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恢复一开始的热闹，灯光依旧在夜空下璀璨，但少了一开始的喧闹与嘈杂，多了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城堡另一边远没有中心那么光鲜亮丽，这边临近一旁的常青阔叶林，如同一副墨色侵染的油画，厚重的帷幕之下，带着浓浓氤氲的清丽气息。


    城堡边缘的铁艺栅栏宛若道分界线，隔开两端，阴暗交织，连带着这边的空气都冰冷下来。


    白忆霜脸上还带着羞愤且不安，他深呼吸几口气，才将胸中郁结的愤怒消下。


    再次抬头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宴会的边缘。


    这边的灯光没中心那么亮，却也能看到那边的盛大，草地平整，一旁高林密布，遮住了不少清透的月光。


    人不多，零星散在四处。


    相比较起来，这边反倒显得有些落寞、萧条。


    白忆霜拿起桌上的湿巾擦脸，这才注意到坐在一侧的靳辞。


    他站立如松，抬着头，身上穿了套不常见的纯黑西装，系着深蓝色领带，鼻梁高挺，侧脸线条流畅，还能隐隐看出些矜贵的味道。


    哪怕是侧着看，都能察觉对方眼神中的几分暖意，连侧脸都柔和几分。


    和平时的缄默、事不关己毫不相同。


    白忆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能看到最中心的裴行等人。


    那边繁华，耀眼，近处的喷泉洒下金色的光辉，朦胧间给那边镀上了层金色的光辉。


    不少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都围在那中心四周，衣着华贵，脸上带着少见的笑。


    而最中心就那几人。


    明明离得不算远，却依旧感觉隔着层不薄的透明膜，看上去格外遥远，触不可及。


    如同他未入学时，隔着一层不算厚的电子屏幕，看到的那些对于有名有姓家族的盘点，图文并茂，隔着文字都能感受到几代人，几十代人的积累下的财富与精神。


    如今没了屏幕，却依旧相隔甚远。


    白忆霜对此嗤之以鼻，往常还爱戏弄他的那群贵族子弟眼下一个比一个个阿谀奉承、曲意逢迎，在他看来，也没比他好到哪去。


    就这么注视着最中心的那人，白忆霜眼神却暗淡下来。


    这是一种复杂的，略微不解的眼神。


    “你刚刚......都看到了？”白忆霜转过头询问，语气说不上迟疑，也说不上羞愧。


    仿佛刚才接连出丑的人不是他一般。


    靳辞没分给他半点眼神，依旧专注地望向那边，点点头。


    他声线清冷，还带着几分呢喃的意味：“他人很好，还帮你解围。”


    白忆霜一愣，好半晌才明白他说的是谁，怔愣过后反倒是一股莫名的戾气涌上心头。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语气；或许是因为对方难得柔和下来的神情，无缘无故让白忆霜升起些许敌意与不爽。


    他人当然好，但你凭什么用这种语气。


    本着一种，他根本没有被这些有钱人的小恩小惠给蒙蔽的澄清，又或是对自己的辩解，又或是一种恼羞成怒。


    白忆霜下意识反驳，提高音量：“你根本不懂他们这些人是怎么想我们特优生的。”


    话音刚落，他瞬间就意识到，眼前这位也不能算是特优生。


    靳辞只不过是家里破产，还留在艾瑟琳学院的隐形人罢了。


    白忆霜一惊，又诧异自己怎么会这么想靳辞。


    这念头一旦涌上脑海，便再也无法抹去。


    他盯着对方眼中还残存的向往与温和，幽幽升腾起些恶劣想法。


    难怪靳辞这种艾瑟琳的隐形人从未对他们特优生的处境做过什么，因为他前面十几年的生长环境都和这艾瑟琳其他贵族子弟都别无两样。


    他们才是一路人，只不过靳辞中途被踢下来了而已。


    白忆霜冷冷的看着他。


    靳辞却压根没给他一个眼神，侧脸冷硬下来：“可是他的确让你的境遇好了不少。”


    白忆霜冷笑一声，随即抬脚离去。


    -


    李承曜神游着，随意附和着裴行的话。


    他捡着着些有趣的话说，李承曜依旧觉得有些无聊。


    他一向不怎么参加宴会，也不知道艾瑟琳这些学生怎么能天天玩还不腻歪。


    系统幽幽上线：【主人......现在靳辞可在安慰小白花。】


    李承曜缓缓抬头：？


    他两还能碰上？


    缓缓转头，李承曜没能看到那两人的身影，只能半阖眼睑，视线一一扫过自己那不争气的兄弟们。


    裴行悠然自得地坐在他身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还在插着果盘里的樱桃、盛宴随刚走开，说什么都要去取些食物、宁司绥沉静地坐在一旁，手上搭着自己刚脱下来的外套，因为他说有点冷。


    全部都是副姿态散漫的模样。


    见他看来，宁司绥挑眉询问：“怎么了？”言语关切，观察到桌上的果汁空了，便让侍应生又端来杯。


    “没事……”


