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 ……怕
陆景珩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蹲下身，与缩在角落里的林祈平视。
“躲在这里做什么？”陆景珩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柔。
林祈吸了吸鼻子, 带着浓重的鼻音, 小声地、委屈巴巴地坦白：“……怕。”
“怕什么？”
“……怕这里，”他顿了顿，声音更小了，带着点难为情, “……也，也有一点怕沈少。”
沈叙特别会抓他敏感的点，用一些看似不强硬的手段逼他崩溃。
真的很怕崩溃的感觉。
他说完, 像是耗尽了勇气，又把半张脸埋了回去，只留下一双眼睛，偷偷观察着陆景珩的反应。
看着他这副又想依赖又自觉闯了祸的可怜模样, 陆景珩心底那点因沈叙话语而产生的沉重思绪, 几乎所剩无几。
此时此刻，只觉得林祈可爱。
于是林祈看到，少爷伸出了手, 掌心向上, 放到了他的面前。
“出来吧。”陆景珩说。
林祈看着那只骨节分明, 带着令人安心力量的手，犹豫了一下, 还是慢吞吞地, 把自己蜷缩得更紧的身子一点点松开，然后伸出自己微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陆景珩的掌心。
在指尖接触的瞬间, 他几乎是立刻反手握紧了陆景珩的手。
陆景珩稍一用力，便将这个缩在角落里的小可怜整个拉了起来，带离了那个阴暗的角落。
林祈刚站稳，也顾不上什么害羞和不好意思了，皮肤深处叫嚣的渴望和刚刚经历的委屈害怕一同爆发，他直接扑进了陆景珩怀里，双臂紧紧环住对方的腰，把还有些发烫的脸颊深深埋进那带着熟悉味道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能让他安心的气息，身体还带着一点劫后余生般的细微颤抖。
“……少爷。”他闷闷地叫了一声。
陆景珩感觉到怀里温软身体的轻颤，手臂顿了顿，最终还是缓缓抬起，落在了林祈单薄的背上，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
“没事了。”陆景珩低声道，转而不知想到什么，闭上眼睛，说，“我不会让你受伤。”
……或许不会让你受伤。
陆景珩想。
还没决定要不要听取沈叙的建议，如果真选取沈叙的方法，林祈定是要受到伤害。
三年前自己被父亲逼迫出国，已经让林祈遍体鳞伤，如今真的要再伤一次吗。
但是不做。对林祈的伤害或许更大。三年，五年，十年，一直被这个病控制，独立的愿望一破再破，这样的打击会让林祈更加难过，像沈叙说的那样，陷入情绪的沼泽。
感受着在自己怀里用力点头，还蹭了蹭，抱得更紧的林祈，陆景珩深深唾弃自己。
拥有权利和金钱又如何。
把林祈养成这般模样……曾经，陆景珩侧面打听过林祈，知道对方还为母亲，用砖头砸过父亲的头。
如今相同的场景放在林祈面前，恐怕不仅不会反抗，还会替母亲被那男人虐待。
放在当年，自己会庆幸，拥有了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依赖自己的人，这样全然的信任与依赖，在他们家完全不会存在，就算父母也在彼此算计，亲戚之间更是自相残杀，每年都随机死几个。
可如今……看到这样的林祈，只觉得心疼。
“少爷。”林祈抬起脑袋，“沈少说我的病应该怎么治了吗？”
陆景珩顿了顿：“按时吃药，不必担心，我每天会把一天份量的药给你。”
“真的吗！”林祈眼睛亮了一瞬，“吃药就可以！”
“……嗯。”
这么想治病吗。
“谢谢少爷，”林祈眼睛里的泪还未干，就露出淡淡的笑容，“谢谢少爷帮我找沈少，谢谢少爷还愿意回来，真的很开心少爷依旧对我这么有耐心，每天亲我，抱我。”
“……”
我不值得感谢，你的病，是因我而生。
林祈看着陆景珩沉静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双眼，继续说：“少爷刚回来那几天，我还心生埋怨，总觉得你在压迫控制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为了让我说出这三年所有的委屈，帮助我一点点解决……”
林祈停顿，觉得自己话有点多，怕少爷烦，于是咬了下唇瓣。
陆景珩看着他，似乎在耐心听他讲完。
见此，林祈迅速吞咽口水一鼓作气说：“少爷对我这么好，我却什么都给不了少爷，所以我想知道少爷想要什么。”
对等回报才会心安。
不然总是担心少爷会抛弃自己。
“……”
陆景珩的沉默让林祈十分紧张，不停地在用指甲抠手心。
然而那熟悉的疼痛感只存在一瞬，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掌包裹，拇指强硬又温柔地一点点把他的手指掰开，再牵住他的手。
全程陆景珩就没有往他的手上看一眼。
仿佛这只是不经意间的举动。
“小乖。”
先是一声亲昵的称呼。
林祈期待又紧张地看着对方。
紧接着，陆景珩的话让他微微错愕。
“我不缺什么，在我所生存的环境里，只缺像你这样的人，你在身边就是礼物，我很满足。”
“……”
“…………”
**
因为这句话，林祈一直处于呆滞状态。
从检查室，到走廊，到楼梯。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直到看见沙发上似笑非笑看着他的沈叙。！
林祈瞬间清醒，转身躲在了陆景珩身后，悄悄探出半颗脑袋。
沈叙双腿交叠，左腿在上，看见他这样，换成右腿在上，依旧似笑非笑看着他。
“……”
林祈把半颗脑袋也缩了回去。
“先走了。”陆景珩说。
沈叙的声音传来：“我送你们。”
陆景珩：“叫沈砚来吧，我有事和他说。”
于是沈砚慢悠悠跟在了他们身后。
沈砚这个人和沈叙特别像，除了性格比沈叙要张扬一点外，其余几乎一模一样。
才被沈叙吓过，林祈余光看见沈砚，感觉像是被年少版的沈叙跟踪了。
于是犹豫片刻还是扯住了陆景珩的衣角。
