。
最得力最优秀的几个核心合作人被阮日真一挖走,陆柏现在堪比杆司令,比不上光杆司令秃,但要是“摘下帽子”,那也是脑袋上没啥毛。
他倒是也可以解释,但并非人人都是裴拜野。
裴拜野只是震惊得把水洒掉已经算是很镇静了,至少没有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然后抽身走掉。
难道要他上登录上《称帝从谋反开始》的官博,去向广大玩家广而告之:
凤御北杀你们不是因为你们的攻略跟错了,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NPC,他觉醒了自我意识哈哈哈……
嗯,听上去好像是他被骂得疯掉了一般。
呵呵。
诗怡虽然也是制作组成员,但她无法感同身受陆柏的痛苦相反,她听到凤御北把自己的字告知裴拜野后,便对裴拜野起了兴趣。
“除了他的字,他还告诉裴老师您什么了,能给我说说吗?我真的很需要!”进来时候还矜持高冷的诗怡小迷妹似地不着痕迹地凑到了裴拜野的身边。
裴拜野摸了摸鼻子,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低声说起一些他顺口就能说得上来的事。
比如凤御北的一些小习惯,一些不明说但不会动的忌口,一些下意识的反应……
诗怡边听,边在手机备忘录上记载,连连点头。
太贴合了,太贴合了!
她敢保证这并不是裴老师的胡说八道,因为裴拜野说的每一条,她都能在那个记忆深刻的梦境中,找到与之相对应的画面。
但她还是有些惊讶,凤御北的字居然是“清安”。
这两个字安在凤御北身上似乎有些普通,但又莫名地贴合。
九州清晏,盛世为安。
这也许就是凤御北的愿望吧。
诗怡捏了捏手中的手机,她当然知道陆哥在发愁什么,但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凤御北能真实一些,更真实一些,鲜活一些,更鲜活一些。
就像她曾经那样诚挚地希望,他的国家不要灭亡。
陆柏看两人窃窃私语,根本没有一点要为他排忧解惑的样子,更是愁得厉害。
他叫诗怡来,是为了让她想办法一起消除凤御北的人格意识的,不是让她来听裴大佬讲故事的。
就在陆柏忍不住一直瞥向二人时,柳昕突然敲了敲门走进来,附在陆柏耳边低语了几句。
裴拜野只听到陆柏连连惊喜的几句“真的?”“是吗?”“确定吗?”“保真吗?”和最后一句“太好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裴拜野看柳昕出去,没忍住问向陆柏。
怎么感觉,陆柏的惊喜这么让她他不舒服呢?
“成功了,成功了!”陆柏拉着诗怡的手,就差当场载歌载舞起来。
诗怡冷静地抽回手,抽出湿纸巾擦了擦被陆柏握过的手腕,陆柏尴尬地挠了挠头,他忘记了诗怡有重度洁癖来着。
但让他去握住裴拜野的手腕载歌载舞,他肯定也是不敢的。
“什么成功了?”诗怡丢掉湿纸巾,冷静地问陆柏。她至今也不明白,陆柏这样跳脱的性格是怎么把玄鸟这么大一个工作室组织起来的?
或许这就是火象星人特有的凝聚力?
陆柏忍不住要哼出歌,虽然他这是他花了大价钱找大神连夜改代码修bug的才换来的,但总算,总算把这个漏洞给补上了。
再不解决这个问题,他们的官博就要被愤怒的玩家给举报掉了。
他看着诗怡的眼睛,无比欣喜地说:“关于凤御北的记忆和自主人格消除,我们成功地做到了!”
“什么?!”裴拜野一拍桌子站起来,猛地瞪大了眼睛,“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成功……欸,欸,裴大佬,裴大佬,您怎么了,别晕别晕啊……”
“叫救护车,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啊……”
“报——不好了,不好了,谢大人,不好了!”副官急匆匆地跑到谢知沧的船上,“扑通”一声直直跪在他的面前,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什么不好了?会不会说话,你们大人我现在好得很,吃嘛嘛香,睡哪哪着,说什么晦气的话?”谢知沧甩了甩手里的毛笔,放下正在批阅的公文。
“说,发生什么事了?不会是东边那群倭瓜似的水匪又打来了吧?上次击沉了他们的一艘船,还没长记性吗?”谢知沧挑眉。
“不,不是啊,大人。”副官喘着粗气一边摇头一边摆手着解释,“那群水匪已经,已经老实了许久,不是他们。”
“是,是陛下!”副官终于把最重要的信息说了出来。
“清安?!陛下怎么了?快说,快说啊!”谢知沧一甩衣袍,从桌案后面走出来,一把拎起副官的衣领。
“陛下,陛下在来湘州的路上,被一窝山匪给伏击了!”——
作者有话说:呜呜呜,比我预计的还要早一点!
