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酸了
隔天早上, 学校里。
林时稔进校门的时候，碰巧遇到从另一个方向来的庞子怡，林荫道上稀稀落落的都是赶早自习学生，两人之间隔着三四个人的距离。
庞子怡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林时稔把额前的碎发绾到耳后, 回视过去,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镇定。
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守规矩的乖孩子, 习惯了妥协退让, 所以对面对庞子怡这样攻击性很强的人, 心里会没来由地产生怯意。
虽然这种怯意暂时还不能彻底打消，但林时稔告诉自己, 没什么可怕的, 所以她照常速往前走。
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 三步, 两步, 一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大。
擦肩而过的时候, 庞子怡却突然避开视线，疾走几步和前面女生并排，那女生跟她打了个招呼, 两人说说笑笑地进了教学楼。楼梯转角再次碰上时, 林时稔故意观察她的表情，她没看过来, 反而是朝相反的方向歪着头。
直到进了教室, 她坐在自己位置上, 都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跟庞子怡做了几个月的“朋友”, 对她的性格还是了解的，父母溺爱下长大的孩子，娇气又霸道, 因为在应援圈里混得风生水起，身上沾了一股社会气，所以才会做出放学堵她的太妹行为。
但林时稔几乎可以确认，庞子怡刚刚是故意躲着自己的。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忍气吞声没用，妥协退让也没用，反抗才有用？意味着你害怕的人根本就是纸老虎，獠牙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意味着她好像朝着勇敢的方向前进了一小步？
周凛见她盯着桌面发呆，书包也不摘，他没用一点劲儿就把书包拉下来，敛着眉问：“梦游呢？”
林时稔摇了摇头，明亮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嘴角一寸一寸挑开：“其实坏人也没那么可怕，对吗？”
周凛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但也被她的情绪感染，眯着眼浅漾：“毛主席说过，一切反派都是纸老虎。”
光线清润的早上，有点嘈杂的教室里，少年挺拔地坐在那里，唇角抿起的弧度像是在佐证她的观点，林时稔有点恍神。
她眨了眨眼：“不是反动派吗？”
周凛慢吞吞地移开视线，摸了摸鼻子：“都差不多吧。”
林时稔：“？”
她很上道地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周凛，我请你吃饭吧。”
周凛以为自己听错了，朝林时稔的方向偏了偏耳朵：“什么？”
“今天中午请你吃饭，可以吗？”
“食堂？”他的嗓音还带着没有醒透的倦怠，意趣十足地等着她往下说。
林时稔也觉得请客食堂太过于敷衍了，她别了一下耳边垂落的碎发，细声说：“那就周末吧，我请你吃大餐。”
她刻意把重音放在“大”字上，周凛被逗笑了，屈起手指在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真期待。”
*
中午的食堂熙熙攘攘，林时稔的午饭又是一个人吃的，放下筷子喝汤的时候，正好看见沈序清端着餐盘从打饭的窗口转身。
他平时吃饭有固定的搭子，今天不知怎么落单了，正四处张望找位置。
沈序清往她的方向走，身影独独从虚影中分离出来，她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周遭的人都在说说笑笑，没人察觉这个角落的空气已然升温。
这么多空位，他不会坐过来吧？
应该不能，他们又不熟，跟不熟的人面对面吃饭，会很尴尬的。
如果他真的坐过来，到底要开口说什么？
她埋下头，当一只认真干饭的鹌鹑，直到面前的光线被一个高大的人影遮挡，林时稔才被迫抬头，沈序清抽出她对面的椅子，对她说：“这儿没人吧？”
猝不及防的情况。
那时候她的大脑和脊椎都是麻木的状态，语调迷茫地说：“没人。”