随之陆景珩直接牵住了他的手。
微微偏头问他：“和沈砚有矛盾？”
“陆哥，你从哪得出的这个结论。”沈砚双手交叉在胸前，笑着说，“我可喜欢林祈了，今天还帮他了呢，对不对林同学。”
“……”
林祈干巴巴：“对。”
的确帮了他大忙。
陆景珩看似不经意道：“在学校遇见困难了？”
沈砚：“可不——”是。
林祈：“没有少爷，是小麻烦，在沈同学的帮助下已经解决了。”
沈砚憋笑。
林祈当做没看到，他不想让少爷知道自己被欺负。
好丢脸。
陆景珩微微点头，表示知道，随后拍拍他的脑袋：“去车上吧，我和沈砚说几句。”
得到允许，林祈立马离开这个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地方，快步走到车的旁边，努力拉半天车门也没拉开，最后司机笑着下来，先朝陆景珩和沈砚颔首，接着帮他打开了车门。
林祈：“……”
林祈无地自容。
林祈被司机护着头，钻进车里，缩成一小团，咬着自己舌尖。
半晌。
“哎。”
林祈小声叹气。
听到他的叹气，司机笑出声，随即立马咳了一声，恢复严肃的神态。
林祈：“…………”
“……”
“…………”
哎。
第22章 Chapter22 想把林祈抢回来
自从陆景珩和沈砚谈过话后, 林祈的校园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甚至比他小时候受到的待遇还要好。
因为他不需要去照顾任何人，考虑任何人的心情，只需要安静学习。
此外, 无论是文艺汇演, 或者讲座等大型活动，只要他的目光在宣传海报上多停留一秒，他就会获得这个活动的邀请函，并且永远会被沈砚牵到VIP座位坐下, 甚至还有同学给他带零食饮料。
起初，他窘迫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后来依旧尴尬脸红，窘迫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一边被演出吸引，一边又在那里发囧。
给自己加油打气也没用，依旧不自在。
林祈难过地唾弃自己没出息，另一边却把沈砚和同学们逗得直笑, 他有些不理解同学们的笑声。
不是嘲笑, 他想了很久也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和司机的那个笑差不多，反正让他挺尴尬的。
另外，同班同学再也不会欺负他, 有几个跃跃欲试的, 才刚伸手, 手腕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攥住。
沈砚脸上依旧挂着笑，眼神却冷的像冰, 把那人吓得连滚带爬地离开。
这件事林祈也没想明白。
为什么沈砚的威慑力这么大。
直到某天在图书馆学习, 他困得打瞌睡，隔壁桌却传来不小的声响。
迷迷糊糊睁眼，就看见几个人围着一个学生, 正在往那人书上倒奶茶。
霸凌？
他眼睛刚睁开，脑子开机的时候，不知从哪猛地飞去一本书，狠狠砸在了倒奶茶那人的脑袋上。
林祈瞬间清醒，扭头看向身边的沈砚。
“卧槽他妈的谁——”话音未落，视线就与沈砚对上。
沈砚语气轻松，似乎司空见惯，隐隐透露着一丝不满：“小点声，吵到我们睡觉了。”
“……”
那几个人悻悻离开。
这样的语气神情，林祈曾经见过。
是在小时候，跟着林翊尘去一个很混乱的派对，那里的组织者和沈砚的神情特别像。
林翊尘在他耳边悄声说：“知道他是谁吗？”
林祈摇头。
林翊尘轻笑：“你一会就知道了。”
后来林祈真知道了。
那人是校霸，生活糜烂的纨绔子弟。
**
林祈对沈砚的戒备心更甚。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沈砚却仿佛忘了那件事。
不仅没有任何伤害他，或者伤害别人的举动，而且每天保镖似地跟在他身边。
最重要的是，沈砚的触碰总是恰到好处，不会过分，却能安抚他心底因为皮肤饥渴症而产生的焦躁。
还给他找到了辅导老师，每天都有成山的功课要补。
只要沈砚不伤害他……就好。
林祈逐渐放下心来，开始尝试着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美好校园生活。
**
但林祈不知道的是，每次他跟着沈砚去图书馆的路上，所有的神情都会落入另一个人眼中。
林翊尘站在树下，一袭浅色风衣，正望着林祈的一举一动。
他看着林祈抱着书本，微微歪着头听沈砚说话，阳光下，那侧脸柔软又专注，与他记忆中那个在陆家门外委屈掉泪却依旧善良的瘦小身影缓缓重叠。
还是舍不得。
还是想把林祈抢回来。
林祈又不是陆景珩一人的所有物，已经给了他们叙旧的时间，他有理由重新和林祈建立联系，让林祈自己决定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
想是这么想。
想了快半个月了，他也没有行动，因为没有把握，不敢承担失败的结果。
更加不敢承担一旦成功，林祈属于他之后，又没了现在的朝气的后果。陆景珩出乎意料地把林祈养的很好。
所以他只是在默默观察着林祈。
看着林祈脸上那久违的，带着点懵懂的放松神情，林翊尘的五指缓缓收紧，想到了许多年前，第一次见到林祈的那个午后。
是在陆家。
他那天刚吃完药，脑袋昏沉，偏偏天气也阴沉，弄得他整个人都迷糊。
他晃晃悠悠跟在父母身后，一如既往地不着调——他那时候还是个纨绔子弟，一心沉溺于奢靡混乱的生活，当然今天这么“飘”，也和吃药有关。
精神类的药物似乎在吞噬他的灵魂。
正迷糊着，无意中瞥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衣服的瘦弱小孩，正被一个面容憔悴，神色激动的妇人推搡辱骂。
“你现在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你没有？那你告诉我，那么贵的睡衣你从哪来的！不是偷的难不成是别人送你的？！”
那小孩一开始只是低头默默承受，肩膀缩着。
后来被骂“果然他的儿子也是个烂东西”之后，小孩才猛地抬起头。
那一刻，林翊尘看清了小孩的脸。
