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屏幕的冷光在暗眸中闪烁，沈丛隔着屏幕观察着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他猜不透陆渊的心思。


    年纪轻轻居高位，自有过人之处，不拿出点真东西，是无法让陆渊手下留情。


    告知肥猫的探知功能留他一命，但04的融合明示，就是告诉陆渊，本体会通过融合特质，愈发强大，愈发不可控。


    这等于把他往深渊里推。


    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在沈丛脑中浮起，或许他面前坐着的也不是人类，而是披着好看人皮，实际毫无人性的编辑人杀戮机器。


    “还是你想戴回眼镜？”杀戮机器开口。


    沈丛站着不动，融合眼珠子后，今日大脑佛光万丈，冷气一吹，他背脊上的冷汗硬硬是干了。


    三十秒后，他作出重要决定——


    投诚。


    肥猫跟祖宗一样被供着，他也可以的。


    当陆渊祖宗，是好事，不怕折寿。


    天天躺ccai，动动嘴皮子传话，给个正式编，吃香喝辣。


    一年找一个复制品，一共好活27年，也不错。


    投诚第一步。


    缴械。


    他挾着肥猫捡回眼镜，把黑框眼镜放在陆渊面前的桌上。


    陆渊扫了眼上缴的军备，靠向椅背，语气里竟不同以往的严肃，“说吧，你打算又编什么故事。”


    “又”字用得很妙。


    上级的心还没放下。


    投诚第二步。


    坦白。


    选择性坦白。


    沈丛抱起肥猫，咚一声，摆在在陆渊面前，坐下。


    猫的大胖腮帮子，挡住他半张脸。


    “八万会说话，只有我能听到。”


    熟悉的台词，和精神病院里相似。


    立刻，肥猫吓得在沈丛手底微不可见地一抖。


    而陆渊的表情也和那精神科医生一样，波澜不惊。


    明显ccai已经查过病历，早就知道肥猫能说话，它才能天天跟祖宗一样被张子召供着。


    “有复制品在附近，八万会觉得舒坦，阿sir,你刚刚喊04来，不是已经验证了吗？而且八万很喜欢去学校，除了找我，还因为学校让它莫名的舒服。”


    陆渊的眉毛动了动。


    沈丛咧开嘴，“校医室确实古怪，我昨天花了好大劲才爬进去，中间还遇到个活爹搅局。”


    陆渊听着02叽哩哇啦地说着他如何找机会离开教室，如何爬进医务室，又如何被陈浩发现，那人如何古板教条，管这管哪。


    那双笑弯的眼，几乎看不清瞳色的眼。


    与04的张狂不同，02的笑洋溢着纯粹的欢乐，彩票刮到一百万般。


    “刨除学生，成人就校长，主任，校医有嫌疑，现在其实很简单，把校医抓起来，严刑拷打，就知道谁是编辑人了。”


    陆渊凝视着那十颗生动的小白牙，示意他继续。


    “昨天，主任和校医，都在回避我在医务室砸坏的东西，所以两人肯定是一伙的。校医清白，主任也清白，编辑人的范围就缩小到校长和张书源，事情就简单得多。”


    “若校医有问题，主任至少是从犯，直接击毙。”


    这很ccai，陆渊眯起眼。


    “学生有两名。”


    “陈浩已经大概率排除，况且他人畜无害，先放着，张书源我想想。”


    沈丛看向陆渊，双眸满是笑意，满满真诚两大碗。


    对方的眼尾微不可见地扬起，终于染上一丝温度。


    “你在校医室弄坏什么？”


    只是那点温度转瞬即逝，该来的还是会来，躲不掉。


    沈丛耷拉下嘴角，严肃起来。


    ”一颗眼珠子。”


    沈丛老老实实。


    【你说出来啦！】肥猫惊叫。


    〖那是颗编外的眼珠子，万一哪天冒出个编外脑子，编外肠子什么的。〗


    【呃呃，吓人，都交给ccai处理吧，他们在行。】肥猫投诚得一步到位。


    陆渊注意到肥猫在沈丛怀里狠狠颤抖了下。


    而藏着肥猫身后，那只棕灰眼珠直直看过来，清亮得坦荡荡。


    “眼珠子泡在培养皿里，会动，据说和我的一模一样。”


    “据说？”


    “陈浩说的，他也看到了。”


    “你把眼珠吞并了？”


    “这个嘛，它自己要化成烟的。”


    沈丛一脸无辜。


    “左眼没近视。”


    他头一歪，从肥猫右边露出另一只眼。


    “右眼还是糊的。”


    朦胧中，沈丛一把抱回肥猫，靠在椅背上，世界又清晰了。


    选择性坦白结束。


    投诚第三步。


    躺平。


    好活。


    “阿sir，我已经这么配合了，你是不是给我点甜头，别整天打打杀杀，做人嘛，积德行善不好吗？”


    他期待地看向陆渊，唇角微勾，唇瓣微微开启，带着一丝挑衅，仿佛在发出无声的邀请。


    陆渊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丛对方饱满殷红的唇瓣上移开。


    “把编辑人围剿干净，就是最大的行善。”


    人渣，渣！渣！渣！


    沈丛宽泪两行，巴巴地看向陆渊。


    “我还有校医草稿纸上的化学式内容，在宿舍。”


    加码！!