两个人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沈序清提起筷子夹了块宫保鸡丁，又和着口米饭嚼着，脸颊徐徐地动。他整个人的状态并不好，像是被重重心事拖着，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林时稔捏着筷子的手时松时紧，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不舒服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是不是太没边界感了？
没想到沈序清沉默了一会儿，竟然真的低低应声：“嗯，不太舒服。”
病了？
林时稔突然想起书包里有辛晓梅给她装的急救药包，秀眉泛起淡淡的涟漪：“我有药，现在去教室拿给你？”
他抬头看她，吸一口气：“不用了，我是心里不太舒服。”
“啊？”她的声音已经愈加迷茫了。
沈序清放下筷子，屏息，稍作舒缓：“林时稔，我从学生信息表上面看见你妈妈的职业是护士，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不远处，另一桌的人也注意过来。
宋辞的表情和夹菜的动作同时黏住，过了一会儿，他八卦似的朝周凛勾了勾手指：“组长以前不是都自己吃饭吗？今天为什么会跟沈序清一起？他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周凛眼皮都懒得掀。
今天的西红柿牛腩太难吃了，不知道放了什么佐料，有一股子怪味儿，他用筷子搅了搅，一点食欲都没有。
宋辞的兴致一点都没降，继续添油加醋地拱火：“组长看起来很开心呀，你说他俩聊什么呢？”
周凛根本就不在乎他们聊了什么，不过看林时稔的表情，用相谈甚欢来形容，也都不为过。眸底情绪一闪而过，他突然觉得宋辞特别聒噪：“你这么好奇，要不要把椅子搬过去问问？”
“没人可以利用我，因为我真的没用。”
闲话扯够了，宋辞突然想起件正事：“对了，你保送的事情有谱了吗？”
“通知书已经寄出来了，估计这两天就能收到。”
“是姚班吧？”
“嗯。”
宋辞欠欠地竖起一个大拇指：“我靠，那你还来上学干吗？从明天开始，你就报复性地在家摆烂！小周周，苟富贵，勿相忘，兄弟我明年考上北航，就去Q大找你。”
周凛的声音依旧冷淡：“你谁？我不认识。”
“靠！翻脸这么快吗？”
……
宋辞吃了史上时间最长的一顿午饭，他看了看表：“要不我过去问问？”
周凛八风不动地坐着，情绪欠佳地提醒他：“人家两个人聊天，你过去干什么？”
宋辞：“……”
还不是你身上的刻薄儿，快要把我冻死了吗？
正说着，许意峤送完餐盘过来了，跟在身后的，还有她的好闺蜜阮雅，两人拉开他们对面的椅子坐下。
阮雅嘴快，直白地跟周凛确认：“你运动会报了1500米吗？”
周凛问：“谁说的？”
宋辞突然有种做坏事被人当面抓包的心虚，故意岔开话题：“吃完就走吧，别在食堂浪费资源了，还有人到底找四人桌呢？”
许意峤分神一秒看了看他，又把视线移到周凛脸上，撩了撩长发：“知道你没报就行了，差点被厉鹏飞给套路进去。”
女生一旦漂亮到一定程度，是很难交到朋友的，许意峤就是这样。热情了被说心机，高冷了被说装逼，好在她内心足够强大，不吃漂亮的红利，靠着绝对的好成绩，稳稳坐在汇文的金字塔尖上。
她对周凛的心思从来都没遮掩，唇角弯了弯：“薛定谔生病好了吗？”
周凛的表情有些松动，叹一口气：“不算生病，就是年纪大了。”
他是一个情绪内敛的人，六岁的时候就养了薛定谔，感情跟家人一样，它最近的视力一直在衰退，喊它它甚至无法分辨声源，咀嚼也变得困难，很挑食，睡觉的时间也比以前长很多。
“我舅舅开了一家宠物医院，要不要去看看？”
“再说吧。”
两人的对话并不热络，周凛的视线没错过沈序清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林时稔，他突然不着边际地问一句：“运动会沈序清报项目了吗？”
话题莫名其妙地绕了回来，许意峤愣了半秒：“他报了1500米长跑。”
周凛半晌无声，而宋辞快要憋不住笑了。
许意峤纳闷地蹙了蹙眉，不明白他们俩的反应是什么意思，又问：“怎么了？”
周凛幽幽开口：“厉鹏飞没骗你，我确实报了1500米。”
……
林时稔是在午休铃响前三分钟回来的，一坐下就看见周凛在座位上面无表情地翻书。
她心情很好地问：“你没去打球吗？”
“没。”
“也没午睡？”
“嗯。”
这下，饶是反应再迟钝的人也从这两个字中听出点什么了。林时稔觉得她跟自己的新同桌已经算是比较熟了，他又帮了自己好几次，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视而不见的话，会显得非常没有良心，所以她打算安慰一下周凛。
她在本子上刷刷刷地写了一行字：「现在开启树洞模式，说出你的坏心情，年轮女神会替你解决它」
黑色签字笔在指间翻转三圈后突然握紧，周凛回她：「食堂的西红柿牛腩太难吃，我希望那个厨师可以下岗」
林时稔：“？”——
作者有话说：50个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