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丛晃晃脑袋，把那诡异的画面甩出大脑。
“为什么？演双胞胎吗？”他满脸不可思议。
“陆上校要用这场考试，把地下实验室背后的人逼出来。”张子召摸摸滚圆肚子。
“其实，中央那里，按法规，你现在是要被，噶——死刑！”
张子召压低声调，侧掌在脖子上一划，做出一个杀头的动作。
沈丛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抖。
“陆上校说你还有用，不让动，已经在中央吵了好几天了，所以他临时加考，让你早点发挥作用，暂时推迟你的死刑时间。”
“早点利用完，早点死是吗？”沈丛脖子好凉。
“理论上是的。”张子召一点都不委婉。
【他才不舍不得让你死。】肥猫插嘴。
沈丛翻了个白眼，没收了肥猫啃一半的鹌鹑冻干。
“但哪有这么容易抓到人，沈因奎是个极端分子，要是好抓，当初也不会成立ccai。”
“什么？”沈丛摸了把耳垂，怀疑自己听错了，“沈因奎是谁？”
“就是想要控制你的粉丝，戴斯的教导主任，他以前是基因工程科学家。”
“教导主——咳，任！？”沈丛惊得破了音。
【那个鹰钩鼻，滋—长豆芽！？】肥猫也跟着吓得跟着出了杂音。
张子召警惕地看了眼窗外，反锁了医务室的门，随后调出全息影像。
那是一份陈旧的研究手稿，手稿里那一堆圆圈泡泡，字母，与沈丛从校医室誊抄来的那份，如出一辙。
“这些圈，是沈因奎他们实验室写dna的习惯，懒得画标准的dna五边形，就用一圈，点几点替代，看着就像是串泡泡。”
“他是个科学家？大佬级别？”沈丛眼睛都不敢眨。
【巨佬，巨佬！】肥猫补充。
“沈因奎当年是基因编辑的领军人之一，他是04背后的人，地下室的那对眼球，还有你那串复制体，大概率都是他的作品。”
沈丛盯着蓝色军徽的视线逐渐失焦，被自己忽略的细节一点点地串联起来。
怪不得拿到校医手稿那天，陆渊少有的走神，原来是已经发现了端倪，后来陆渊迅速确认校医是编辑人，也是因为认出这份手稿的笔迹。
而陆渊在第一次在宿舍监控里与他对话，语焉不详地问有没有遇到异常的人。
与04第一次交谈时，04气焰嚣张地嚷着，要找沈丛的不是自己。
在融合第一颗眼球后，学校布满监控还不够，陆渊亲自到学校盯梢。
所有行为，都指向一件事。
ccai不杀他，放他到戴斯高中的真正目的，不是找编辑人，而是要找出04背后的制造者。
沈丛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喜的是，自己竟是如此重要的诱饵，沈因奎一日不落网，他的小命就能保住一日；
悲的是，沈因奎这变态一日不落网，就一日会想办法跟踪他，控制他。
更惨的是，本以为抱到条金大腿，结果是把金刀子，遇到陆渊这大人渣，诈骗连环套，纯纯就当他是个顶级人形诱饵。
干脆就让沈因奎不停地制造复制体好了，ccai抓不完，他沈丛也能长命百岁。
他双手撑住冰冷的注射台，忍不住皱紧眉，心里把陆渊骂了几万遍。
“沈丛，你没事吧？”张子召探究的目光投来，
沈丛迅速稳了稳心神，套回在设计院忽悠甲方的老好人皮。
“哎，张中尉，这听起来有点吓人。”沈丛脸上适时露出几分无措，“不好意思，我一时有点消化不来，当初为什么不把沈因奎关起来？”
“是抓了，也关了，但这人顶尖聪明，不好搞啊。”张子召声音压得更低了。
“陆上校，乳牙都没长的时候，沈因奎就越狱跑了，他还整了容，所以，赵主任在学校出现，陆上校根本没认出来。为这事儿，中央那边还在问责呢。”
“陆上校被问责？”沈丛心里暗骂了句，活该，脸上却写着惊讶。
“谁敢问责他啊，要处理的是给沈因奎整容的家伙，简直了，和资料库里的脸完全不是一个人。”
就在这时，悬浮在半空的全息屏蓝光倏地一闪，转为刺目的红色通讯标识。
“说够了没？”陆渊冰冷的声线透过通讯器传来。
“陆上校。”张子召从椅子上弹起，收腹立正，他和沈丛聊得开心，忘了学校医务室里，ccai的监控正对着他俩。
“准备明天加试，就一场，考场设在体育馆。”陆渊直接下达指令。
“是！”张子召又是一个干脆利落的立正，声音洪亮。
“明天？不是下周吗？这么随意的吗？”沈丛叫起来。
张子召吓得一把捂住沈丛的嘴，用眼神拼命示意他闭嘴。
“马上安排。”张子召对着屏幕高声应道，试图盖过沈丛的呜呜声。
“做好准备。”
陆渊留下四个字，便切断通讯。
幽蓝的全息屏恢复如常，只剩下双蛇军徽无声旋转。
做好准备？
沈丛的心沉了下去。
准备什么？
准备去送死吗？
他刷了一整个晚自习的手机，最后，他在外卖平台，下了个单。
马上，他在学校围墙铁栏边，收到外卖小哥送来的两个包裹。
拆开，一个强力迷你吸尘器，一个保温杯。
他按下开关，把吸尘器往手心靠，瞬间掌心就被吸在吸尘口，强劲的马达发出嗡嗡声。
若是04在学校出岔子，脸一凑，一吸，再不济后面的小集尘盒，掏出来抖抖也能有点精华。
吸尘器装进保温杯里，盖子一锁，刚好。
【老大，你是天才。】肥猫看着保温杯，一脸崇拜。
