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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第18章

    虞谷秋当天晚上回去, 要入睡时状态很像网上流行的一张表情包。脑子问你睡了吗,睡了。脑子又说,下次也许我会来找你。虞谷秋猛地又从黑暗里睁开眼睛。

    她当下很高兴, 却拒绝了他的提议。

    汤骏年轻抿着唇问道:“你是觉得我行动不方便吗?”

    虞谷秋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此刻被他说出来不知怎么似乎变成了一种不对。

    她支吾着说:“你能有想来找我的意愿就足够了。”

    汤骏年之后没再反驳她, 两人就这么道别了。

    虞谷秋在床上辗转反侧, 思考自己是不是又走了一步错棋。可明明在试衣间里的汤骏年都那样说了,她不能矫枉过正,所以尊重他视障的缺陷, 考虑他行动不便让他别主动来找,这不对吗?

    她在不断回忆着汤骏年的话。

    他很难得剖开自己都不想面对的一部分,那些赤裸的感受, 像打字机一样,每个字落下去都有无比清晰的回响。

    虞谷秋想, 无论她怎么咀嚼他的话恐怕都无法感同身受。如果认为光凭想象就能理解对方,这是一种傲慢。

    她睁开眼睛,长久地凝视着漆黑的房间,倏忽浮上一个念头。

    想到就干地跳下床,从柜子里翻出一片很久没有用的蒸汽眼罩,在黑暗里撕开戴上,原本已经适应黑暗的视线顿时一片漆黑。

    虞谷秋摸索着站起身。

    这种感觉跟不开灯截然不同……她如果只是站在不开灯的房间里, 可以像一粒水珠毫无障碍地滚来滚去。可是一戴上眼罩,层次不同的黑暗被揉成一团, 世界粘稠起来, 她也像一粒挂在房间上的油渍,不能轻易地离开脚下。

    虞谷秋拍拍脸,给自己布置了一个任务, 蒙着眼睛做一顿宵夜。

    考虑到下厨的风险性比较大,她决定尽量不碰刀也不碰火,冰箱现成的素材倒是可以支撑着做一个三明治,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没迈出几步,虞谷秋就发现自己想象得实在是太简单了。

    即便是往常最熟悉的房间,她却完全忘了脚下有一个垃圾桶,走到此处被结实绊了一跤,摔了个四脚朝天。

    虞谷秋无语地躺在地板上,深夜的地板真凉,幸好今晚刚刚拖过地……她乱七八糟地想着,条件反射地想把眼罩取下来。

    手都伸到耳边了,心一紧,又缩回拳雄心壮志地拍拍腿站起来。

    接下来的路就走得很小心了,一路摸索着墙壁、柜子、落地衣架、电视、冰箱……等走到厨房时,虞谷秋猛地松口气。

    幸好这一路上没什么尖锐的东西,不然手掌就要遭殃了。

    一打开冰箱,里面的冷照灯透过眼罩射进光线,虞谷秋伤脑筋地想,要是这样效果就不好了,看来有必要换一个更紧密的眼贴。

    她短暂地闭上眼睛,凭着记忆在冰箱里寻找芝士片,生菜,黄瓜,还有美乃滋酱。面包的话记得是放在第二层……只是拿一下的功夫,原本半分钟都不要,硬是拉长成了七八分钟。

    虞谷秋把这些东西放上岛台,接着陷入茫然。

    生菜要切,黄瓜要切,面包最后也要切,即便是最简单的三明治也逃脱不了刀工。

    难道就要这么放弃吗?

    虞谷秋站在粘稠的黑暗中又挣扎了几分钟,决定还是先试试。

    指尖沿着冰凉的岛台面蜿蜒着拂过,终于摸到刀架,握住刀柄,慢慢抽出来……很好,到这一步都算顺利,内心已经提前涌现成就感,仿佛面前已经做好了一块用料丰富的三明治。

    ——刚这么想着,手指传来一阵后知后觉的刺痛。

    至此,虞谷秋不得不放弃坚持,一把拉下眼罩开开灯。陷入黑暗许久的眼睛受不了强光的刺激,在开灯的瞬间一阵头晕目眩。

    定定神看向手指,发觉自己刚才摸着的地方不是刀背,压着指腹拉出一条好长的血痕,红色再次让人头晕目眩。

    虞谷秋正要匆忙去柜子里翻创口贴,又犹豫地停下动作。

    她想起了汤骏年手上那大大小小的伤疤。

    他必然也曾经历过和她一样的意外,可他没有能摘下眼罩的选项,连具体的伤口大小都无法得知,还得继续在看不见的世界中为自己处理伤口。恐怕那些伤疤就是没有及时处理好导致的。

    虞谷秋咬咬牙,转头把灯一关,又把眼罩戴上了。

    索性伤到的不是用来探路的右手,行动起来还算方便。但心下着急,毕竟伤口还在流血,疼痛催促着她加快动作,脚下又猛地踢到了一个重物。

    “嘶——”

