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元世纪924年1月5日。第一联邦下达特令, 让破风特战队执行今年禁区剿灭任务。
禁地是怪物出现的集中地带,每年的一月份帝国都会派出特种部队前来剿灭怪物,把新生的怪物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样一来,春季就会减少伤亡和部队损耗。
但是,这份特令与鸿门宴无异。
自欢岁节之后, 第三联邦与第一联邦边境冲突加剧, 山雨欲来, 战争已在暗中打响。破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众人坐在集成车上,未都原抓住一切空余时间赶稿, 卡夫卡在一旁看他画画,不停地问这问那:“未都原, 最后的结局到底是什么?”
“全部都谢幕了。”
未都原耐心地解释:“死不说死, 叫作谢幕。比如未都原谢幕了,卡夫卡谢幕了,帝国之心谢幕了。”
“不要谢幕啊!”卡夫卡哀嚎。
“反对无效。”
一直由着他们胡闹的谢无奕命令众人做好战前准备,幽蓝森林就在他们面前,盘曲挫折的树木在两年时间内疯长, 几乎能刺破那轮蓝月。
再次回到这里, 陆钦游有种恍若隔世之感。毕竟, 她是在这里真正意义上体会到生离死别。
谢无奕察觉到她的情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向前走去。
“听好, Lv.2以下均用捕杀器猎杀,Lv.3-4个人解决, 如遇Lv.5以上立刻呼叫队员,就近原则合作二二三成组。”
众人:“明白。”
“禁地不同于城区,这里的地形对怪物更有利。遇到低等级也不能掉以轻心,参考「怪诞」这类伪装型怪物。还有,第一联邦的人很可能潜伏在此,留意周围。”
谢无奕默认他跟陆钦游组队,“阿丽莎A队负责ABC三区,卡斯特B队负责D区,我跟陆钦游是C队,负责高塔附近的E区。”
“高塔”指禁地内圈围起几十米高的内墙,据说是曾经Lv.9怪物出现的地方,死后的尸体仍然散发大量高危辐射,方圆十里围上围墙,禁止任何人入内。所以越靠近高塔就越危险,即便是禁地围猎也不允许参赛方进入高塔附近。
他们戴上标记器,在清除过的地区打上标记,每过2h汇报一次进度,区域提前清完后发射信号弹,24内小队必须统一行动。
谢无奕身后袭来一只虫兽,而他并未回头。静刀一闪,陆钦游一瞬砍掉最后的眼睛,拿到了虫兽的晶片。
“做得不错。”他笑道。
她是他的眼睛,他自然放心把后背教给她。
谢无奕靠着树干闭目养神,“休息三分钟,之后再深入E区清扫下一批怪物。”
“哥哥,你易感期还没有解决吗?”她故意加重“解决”二字,回应他那晚的话。果不其然,她看到他的耳根顿时红了。
他没有睁开眼睛,而是换只腿支撑身体,靴底踩过枯枝,发出阵阵脆响。他歪头笑笑:“有你在,还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吗?”
可恶,他什么时候这么会了?
陆钦游与他并肩向前冲,她发觉自己的腿长长不少,居然能跟上他的步伐。
越往深处走去,那些扭曲的树枝就像把他们包围一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一道黑影自他们身后袭来,很快归于寂静。
“退到我身后。”谢无奕挡在她身前,警惕地盯着前方。
陆钦游摁住静刀,等待着怪物现身。
“救救我……”
是人的声音。
虫兽,或者说是一个未完全异化的人正趴在地面,腹部及下半身已经变成臭虫的尾部,但上半身仍然保持身为人类的形态。
“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巨大的骨龙将他们包围其中,高墙之上浮现二十个人影,炮弹如雨袭来,两人重重攻击,躲在掩体之后。
谢无奕认出对方是DN99死神部队。“所有人注意隐蔽!E区遭到第一联邦埋伏!”
那人的下半身太过沉重,仅凭他们没法快速转移。阿丽莎他们正在赶往支援,指挥部已经派人接应。男人不停地在哭喊“别杀我”,就因为他这一句话,骨龙再次锁定他们的方位。
谢无奕为保护男人手臂受伤,陆钦游也受了轻伤,再这样下去他们很难成功带出幸存者。他冲男人低声吼道:“听好,想活下去就不要出声!”
进攻倏然停止,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死神部队前,用阿斯加德语道:“米迦勒,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遇见。拜你所赐,我失去了我的儿子。”陆钦游反应过来,那是尼禄的父亲塞拉尔·里斯曼。
“他违反联邦法在先,再者也是被达米安害死,与我何干?”谢无奕猛然冲去,子弹在骨龙凿出几个深坑。
人数劣势,加上要保护幸存者,谢无奕无法全身心投入战斗,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贯穿伤。陆钦游想要帮忙,被他喝住。
“带着幸存者离开,我断后!”
可她不能再一次丢下他。陆钦游自死神部队后方突袭,直取塞拉尔首级!
但塞拉尔的异能使用更加炉火纯青,骨龙以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缠住她的四肢!“终于把你引出来了。”他的掌中浮现出一个微型容器,容器的尖头与针类似,猛地扎进她的皮肤!
“小尾巴!”谢无奕冲出死神部队的包围圈,救回陆钦游。她受到微型容器的影响,内圈的未知能量波动让她头痛欲裂。
“再撑一撑,支援马上就到!”他在塞拉尔再次发动攻击之前带着陆钦游和幸存者离开。
她的眼前愈发模糊,身体不听使唤,那股难以控制的力量再度翻涌,蛊惑她杀灭一切有生力量,也包括背着她撤离的谢无奕。
“队长……”
塞拉尔并不急于追上他们,目的已经达到。在禁地之内杀死他们是计划之外的事,但他并不介意这么做。
“老谢!”阿丽莎拉开后舱门,让谢无奕带两人上来。支援部队及时赶来,机甲部队冲塞拉尔发射等离子炮,被骨龙挡回。等硝烟散去,塞拉尔也不见踪影。
“队长,兔子,你们没事吧?”卡夫卡看到人不人虫不虫的男人吓了一跳,“我去!你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男人慌张道:“有天夜里我十分头痛,醒来发现在陌生的地方,有个奇怪的医生要用我的血!我故意装死,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出来,中途昏倒在地,醒来就发现自己在陌生的森林里!”
众人相视一眼,眉头紧锁。
“那个地方跟迷宫似的,根本就绕不出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那去的,就跟做梦一样!唉,想当年我也辉煌过……”男人一激动,尾部就往外喷臭气,熏得众人十分难受。
“先生,”谢无奕叫住陷入回忆的男人,“请你保持冷静。”
“你们一定能救我的,对吧?”男人更加激动地握住谢无奕的双手,手上的尸液糊了他满手,谢无奕的嘴角微微抽搐,把手费劲地抽出来。
陆钦游冷冷地盯着男人,表情算不上友好。
男人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老居民楼突然激动起来,“我家到了!送我到这就行!”
谢无奕:“抱歉,以你目前的状态还不能回去。”这是第一例未完全异化的人类,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再者,贸然放回他只会引起公众恐慌。
男人迟疑:“……不能回去?”
陆钦游注意到男人的手掌正在变黑,手指也不断萎缩,最后变成了臭虫的脚!
男人惊恐地挥舞手臂,另一只手也成了臭虫的脚!“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要变成虫子!你们快救救我!救救我啊!!!”他说这话的功夫,连他的胸膛也成了臭虫的一部分,黑色逐渐蔓延至他的脖子,那双眼睛无助地瞪着他们,最后被吞没。
——Lv.6「决定性瞬间」已异化成功。
虫兽的触角刺破集成车顶,膨大的身体很快挤满车内的空间,他们迅速跳车。迷雾四起,安全网并没有识别虫兽,因为虫兽的头颅仍是男人的头。
“求求不要杀我!我会跟你们回去!我不伤人!”男人扭动庞大的身躯,骨骼体却不受控制地向他们杀去。
此处是居民区,为了公众安全必须杀掉他。谢无奕将枪口对准他的头,而男人却不敢相信地看着前方。
一个抱着玩偶的小女孩正呆呆地望着男人。“……爸爸?”