那张白皙的小脸上，没有怨恨，没有愤怒，只有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委屈和难过。
眼圈通红，泪水滚落，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这样无声掉着眼泪。
女人又开始骂：“哭什么哭，觉得我说错了？！还敢怨我，你这是在丢我的脸！”
“我没有怨你……”小孩掉着眼泪说，“我只是在难过，为什么妈妈自己一个人把我养大，小时候我无时无刻都被妈妈抱在怀里，妈妈却一点都不相信我，只信我和那个人的血缘。”
“……”
“我是妈妈养大的，和那个人没有关系。我没有偷东西，因为是妈妈一个人养大的，知道偷东西是坏孩子。”
“……”
小孩用手背擦去眼泪：“衣服是少爷送我的，我明天就要陪少爷去上学了，给少爷做伴读，这些都是真的。”
女人愣在那里。
不远处的林翊尘微微眯眼。
“……”
没有怨气？
还顺便夸了一下那女人教导好？又说了女人的不容易？
看起来年纪很小，不想是有心机的。
“……”
林翊尘回过神时，早已和父母拉开不小的距离。
他忽然也不想跟上去了，虽然心里知道回到家不免又落到家人刺耳的议论中。
“这孩子彻底完了”“要不要再生一个”等言论，听着耳朵起茧，早已掀不起什么情绪波澜。
要说怨，他是怨过的。
因为是书香世家，所以他的父母很“装”，装的叫他恶心。
在外一家三口是要和睦美满的，在学校次次考试是要第一的，回家是三个人谁也不和谁交流，且成绩差就要在客厅轨一整晚的。
比起他精神上受的摧残，林翊尘觉得，这个小孩或许精神和肉||体上都遭受了摧残。
那么瘦小，却比他要坚强的多。
但最吸引他的不是坚强，而是——
他见过太多的虚伪和算计，却从未见过这样干净善良的灵魂。
可能是因为年纪小吧。
长大就不是这个样子了，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样的人。
**
这时候的林翊尘早就受够了家里那种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气氛，或者说是根本承受不住，导致心理出了问题，常年带着腕表的手腕之上，是数道自杀的疤痕。
……就连快死的时候，都不会被送去医院，因为怕林家儿子疯了的消息传到外面，父母只会叫私人医生给予他简单临时的救治。
林翊尘觉得自己命真硬。
无论怎么死都死不了。
甚至父母怕他跳楼，导致不好的名声传出去，还安排了人监视他。
那就不死了。
他开始用最极端的方式反抗。他抽烟，喝酒，打架，和一群纨绔不良学生混在一起，白天疯狂地玩，晚上回家吃药，在漆黑的房间默默发霉。
最疯那会，他给学校某出名的糜乱子弟了一张卡，“投资”对方和一群臭味相投的人开淫趴。
然后去那里坐着。
他不会做什么，因为也没有力气。
只是去闭眼感受混乱和疯狂，让自己觉得自己在反抗，在活着。
家里所有人，从父母到老人，看他的眼神从失望到痛心，最后变成了彻底的放弃。
“林家真是完了，出了个这样的孽障。”
父母彻底放弃了他，撤掉了监视的人，老师也对他视而不见。
第二次和林祈见面，便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
那天，他孤身一人走在学校走廊，所过之处，学生们纷纷投来目光，有惋惜，有畏惧，有鄙夷，他早已习惯，甚至享受被这些带着强烈情绪的视线注视的时刻，这让他觉得自己成功地与那个令他作呕的“正常”世界划清了界限。
当然，是有难过的。
只是当时的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就在这时，他再次看见了林祈。
那个小孩穿着校服，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也胖了一点，模样更加精致漂亮了。
小林祈抱着一摞书本，安静地跟在陆景珩身后。
怎么来这个学校了？林翊尘正想着，林祈带着好奇的目光扫过周围路过的同学，墙上的板报，最后落在了他的身上。
林翊尘清晰地看到了那双漂亮眼睛里闪烁的情绪——
纯粹的羡慕，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
仿佛他林翊尘不是一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纨绔，而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林翊尘愣住了，那种眼神，在他堕落之后，就再也没从任何人眼中看到过。
为什么？
他好奇死了，想把这个漂亮的学弟抓到身边问个明白。
**
于是在某天课间，他顺利在一个僻静的转交，堵住了独自一人的林祈。
他斜倚在墙边，摆出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想让这个看起来过分乖巧的学弟说实话。
他想知道，那眼神是不是一种更高级的嘲讽。
然而，他酝酿好的，带着棱角的话语还未出口，林祈现实微微一惊，随即看清是他后，脸上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林翊尘的话卡在喉咙。
那双漂亮的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林祈声音又软又乖地向他打招呼：“林学长，下午好。”
“……”
那一刻，林翊尘所有准备好的话，全部咽回肚子里。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林翊尘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最终只是点了点头，甚至连一句“下午好”都忘记回复，下意识侧身，给林祈让开了道路。
林祈又朝他露出很浅的笑容，十分漂亮可爱，那是林翊尘见过最纯洁干净的笑容。