从明天开始,恢复日6的更新!!!
因为作者明天就到家啦~
——瘫在酒店床上的苦逼作者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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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受应该快要重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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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陛下的记忆(1)
谢知沧赶到湘州府的时候,府内府外已经围满了人。
凤御北身陷险境的消息不知为何不翼而飞,就连施救之人将他送回湘州府时,那平平无奇的马车外都围满了人,若不是湘州府出动了官兵维护开路,载着凤御北的车马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凤御北在民间的声誉极高,因此,当湘州百姓得知凤御北亲临时本就十分激动,一听说陛下在湘州府境内遇险,个个心急如焚,恨不能亲自与那山匪搏斗,将凤御北给救出来。
所幸,凤御北被一支路过护镖的镖师队所救,这些人见他衣着不凡,便将陛下悉心安顿了下来。
湘州城外的山匪就那么几支势力,今日有行动下山的也就那几个,根据百姓的情报,谢知沧很快就锁定了其中一支占据百松山的势力。
果不其然,湘州驻守军带着人打上去时,那间土匪寨子里的人自知已经犯下了诛九族的大罪,早已纷纷离开,人去楼空。
“查!给我查!查不出来本官拿你们所有人的脑袋给陛下谢罪!”谢知沧一掌拨开聚集在湘州府外的人群,一边大步向着府内走去,一边怒气冲冲地看向在他身边点头哈腰,一直喋喋不休想要摘清责任的湘州长史。
白雨晴死后,这个位置的职务就由他手底下的几个长史一齐秘密处理,在凤御北圣驾亲临之前,都集中交给谢知沧批示即可。
哪成想,问题就出在凤御北即将抵达进入湘州城的前一日,陛下遇险的地方还是湘州成城的地界……
这几天,几位长史几天几夜都没合上过眼,生怕错过了关于抓捕山匪的一丝消息。
但这群人就像是平白地消失了一般,饶是他们通知了附近的所有州府掘地三尺,也没能把那伙捅破了天的山匪给找出来。
谢知沧当然不会理会他们的苦苦哀求,对于他而言,在这群人治理的地界上,凤御北少了一根头发都是这群蠢货的失职!
何况是那么大个人直接被劫了。
若不是有行侠仗义路过的一队镖师,谢知沧只怕凤御北的性命……
光是想想他都后怕。
关于此事,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让副官去了信给燕问澜,这事儿他们作为凤御北唯二的知心人,必须互通消息。
而关于这个消息,京城那边这么安排,就要看霜敛的意思了……
谢知沧一边想着,一边已经到了凤御北的在州府的安置下榻处。
他撩开衣摆就要闯进去,结果却和出来的大夫撞了个正着。
老大夫是游历至此,出了名的杏林圣手,虽然看出了谢知沧身份不凡,但仍旧不耐地摆摆手,让他先滚出去。
“去去去,都出去,都出去!里面正在为陛下施针,你个毛小子进去,陛下着了风怎么办?”老大夫抬手就是赶人。
谢知沧一听,立马止住了向里面迈进的脚步,好声好气地低声问了老大夫几句凤御北的情况,于是便乖乖退到了门口站着。
就在他的身边,门口也站了个身量苗条,体型修长的姑娘,看到谢知沧一身尊贵的紫色衣裳,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敬意。
“这是……?”谢知沧皱了皱眉,这人是这么到了凤御北房门前的?!他怎么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
看装扮,这女子是一身利落的短袖劲装,腰间别着马鞭和一柄短刀,头发利落地高高束起。
很明显的一身镖师装扮。
而作为谢府大公子,天干营的指挥使,谢知沧若要运送什么东西,从来都用不到镖师。
所以,他不明白自己那股子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哦哦,这位就是护送陛下回来的镖师,暗珏镖局的大小姐,裴十一。”长史之中的一人颤颤巍巍地站出来回应。
“裴十一?”谢知沧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看向一脸冷漠的女子。
如果这人只是镖局的镖师之一,代号叫做十一也正常,但作为暗珏镖局的大小姐,怎么会有如此敷衍的名字了?