“爸爸在……拍电影呢,你看,这些哥哥姐姐都是我请来的演员。”
小女孩尖叫着向后退去,“怪物!呜呜呜——怪物!!!”
谢无奕挡在女孩身前,陆钦游静刀一挥,蓝源子弹的弹道同她一起冲去。红色的血液喷如泉涌,就像电影节上铺的红地毯,地毯之上站着获奖导演,不过现在是一只半人半虫的怪物。
她闪回他身边,“队长,我没有发现晶片。”
谢无奕长吐一口浊气:“看来斩杀的必要条件跟平常的怪物不同。”
“老谢!后勤部队正在遣散无关人员,可还是有人不相信怪物来了!”
“通知安保局的人,让他们立刻拉响警报!”
压制一个狂化的高等级虫兽并不是件易事,未都原把它封在异空间内,它也仍然能破开空间的禁锢再次发动攻击,众人不得已闪出一段距离。冲击波具有剧毒,饶是能够分解毒素的卡夫卡也不免感到剧痛。
“谢长官!就技术部门分析,他变回人的可能性在0.01%,一切以公众安全为首要目的!”指挥道。
谢无奕陷入两难境地,男人多活一秒,周围的居民就有多一分的可能丧生。
“只要可能性还有0.01%,那就不能轻易放弃!”谢无奕命所有人尽自己所能压住笼子,冲击波让他们苦不堪言,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丝毫没有退缩。
男人抬起脸,绝望道:“我是不是变不回人了?”
“振作!我们没有放弃你,你也不要放弃自己!”
男人摇摇头,布满血丝的眼球涌出眼泪。“够了,我不想再伤害任何人,我更不想变成怪物活下去,你们杀了我吧。”看着谢无奕愣住的表情,他含着泪重复,“谢谢你们保护我的女儿,我没有遗憾了。谢谢,请让我去死吧。”
谢无奕紧咬下唇,几滴血珠从齿尖溢出,让他尝到了腥甜的血味。他知道自己面对的不是一只虫兽,而是活生生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对不起。”他说。
男人故作开朗:“等下辈子有机会,请你们当我的主演吧。”
在他扣动扳机之前,陆钦游率先摁住他的手。她没有犹豫,也没有像斩杀虫兽时那样凶狠,而是尽可能干脆地砍断男人的脖子,让他得以解脱。
——她说过不会让他再面对这种痛苦。
在人生落幕之时,男人致敬《楚门的世界》,以灵魂状态向自己的女儿优雅欠身:“如果不能再遇见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有时候,人的一生就是由很多瞬间决定的,就像不断抽帧的电影,最后只剩几张鲜为人知的照片,传达那片刻之间所感受到的情感。
这便是「决定性瞬间」。
随着男人灵魂的消逝,他的尸体竟变成了男人的模样!他们明明是在男人异化之后才杀的,为什么死后呈现的是人类的样子?!
不明所以的群众纷纷向这里凑近,有几人试图越过警戒线,被警卫队高声呵止。一个女人趁乱撕开重重包围,在看到男人的脸时不禁号啕大哭。她在极度悲愤之际把怒火转向陆钦游,在她眼里,陆钦游就是手里沾着丈夫的血的恶魔。
“你为什么要杀他?!他不是怪物,他是我的丈夫!”女人把同样无助的小女孩抱在怀里,指着陆钦游破口大骂。
陆钦游想要安慰这个女人,却被对方狠狠推开。
“你这个杀人犯!!!”女人擦去眼泪,“是你杀了他!”小女孩呜呜地哭着,抽泣着喊:“是你杀了爸爸!”
“你误会了,你的先生他……”
女人愤怒地抬起手掌,朝着她的脸便狠狠扇去!陆钦游没有躲,她自愿受着,然而这巴掌却没有落到她脸上。
第72章
谢无奕擦去嘴角的淤血, 面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女士,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但事实并非如此。你的丈夫此前已经异化为虫兽,若不是她,你的女儿、家人、邻居都会有生命危险, 包括你也是。”
女人的喉咙不断抽搐, 摇着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随后赶来的医疗队和疏导师接走该母女。
谢无奕冷静道:“尸体由105部队单独处理。”105部队是李奇组建的小型后勤部队, 秉持绝对机密原则,只有交给他们他才放心。
不明所以的群众把女人的话信以为真,冲他们不满地叫嚷, 然事实也如此,尸体是人类的面目而他们手中沾着“同胞”的血, 任谁都难免怀疑。
谢无奕自知被拉塞尔将了一军, 拳头咔咔作响。
卡夫卡叹了口气:“要不说比怪物更可怕的怪物是乌合之众呢,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队长,现在怎么办?”卡斯特眉头紧皱。
“撤退。”他冷冷道。
后勤部队清理现场,众人陆陆续续离开,只有陆钦游还怔愣原地, 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
“小尾巴?”他察觉她的状态不对, “你怎么了?!看着我!看着我……”他捧起她的脸, 陆钦游眼神空洞,流下血泪, 处于一种极大的愤怒之中。
“杀了她,杀了她……”她机械地说着,双手狠狠钳住他的手臂!
空气中飘浮着狂暴的信息素, 让他骨子里发颤。他尽可能稳住陆钦游的状态,可还是被重重抵在墙壁。
陆钦游向他逼去,双眼之中不再充斥着愤怒,而是无法脱离控制的绝望。那些黑影正在不断地撕扯她的灵魂,从骨头到血肉,她的整个身体仿佛被人撕成两半,从渗血躯壳中爬出的,是一个崭新的、不受控制的自己。
狂暴的能量将她彻底吞噬,眼前一片黑暗,黑影窸窸窣窣的私语让她愈发恐惧。
“哥哥,救救我……”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一道黑影、双眼空洞的黑影飞速向她逼近——
“小尾巴!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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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区医院,特殊分化观察室。
谢无奕站在观察室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分化室外的电子屏幕,浑身气压低得根本无人敢靠近。
军官躬身行礼,说道:“谢长官,第三州遭受虫潮突袭,死伤惨重,自卫军开始有目的性地攻打联邦部队,前几日挟持了一位少尉。前日派遣到第一联邦的外交官被扣押在帝国监狱,三州执政官对此非常不满。”
谢无奕并未回答,只是一个抬手的动作便让军官更加紧张。
“告知将军,明日我要召开战前宣讲,让新闻部提前准备。”
“是。”军官毕恭毕敬道。
周围重归寂静,观察室内的陆钦游眉头紧锁,浑身裹着束缚带,这是避免高危性Alpha在分化期失控而采取的必要手段。
塞拉尔给陆钦游注射了分化诱导剂,并带走了她的血,他不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阴谋,这些日子以来时时刻刻悬着一颗心,生怕第一联邦会对她下手。
他用手掌隔空描摹着她的面庞,透过厚厚的隔离玻璃,感受到那股逃逸的信息素。冷静,狂暴,令人战栗的气息裹挟着他,让他几乎难以站稳。
他攥紧拳头,竭力忍住灵魂深处的颤抖。
两个月了,她还是没有醒来。
“上将先生,这是陆长官今日的信息素分化报告。各项数据目前看来没有异常。”研究员小跑赶来,将报告双手递给谢无奕,“陆长官的情况比较特殊,分化前期过长导致信息素积压,现在还无法确定等级。”
他仔细地检查每一栏数据,确认无误后松了口气。
研究员感觉脊背发凉,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谢长官,为了陆长官的安全着想,我们建议再观察一段时间。”
谢无奕点点头:“一切以她的安全为主,一旦出现任何数据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是。”研究员垂头,直到谢无奕离开才直起身体。忽然,他感受到一道令人生畏的目光。那道目光牢牢地锁住他的后身,仿佛下一秒就会把他撕成碎片。
是死神吗?他回过头去,对上一双阴鸷的眼睛。
不,只是一个分化期的Alpha而已。
陆钦游醒了。
准确地说,她在谢无奕踏进这里的第一秒就醒了,她一直等待他主动向她靠近,却从未等到这个机会。
两个月没见到他,内心的那股燥热不减反增,眼下到了快把她吞噬的地步。她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身体的变化,蓬勃的力量,充盈汹涌的信息素,尤其是……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谢无奕的背影,可他步履未停,最终还是离开了。
“还不打算见我?非要我要求着见你吗,谢长官?”她勾起唇角,表情十分戏谑,好像在调侃家里那只总是在发情的小猫。
她深吸一口气,闻到了千里之外战栗的玫瑰花香。
果然,他的发热期又到了。
真是的,要想见他还要花些手段。
“警报!警报!察觉到信息素异常波动!危险等级超s级!”