鬼使神差地，他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正微微鞠躬打算离开的林祈闻言抬头，看着他认真回复，声音软得叫林翊尘心跳几乎停滞：
“学长，我叫林祈。”
第23章 Chapter23 即将成为全校团宠……
当时林祈纯粹的笑容林翊尘已经很久没看到了。
哪怕他养了对方快三年, 那种笑容出现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虽然林祈不如小时候那般开朗，敢说敢做，敢爱敢恨, 甚至身上有一些坏习惯, 吸烟，喝酒，但林翊尘只觉得心疼。
这些习惯定是在酒吧工作那段日子养成的。
林翊尘记得，在林祈开始做他的“伴读”时, 问过对方第一次见自己是什么感觉。
林祈抱着书本，看着他，犹豫着说：“很羡慕林少。”
他追问：“羡慕什么？”
林祈抬起眼：“羡慕林少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勇敢。”
勇敢吗。
“……”
林翊尘看着林祈消失在图书馆大门的背影，垂眸，心里再默念林祈对他说的话。
有勇气做自己想做的事。
羡慕，崇拜他的勇气。
这样静默很久, 再次抬头时, 已经是夕阳时分。
林翊尘动了动自己酸痛的腿，又看了一眼图书馆，才默不作声离开学校。
**
得知学校要按“阶级”分配不同颜色的“名牌”时——车里, 林祈正坐在陆景珩怀里和对方接吻。
他被亲得迷迷糊糊。
不知道为什么, 少爷最近亲他总是亲的很用力, 而且吻技也越发熟练，力气加技巧叠加在一起, 林祈实在招架不住。
林翊尘教他的那些他不敢用, 用了像是在故意挑衅，于是只能像娃娃一样默默承受。
不过……
林祈舒服地眯起眼睛。
真的好舒服。
舒服的有点过了。
少爷的气息把他全面包裹，让他喘不过来气, “窒息”到神经中枢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心脏砰砰砰地跳，身子也打着细颤。
他不敢动，只能抱着对方，实在忍不住了就哼哼几声。
直到陆景珩与他拉开距离，和他额头贴额头，问道：“学校的名牌想要什么颜色？”
林祈还懵着，迷迷糊糊说：“听少爷的……”
“听我的？”陆景珩掐着他的下巴，晃了晃他的脑袋，“醒一醒。”
林祈一片浆糊的大脑被晃归为，他缓慢眨了下眼睛，问：“什么名牌？”
陆景珩无奈笑了一声：“什么都不知道就说听我的。”
“……少爷不会害我的。”林祈小声说。
陆景珩眼里闪过一抹压抑着的情绪。
片刻
扭头掩唇咳了一声，才解释道：“和我们那时用的名牌一样。”
听到这句话，林祈的回忆被勾起。
——在小时候陪少爷上学的时候，学校用的是非统一颜色的名牌，不同阶级的颜色不同。
最高阶级是黑金。
最低是白色。
还有一种特殊的白金，是为依附于黑金的低阶专门设计的颜色——比如情侣，某些特殊伴侣，特别要好的朋友等。
当时他是少爷的伴读，也没有资产。但是从未有人敢动他，因为他和陆景珩的关系人尽皆知，就因为那个白金色名牌。
后来这个制度在林祈毕业的时候就取消了。
听闻也是在他入学的前一周才开启的制度。
如今他入学一个多月，这个制度竟然又回来了。
“想要哪种颜色？”陆景珩看着他，又问。
那眼神十分沉静，但林祈竟在其中看到一丝微不可查的认真。
“……”
林祈垂下眼睫。
他知道，按照少爷的势力，他想要黑金都能得到。
但是……
林祈指甲抠着手心，抬眼小心翼翼看着陆景珩：“还是少爷选吧。”
“为什么让我选？”
“我有点……纠结。”
陆景珩静静看着他。
相比于社会，学校是最适合用来给林祈打基础的地方。
陆景珩清楚小时候林祈敢反抗，从对方砸了父亲的脑袋就能看出，且想起那时候自己问林祈，为什么答应给林翊尘去做伴读，林祈表示很崇拜林翊尘的敢想敢做。
独立和勇气，是林祈从小到大的目标，所以陆景珩准备开始给林祈打造舞台。
为逼迫林祈直面选择，让林祈必须选择名牌颜色。
选黑金等不符合阶层的颜色，亦或者白金，意味着林祈安于现状，心甘情愿做一只被宠爱的金丝雀。
选白色，意味着要从新开始，有勇气面对自己身份所要承受的一切，一点点努力，站立脚跟，从而独立。
已经给了林祈一个月的时间来适应学校，并且在沈砚的帮助下找回学习的感觉，是时候让林祈自己选择以后的路了。
想不想治病独立，不是他陆景珩和沈叙说的算。
这件事，只有林祈有话语权。
**
承受着陆景珩天生具有压迫感的眼神，林祈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选黑金？他何德何能。那不仅是财富的象征，更是滔天权力的体现。
挂上那个名牌，意味着他将彻底被烙上“陆景珩所有物”的印记，心安理得地享受少爷的庇护，如同小时候那样，做一只被精心饲养，无需思考未来的金丝雀。
这很安全，很舒适，而且能立刻平息他皮肤下因不安而隐隐躁动的渴望。
但……这和之前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万一少爷某天离开，他又要被迫依附其他人。
一辈子都在依附不同的人生活。
不过选白色……那意味着他将褪去陆景珩赋予他的所有光环，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身份。
少爷都这么问他了，那他一旦选择，定会他会失去沈砚的庇护，可能会再次面对觊觎，议论，甚至更糟的情况。
他需要独自去面对一切，需要自己去忍受疾病带来的需求，并且需要依靠自己，孤身一人去争取立足之地。
这是他一直嘴上说着向往，内心却深深恐惧的一个选择。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掐着手心，留下深深的印子。
他张了张嘴，那句“白金”几乎要脱口而出。那是依附，是归属，也是最符合他当下处境的选择。
然而，就在话要出口的瞬间，陆景珩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他的视线落在那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上面正印着三个字——林翊尘。