“代号而已,不必在意。”裴十一看了谢知沧一眼,撇过脑袋。
长史鹌鹑似的悄悄凑到谢知沧身边,和他解释暗珏镖局的代号。
暗珏镖局的每一代镖师除了名姓,都会按照顺序排列出一个序号发给每个人,相比于姓名,镖师们更喜欢以代号来称呼其他人。
裴十一虽然是暗珏镖局的大小姐,但因为要参与护镖任务,所以也领了个代号。
后面叫得多了,她湘州第一镖师的名号也早已经打了出去,自然就更没什么人去探究她的真实名姓。
裴十一也喜欢自己的称号,听起来神秘又潇洒。
“吱呀——”
身后传来木门转动打开的声音。
谢知沧警觉地立马回过头,只见老大夫摸着山羊胡子慢慢悠悠地从屋子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的小童背着和他一样高的药篓。
“陛下眼下如何了?”谢知沧顾不得继续好奇裴十一,连忙转向老大夫。
“没事了!”老大夫看着年纪挺大,但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走路健步如飞,就连刚刚赶谢知沧离开的时候,抓着他胳膊的手劲儿都不小。
一看就是身体倍儿棒的一长寿老头,谢知沧对他的话多了几分信任。
“好,那我进去看看。”凤御北眼下昏迷着,谢知沧就自动接过了这里的指挥权,他要进去,本应该没人能拦住他,但却被老大夫一句话噎回去,“小娃娃刚刚治好了伤,在睡觉呢,你进去吵吵啥呀?”老大夫极不赞同谢知沧风风火火的行动方式。
谢知沧趁着老大夫转头对药童交代事情的间隙,冲着老大夫呲了下牙。
臭老头儿,哼。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谢知沧还是只站在门口远远看了一眼凤御北,确定睡在床上的是他的好发小,这才安下心来。
等他再回头出来的时候,就该到了替凤御北主持大局之时,比如论功行赏。
这次的事件必然有赏有罚,罚的先不急,可以等凤御北回来再亲自定夺。
至于赏的,谢知沧倒是可以做主先行赏赐一波,以示皇恩浩荡。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老大夫,可是当他看向四周的时候,发现身边早已经没了老大夫的身影,甚至就连他的小药童也消失不见。
问过院中的守卫才知道,在谢知沧进去凤御北的寝宫后,老大夫就带着小药童,招呼一声就走了。
临走前老大夫只留下了一副方子,说是让一日三次,一次熬制七八个时辰地煮。
总共吃上半月有余,凤御北就能彻底好起来。
“那他人呢?你们可知这人在城中的住处?”谢知沧继续追问,既然是几位长史请来的大夫,想必此人在城中颇负盛名,应当是有固定居所的。
谢知沧打算派人把赏赐的金银财物亲自抬到老大夫的医馆,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一件大事,给足了老头儿面子。
哪成想,侍卫摇了摇头,对谢知沧解释道,“那老大夫是一个月前游历至此地,今日本是这人在城中义诊的最后一日,于是便恰巧遇到了凤御北遇刺之事。”
“这人本不是几位长史请来的,是他听闻当今陛下出了大事,这才带着药童急匆匆自城北赶来的。”
解释的最后,侍卫还不忘再加上一句,“说到底,还是咱们的陛下深得民心啊!”
谢知沧听着,眸中闪过许多动容。
“所以他们现在……?”
“回谢大人的话,刚才那老大夫临走时说,他要带着小童继续南下而行,义诊天下去了,万望陛下珍重自安。”
“……好。”谢知沧愣怔了许久,最终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他转过身,看向仍旧立在原处的裴十一。
一个姑娘,一个以武力见长的护镖的姑娘。
谢知沧没送过女子礼物,一时不知道该赏赐些什么东西,才更得裴十一喜爱。
到底是凤御北的救命恩人,往大了说,就是救驾之功,哪怕凤御北给她封个县主郡主什么的都完全合情合理。
不过,这是凤御北需要考虑的事,谢知沧肯定是没有这么大的权力的。
他想了想,招来副官去自己的私库取来黄金五十两,当做赏钱放到裴十一面前。
“这是……?”裴十一低头看了一眼,又抬起头,皱眉道,“敢问大人这是何意?”
谢知沧以为她是嫌弃赏赐太少,撇了撇嘴,这还是他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出来的呢!