象征最高危险等级的红灯不断亮起,警报狂响,检测信息素的仪表轰一声彻底毁坏,就算是S级Alpha的信息素紊乱也不会让仪器失控,她到底强到什么地步?!
室内的Alpha难道陷入了狂暴状态?众人瞬间陷入恐慌之中,纷纷端起光枪自卫。黑漆漆的枪口齐齐对准手无寸铁的女Alpha,而对方竟丝毫不惧,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她轻松地解开束缚带,缓步走至监控前,仰起头淡淡道:“我要见上将。”
研究员不免大为震惊。明明能如此轻易地挣脱束缚,还特意装那么久柔弱?!“陆、陆长官,上将先生他已经离开……”
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她继续释放自己的信息素,重复道:“我要见他。”
警报声更加尖锐,警醒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何等强大的Alpha。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拨通谢无奕的电话,在她彻底摧毁观察室之前说道:“谢长官,对,她要见您。”
还没走出医院的谢无奕再次折返回来,这次步伐迅疾很多,回到观察室时气息多有不稳。“小尾巴?”他焦急地走到玻璃窗前,“你醒了?……不舒服吗?”
而陆钦游哪里还有刚刚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蜷缩在墙角,仿佛受尽了委屈,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哥哥,带我回家吧。”
谢无奕什么也顾不得,立刻让人解开禁制,冲进室内,把陆钦游抱在怀里。
“哥哥……”
“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回家。”
她环住谢无奕的脖颈,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在他抱着自己离开观察室的前一刻,她露出一抹稍纵即逝、得逞的笑容。
上一秒还需要在观察室里观察的Alpha,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上将带走了。众人也不知该说什么,此时,检测仪器响起规律的警报声——分化等级的结果终于出来了。
所有人围在屏幕前,吃惊地望着屏幕上陌生的字母。几百年来,人类第一次亲眼目睹这个等级的Alpha。
“这、这是……”研究员一时难以相信,急忙向总部上报。而与此同时,象征人类最高科技的文明之塔也气氛凝重,凯拉看着那个等级,几近扭曲的面容露出几分惧惮。
——那是史无前例的x级Alpha!
谢无奕背着陆钦游,一路上都没敢停下,生怕她再出什么状况。一进门,他将她放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小尾巴?你还难不难受?”
陆钦游撩起眼皮,竟是一副从容自若的模样。她反握住他的手,有意无意地把他往墙面逼去。
“你居然……你知不知道这是特殊时期?如果我的信息素影响到你怎么办?”谢无奕后知后觉自己又被她骗了,想要教训她几句,又狠不下心来,只能尽可能软下语调。
可谁知到了她的耳朵里,这就是娇嗔。
他的唇被她不由分说地吻住,仅剩的一点空气也被面前的人贪婪地攫取,快要晕厥。他被逼至墙角,身体深处的渴求让他不自觉往她怀里靠去,Alpha的信息素让他根本无力反抗,只想把自己最脆弱的部分献祭给她。
而她全程睁着眼睛,恶劣地望着他溢出泪水的眼睛,变本加厉地啃噬着他的口腔。
一吻便罢,她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反倒紧紧环住他的腰,把他牢牢钳制于自己的包围圈中,侵略性和占有欲在她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善于伪装的凶兽亮出了锋利的獠牙。
“那一天,我闻见了你的信息素。你是Omega对不对?”
发热期的Omega根本无法抵抗,双腿不停战栗,气息也乱得惊人,要不是她托住他的腰,他早就栽倒在地。
她居然知道了。事情败露,他也没什么好嘴硬的。可谢长官毕竟是谢长官,即便腿软也高昂起头,反问:“是又怎样?”
“是又怎样?”她默默学着他的语调,恶趣味地捏了捏他的后腰,他险些脱力,不得已双手揽住她的肩膀,防止自己掉下去。
“是又怎样?是要哭着说吗?”她俯身耳语,舌尖挑逗般含住他的耳垂。除了脖颈,这里就是Omega最敏感的部位。
“不要……”他偏过头,试图抵御她的攻势,而在年轻的Alpha眼里这就是挑衅。
“躲什么?”她钳住他的下巴,逼迫他对上她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欣赏他失魂的表情。很早之前她就想这么做了,在他被别人分去注意力的时候,她只想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只看向自己。
“从今往后只能看着我,谢长官。”
从她的身上,谢无奕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Alpha,冷静的,顽劣的,足以摧毁他的一切的Alpha。
“告诉我,我是谁?”她的鼻尖蹭过他的颈侧,将温热的鼻息尽数打在他的皮肤上。
不容置喙的语调,不容反抗的威压,无处不在的信息素。所有的所有都在逼迫他认清现实。
谢无奕抖着唇,轻不可察地颤声道:“陆钦游。”
“我是谁?”她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钳住他的双腕抵在墙上,滚烫的呼吸打在他高昂的脖颈,让他的防线彻底崩溃。
他不禁颤着声音求饶:“我的Alpha。”
她满意地啄了啄他的唇角,将狂烈得难以压抑的信息素悉数灌入他的腺体,标记之后,她听到他轻喊着她的名字,而不自觉释放更多。
漫长得好像度过一个世纪,谢无奕无力地挂在她怀里,双目失焦,喉间还残存着细微的呜咽声,让她万分心痒。
她抹去他的眼泪,在腺体的标记处落下一吻。
“生日快乐,我的谢长官。”
5月6日,被关在观察室的时候,她就这么一天天地数着日子。他说把这一天当作他的生日,她自然不会忘。
陆钦游将他打横抱起,轻车熟路地走向他的卧室。
接下来,她要慢慢享用她的猎物。
第73章
谢无奕的身体陷入柔软的床笫之间, 颈间残存着她的信息素,尚未完全消化,又贪恋地用手抚过她舔舐过的部位, 去嗅她的信息素。
陆钦游勾唇道:“哥哥,你知道猫咪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是舔过被人摸过的地方吗?”
“那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兔子兴奋的时候会竖起耳朵?”他黏糊糊地笑了一声, 伸出布满咬痕的手, 往她的耳垂一捏, “你瞧, 竖起来了。”
她舔过唇,手指丈量着长度,Omega的生殖腔很脆弱, 第一次不能乱来,否则会伤到他。
他看着自己大开大合的姿势不禁失笑, 故意拉长语调挑逗她:“我们家小尾巴似乎在想些不得了的事情啊。”
他歪过头, 脚踝放松地搭在她的肩上,小幅度地晃了晃。
太大胆了,她欺身压去,舌尖勾住他的耳垂,跟嚼棉花糖似的轻轻咀嚼起来。“你同意吗?”
他闻声一笑, 故意凑近她的耳畔:“如果我说不, 你也不会停下来吧?”