已经很久没见到林少了……
林祈的思绪忽然飘远，想到这三年和林翊尘相处的点点滴滴，虽然林翊尘总亲他，他并不喜欢和林翊尘接吻，但除了这点，林少对他真的很好，而且……高中的时候，他一直把林翊尘当做自己的目标。
初次见林翊尘是在陆家，当所有名门子弟都规规矩矩站在父母身边，跟其他人寒暄时，只有林翊尘懒懒散散坐在沙发上睡觉。在林翊尘的同学被明里暗里内涵处处不如人时，同学还在赔笑，林翊尘却直接起身，二话不说把酒泼在了阴阳怪气的长辈脸上。
再次听闻林翊尘的名声是在同学们的议论里。
很多同学说林翊尘出自有名的书香世家，气质却一点和“书香”不沾边，纨绔的很。
这个独树一帜的形象彻底在林祈的心底立了起来。
他觉得这种人好厉害。
说做就敢做，于是在林翊尘父母以不知名原因邀请他去给对方做伴读时，他毅然决然地答应了。
至今，他还记得第一次到林家给林翊尘做伴读的场景。
这时他已经和林翊尘在学校打过几次照面，所以也不算陌生，他们在充斥着阳光的书房里面对面，彼此脸上都带着笑意。
林祈记得林翊尘那时问过他一个问题。
“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感觉？”林翊尘似乎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看着他的眼神很认真。
他如实回答：“羡慕林少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勇敢。”
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特别真心实意的。
勇敢是他从有意识开始，就一直追求的目标。
**
林祈思绪回归原位，他看着陆景珩拿起手机，接听电话，就在陆景珩刚准备开口说话的那瞬间，一股微弱的力量，忽然从心底最深处挣扎着冒了出来。
他抬起眼，这一次没有躲闪，真直迎上陆景珩深邃的目光。
陆景珩的话卡在喉头，似乎知道了他的决定，所以神情有些微妙。
林祈声音依旧带着颤，但他却清晰地说：“我想住宿。”
“……”
陆景珩神色微微一顿。
语气里带上了罕见的疑问：“怎么突然说这个？”
林祈又蔫了：“少爷，我能先不选吗，我想先住宿，就三天……能不能……能不能先让我试试住宿。”
他不敢看陆景珩的眼睛，语无伦次的解释：“我想试试，没有大家的帮助，我能不能……适应。”
他还是胆小，他怕自己承受不住突然来的巨大的压力。
但想尝试。
于是选择了第三条路，他需要试一试自己脱离少爷三天，到底能不能“活”下来。
尝试不靠沈砚，不靠少爷，不靠任何人，去自己独立生活，去验证自己是否真的能独立。
就在他等待着陆景珩的回答，心脏“砰砰砰”乱跳时，陆景珩的手机里，骤然传出极其微小，不是很清晰但却十分令林祈熟悉的声音：“林祈要住宿？”
是林翊尘。
话音刚落，秦焕的声音猛地插了进来：“卧槽，真的假的，陆景珩你舍得放人了？”
此时此刻，秦焕和林翊尘不约而同地想：如果林祈在宿舍，没有了陆景珩的控制，他们是不是可以见缝插针，把林祈抢回来。
“有事？”陆景珩淡声问，没回两人的话。
“就是问问林祈的身体状况，秦焕非要跟着听。”林翊尘回复。
电话那头传来秦焕的嚷嚷声。
林祈下意识蜷起了手指，这些曾经给予过他温暖的声音，顿时把他拉回了那三年的回忆，兴许也把少爷拉回了曾经他背叛对方的日子。
“他很好，不劳费心。”说完，陆景珩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在一边。
车厢内重新陷入寂静。
陆景珩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目光复杂地看了他好久，有意外，有不舍，有一丝被林翊尘秦焕两人打扰的不悦，最终只是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沉静。
林祈怕少爷这样子一句话不说地看着他，于是默默垂下睫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良久，就在林祈以为自己要被拒绝时，陆景珩才缓缓开口：“可以。”
林祈猛地抬头。
“你的人生，你自己做主，我不会干扰你的任何选择。”
陆景珩声音平稳，说完抬手，用指腹轻轻擦过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眼角，林祈敏感地缩了一下脖子。
“这三天，有哪天想找我，随时电话联系，如果不方便用手机，就找沈砚，知道吗。”陆景珩说。
“……”
“…………”
“……知道了。”林祈咬了下唇瓣，犹豫片刻，主动双臂环上少爷的脖子，把脸埋在对方颈窝，闷声说，“少爷你对我真好。”
“……嗯。”
“如果能一直不离开我就好了。”他小声道。
离开林祈吗？
陆景珩看着怀里的人，很久很久，缓缓闭上了眼睛。
“……”
等到你真的独立那天，或许离开的是你。
陆景珩静静想。
如果真的有那天，林祈真的找回了自我，可以独立生存……那应该是自己挽留对方，亦或者挽留失败，会等三年，五年，十年。
也有可能是一辈子，林祈才会重新回到他身边。
第24章 Chapter24 贩卖林祈用过的笔……
他们学校的宿舍都是单间, 林祈搬进去的那天，是个平平无奇的周五。
一周前，他从同学口中知道, 今天是沈砚的生日, 还给对方准备了生日礼物放在宿舍，准备搬完东西再送给沈砚。
一切都很正常平静——在排除落在他身上的怪异的视线的情况下。
此时此刻他正抱着被子，往自己的宿舍走。
本身就不是个张扬性格的人，还抱着巨大的被子, 按照正常来说，应该会是个无人在意的小透明。
但不知为何，过路同学总是把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还夹杂着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他被弄得有些不自在，快步走到寝室，把寝室门关上，躲在了屋子里。