“回禀大人,我裴氏一族做押送护镖的生意上百年。家风教育,行走在路上,遇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这样多个朋友才能多条路,更有利于我们镖局执行任务。”
裴十一把黄金推回到谢知沧的面前,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能收。
但谢知沧想不了那样多,而且黄金对他而言也并不难得,不过是花点小钱替凤御北安抚人心罢了。
二人正拉扯着,突然有什么东西自裴十一的座位上落下,他捡起来那张纸,仔细一看,居然是一份媒婆书。
“……”就连裴十一这样优秀的人也要早早被父母嫁出去,成家立业。
“你是看上京城那家的王公权贵了吗?”谢知沧猜想着,接下来似乎就觉醒了媒婆体质一般,连忙叫副官取来行宫中的花名册,“以你现在的功劳,看上哪家的公子都可以直接说,相信陛下会为你们赐婚的。”
裴十一抬起脑袋,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凤御北,又看了看业务熟练但态度明显,吊但儿郎当的谢知沧。
他们只觉得,自己在凤御北面前露脸的机会要来了。
那成想,裴十一摇了摇头。
她手中的那份花名册,已经是全部的王公贵族,上到姓氏,下到小门小户,应有尽有,随时,他便可以挑出一个去互相嫁娶,成为名正其顺的礼物。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但阿兄的婚事,在爹娘看来一直是心事。”
“……好,等着陛下下旨。”谢知沧抓了抓头发,他以为是她累得不行了的休憩,“若你希望能嫁予某个人,大可现在同我讲一讲,无论是你的亲事,还是你姓兄长的亲事,相信陛下醒来后都会尽量满足的。”
裴十一紧紧抱着怀中长剑,看都没多看一眼地上的金银赏赐。
“我不要金银,陛下为政以德,日月昭昭,无论是谁遇到如今情况,相信都会尽全力去护陛下平安。”裴十一收回目光,摇了摇脑袋。
“若大人真的想要感谢,不若帮兄长看看有何佳人可报得归处?”裴十一笑了笑。
“行啊。”谢知沧一口答应下来,顺嘴问道,你兄长叫什么来着?
裴十一谦恭回应,兄长比她大上三五岁,也是蓝衣黑发,一身精干的外袍。
“听起啦很有趣儿,他叫什么名字?”谢知沧语调微微扬起来。
“他叫,裴拜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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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陛下的记忆(2)
“……”
“成。”听到这个名字,谢知沧微微愣了一下。
一种自心底升起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来。
一个陌生的名字,一个陌生的人,明明还连面都没有见过,怎么就让他这么……
讨厌呢?
而且,谢知沧莫名有了一种当爹的看到自家白菜被拱的无名怒火。
但这样的情绪他肯定不能在裴十一面前表现出来,于是只能笑着答应,待陛下醒过来,合适的时间会是替其兄长提及留意此事。
裴十一抱拳感谢。
她从袖子中掉出来的那份媒婆书信,其实本来也不是她的,而且其兄长裴拜野的。
裴十一这样的性子武力,若是找个不如她的,难保不会过得鸡飞狗跳,若是找个比她强的,裴家父母又担心女儿受委屈,于是只能养在府中,等着什么时候能天降一段好姻缘,若实在没有,裴家养个姑娘一辈子还是养得起的。
但长子裴拜野不一样,虽然暗珏镖局也算是世代从商,身份交往上与江湖人士更加接近,但裴十一的兄长裴拜野此人,在上学堂时就是文武双全的双料第一名。
裴拜野十三四岁赴京赶考,却因那一年先帝崩逝,而凤御北即位,无奈将会试推迟了一年。
就在推迟考试的那一年里,裴父再一次押送护镖途中遭人埋伏设计,落下重病,再无力支撑暗珏镖局。
那一年,裴拜野临窗坐了许久,最终将书房内抄写的四书五经一齐投入了烧得旺旺的炭火盆,转而拿起了挂在外屋的长剑。
无论是母亲还是小妹,都曾无数次劝他再次赴京赶考,但裴拜野都拒绝了。
镖局这样的生意不比其他,和江湖离得太近,就容易招来仇家。
而且他这一走,家中便只剩下重伤的父亲和母亲与小妹二人。
裴十一看着咋咋呼呼,但实则心性太小,性子冲动,得罪过不少人,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裴家大少一倒,就立马来分食了这座屹立百年的镖局呢。
原本,在裴拜野还是湘洲城内外有名的文曲星下凡时,来裴府提亲的人都要踏破门槛,生怕晚了一步就被别人家的姑娘给抢了先。
要知道,在那个时候,在许多百姓看来,嫁给裴拜野就和嫁给了当朝宰相首辅没有任何区别,反正不过是迟早的事。
裴拜野自己对这事儿没什么执念,裴父裴母也觉得孩子年纪尚小,还在读书上学堂,便一一回绝了,可饶是如此,也有不少媒婆硬是要把手里姑娘的画像塞到裴家书房,说是万一那日裴公子开窍了,想娶娘子了,正好就有的挑选不是?