她舔过牙齿, 喉咙发紧,脸颊也烧得不行, 一副忍耐不得的样子却故作从容地说开场白:“请谢长官多多关照。”
他觉得小孩真是可爱,正餐之前还要来点“餐前仪式”。他扬起眉头,轻佻地舔过她的下唇, “温柔一点。”
然而小孩并不温柔。
肚子里满是黑水的小孩平日里装得乖巧,到了现在就原形毕露,野蛮不说,更是恶劣得很。哥哥不说停她不停,说不要也只当是调情。
他用手挡住眼睛,灵魂如海浪般因她泛起涟漪,他的发丝随动作一浮一沉,总在不断勾引她的眼睛。
陆钦游双眼一眯,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早已狂乱发作。
谢无奕倒吸一口凉气,耐心地教她温柔些,可惜一肚子坏水的小孩全是心眼,前一秒还可怜巴巴地说知道了,下一秒就报复般开始用蛮力。
“不要……小尾巴……”谢无奕很快在这种猛烈下濒临崩溃,浑身染上一层薄粉。
陆钦游双手撑在他身侧,紧盯住他涣散的瞳孔,逼问道:“你一开始照顾我,是因为我是安安的朋友,还是真的在乎我?”
谢无奕几乎找不到重心,只能一手扶住她的肩膀掌握平衡。发狂的兔子不同往日,单凭温言细语是哄不成的,一定要更热切的答案才行。他反倒得意地扬起头,断断续续道:“不在乎你,我能甘愿僾你的撡?”
她笑了,托住他的后颈,给予他一个近乎窒息的吻。
这个答案她很喜欢。
谢无奕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劫后余生般大口喘息,报复性地揉乱了她的发顶,笑嗔一声:“臭小孩。”
她往他手背上轻啃一口,为自己辩驳:“香小孩。”
他笑了,眼眶殷红,眸中几许薄雾。“好努力的兔子。”
明明软着身子任人摆布,还要嘴上占一成。
她的谢长官也真是的。
这就怪不得她了。
谢无奕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居然被她单手抱在怀里。他无法支撑身体,只能将全身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如此一来,他的处境更加危险。
他还来不及制止什么,理智猛然炸开,喉间滑出一声轻叹。
陆钦游扬起眉头,故意蹭过他羞红的双颊。“哇哦,音域蛮高哦,哥哥。”
谢无奕仰起头,四肢瘫软地委在床榻上,一副任人宰割的乖顺样子,什么话都不肯说了。他睁开迷离的双眼,颤颤地流下一滴泪,被她尝了去。
“喜欢,”他哑着嗓子道,“喜欢小尾巴。”
“有多喜欢?”
他看着这双水灵灵的眼睛,忽然发现她好像并不是记忆里那只受人欺负的小白兔,而是足以将他拆吃入腹的顶级猎手。不然的话,他怎么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呢?
可谢无奕从来都不是含蓄的人,当然,在床笫间表白也不是什么值得害羞的事。他搂住她的脖颈,委屈地埋在她肩头,话都不成音了还要说。“……超级超级喜欢。”
忍不了了。陆钦游把他重新压回身下,谢无奕十分主动地缠着她,热情地亲吻她的嘴唇。
他们像两条交尾的蛇,不休地在对方的身体上缠绕。
谢无奕卸了力,放松地躺在床上,颈间,胸膛都布满她留下的痕迹。他擦过泥泞,用舌尖勾住指腹的味道,眼尾弯成一个月牙。
“小尾巴,我漂亮吗?”
她望着他,觉得他似乎在问“你爱我吗”。
于是她俯下身,吻过他眼尾的一滴玫瑰香。
“我爱你。”
数百次后,她计算他晕过去的时间,毫厘不差地接住昏死过去的他,抱着他去浴室清理。做完一切,两人都是又累又爽,回味着这一夜的热烈。
谢无奕已经睡着了,无意识地敞开自己的领口,一点点地磨着腿根。
陆钦游走过去,仔细地观察他后颈的标记,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她再次向腺体注入了大量的信息素。她闻不见自己的信息素,只能感受到谢无奕的,所以比起一般的Alpha更执着于让自己的Omega沾上自己的味道。
谢无奕轻哼一声,满意地蜷起脚趾,两条玉蛇也缠到了她的身上。她吻过他的大腿,恶作剧地连咬两个牙印,凑成一个紫红的心形。
谢无奕正熟睡,也绝不会醒来。
所以在天亮之前,她都可以尽情地享用自己的Omega。
既然如此,那就做吧。
……
翌日清晨,那个前不久还大杀四方的人如今只能缩在她怀里,只要离她超过一米都会被拉回去猛灌信息素。
“嗯……”他轻轻地拍了拍陆钦游,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小尾巴,我今天有事,不能再做了。”
陆钦游狠狠啃了他一口,才肯放过他。
谢无奕好不容易逃脱了小孩的魔爪,一手扶着腰,双腿还不断打颤,自顾自念叨起来:“真是的,把人弄成这个样子……坏蛋。”
某个坏蛋倚在床头,轻佻地笑道:“好可爱哦,哥哥。”
他回过头,表情说不上温柔,感觉下一秒就要亮出牙齿反扑她。
她倒也不怕,反倒挑起眉头,慢悠悠问道:“哥哥这副样子,还能站稳吗?”
谢无奕也是少有的“不服”Alpha的类型,硬是挺直腰杆,不甘示弱地说道:“站得很稳啊,小孩。不要对自己的能力过分夸耀。”
她“喔”一声:“那就期待哥哥的表现了。”
——话里有话。
他听出来她的意思,补偿般地在她颈侧落下一个吻。“回来给你艹,我有三天的空闲时间。”
“三天可不够。”她腹诽道,面上倒表现得乖巧。
924年5月7号,第三联邦政府宣讲仪式正式开始。
画面正中的谢无奕军装笔挺,神态肃穆悲怆。那低沉的声音回荡全场,语速很慢,但足够坚定。
“各位,你们可能知道我的军衔,我的名号,但从未知道我的名字。今天,我不再作为米迦勒上将,而是以一名战士的身份站在这里。”
“我,谢无奕,自少时起就为部队效力,时至今日。我曾亲手了解无数的虫兽,也因此获得了无上荣光。你们或敬佩,或怀疑,或憎恶我,或觉得我是造成今天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但在今日,我将向你们说明一切。”
“凯拉大帝为维系她的统治,将虫兽投放至我们的家园。而虫兽并非怪物,而是她为了铲除异己而异化的人类。”
人群大惊,现场陷入慌乱。
谢无奕抬手,以绝对权威的姿态道:“各位,当你们抬头仰望天空之时,看到的是太阳还是恐惧?当你们牵着所爱之人的手走在街上,担心的是躲在角落的强盗还是怪物?当你提及明天,首先想到的是未来还是死亡?我们已经担惊受怕许久,习惯了这个充满危险与恐慌的世界,可我们不能让步,世界属于我们,属于人类而非怪物。”
“我们端起枪是为了保卫家园,为了尚未破碎的幸福。无论敌人是谁,我们都将一往无前。怪物并非凭空出现,我们并非全然正义的一方,我们的家人、朋友甚至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都有可能成为怪物,到那时我们仍要把枪口对准他们吗?”
台下哗然,逐渐动摇起来。
“我的答案是——需要。即使那是我们的至亲至爱,也要守住立场。因为未来的ta有可能会伤害别人的家人和朋友,而你我大概就是那个‘别人’。怪物不是我们的敌人,恐惧才是,我们必须接受血淋淋的真相,必须顶着莫大的悲伤向前走,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守住一方净土。”
他向世人宣布:“各位,在末日来临之时,请做那个义无反顾的勇者。”
“你将名垂青史。”
台下安静三秒,响起冲天的欢呼声,众人高呼他的名字,现场赫然变成鼓舞人心的动员大会。什么凯拉,什么虫兽,只要有帝国之心,那便无所畏惧!