    虞谷秋痛叫出声,眼冒金星地蹲下身缩起身体。

    想起来了,那儿放了一箱昨天买的桶装矿泉水,还没来得及拆封。钝痛击穿棉拖,脚趾估计要肿起来了。

    手指疼脚趾也疼,双重夹击之下虞谷秋反而麻木,没觉得很痛,甚至还觉得挺好笑的,笑着笑着崩溃地埋下脑袋。

    虞谷秋一屁股坐下来,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在无谓地自讨苦吃,或许是吧。

    最后还是摘掉眼罩,她没办法在上面下面一起受伤的情况下处理伤口。

    不过就在第二天,虞谷秋又用贴着创口贴的手下单了几副眼贴,以及一根盲杖。

    东西送到之后,夜晚的家就成了她练习的战场。

    每一天她会提早很久起床,戴上眼贴,在完全看不见的状况下洗漱。回家后也戴上眼贴尝试洗碗,扫地,洗头洗澡,学习怎么用手机读屏……而这当中用手机居然是最困难的,只要打开辅助的读屏功能,手机就跟锁住了似的,完全不听使唤。

    她在第一步就卡住,光是教程就让人心头冒火。旁白的语速很慢,容易让人听着听着就走神,再者是一会儿让人从左往右一会儿让人从右往左,一会儿点一下一会儿点两下,一会儿两指一会儿三指……到后来,虞谷秋完全晕头转向。

    如果动作没到位,手机会就着一个指令不停重复重复重复,像中了病毒。院里的老人第一次上手智能机都比她灵活。

    这和虞谷秋印象中汤骏年用手机的时候大相径庭。

    她记得他操作得特别流畅,手机的语音是超倍速,几秒就播完了,而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呢。这导致她认为这是很便捷的东西,跟着来就没错。可其实并非如此,它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相当需要熟能生巧。

    于是不光在家里,上下班的路上她也会戴上耳机,闭上眼睛,打开旁白模式操作手机,花费了不少时间也终于能达到基本的操作。焦躁这时褪去不少,会有一个瞬间觉得挺神奇,手机不再像手机……倒有点像步步高点读机,哪里不会点哪里。

    好不容易到了休日,虞谷秋赖在床上,难得主动收到汤骏年的消息。

    他问她醒了吗,在不在家。

    虞谷秋精神一振,从床上坐起来,怕躺着发声很奇怪。

    “在,我刚醒呢。怎么啦?”

    “没什么事。只是提醒你今天会下雨,如果要出门记得带伞。”

    “如果要下雨我就不出去了,雨天的时候呆在家里最好,听外面暴雨倾盆非常舒服。”

    “同感。不过可惜我要出门了。”

    “哦!你要遛飞飞是不是?”

    “嗯。”

    “我上次有刷到过台风天柴犬还雷打不动要出去遛的新闻,飞飞也属于这种吗?不过它平常都要出门,还需要额外遛吗?”

    汤骏年笑了笑:“每天都要上班的话需不需要放假呢?”

    “那当然了!”

    “所以飞飞也需要,出门遛它对它来说是放松,还有固定的排泄之类的。”

    “原来是这样……”

    和汤骏年这么闲聊几句,困意又涌上来,在他出门之后她重新滑到枕头上,窗帘外天光昏暗,阴天,很适合再睡个回笼觉。

    虞谷秋打了个哈欠,再醒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她习惯性地贴上眼贴,步履小心地挪去卫生间刷牙洗脸。

    第一次戴眼贴时她把牙膏当成洗面奶,还疑惑怎么半天搓不出泡泡,到现在能安全洗完脸没有毁容,她觉得很感动。

    耗时许久完成了起床流程,正准备启动手机的辅助模式叫个外卖,语音喊了好几家店的名字,正思索着要叫哪一家,她又忽然想,为什么不尝试这样出一次门呢?

    在家里贴眼贴有一阵子了,算对黑暗有一点心得,或许可以到了出一趟门试试的时候——就去家附近的早餐店打包早餐吧!目前还没有在下雨,这么点路也不会突然就下起来。

    虞谷秋摸到沙发里散着的卫衣短裤穿上,拄起盲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家门。

    第一步踏出去的时候,会感觉自己真的不在地球上。

    因为脚下那股轻飘飘的感觉太庞大了,不知道踩向的是哪里,失去方向也就意味着失去地球上的磁场。她又想起二十六号技师的话,就好像独自在宇宙。原来真的是这样,人是不踏实的,心和脚都虚浮着。

    虞谷秋慢慢停下来,原地返回的念头盖过一切。

    每当她以为自己了解失去视力的恐怖时,新的认知就铺天盖地压过来,等同于在一米的浅池里扒拉了几个来回,随后自告奋勇闯进了暴雨天的大海,谁能不沉没呢。

    可再继续走出两步,除了恐惧之外的情绪也漫溢上身。

    当人还在大海里的时候,波浪会拥抱身体,而现在,她在被类似的东西拥抱着,更庞杂,来自于微风,脚步,车流……那些往常她就喜欢驻足在窗边静静倾听的声音,此刻更鲜明地穿过她的身体。