裴十一每每看着媒婆的热情,再摸摸自己被裴拜野拍得发蒙的后脑壳勺,不明白她那大哥哪里有这么好?!
——她不过是站在房顶上扔鱼食的时候不小心扔到了父亲的客人脸上吗?
那个猪一样的客人还是本地出了名的大贪官,背地里人人唾骂的那种。
裴十一不服气地想打回去,但无奈身高不足,只能被裴拜野像是拎小鸡仔一样关回到自己的房中。
裴十一的童年里,裴父因为忙着镖局的事,很少看管她,都是裴拜野在一步一教地管教着她。
虽然没养成个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但也算个落落大方的女侠。
就连母亲发愁她嫁不出去时,也是大哥在帮她说话。
嫁不出去就不嫁,裴家又少不了她一口饭吃。
话音刚落,裴母就把目光放到了这个极其出挑优秀的大儿子身上,又是心疼又是责备。
“别说她了,你也是,咱裴家的媳妇儿连个人影儿都见不到,当年我和你父亲让你再去考一年功名,你偏偏不去,哎……”
当年,裴拜野不仅放弃了继续去京城参加最后的会试,还同时把州县想要赐予他的一些官职给推了,虽然举人比不得贡士,但到底也能有个一官半职的。
以裴拜野的能力,日后在官场上平步青云可谓是易如反掌,谁都想要做这一匹千里马的伯乐。
但无一例外,都被裴拜野以要继承家业为由给拒绝了。
自那以后,以往络绎不绝上门的媒婆便渐渐少了起来。
湘州城怎么说也算是东州的大城市,城中向来不缺王亲显贵,之所以先前裴拜野那么抢手,不过是因为出身平民——即便暗珏镖局是天底下排得上号的镖局,但根本来说,也不过是平民百姓,而且还与危险重重的江湖联系不少。
若没有裴拜野极其出众的个人能力,来裴府提亲的人根本不会那么多,否则也不会出现裴十一的亲事难寻的场面了。
所谓从小的钦慕之情,不过是妄图以小博大的押宝罢了。
眼看着大哥已经二十有六,亲事却依然定不下来,母亲急得日夜难安,裴十一陪在旁边也看得心下焦急。
门不当户不对的自然不能娶,否则进了门也难相处生活,门当户对的,愿意嫁给裴拜野的也就不剩下什么名门贵女了,裴母倒是不介意,也相看了几个,但是裴拜野每每一看画像就摇头。
也不知他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
裴十一救下凤御北的护镖任务中,她就是顺路拿了几份媒婆的书信,想着去隔壁州府为大哥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姻缘姑娘。
母亲日渐老去,管理一个偌大的府邸越发力不从心,本来她是可以帮着分担一些的,但说到底裴十一还是喜欢去做镖局的活儿,母亲不忍将她困在府中,便只撑着说不累。
说到底,若是大哥能娶上一位愿意管理家宅基业的娘子,便是最好的。
谢知沧听着裴十一的轻声叙述,理解地点点头。凤御北也一直希望他能够娶个宜室宜家的姑娘来管管谢府来着,不过……
想着自己和燕问澜的事儿,谢知沧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凤御北的一片苦心,但他不后悔。
虽然燕问澜一看就不会管家,脾气还臭,年纪还比他大……
但,谢知沧就是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
“这样,我给你两封春日宴的请帖,你的兄长和你若有时间,可以都来看看。”谢知沧看着裴十一坚决不碰金银的态度,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小金库收了回来,转而以自己的名义立即书写了两张请帖。
春日宴是每年春日官家贵族都会聚集举行的一场宴会,宴会开始前会由东家主持祭祀春日花神,以求一年的风调雨顺,花开灿烂。
而宴会的正当时,便是各家亲眷带着儿女来相看姻缘,每一年这宴会都能成全数对美满。
据说,当年的先帝和先皇后,就是在春日宴上相识相爱的。
在京城,这样的宴会都由礼部主持,凤御北偶尔会出面。到了州县,便基本都是由刺史主持。
如今虽然白雨晴身亡,但为了捂住消息不外泄,凤御北早有命令,除非已经查清白雨晴的死因并抓获凶手,否则,一个月后的春日宴依旧照常举行。
谢知沧看凤御北现在的情状,大概率白雨晴之死的调查还要再拖上一段时间,这春日宴必然是能办起来的。