陆钦游看着屏幕中大放光彩的他,渐渐勾起唇角。
谢长官,居然腿软了呢。
她笑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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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那股硫酸一般热蚀的怒火锥心镂骨, 恨不得让她把手指折断,她知道那是Alpha的占有欲在作祟。
昨夜他们刚刚温存过,床单上还残存着他的信息素, 但这么一丁点儿气息对现在的她来说根本不够,她拉开他的衣橱,把悬挂整齐的衬衫T恤悉数抱回床上, 蒙在他衣服里团成一团。
不够, 还是不够。
她贪婪地汲取衣物上少得可怜的信息素, 鼻子蒙在领口, 似乎她的呼吸能长出牙齿隔空咬断他的喉咙。
“谢长官……”
喉咙里就像烧起一团火,声音异常沙哑,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但就是极度渴望他的气息。就算周身的巢筑得再高,也不如他的一句“小尾巴”。
她需要他回来, 现在, 立刻。
谢无奕踏进门的一刻,被猛烈的信息素迎面撞得眼前一黑,扶住玄关柜才没有栽倒。他没有换下军靴,连战术背心都没脱下来,快步走向卧室。
推开门的一瞬间, 他不免拧紧眉头, 屏住呼吸向床上高叠的衣物走去, 轻轻拍了拍那个鼓包。“小尾巴?你感觉怎么样?”
鼓包动了动,探出一颗头来。他看到她泛红的眼尾和手中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衣物, 敏锐地察觉到源头所在:“你……易感期到了?”
等级越高的Alpha对信息素的掌控能力就越强,易感期的周期在一年到一年半左右,且分化之后不会这么快进入易感期, 唯一的解释就是经外界诱导易感期提前,至于诱导……他摸了摸阻隔贴下的腺体。
这倒成他的不是了,自家Alpha还在易感期,就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闻那微乎其微的信息素,未免太过可怜。
他回想起她在电话里哭诉得那般委屈,不免一笑。
“抱歉,让你一个人待在家里这么久。”他坐在床沿,温柔地捏了捏她的侧脸,向她的腺体凑近,“易感期的Alpha如果得到足够的信息素就能缓解筑巢情绪,小尾巴,你想要我的标记吗?”
她默许了他的动作,背叛了Alpha的狩猎本能。
跟Alpha充满侵略性的气息不一样,被Omega标记是一种很轻柔的感觉,就像小猫伸出舌头在后颈舔了一口,又麻又痒。
当然,对于她来说首当其冲的是爽。
他终于肯露出背离神性之外、对她特别的占有欲了。
“感觉好点了吗?”他掀起眼帘,蓝色眼睛里不慎露出一点得逞的狡黠。
根本没有。如果他再啃一次她的腺体,她就要按捺不住把人扑倒。陆钦游再一次展现惊为天人的沉静,恨不得把人抽丝剥茧般的眼神转换到人畜无害的模样,只需要他转过身的时间。
“肚子饿了吧?我给你煮碗粥,先垫垫。”
她盯着他的背影,把手掌放在腺体上,Omega的标记很弱,不过片刻便感受不到了。那缕玫瑰花香淡得可怜,她只能闻见许多嘈杂纷乱的气息——该死的Alpha。
谢无奕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还大步流星地往厨房走去,没曾想腿突然一软,即便隔着一层阻隔贴,他也能感受到那股令人战栗的信息素。
他回过头去,发现刚刚还楚楚可怜的陆钦游正倚在床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蹭过墙面,缓缓向地面滑去,直到他跌坐在地,她才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一把捞起他的腰。
她钳住他的手,舔过后槽牙,轻佻地凶道:“Alpha,Alpha,Alpha,你的周围全是Alpha。这算什么?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公主殿下,你到底有多少位骑士啊?”
谢无奕双眼含泪,却不甘示弱地说:“全世界,满意了吗?”
“好傲气啊,谢长官。”她凑近他的耳畔,“可我吃醋了呢。”
陆钦游比一般的Alpha领地意识更强,体现在无时无刻不爱吃醋,她吃醋不要紧,落到谢无奕身上可就是“灭顶之灾”。
披着狼皮的绵羊混入狼群,自以为周身簇拥皆为忠犬,殊不知那些狼子野心的野兽咬断他的脖颈有多么轻松。
现在,他要为自己的高傲付出代价。
十五分钟前,谢无奕穿着笔挺的战斗服走过军区,无数人向他行礼致意,现在,他穿着这身衣服……
他羞愤地把头埋在枕头上,应她的要求把双手背在身后。腰带明明已经束紧,却还是能给她空出一只手的距离,让她刚好能拉住他的腰带。
蓝源手枪咯着他的后腰,让他有些分神,原本应当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陆钦游把精力放在了旁处,他只能自食其力。
尚未碰到枪套,他的双腕就被人截住。
“想做什么,哥哥?”
她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汹涌的海浪将他吞没,紧接着是火山喷发般的余温,他化成一滩春水,任她摆布。//单纯形容信息素谢谢//
她俯身向前,撕掉他后颈的阻隔贴,玩味地盯着自己留下的标记。
“很早以前我就在想,为什么有人能把战斗服穿得那么se气,明明那么诱人,眼神却总是那么单纯。谢长官,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你吗?”
“呃——??!!!”谢无奕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以至于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正被她掐着腰……
为什么这么……?!?!昨天绝对没有这么!!!!!
糟了,这不是能不能下来床的问题了。
他剧烈地喘息着,双手向后寻找她的温度,企图唤醒她的理智。“我、我……我错了……唔嗯——”
她把他翻了个面,继续。对于她这种聪明人来说,通过判断爱人的表情来掌控火候的难度只比求导难一点而已。
谢无奕喜欢脐橙,而她最喜欢正面,因为可以看到他的表情和最细微的动作,而且她不喜欢他背后的伤疤对着自己,会让她想要把人抱在怀里不忍做下去。
“求求你……”他情难自已地挺起腰肢,颤抖的手指解不开扣子,索性去揽她的脖颈。
得到一个甜甜的吻后,他食髓知味地将手臂搭在她的肩头,手掌无力地垂落在半空,脖颈的线条绷得极紧,发出阵阵类似呜咽的喟叹。
“求什么?换个zs还是停下?”她偏不顺他的意,啃住他暴露的腺体,反反复复灌入信息素,直到他受不了求饶为止。
“我没有让任何人靠近我,”他泣声求她,“我知道你对我的占有欲很强,所以今天一整天都刻意跟他人保持距离。他们也不敢靠近我,说我身上的气息很吓人,即便坐在集成车里也隔得很远。”
“这倒算是邀功?”她轻笑一声,继续打上临时标记。
“呼延单……我也没搭理他,还让他滚了。”他委屈地说,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睛。
可惜,他远远低估了她吃飞醋的程度,这属于火上浇油。
“你知道他喜欢你,还敢跟他一起执行任务?”
谢无奕紧紧抓着床沿,试图消解难以抵抗的攻势,他就像一尾搁浅的鱼,濒死地用尾巴拍打海岸,试图能游回那片早已消逝的海市蜃楼。
她解开他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
他等不到她逼问了,直接颤着声音反问:“我都快把他踹死了,他怎么可能还喜欢我?喜欢我的人只有你,我也只喜欢你一个人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对上他的眼睛,仿佛即将贯穿的是他的灵魂深处,“这对他来说算得上是奖励?”
她捂住他的双眼,把他的信息素锁在角落,“哥哥,你感受到了吗?我们的信息素融在一起了。”
视觉惨遭剥夺,其他的感官将会敏感百倍。一股自下而上的战栗将他吞没,恍惚回想起在军校生理课上学到的知识:信息素的本质是什么?是灵魂的另一种形式。一旦一方完全掌控另一方的信息素,双方的结合就会变成单方的围猎场。
陆钦游新奇地雕琢着弥散的气息,任性地把他玩弄成各种形状。对于谢无奕来说这并不算得有趣,反而是陷入全然被她支配的恐慌。不仅是身体上被完全掌控,连每一粒灵魂的走向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睁开双眼,偏头抹掉眼尾的残泪,看着玩得起劲的陆钦游,忽然就笑了。
被当成玩具也没什么所谓,他甘愿成为她手里的那只布娃娃。
“笑什么?”