怎么回事？林祈有些不理解。
等到下午上课时更甚。
林祈总觉得几乎全校人都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晚间下课时分, 同学们陆陆续续去教导处领名牌, 他就默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收拾书包，并没有去领名牌的意思。
那个曾经欺负过他的同桌，终于说出了这段时间里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怎么不去领名牌？”
林祈对这个同桌还有些阴影, 被提问时有些紧张, 于是犹豫着说：“我再等等……过一会就去。”
同桌点点头, 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勾了下嘴角, 才绕开他走出教室。
回寝室的路上, 更多人的视线往他身上落，这次并不是落在他的脸上，而是落在他的胸口这里本该放名牌的位置。
难道我在学校出名了吗？
林祈十分疑惑。
怎么感觉好像是个学生就认识他。
他被注视着有些不舒服, 想了想，还是给沈砚发了消息。
【林祈】：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那边秒回。
【沈砚】：怎么了？
直接问会不会让沈砚觉得他在胡说啊。
林祈犹豫着打字。
【林祈】：没什么。
【沈砚】：是不是感觉很多人都在看你？
沈砚知道？
【林祈】：嗯。
沈砚那边沉默了一会，发给他一串网址。
【沈砚】：这是我们学校的论坛，你可以点进去看看，看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林祈打开论坛，映入眼帘的是飘在首页的hot贴。
[这是一个置物贴]
大标题这样写着。
他翻了翻，发现除了这个hot贴，其他帖子的题目平平无奇，其实这个hot帖的题目也平平无奇，但毕竟是排名第一且热度最高的，于是他点了进去。
【校内论坛-置物交易区】
主题帖：[长期有效]求购一支笔，价格面议，可私聊。
楼主（匿名用户123）：
诚心求购一支黑色按动式中性笔，品牌不限，但必须是本周一下午在A栋四楼阶梯教室使用过的。笔身有轻微磨损痕迹更佳。价格不是问题，有意者请带图私聊，验证属实后立即交易。
1楼（匿名用户888）：？？？一支用过的笔？楼主这是什么新型行为艺术吗？
2楼（匿名用户456）：
同求。楼主优先，我排个队。要求补充：笔夹处最好有轻微磕痕，使用痕迹越多越好。
3楼（匿名用户666）：
周三下午A栋三楼？那不是……艺术鉴赏选修课吗？我记得那天人不多啊。
4楼（匿名用户789）：
高价收一张同期同地点使用的草稿纸。半张也行，有清晰书写压痕即可。私聊报价，绝对让你满意。
5楼（匿名用户123回复3楼）：
嗯，是那节课。笔迹颜色偏深，书写流畅，偶尔会有一两处因思考而停顿的墨点，很特别。
6楼（匿名用户111）：
等等，我越来越看不懂了。一支用过的笔，一张草稿纸？这玩意儿能值多少钱？楼上几位匿名用户出价能到多少？好奇。
7楼（匿名用户101）：
@6楼价值不在物品本身，在于上面的“痕迹”。对你来说是垃圾，对懂得欣赏的人而言，是无价之宝。
8楼（匿名用户456回复7楼）：
说得太好了。补充一点，如果笔杆上有咬痕，我可以价格翻十倍收。
9楼（匿名用户A）：
周三下午，A栋三楼，艺术鉴赏课……我好像知道你们在说谁了。是不是……那位最近转来的，长得特别……嗯，让人过目不忘的新同学？
10楼（匿名用户789回复9楼）：
嘘。心照不宣。不要说出那个名字。
11楼（匿名用户！！！）：
我靠！我好像明白了！你们是在收集……那位用过的东西？！这……这太夸张了吧？！一支笔能贵到哪里去？
12楼（匿名用户123）：
@11楼上周有人出价五位数，求购一个他只喝过一口，就被匆忙放在图书馆窗台上的矿泉水瓶。最后成交价据说在这个数上又翻了一番。瓶子是普通的瓶子，水是普通的水。但瓶口那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湿润的痕迹，才是值钱的地方。
13楼（匿名用户555）：
长期收购他触碰过的任何物品。他用过的纸，他坐过的坐垫，要求：能提供确切的时间，地点和情境证明。价格？你说个数，我都能满足。
14楼（匿名用户？！）：
疯了，都疯了。这跟跟踪狂收集明星垃圾有什么区别？
15楼（匿名用户777回复14楼）：
你不喜欢最好，我想买都要排队。
16楼（匿名用户456）：
赞同楼上。
17楼（匿名用户……）：
所以今天他抱着被子去宿舍……是不是意味着，会有更多“物品”可能流出了？
18楼（匿名用户999）：
@17楼思路打开，这就关注。
19楼（楼主匿名用户123）：
回归正题，笔，继续求购，高价。
帖子后面还有数百楼类似的求购信息，求购物品从文具扩展到座椅，卫生纸，用过的餐盘……把林祈看得脑子里满是疑惑。
所以这是在交易某个同学用过的东西？
好奇怪，用过的东西为什么这么抢手。
手机忽然震动。
是沈砚发来的消息。
【沈砚】：明白了吗？
林祈依旧没找到和自己有关的帖子，于是回复：
【林祈】：对不起……没明白，好像没找到和我有关的内容。
【林祈】：我再看看，谢谢你
他不好意思再麻烦沈砚，毕竟说过要自己独立试试，沈砚现在没有帮助他的义务。
于是。
他趴在床上，继续翻。
翻了一分钟。
半小时。
四十五分钟。
……
一个半小时。
——林祈脑袋磕在手机上，睡着了。
**
他是被难受醒的。
林祈很久没有自己一个人睡过觉了，不适应是一，身体上的难受是二，把他折磨得满身冷汗。
他从床上爬起来，靠在墙上，努力呼吸周围不知为何变得稀薄的空气，嘴唇被咬得发红，似要滴出鲜血。
再忍忍。
林祈对自己说。
可理智在生理的剧烈不适面前脆弱不堪。他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伸向藏在枕头下的烟盒。