    听到这些熟悉的声音,虞谷秋反而消除了一点恐惧,她踏出一步,尝试地向前走去。

    来回八百米的路程,连远足都称不上,却实实在在是虞谷秋的人生中最汗流浃背的一次冒险,她可以说是出师不利,大概刚走到小区门口的位置,她连盲道在哪里都不知道,盲杖在地上敲半天也感觉不出来哪里有凹凸,最后没招了,蹲下来用手摸,毫无尊严地一点点丈量过去,终于找到了盲道。

    没高兴一分钟呢,盲杖又卡到了什么东西。

    她往外使劲扒两下,力的反作用推得她往后一倒,摔进一旁,背部撞上一堆自行车,稀里哗啦作响。

    动静很大,正在四周的路人都下意识往这里看过来,除了有一个人。

    因为他看不见。

    不过他听见了这剧烈的摔响,还听见了有人跑上前的动静,正挡在这段盲道前方。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听着前面这两人的对话。

    ——“你没事吧?”

    虞谷秋正努力撑起自己,一片浑噩里听到有人对自己搭腔。

    听声音是个很年轻的女生。

    虞谷秋忙不迭应声:“没事没事,谢谢。”

    “呀……你的膝盖磕破了!”

    “没关系的,我回家用创口贴贴一下就好了。”

    “那你现在回家吗?我带你过去吧!”

    “不用的,我要去买个早餐,不远。”

    女生嘿嘿笑说:“那我也带你去呀。你不用跟我客气,让我帮忙吧!”她非常自来熟地说,“我之前还申请做过帮助视障人群的志愿者呢,不过在现实中遇到还是第一次。”

    虞谷秋头皮一紧,赶紧澄清道:“对不起,其实我眼睛看得见。眼贴是我故意贴上去的。”

    “啊?”

    虞谷秋含糊地再次道歉:“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女生琢磨道,“你是不是那种大博主啊?我之前也有刷到那种体验一日盲人的视频。我觉得挺好的,能让大家更关心这方面!”

    虞谷秋尴尬地笑笑:“那倒也不是……”

    “这样啊,没关系。”女生很体谅地说,“你肯定有你的缘由。”

    “谢谢。”

    “不过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虞谷秋刚想回绝,转念想到刚才女生的话,犹豫道:“如果可以的话,有别的忙想要拜托你……”

    女生的语气又欢快起来:“没问题!你说!”

    “你刚才说的志愿活动,具体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你也想参加吗?”

    “我想多了解一下。”虞谷秋想了想,坦诚地说,“因为我有个朋友是真的看不见。”

    女生恍然地一拍手:“我知道了!所以你是为了你朋友才把自己的眼睛蒙起来吗?”

    反正是不认识的人,虞谷秋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哈哈笑着承认:“是不是很笨办法?但我觉得只有这样做才能真的稍微体会到他的感受。”

    “是挺笨的……你这样很容易让自己受伤的,要小心啊!”

    “我在家里练习一阵子了,本来以为在家门口走走没什么事的……看来还是太自以为是了。”虞谷秋扯回话题,“那个,刚刚你说的那个活动……?”

    “哦哦,那个啊,不算活动啦。是个叫义眼的app。”女生介绍说,“那上面有视障者和志愿者。如果你申请成为志愿者之后就有可能会接到视障者的视频通话,他们会来求助你帮忙确认一些问题。不过我现在不太建议你用啦。”

    “为什么?”

    “这个app监管不行,上面的视障者并不一定是真的,还有可能是假装成视障者的猥琐男。”

    女生啧了一声,想起了并不愉快的记忆。

    “我最后一次接到电话就是有个男的,视频打过来却对着我脱裤子,我真的快吐了,然后立刻就卸了。所以我现在不建议你下载,谁都不知道打过来的是人是鬼!”

    虞谷秋闻言也是一阵恶寒。

    沉默一会儿,她还是问:“不过,你之前接到的电话都是真的有困难的人打过来的吧?”

    “是的……”女生惆怅道,“有次是个年纪很小的女孩打给我,她刚来月经不久,问我她手上的是日用还是夜用,包装上没有盲文,她分辨不出来,怕撕开来浪费。我告诉她,她一直说谢谢你姐姐。”

    “真好,那这个app还是有价值的。”

    “话是这样说……反正我是不会再下了,不希望好心变成阴影。我觉得存在潜在风险的帮助还是三思吧。就像你今天这样,为了更理解朋友却让自己受伤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虞谷秋一时找不准该怎么回答,就听见身后不远横插进一个熟悉的男声。

    “你说的很有道理。”

    虞谷秋猛地转向声音来源,女生也疑惑地看向说话的男人。

    “你是……?”

    “我应该就是她的那位朋友。”男人答。

    一句话,揭露他听到了来龙去脉。

    虞谷秋手忙脚乱地撕下眼贴,刺痛的日光中,汤骏年正站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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