“可爱。”他伸出双手,捏橡皮泥似的揉捏住她的脸颊,“坏笑的样子可爱,吃醋的样子很可爱,努力艹我的样子也很可爱。”
她承认她被取悦到了,红着脸去蹭他的颈窝。
“哥哥。”
“嗯。”
“谢长官?”
“嗯。”他轻轻揉着她的脑袋,手指勾住她的发丝,一圈一圈地打转。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味道?”
“想知道?”他扬起眉头,倨傲的神情全然不似刚才梨花带雨,“夸夸我,我就告诉你。”
她偏过头,欲擒故纵地负气道:“那我不想知道了。”
谢无奕的表情一瞬委屈,很快恢复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是香草冰淇淋。”
果然是他最爱吃的冰激凌,还是香草味的。她在他赤./裸的皮肤上落下雨点般的吻,每夸他一句就落下一个吻,直到什么好词都说尽了也没止住想吻他的喜悦。
“这就词穷了?”他满意地眯起眼睛,对她的甜言蜜语很是受用。
她想了想,蹦出一个词:“老婆。”
他眨眨眼,反应过来她说的不是“老公”而是“老婆”之后猛地捂住脸。
“我不是。”
似乎在撒娇。
“不承认?你亲口说我是你的Alpha,难道又想反悔?”
她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描摹过他每一寸裸露的皮肤,如同一把赤裸的刃刨开他的身体,从头到尾,从浅到深。
谢无奕有些后怕地蜷起身体,手掌撑着她的双腿,似乎这样就能躲避下一场狂烈的风暴。
“不反悔,”他认真地说,“我负责照顾你,应该你是老婆才对。”
这算哪门子道理?“不要。”她直截了当地拒绝。
他也轴起来,更坚定地反驳:“不要。”
“不要!”她拔高音调。
谢无奕瘪瘪嘴,泄气般躺了回去。“不要就不要。”
她得了便宜还卖乖,耀武扬威般笑着调侃:“谢长官好凶哦~”
他的脸更红了,猛地把身子转向另一面,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啊哦,糟糕。”她顺势欺身而上,看着他失控的表情笑笑。
不堪重负的床板发出吱呀声响,夹杂着近乎哭泣的呻吟,向外界传达着危险的信号。//只是在亲,谢谢//
而暴风雨远不会就此停歇。
风暴之后,还有飓风。
第75章
又是清晨, 电话铃声响起,过了许久,一只颤抖的手试探着伸去, 吻痕与咬痕布满掌面,连指尖都未能幸免。
另一双手反倒扣住他的手掌,先一步拿起终端。
“副队, 是我, 陆钦游。”她仰起一抹笑, 一边听着, 一边轻轻拍着怀里人的后背。
谢无奕被她抱在怀里,无力地靠着她的肩头,像破布娃娃般虚虚地靠在她怀里, 若不是仔细看,很难发现他的腿根正在颤抖。
被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早就说不出话了。
“队长没有大碍, 只是身体有点不适。”她把手指探进他的口腔,谢无奕不得已地仰起头,来不及吞咽的涎水流出唇角。
她轻笑着,手指勾出一线银丝,涂在他的唇间。//脖子以上谢谢//
“总之, 我会照顾好他的。其他的事就麻烦副队了, 感谢。”挂断电话后, 她不再磨他……
他用手臂挡住脸,耳朵烧得通红, “不要了……再这样下去,我要变成谢无弈了。”
陆钦游想了想两者之间的差别,轻声一笑:“这时候还有心情讲冷笑话?”
最后, 他终于昏过去了。
她吻过他的手背,翻身下床,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打算去简单洗漱一番。
等到她回来,发现原本在床上躺得好好的人不见了。她特意压低脚步,看到谢无奕正颤颤巍巍地扶墙走去。
“想去哪呢?”陆钦游想,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谢无奕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的陆钦游,一门心思地寻找放在玄关柜上的密钥,密钥没找到,反而找到了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
他脸一红,险些没有站稳。等他发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环住时,为时已晚。他抬起头,看到一双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琥珀色眼睛,虽然笑眯眯的,却令他不寒而栗。
……糟了。
陆钦游蹭过他的颈窝,徐徐道:“逃啊,你能逃到哪去?”
他慌张地解释道:“我只是想喝水而已,真的。”他的前胸抵着大门,双手被人扣在门板上,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但很可惜的是从来都是她能成功地哄骗他,反过来根本不成立。
“喝水?”她抱起他,充其量跟“抓回去教训一顿”没区别。她不由分说地把他放在餐桌上,像拆蛋糕一样剥开他的衣服,做完一切后,她从容地给他倒了一杯水。
谢无奕不知自己该不该接过来,她也没有想放手的意思。
“喝啊。”
水杯离他的嘴巴有一臂距离,这怎么喝?谢无奕咬紧下唇,软下腰停在杯子口前,茫然地看着她。
“嗯哼?”她轻佻地笑了一声。
坏蛋。谢无奕只得伸出舌头,像猫咪喝水那样灵巧地用舌头卷起水,再收进嘴巴。不过动作有些生涩,些许水珠呛住喉咙,逼出了眼泪。
陆钦游捏住他的下巴,逼迫他高昂起头,将水晶杯里的水尽数浇下。
他感受的不是清凉的水,而是她的信息素,泞渍从他的头发、睫毛、嘴唇流至胸膛,又顺着小腹流到腿跟,浇灌了他的全身。
连人类最高科技都无法获知等级的信息素自他的深处沿脊骨一路向上,狠狠地扼住他的咽喉。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他高昂的脖颈,在喉结处轻轻打圈。单手就能环住的脚踝,两条长腿像失了骨的水蛇,连向来高傲的脊骨都酥了,逃,他怎么敢逃的?
“想逃?可以啊。你逃一次,我就啢你更狠,让你两腿发抖地哭着逃,直到你不敢逃为止。”
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什么都顾不得了。恍惚中,他回想起为他们提供平台的大理石桌子,商家就说特别结实,就算放几吨重量也不会坍塌。而现在,它却因一股猛力而剧烈晃动。
他又想起刚捡到陆钦游的那个雨夜,谁能想到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的女孩,如今成了能把他澉到脱水的猛A呢?
造化弄人?倒也说不上,大概是命中注定吧。谁让他们重弦之人呢?
谢无奕看着那杯水一点点地向桌沿挪动,而他自己却一次又一次被抓回来。
“对哥哥温柔一点,好不好?”
陆钦游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玻璃杯撞向地面的碎裂声。
……
翌日夜,昏暗的房间传来浅浅的喘息,激起一团涟漪。
谢无奕连叫都叫不出来了,故意把上衣蹭上去一截,露出一截细腰,下半张脸藏在臂弯里,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
等她被他撩得头脑发昏,他又伸腿一勾,趁她晃神的功夫一口咬住她的手腕,凶巴巴地盯着她。
她听说海底有一种鲨鱼为了标记伴侣,会在□□时会留下咬痕。现在看来,他对她的占有欲也不是一般的强。
“想c哥哥,你还要更努力些,小尾巴。”
她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胜负欲,却也照做了。这场战争最后的结果就是谢无奕被她禁锢在怀里猛灌信息素,灌到浑身都软烂烂的。
陆钦游抱起这根“猫条”,一个劲地乱蹭。
谢无奕睁开迷离的双眼,看到小孩的头发乱成鸡窝,不免失笑。他看向她手臂的伤疤,目光一深,指腹轻轻地揉着嶙峋的皮肤。伤疤是会随着人长大而长大的,但疼痛会渐渐被淡忘,有了他,她早就不疼了。
“心疼了?”她抬起眸来,热烈地舔过他的耳根。
“嗯。”
她的发上沾着他的汗液和爱倻,泥泞地糊在她的脸上,他轻轻拨过她的发丝,露出她的眼睛,像捧着什么珍宝一样捧起她的脸,在她的嘴唇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她的谢长官很独特,她想,猛烈的时候能把她摁在身下狂亲,静下来的时候又会像幼兽一样舔舐她的伤疤。
“这是补偿?”她扬眉问。
他舔过后槽牙,扬起一抹坏笑:“向你宣战。”
“还敢这么挑衅你的Alpha?”她只是轻轻地点过他的胸膛,他咬紧下唇,双耳薄红,拼命抵御着难以压抑的战栗。
“哥哥,昨晚是谁假孕了?嗯?”