    片刻，冷淡的音调响起，“尽快确认剩余学生身份。”


    “yes，sir！！”


    **


    沈丛在早餐时间被送回学校，教导处正通过食堂电视，通报解释周晴的负面事件。


    学校先对李铮的事故表示遗憾，展示比赛时的药检结果，否认了用违禁药的事，之后便将矛头指向周晴，指责她半夜从二楼爬出宿舍的违规行为。


    沈丛没听，边取餐，边琢磨着怎么赶紧确认剩下学生的编辑人身份，尽早把肥猫弄回来。


    餐台上剩最后一瓶酸奶，沈丛刚想伸手，一支手带着定位手环，搽过他肩膀，按在瓶身上。


    沈丛回头，身后站着名带着无框眼镜的斯文男生，身高与沈丛差不多，体格倒是大一码。


    张书源，疑似编辑人名单里最后一名学生，学阀世家，家里有位德高望重的老院士。


    送上门了，开心。


    沈丛赶紧把自己的手也按酸奶上。


    “排队哦。”张书源扫了眼沈丛。


    “排着呢。”沈丛纹丝不动。


    张书源轻笑，“一人一瓶，你去找前面多拿的人讨吧。”


    “我新来的，不懂规矩，你懂，你去讨。”沈丛认真脸。


    气死你。


    在前面取餐的学生听到两人互呛，好奇地望过来。


    “算了，给你吧。”张书源松开手，“多喝点奶补补，才不会考试卷子都写不满。”


    “张同学大气，平时没少吃猪脑。”沈丛没客气，用力把吸管戳进酸奶罐，噗的一响。


    只见那学阀家小孩，保持体面的微笑，嘴刀没停，“沈同学，你比较需要以型补形，我去办公室看过，你的卷子空了一大片。”


    哦？这么关注吗？


    沈丛扫了眼四周，都是人，熟面孔不少，机会来了。


    陈浩说漏嘴的，吃满分药张姓高分学霸，也许就是张书源。


    赌一把。


    沈丛凑到张书源耳边，压低嗓音，却又保证周围的人能都听到。


    “我需要的是医务室的药，你平时是怎么和校医说的？吃了可以考高分的那种。”


    说完，沈丛扫了眼张书源的手腕，心率果然开始慢慢抬升。


    学生中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不少人端着饭盆有意无意地往前排挤，就怕漏瓜。


    有人小声附和：“怪不得张书源考试前总爱去医务室，原来是有好东西。”


    也有人站在学阀一边，“我看是那沈丛是红眼病兔子精，他也没少去医务室，听说还砸了窗。”


    “眼红什么？眼红靠爹不行，还要靠吃药的假学霸吗？”


    “没证据的话不能乱讲！赶紧吃饭去早自习。”陈浩的劝说在嘈杂的讨论声中显得无力。


    争执声渐渐扩大，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


    张书源的脸色也愈发青白，他确实常去医务室，弄点加强注意力的药，学校里这么干的学生也不止他一个，但他家里几代学霸，没人需要这东西，一旦被曝光，整个家族会跟着颜面扫地。


    “你胡说什么！”张书源怒斥。


    “我说，”沈丛声音扬高。


    “张大学霸，你跟我一个刚来的复读生抢酸奶做什么？难道你对我……？”


    沈丛扇扇睫毛，欲言又止地媚笑，就是要气死你。


    “我，不喜欢男人。”张书源脸由青转红。


    “这么巧，我也是。”沈丛收回笑意，换上一脸严肃，“那你就是怕我抢走你军大项目的名额。”


    “我张书源从来不怕人来抢名额，特别你这种考卷都做不满的。”张书源咬牙。


    “哦，因为你吃了满分药吗？”


    话音未落，张书源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拧住沈丛的衣领，“闭嘴！什么满分药？”