“哪个‘拜’?哪个‘野’?”谢知沧笔杆的抵着下巴,看向裴十一。
“封侯拜相的‘拜’,游于旷野的‘野’。”
谢知沧挑了挑眉,在请帖上写下这两个字。
真是个有趣儿的名字。
裴氏私立医院特护病房
“凤御北,凤御北……凤清安……清安……”
裴拜野躺在病床上,口中喃喃着这两个名字,身下的床单随着裴拜野掌心的攥紧变得皱皱巴巴。
他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裴拜野只觉得呼吸被人擒住,他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驾马车驶向山谷,而就在不久前,他听到一伙山匪密谋,说今天要干一票大的。
他们打听到消息,据说是某个富家老爷要给隔壁州府的那几个官老爷送礼,但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换上了平民的轿辇衣裳。
正午时分,那辆轿辇就会路过那间山谷。
马车毫不意外地被砸下来的滚滚投石砸中,“咔嚓”一声尘土飞扬过后,只见四分五裂的车驾和微弱呻吟的马儿。
车驾中本应该坐着的人了无踪迹。
裴拜野疯狂地挣扎着,想要上前去查看,却被无形的力量死死禁锢住,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裴拜野一狠心,就要卸下自己的手腕挣脱出去,这时候,山谷地平线外突然窜出来一支商队……
带头的是个英气十足的姑娘。
姑娘的脸他看不清,只能看到她的剑梢上挂着一个小木牌——暗珏镖局。
不知为何,裴拜野总觉得那姑娘似乎看到了他的脸。
不过因为山谷间的惨案,姑娘只甩头看了一眼这边,就又把目光重新放在了散架的马车上。
她指挥着身边的人拆开车驾,从里面拖出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试了试那人的鼻息,姑娘冲着旁边的人点点头,又从腰间摸出一瓶丹药,掰开那人的嘴巴塞进去。
“还活着,不过进气多出气少,而且伤到了脑袋。”裴十一摇了摇头,这人的情况不容乐观。
“可是……”她身边的裴二裴三有些犹豫,按照暗珏镖局的祖训,路见不平定要拔刀相助,救人固然重要,但他们目前押送的这一趟镖的主人是湘州城最有名的富户老爷,是他要送给隔壁州府的几个官老爷大人的。
里面的物品极其贵重,价值连城,若是不慎丢失,根本不是他们能负得起责任的。
裴十一垂眸想了一下,指挥着裴二裴三继续领头执行护送任务,她则留下裴五裴六救治这个年轻的倒霉男人。
裴十一一行当然知道有山匪在此处布置了抢劫,因此特意放慢了脚程,想着避开山匪埋伏的时辰,趁着他们放松警戒再过去,这样不仅能把镖安全护送,还能减少镖师的伤亡。
但她左想右想也没想到,会有一辆马车突然在正午时分闯入了山匪埋伏的山谷,等镖局的兄弟们看到这里出了事赶来救援时,马车已经被滚石砸了个粉碎。
所幸这人应该有些功夫,在马车疾驰之时跳窗逃离,否则便会如那驾车的车夫一样被砸成一块肉饼。
不过饶是如此,此地多山石,这人的脑袋似乎也磕到了,正在流血。
裴十一用随身的金疮药简单为此人包扎了一下,便要把人扛上马,疾驰飞回城中找大夫。
在把人架上马背的时候,裴十一才发现这人的衣裳看着朴素,但就连衣摆边都是用金线织就的,料子更是连她见都没见过。
和他乘坐的这一驾马车一点都不相符合。
“啧,还是个公子哥儿。”裴十一翻过男人的身,突然看见了他腰间别着的一柄匕首,匕首柄以玉制成,匕首鞘则嵌了数颗宝石珠子。
裴拜野也随着裴十一的目光去看,他看到了一张曾在小陈手机上看到过的熟悉的脸。
以及一个熟悉的名字。
玉柄上,刻着一句话:
「裴,赠予凤氏清安,愿君安」——
作者有话说:今天肯定还会有一更!!!
昨天本来想写的,结果重感冒之下,一颗感冒药给我直接干睡着了,一睁眼已经是早上十点阿巴阿巴……
今天推迟了吃药的时间,十二点前肯定会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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