    李承曜接过果汁，却被宁司绥截胡，他端走递回去。


    “太冰了，抱歉，拿杯不加冰块的吧。”


    侍应生点头取过杯子，李承曜不在意，他还想喝点冰的压下烦躁。


    “不用，冰的就好。”


    他喝口果汁平复心情，对上宁司绥看来的眼神，扯了下唇角。


    兄弟们，你们被偷家了。


    他放下杯子，靠回躺椅时叹了口气。只觉得头大，还有前途渺茫的无措。


    -


    哪怕对外的说法是他没来得及换衣服，但当晚，李承曜和白忆霜共穿同一套校服，亮相宴会的照片还是被人po到了论坛。


    【标题】——曜哥今晚是在给特优生解围吗？我不活了下次舞会我也要穿校服和曜哥情侣装【哭泣】【哭泣】


    -我也要。


    -特优生太爽了吧，这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加曜哥的一次解围，今晚最大赢家。


    -楼主真的敢穿吗，今晚裴行的脸色冷得都要结冰了，我还和闺蜜讨论了下他们三谁先按耐不住去换校服......


    -楼上说什么，白忆霜都走了换情侣装给谁看，脸色难看不是因为曜哥替白忆霜解围，收到他感激的目光？


    -楼上，唉楼上，我懒得说。


    -真有把白当宴会主角看的啊？他不就是个过客吗？真好戏还得看他走了之后那三人的表情。


    -f3不是说就是碰巧吗？哪里是给小白花解围了。


    -楼上信这个还是信我是秦始皇，f3哪次宴会穿校服出场了？就今晚还恰巧帮小白花解围？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现在白忆霜岂不是连曜哥都拿下了，短短几天，先是指责f4全身而退，然后走错课堂和会长一起上课，随即将西红柿炒鸡蛋泼到会长身上，又是被裴行的狗腿欺负但毫发无伤，前几天还一起打球，现在和f4全员都搭上线了。


    -拿下个鬼，也不看看另外三个家伙会不会答应。


    -能别把曜放进去讨论行吗？被他解围过的特优生多了去了。要不然这学期那群公子哥怎么可能啥猎物都不盯，也就白忆霜整天蹦跶地太厉害，又让你们这群爱看乐子的天天讨论。


    -出个教程吧小白花，我野心不大，我只要f3。


    -马上快进到虐心虐身，小白花痛苦离场，f4一群人苦心追妻，修罗场火葬场一触即发，最后艾瑟琳变成他们play的一环。


    -楼上别说了，既视感太强。


    -但曜哥穿校服真的，太好看了，身姿硕长，透着淡淡的慵懒，跟t台模特一样，学校能不能莫名其妙办个秀让设计专业的学生参加，模特让大家票选，公开透明。


    -楼上的算盘好响，我在12层的宿舍都听到了。


    -那我要给曜设计qqny。


    -楼上好勇，你注意别被开了。


    -赶紧删了吧，被那三个人看到就完了。


    -完什么？他们三估计更想这么搞呢。


    -我艹，恶俗啊。


    -能把校服穿这么好看的也就f3了吧，白忆霜在他身旁跟鹌鹑一样，明明两人身高都差不多。


    -不是同一个类型吧，曜哥是那种看起来就很有钱很有气质的贵公子，白忆霜就是淡淡的不屈的茉莉花。


    -我喜欢钱，那我选李承曜。


    -楼上真是既要又要，我花粉过敏，那我也选曜。


    -还选上了？今晚是真的好心碎，学院那套最繁琐的那套校服本来就好看，平常见曜穿都没什么感觉，眼下在一群华服里反倒显眼，只可惜白也这么穿……搞得好像情侣装一样，真是气死了。


    -楼上劝删。


    -不要命了？


    -怎么又扯回白了，不都在讨论给曜穿什么吗我服了。


    -赶紧删了吧，这话也是能说的？


    -神经，还情侣装上了，泼了杯酒还什么都不说就跑，我都看到有几滴撒在f3脸上了！


    -……那楼上有看到那三人恨不得舔上去的眼神没？


    -有。


    -演都不演了，话说大伙还得感谢白呢，没他出现能有危机感吗我说。


    裴行刚开始还冷张脸往下翻，没几秒手指就顿住，甚至不惜亲自动手删除大部分评论。


    这样是删不完的，他权限不够，想到什么，裴行索性又翻了条讨论度差不多的帖子，直接发给宁司绥。


    对面毫无回应。


    两分钟后，论坛干净不少，再没把那两名字放在一起讨论的帖子。


    裴行总算舒坦下来。


    他翘着腿，将手机甩在面前的无框茶几上，又看了眼身旁已经在吃东西垫肚子的李承曜，一时不察，手直接伸入被他戳得糜烂的果盘。


    樱桃汁水与果肉粘了满手，散发着浓郁果香，裴行垂眸看了半瞬，才抽出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