谢无奕听后脸突然一红,“哪、哪有!明明是你故意……”
当Omega无法承受Alpha灌入的信息素时,便会自身合理化为孕激素,出现假性妊娠反应。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O太喜欢A,在极度渴望之中误以为自己怀了对方的孩子。
陆钦游回想起昨晚,还觉得如在梦中。她正努力耕耘,被一声凄厉的哭声惊住。
“还有宝宝呢,轻一点啊。”
她实在没辙,只能先停下来安慰未怀先孕的谢长官。
他先是数落她一番,然后答应她把宝宝生下来再补偿她。这种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枣的策略她早就领略过了,埋在他颈窝里吸信息素,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个“嗯”。
“嗯……”他学着她的语调,“小尾巴,你喜欢男孩女孩?”
“女孩。”她回答。
“大小孩还照顾不来呢,现在小小孩又来了。”他窝在她怀里,抓来她的手紧紧贴住肚子,让她感受宝宝的温度。“小尾巴,小乖很可爱吧?”
她配合地捏了捏他揣在肚子里的小兔子玩偶,应和道:“是啊,小乖很可爱。”她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宝宝身上沾满了玫瑰花味,让她很是嫉妒。
他大抵被灌糊涂了,掰开手指数:“小兔子,小狼,小兔子,小狼,小狼,小兔子,小兔子,小兔子,小兔子小兔子小兔子……我要给你生好多好多宝宝呢……”
那只是玩偶而已,谢长官。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他抱得更紧。
等到天亮,他就翻脸不认人了,一个劲地说自己没说过那些话。可惜她没把他当时的样子录下来,不然现在看到的就是羞愤欲死的谢长官。
她不满意,又去闹他。
他拍拍她的肩头,“好了,明天一早还有事。你忍心让我以那种样子去训人?”她当然不乐意,她醋得很。谢无奕讨好般蹭蹭她,“让我去洗澡吧,身上太黏了,不舒服。”
陆钦游抱着他走向浴室,险些擦枪走火。
谢无奕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身上只穿着一件浴袍,真丝材质凸出Omega的锁骨和肌肉走势,晃得她喉咙一紧。
她攥紧拳,努力压下呼之欲出的欲望。谁知谢无奕双手环住她的脖颈,堪堪挂在她怀里。一朵裹着柠檬香气的玫瑰花突然将她包围,让她根本无法招架。
谢无奕一腿撑在床沿,一腿撑在地上,让她用手掌揽住自己的腰。尔后,他红着耳根,撩起浴袍的一角,洁白如玉的大腿就这么暴露在她面前,让她呼吸一滞。//无其余部位谢谢//
而他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她,故意展示脖颈处的红痕,好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他环住她的脖颈,目光自上而下,就像在观赏什么名贵的珠宝。
“小尾巴,战争要打响了。”
她明白他想说什么,“所以呢?”
忽然,他吻了上来。这个吻不同于先前那般炽热,多了几分珍惜的意味。大战当前,谁能确保自己能活着回来?无非是借着今夜的余温,再好好地与爱人交颈而眠。
一吻便罢,他望向那双明眸,珍重地说:“请你给我一个永久标记吧,小尾巴。”
标记成结的那一刻,就说明他彻底属于了她。这是Alpha与Omega之间最珍重的承诺,结婚是形式上的捆绑,证明这个人在法律上属于你,但是标记是灵魂与身体的交融,一旦标记成功,谁也无法离开对方,尤其对Omega来说更是如此。
“如果有朝一日我战死了,你会如何呢?”她问。
他的目光一瞬黯淡,又恢复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那就让你的信息素杀死我吧。”
在失去Alpha的漫长岁月里,Omega如果不选择清洗标记就只能在日复一日的痛苦之中走向生命尽头。也就是说,他愿意为她殉情。
盛放于战场的玫瑰美丽而危险,却愿为她卸下浑身的刺,臣服于她。
她笑笑,不由分说地扼住他的后颈,无论他如何挣扎也没有停下。漫长得仿佛时间静止,等到谢无奕彻底失去力气,她才收回信息素,满意地舔过那块发烫的皮肤。
那里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记号,就像十九瓣玫瑰花结。
——那是她给他打下的烙印。
“小尾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千万不要……”
她不等他说完,立刻捂住他的嘴唇。“嘘,不要说这种话,不然会被恶魔听见。”她捧起他的脸,望着那汪卡布里蓝。
“即使末日来临,我也会永远永远陪你看海。”
第76章
白雪烈阳, 长枪短炮围在门前,记者们见到那一袭军装,顿时蜂拥而上:“上将先生!自卫军喊话让你们放人, 请问联邦作何反应?”“最近为什么失踪这么多人?上将先生,请你解释!”
谢无奕没有理会这些记者,径直掠过闪光灯, 长腿一跨迈入车内。一刻钟前, 他刚刚结束针对禁地围剿展开的联合会议, 详尽规划了第二次进攻的行动路线。
高强度的工作下, 他浑身无力,大脑发昏,只能借着从指挥部回到军区的车程休息。
他叹一口气, 捂住小腹。
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当他发现孩子的时候, 她已经在他的肚子里三周了。
“小乖, 不要闹。”他紧抿双唇,默默地安抚这个小家伙。片刻后,他睁开眼睛,恢复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出发,去军区。”
“是。”副官开启车子。车子行驶途中, 路上突然窜出一个小孩, 副官急忙刹车。
“怎么回事?”谢无奕关闭前线战报, 狭长的眼睑射出一道寒光。
“长官,是个沿街乞讨的孩子。”那小乞丐赖在他们车前不走, 哇哇大哭,看起来不请他走是不行了。军官立刻道,“长官, 我这就把他赶走。”
“不用。”谢无奕推开车门,缓缓走至小乞丐面前,蹲下身去。“小孩,这样做很危险,快回家吧。”
那小乞丐哭着说自己没爹没娘,请上将收留自己,当然,谢无奕不可能同意。没等谢无奕开口,他拉开一早藏在袖子里的手榴弹,一把抱住谢无奕!这是完全不顾性命的自杀式袭击!小乞丐兴奋地大喊:“为了帝国!”
炸弹炸开的气浪将车子冲开,周围的建筑顿时夷为平地!!!
“E区发现小型虫潮!请求支援!”
“机甲部队遇袭!有埋伏!”
“前方有三只五级怪!一只击杀一只潜逃,请求火力支援!”
Lv.5虫兽向士兵们冲来,暗处的敌军紧随其后,第三联邦部队瞬间落入敌人的包围圈。小队死伤参半,只能仓皇地向后逃去。
一道金光呼啸而过,像一支利箭在敌群中央穿梭,片刻之间,虫兽倒地,敌军被打得措手不及,攻势减弱,第三联邦部队趁势突围,成功将敌军剿灭。
不过这只是围攻禁地的一支小队罢了,在禁地其他地区还有数十个这样的小型战场。
陆钦游没有做片刻停留,提着静刀向下一个阵地冲去。剩下的士兵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接连惊叹:“这就是x级Alpha吗?太强了吧。”“有她在,DN99部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撤退了!第一次围剿行动成功,撤!”
“小尾巴!”阿丽莎的声音自通讯器传来,语气急迫。
陆钦游点住通讯器,沉静地问:“怎么了?”