〖用不着的时候，也可以吸吸你到处乱飞的猫毛。〗沈丛瞥肥猫一眼，〖我妈说了，做人不能浪费。〗
他点开久违的微信，看到母亲前两天发来了一条视频。
满屏都是生机勃勃的绿。
家里的水塘满是绿色的浮萍，大白鸭们正呼噜噜地吃个不停。
“鸭子半夜偷偷加班，一晚就把浮萍全吃了，可开心了。”母亲配了一句语音。
沈丛按下小喇叭回复：鸭子不错，我也总加班，可开心了！！！
***
破晓，陆渊风尘仆仆地押着04走进宿舍。
他刚从中央赶回，身上还穿着的厚呢大氅，带着北方的寒气，与温暖的南方格格不入。
04则是卸下重刑犯的手脚镣铐，只穿着灰蓝校服，整个人显得异常轻快，自由自在。他见到沈丛，脸上绽开灿烂笑容，张开双臂就要扑过来，速度快得连一旁正在敬礼的方少禹都没反应过来。
陆渊动作更快，他两步上前，一把拽住04的后领，不容分说地将人拖回方少禹面前。“咔哒”一声脆响，04的手腕与方少禹的手铐在了一起。
“但凡你少一根头发，我当场就把02杀了。”陆渊指着04的鼻子警告。
“哎哟，陆上校，”04非但不怕，反而拖着方少禹，硬是蹭到沈丛面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04把脸埋进沈丛肩窝，声音夸张地控诉，“陆上校，自己没妈就算了，还拿我的男妈妈当威胁工具！人渣！”
沈丛身体微微一僵，心里却第一次想给04的嘴点赞。
不愧是复制体，本体不好意思骂出口的，04全给痛快淋漓地骂了出来。
沈丛隔着04的肩膀，看向陆渊。
04尖酸刻薄的嘲讽，似乎对陆渊毫无作用。
那人就站在那里，英俊的脸毫无波澜，一副刀枪不入的冷硬模样，几天不见，下颌线条愈发清晰锐利。
“阿sir，早啊。”沈丛扯了扯嘴角，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晨光愈亮，衬得他眼下的黑眼圈愈重。
“做好准备。”陆渊还是那四个字，视线扫过沈丛，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
沈丛晃了晃脑袋，瞄了眼桌上的保温杯，“有的，泡了点提神的红糖水。”
***
早上，八点，
体育馆，军大临时加试现场。
考生陆续进场。
学校内依旧秩序井然，学生晨操，早读，上课，仿佛无事发生。
校门口却被陪考的家长围得水泄不通，还有人拖着行李箱，千里迢迢赶考而来。
校外拐角空地，一辆伪装成依维柯货车的监控车，信号灯频繁闪烁。
各路网络博主，一个接一个，拉开间距，聚集在体育场围墙外，对着铁栏杆的缝隙直播，
沈丛趴在宿舍阳台栏杆上，随手刷了下手机。
屏幕瞬间被热点推送淹没：
“军大违规加试！为哪位少爷开路！？”
“军大自主招生！？高考公平性存疑！！”
他脚指头一动，就知道是ccai的手笔，否则这些账号早就被炸到外太空去了。
他摸摸耳垂上全新的迷你通讯器，仰头望向对面教学楼天台。
陆渊就站在天台边缘，正俯瞰着整个校园，一切动静尽收眼底。
“阿sir，够狠的啊，考个试，还找媒体报道。”沈丛对着通讯器开口，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02，记得出宿舍后，要紧跟04。”陆渊的声音从耳内传来，没有否认。
“等我和04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在网上铺开，成了人尽皆知的网红，沈因奎为了其他复制品不被暴露，就能被逼出来了，是吧？”沈丛一针见血。
通讯频道只剩微弱的电流声，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你可以让人再下点猛料，来个大标题，双胞胎学霸背景成谜？或有军队背景。”沈丛接着揶揄。
“三分钟后，方少禹，你带着04走出宿舍。”陆渊冷声下令，直接无视了他的提议。
“收到！”
方少禹今天穿的是黑色军制作战服，战术腰带上的装备一个没少，差件防弹衣，就可以直接往边境火拼战场送。
他解开与04铐了一夜的手铐，握拳转了圈手腕，关节噼里啪啦一阵响后，勾住04的肩膀，带着人走出教学楼。
“02，四十秒后出发，”陆渊的指令紧随而至，“跟上后，与04保持半米内距离。”
“知道了。”
沈丛深吸一口气，推门走出宿舍。
学校一如既往地安静，几个顽皮的学生假借上卫生间，偷溜到考生必经之路，趴在栏杆后张望。
“888学神！！”他们探出身子，嬉笑着与从宿舍走出的沈丛打招呼。
04手插校服口袋，在方少禹的臂窝里仰头，仰头咧出十颗小白牙，“同学，你喊我什么？”
“88学……”学生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眼睛瞪大，“后，后面，还有一个！”
当沈丛出现在04身后时，几名围观学生都愣住了。
两个一模一样的学神。
如同镜面的两端，在晨光中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