接着熟练地抽出一支，叼在鲜红欲滴的唇间。打火机“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
火苗蹿起，映亮了他满是水雾的眼睛。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尼古丁带来一阵眩晕般的刺激，暂时压下了皮肤下那些令人崩溃的瘙痒和空虚。
然而，这短暂的慰藉只持续了几秒。他猛地想起什么，慌忙把烟从嘴边拿开，低头用力嗅了嗅自己的衣领和袖口。烟味……会有烟味吗？不能被任何人知道……要不要去洗衣服，一会还要去自习……
就在这时——
“叩、叩叩。”
清晰而规律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他吓得浑身一僵，指尖的烟差点掉在地上。心脏狂跳起来，第一个反应是少爷来了？不，不可能……
他手忙脚乱地把烟摁熄在窗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又觉得不保险，抓起烟蒂胡乱塞进床缝。然后迅速扑到门边，再次揪起自己的睡衣领口，鼻尖几乎埋进去，用力地闻——有味道吗？有没有？
敲门声又响了一次，这次带上了点懒洋洋的催促意味。
林祈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乱的心跳和呼吸，揉了揉脸，试图让表情看起来自然些，然后才缓缓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抱臂倚着墙，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弧度的沈砚。对方的视线从他微微泛红的眼眶，扫到湿漉漉的额发，最后落在他的唇瓣上。
“听说你要住宿舍，为了我哥以后的幸福，我也搬进来了。”说完自然地走进来，反手带上了门，“我住503，闲着无聊，过来打个招呼。”
随着沈砚的靠近，林祈脑海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靠近他，好想靠近沈砚
—忍着，不是说要独立吗？
他低下头，闭了闭眼睛，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方才吸了烟，不然现在估计已经扑到沈砚身上去了。
沈砚却早已将他这点细微的动作尽收眼底，眼底笑意深了些，缓缓伸出手，指尖并未直接触碰林祈的脸颊，而是若有似无地拂过他耳侧汗湿的发丝。
然后微微俯身，凑到他的颈侧。
林祈缩了缩脖子。
“抽烟了？”沈砚忽然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吃饭了吗”。
林祈身体一绷，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慌乱否认：“没有！”
沈砚轻笑出声。
“别装了，林同学。”沈砚故意逗弄道，“我知道你会。”
“……”
林祈茫然看着沈砚。
迷茫又漂亮可怜的眼睛，深深激起了沈砚心里“逗弄”的兴趣，于是眼里含笑道：“一周前，在食堂给你买的冒烟冰淇淋，你过肺了。”
林祈：“…………”
林祈呆滞片刻，窘迫地低下头：“可以不要说出去吗？”
沈砚点头：“当然可以，不过这么大的秘密，你不得给我点好处？”
林祈：“可以给的。”
沈砚：“什么都可以？”
林祈：“……嗯。”
“好吧，因为我已经没有保护你的义务，学校还重新兴起了等级分明的名牌制度，所以……”
“所以……”林祈说，“你也要欺负我吗？”
沈砚笑了：“当然不是，听说你给我哥做过伴读，所以想问你，有没有兴趣也给我做伴读，我学习成绩差的要命，急需一个陪伴学习的吉祥物。”
“……”
第25章 Chapter25 体会我哥初恋的感……
“……”
做伴读？
他其实对伴读这个工作没有什么兴趣。
但林祈知道, 按照学校的阶级制度来说，他根本没有拒绝沈砚的权利，不过……万一呢。
先学会拒绝。
先从拒绝开始。
林祈在心底给自己打气, 开口：“我——”
“不行。”沈砚直起身子, 靠在墙上，“我就要你给我做伴读。”
林祈立马：“……我知道了小少爷，明天就给你做伴读。”
沈砚笑了会，林祈全程像个小木头一样站在那里, 听沈砚笑。
半晌，沈砚才问：“怎么不去选名牌颜色？”
林祈不自在道：“想……过几天再去选，我还没准备好。”
“这有什么准不准备好的, 直接选最好的那个。”
“……不想选最好的。”
沈砚微微挑眉。
林祈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
沈砚没再继续问，而是说：“你之前给那些人做伴读，每天都做什么？”
林祈想了想。
对于少爷，他就是帮对方打水, 然后对方学习的时候, 坐在旁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对于沈叙，就是和对方谈心。
至于林翊尘和秦焕，他大部分时间是在两人的家里的书房, 纯做一个提供情绪价值的吉祥物。
要说做什么, 还真没做什么。
林祈斟酌片刻, 回复道：“提供情绪价值。”
沈砚看着他，唇角缓缓扬起：“那我也要。”
“……”
可是他只会呆兮兮坐在旁边, 不知道沈砚能不能接受。
于此, 林祈还是说：“小少爷你有什么喜欢的吗？”
“我哥喜欢的，我都喜欢。”沈砚说，“除了学习, 我还想亲身体会一下我哥初恋的过程。”
林祈：“……”
沈叙要是把他当做初恋，那他和他父亲就是好兄弟。
沈砚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以及享受被全校同学都疯狂羡慕的感觉。”
林祈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
沈砚一笑，揉了下他的脑袋，把林祈弄得一愣。
“陆哥还真是，从小就会享受。”说完，沈砚转身准备推门离开，“有事可以来寝室找我，这个月我不逃课。”
“小少爷等等。”林祈抓住了沈砚的衣角。