    沈丛扫了眼紧握在领口的手腕，定位手环心率过百，很好，在加把劲。


    噗呲——沈丛手中的酸奶瞬间被压爆，黏糊糊地顺着前襟往下滴落。


    他手一晃，奶瓶里剩余的酸奶，精准正中张书源眼镜，白白两坨。


    心率110，学霸气坏了，完美。


    不需要眼镜的视力，果然异常清晰。


    “哎呦，不好意思呀。”沈丛笑着伸手，往张书源眼镜抹去。


    下一秒，对方的拳头发疯似的招呼过来，沈丛立刻操起餐盘往张书源身上砸。


    榨菜豆角花生米天女散花般落开。


    沈丛按着张书源，厮打着往围观人群最多的地方倒去，激动助威的男生嗷嗷叫，被带倒一大


    片，惊叫和骂声瞬间炸开。


    张书源凭借体重优势用力一翻，沈丛就被压在身下，呼吸困难。


    “会读书了不起啊。”沈丛在他身下，乱挥舞着拳手，大喊声，“你不就多考那两分就看不起人吗？”


    “打啊，看不爽就打啊。”不知谁又胡乱喊了声，烧麦包子茶叶蛋，瞬间夹在吵闹声中满天飞舞，


    天下大乱，只需一秒，比张书源的心率爬升的还神速。


    保卫科门口，满是饭菜香。


    一排男生几十个，站在门口面壁，不时偷偷清理黏身上的米粒，鸡蛋渣。


    沈丛打头站，满背挂彩，榨菜，咸豆角，黏得五颜六色。


    张书源就站对面，满身都是压烂的腐乳。


    “这个学校怎么回事？我们一巡查，就能碰到你们报警？大清早的什么毛病？”


    张子召的演技愈发炉火纯青，“这名棕色头发的同学，这周我看到第二次了。”


    “唉，唉，青春期小孩难管。”校长点头哈腰，痛心疾首。


    沈丛塌腰站着，环顾四周，今天报警的人是方少禹。


    以沈丛为首，半个年段的男生在食堂闹成一团，方少禹反应很快，对着心率监控，排除张书源的嫌疑，拿打群架做借口，把ccai弄到学校里二次复核。


    这次来的人，只有张子召，陆渊没有来。


    豆芽菜教务主任声音尖锐，少有的严厉，“方老师，你怎么一点小事就麻烦报警？”


    方子禹摸着卤蛋脑袋，嘿嘿嘿嘿。


    “军队他家开的。”沈丛叨了句。


    啪，后脑被扇了下，他立刻捂住脑袋。


    “这是你说话的地方吗？”校长气得不行，一巴掌扇下去后，喊着任课老师把改好的周考卷子送过来。


    “看看你们的成绩！”校长把昨天的考卷往个人胸前一拍，“不要给你们的人生留下遗憾。”


    沈从瞟了眼站对面的张书源，心率都快掉成0了，拿着卷子面如死灰，143，差七分满分，确实挺遗憾。


    “你呢？”校长转向沈从。


    “不遗憾。”沈丛答得响亮，顺手亮出自己的考卷。


    十七分。


    离满分十万八千里，这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遗憾。


    校长顿时脸涨红得晚霞般五光十色，捂着心口靠坐在会议桌前，一副马上要心梗暴毙的样子。


    “十七分？”方少禹惊讶道，“选择题全涂a也不至于这么点啊。”


    这下，沈丛总算知道怎么遗憾了，早知道全填a，也许还能多点分。


    八十万学神如此抽象，同沈丛一起被罚站的男生，眼睛都乐亮了，挤眉弄眼地小声讨论起来——


    校长遇到诈骗学霸，八十万要打水漂了。


    top大学升学率的那0.01%今年无望补上。


    空降学霸打不过本地学霸，食堂打架没赢，考试也没赢。


    沈丛听得想死，明明是看张书源未成年，不敢下重手，怎么就是打输了。


    校长铁青脸继续挨个拍考卷，拍到沈丛胸前异常用力。


    沈丛弓下腰，接过卷子，立刻昂首挺胸起来。


    语文88，英语88，数学88，化学88，生物88，今天考的全是88。


    一路发发发。


    融合眼珠以后，过目不忘的本事，是真的顶。


    沈丛很满意，腰杆挺得笔直，一夜模拟卷没白印。


    88分炫技作品，从大题开始做，有做的都对，每个8字都是他孔雀屏上的翎羽。


    张书源看着那串88分，与半面考卷的大红勾脸色大变，心率又往破百去了。


    被罚站的男生们一看那串88，又激动起来，一阵讨论，明显是刻意考的，有潜台词。


    难道是暗示八十万不够，要八十八万吗？


    校长少给了八万，得补！


    “吵吵什么呢？你们眼里都没有规矩了吗？”校长听得直瞪眼，冲着那排人大吼一声：“学校管不了，让部队管，长官同志把他们拉去操场跑两圈。”


    “光跑圈不够，”张子召回答，“安排位常驻教官吧，高考结束前，协助你们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