沈砚回头，瞥了眼他指尖泛着粉的手，那上面不知为何裹了一块创口贴。
沈砚问：“怎么了？”
林祈松开衣角，转身跑到床边蹲下身翻翻找找——沈砚这才注意到林祈把宿舍布置的有点可爱。
或许因为是陆景珩养大的，而陆景珩还有私心的缘故，导致林祈的穿衣风格都偏浅色，有种软糯的感觉。
卧室给人的也是这种感觉。
床单，坐垫，笔筒……到处都带着浅色毛绒绒的装扮，床上有一个半人高的浅灰色玩偶，由于没有五官，看起来有点奇怪。
最让沈砚觉得好笑的是，林祈在床边摆了半圈小夜灯，目测比十个要多。
为什么是半圈，因为床靠着墙，有两面容不下夜灯。
不然合理怀疑，林祈能用夜灯把床围起来。
这是在摆阵吗？
沈砚被逗笑，开口问：“你摆这么多夜灯做什么。”
林祈刚从床下拖出一个米白色收纳箱，闻言，非常有礼貌地回头，看着沈砚回应道：“有点怕黑，但开着房间里的灯又睡不着，这个夜灯很暗，我很喜欢。”
沈砚了然点头。
林祈继续与箱子奋战。
他打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各色柔软的毛线团，还有几幅用得很光滑的竹制棒针。
他低头在里面翻找了一会，拿出一个盒子，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沈砚。
这是他第一次送沈砚礼物。
对方会不会不喜欢？
会不会觉得简陋？等各种担忧在心底不停涌起。
“这个……送给你。”林祈的声音很轻，长睫垂下，“今天是小少爷你的生日。”
沈砚一愣，显然没料到这幅场景。
接着结果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围巾。
沈砚又瞥了眼他裹着创口贴的手，问：“你……织的？”
说完抬起头，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将那条围巾攥在手心。
“……嗯。”林祈点了点头，偷偷看了沈砚一眼就又垂下睫毛，“马上冬天了。”
沈砚没说话，只是看着手里这条显然是花费了大量时间的围巾，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明白沈叙为什么喜欢林祈，但又有些朦胧，无法用语言描述。
直白，笨拙，却真心实意，直击心灵的礼物。
是沈砚在沈家从未感受过的。
沈砚收到过无数更昂贵，更精致的礼物，珠宝，名表，房产，但都没有这一条围巾让其感触这么大。
或许是因为……
那些礼物固然昂贵，但对于送礼物的人来说，不过一句话而已。
而这条围巾，却花费了林祈大量的时间和心思。
“谢谢。”半晌，沈砚才开口，声音少了轻佻，比平时低了些。
沈砚把盒子重新盖上，动作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柔：“我很喜欢。”
说完，没有再多逗留，只是又揉了揉林祈的脑袋，这次力道轻得不可思议，便抱着那个盒子离开了。
**
回去的路上，沈砚一直在看着那个盒子，几乎是踏着轻飘飘的步子回到自己寝室的。
门一关，隔绝了外界，他立即把盒子放在书桌上打开，将围巾在膝头铺开，用指尖细细描摹。
越看，心里那股暖意就逐渐被——混合着得意的隐秘满足感替代。
他哥追了林祈那么久，收到过围巾吗？
他不过是和林祈相处了一个多月，就收到了对方的围巾。
这怎么弄不让他那位总是一副游刃有余模样的哥哥知道？
怎么能不然道貌岸然的林翊尘知道？
怎么能不让那个脾气差的要死的秦焕知道？？
怎么能不然死装的陆景珩知道？？？
他眼底闪过一丝恶作剧般的光亮，拿起手机，调了好几个角度，终于拍出几张“精美大片”。
接着精心挑选了最显围巾质感的两张照片，群发给了以上四个人。
【沈砚】：[图片][图片]
【沈砚】：没想到林祈还会织围巾
【沈砚】：不过笨了点，还把手戳破了。
发送完毕，他将手机扔在一边，想象着这四位看到信息时的表情。
震惊？意外？无能狂怒？羡慕？
啊，每一种都好爽。
**
另一边，林祈从箱子里翻出四条围巾，摊在床上，小声叹气。
如果仔细看，每条围巾上都贴着一个便利贴，上面写着日期。
他知道，自己的生活费全是少爷给的，那三年也是林少给予的，所以用这些钱给他们买生日礼物总觉得很奇怪。
于是在十二岁那年，学会了织围巾，但因为织得太难看，所以没好意思送出去。
少爷生日那天，他抱着围巾，看着陆家大厅堆着的那些豪华的生日礼物，越发窘迫，觉得还是不要送了。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站在那堆礼物前面的陆景珩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小乖。”
林祈停下脚步，把围巾抱得更紧。
准备在少爷问他为什么抱着围巾时，就说是自己买来过冬的。
陆景珩绕到了他的面前，弯腰，看着他问：“礼物呢？”
“……我……我忘记了。”他说。
陆景珩盯着他看了半晌，视线缓缓从他的脸上，落在了藏在他怀里的围巾的一角。
“这是什么？”
“……毛巾，擦脸的。”
陆景珩没忍住，笑了一声。
林祈把脑袋低得更往下，几乎要埋在胸口。
经济实力差距太大，而且手艺也糟糕，他的礼物实在拿不出手。
“可惜，”陆景珩直起身，“我只喜欢纯手工织的围巾。”
“……”
“这次就算了，下次给我织个围巾。”说完，转身离开。
林祈愣在原地，脑子里顿时冒出一百种想法。
当时的他年纪太小，特别傻，第二天早上就抱着那围巾送给了少爷，说是自己亲手织的。
一晚上怎么能织出来。
但陆景珩没有拆穿他，而是接过围巾，摸着那上面不是很柔软的触感，微微扬起嘴角。
“我很喜欢，以后就送这个吧。”
所以此后 ，林祈每年都会送陆景珩一条围巾。
当然，也包括其他少爷们。
大家好像都很喜欢他织的破破烂烂的围巾，虽然现在手艺已经加强，但依旧不如外面卖的那些。
林祈把这一切归咎于少爷们的独特爱好。
就像是米其林吃多了，偶尔也会尝尝路边五毛钱的辣条。
果然还是垃圾食品比较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