“是老谢!老谢他……”
陆钦游顿住脚步,面色一惊,连忙向前冲去。
自卫军窃取上将行踪特意规划的袭击事件,其恶劣程度令人发指,等联邦意识到联邦内部正在计划一场针对高级军官的谋杀时,为时已晚。
“哥哥!”陆钦游推开病房房门,十数名军官齐刷刷把目光转向她,原本与副官交谈的谢无奕被她这声吼吓得一顿。
谢无奕坐在病床上,手腕缠着一圈纱布,看起来并无大碍。他冲副官点点头:“自卫军头目三日内务必抓获,逼余寇投诚。若再有类似事件发生,则斩首示众。”
副官:“是。”
谢无奕遣散一众军官后顿时卸去了上将的威严,放松地靠在床头,目光平和温柔。“过来。”
他牵住她的手,让她站得近一些,“这么久不见,你好像又长高了。”
两个月了,确实很久。
距正式开战已两月有余,经芦田等人研究发现,第一联邦通过某种技术手段将异化人类——也就是虫兽统一投放禁地高塔。为了胜利,第三联邦必须围剿禁地。此外,在大战之中,「新虫兽」成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它们死后血液呈现红色,普遍等级较高。
第二联邦仍处于观望状态,第三联邦高层多番交涉无果。第一联邦背后扶持的自卫军越发猖狂,策划暗杀计划,现在又把手伸向了谢无奕。
同时,一则预言如疾病席卷第三联邦:「虚假的太阳,人造的怪物,弥赛亚弥赛亚弥赛亚!」军校新生空前之多,疲于逃亡的人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既然活不下去,那何尝不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毁灭一切?
对于陆钦游来说,她知道的虽不比谢无奕多,但多少能够明白这是一场恶战,绝不是口号里“太阳已死,新王当立”那么简单。所有的舆论都在指向谢无奕——这位年轻的上将似乎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太阳王。
谢无奕本人倒是对此不甚在意,毕竟只是李奇在造势而已。
“你真的没事吗?”她有些担忧地看向谢无奕,两月未见,他因为战事奔波而黑了些,本来就是巴掌脸,这下脸颊的轮廓更为紧致,照这样下去会瘦脱相的。
他摇摇头,用一贯从容的语气回答:“就这么点手段还妄图杀了我,他们真是几头蠢猪互相出主意。”
她笑了,却还是放不下心来。他作为第三联邦战士心中的主心骨,他难免成为敌军的众矢之的。
“注意保护好自己,一旦你……”
谢无奕并不想多提这些,“对了,小尾巴,我跟你讲一则预言,你看看能听出什么来。夜有四个月亮,而只有一棵树,一道影子,和一只孤鸟。”这是巫医徒主教的预言,他自然不信这些,可李奇对此深信不疑。
她说道:“这是旧世纪诗人洛尔伽的诗歌之一:死于黎明。”
“你觉得这句诗是什么意思?”
“太阳。”她答,“太阳出现,月亮和影子就会消失,唯一不变的只有树和飞鸟。”
飞鸟死于猎杀,而树枯于岁月。
而谁是飞鸟,谁是树,谁又是那道影子?
谁将死于黎明?
他反复咀嚼着她的话,“你说,这句诗是不是在指我们?人数一致,而且……算了,只是预言而已。”
“只是预言而已。”她道,“没有人会死于黎明。”
“嗯。”谢无奕笑意盈盈,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他靠着她的肩膀,轻轻哼起歌谣,借以她掌心的温度揉着小腹。
她望着他低垂的眉眼,笑笑:“这么开心啊。”
他蹭蹭她的肩头,眼睛眯成一条缝隙。
“我很想你。”他轻轻道,自从有了小乖,他就对她特别依恋。不过是战时状态,不常见到她,一见到她,他就只想时时刻刻黏着她。
她俯身,吻过他眉眼。
“明日我将赴往前线,跟你们一起进行第二次围剿。”
“明日?”
“对。”他知道她在担心自己,扬眉道:“小孩,别小瞧你的队长。”
她勾起唇角,躬身致礼:“是。”
当蓝源子弹划破夜空的一刻,所有人为之振奋,无所畏惧地向前杀去。战机掠过战场,炮火纷飞,脚下尸骸万千,蓝月染上血色。
而唯一不变的就是那道身影,坚不可摧,屹立不倒,这样的人才能被称之帝国最强。
她追随他的影子,自始至终便是如此。
虫潮来袭,他们被打退却一次次地反击,重机甲部队、重装合成部队化身钢铁洪流破开虫潮之乱,继续向高塔冲去。
第一联邦的驻守部队业已力竭,不占人数优势的他们渐渐被包围,只是负隅顽抗。第一联邦不会轻易放弃禁地内圈,因为这是他们将虫兽投射第三联邦境内的最好手段。
“是DN99部队!他们怎么会来?!”
“远程预警系统瘫痪!雷达基地遭到敌方空袭!!”
战机行于空中,对他们实施数次打击。一个人影逆着炮弹而上,为众人撕开一条生路。谢无奕身负重伤,却继续向前冲去,他的身体在空中旋成一朵致命的花,飞身杀死一只巨大的虫兽。陆钦游也并无惧色,跟随他的攻势继续向前。
第三联邦后方战场也在经受第一联邦的炮火冲击,在对方火力覆盖下几乎无法抵抗。如果禁地久攻不下,后果不堪设想。
塞拉尔站在战舰之上,看着脚下的尸山火海微微一笑。数十架战机飞旋在他们上空,无差别击打虫兽和人群。战舰打开,一只Lv.7怪物缓缓降落,它的身体极其庞大,冲击波与第三联邦的激光炮相撞,猛烈的气浪将周围夷为平地。
塞拉尔自以为不会有人能从虫兽兵器的手下幸存,气浪破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向他急速冲来,谢无奕向他的心脏开去一枪,陆钦游直直劈下静刀!
谁也没有想到,原本一击必杀的谢无奕突然慢了动作,腹部的剧烈疼痛让他呼吸一滞,就是这0.01s的迟钝,让塞拉尔抓住他的破绽。
好在谢无奕反应足够快,没有让他扎穿心脏,只是肩膀受到了擦伤。骨龙被砍成两半,谢无奕转头,看向处于盛怒之中的陆钦游。
很明显,她对眼前的塞拉尔充满杀欲。
谢无奕强忍剧痛,配合陆钦游轮番向塞拉尔发起攻击。塞拉尔毕竟是S+Alpha,从实力和战斗经验两方面要高于陆钦游,很快,陆钦游就落了下风。塞拉尔转换目标,看似进攻陆钦游,实际上瞄准的是谢无奕。
他下意识护住腹部,被冲击波重重打在地面!
“哥哥!”陆钦游立刻转身,没想到被塞拉尔拦住去路。
战场上千数具尸体被拧成一个巨大的骨球,经过塞拉尔异能的加持,这颗骨球渐渐膨大,附着在虫兽身体。所有人不免感到绝望,这是不可能战胜的怪物,他们很可能要死在这里。
陆钦游狂吼着向前冲去,恨不得杀掉一切挡在身前的事物。管你什么第一联邦,管你什么死神部队,统统都去死!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x级Alpha在十秒的时间斩杀七级虫兽,还是在对方强化之下的虫兽。
谢无奕挣扎着从碎石中爬出,前来支援的战士架起他,躲在防御网之后。他咳出两口血,隔着百米距离望向那个奋力厮杀的身影,通天的白光撕裂了她的影子,炮火与鲜血将一切吞没。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长官!您不能再往前了!陆长官为了掩护我们撤退,已经……”
“放手!!!”他试图挣脱控制,但小腹垂坠的疼痛让他不得已卸了力气。
“快!长官受了重伤!医疗队!”
“伤员太多,尸体无法运输!医疗队仅剩三人!”
“不要管我,我不能丢下她……”他甩开众人,固执地向她消失的方向走去,却因为伤势过重跪倒在地。
“带着长官走!我们不能失去他!!!”
“后方战场遭遇空袭!总指挥下令撤退!!”
“快撤!!!”
剧痛与绝望之下,他蜷起身体,逐渐失去意识,口中一声声呼唤着她的名字,最后变成近乎哭嚎的呼救。
第77章
再次睁开眼, 陆钦游发现自己正被绑在一个陌生的空间。周围皆是空白,一台机器连接着她的手臂,将她的血缓缓抽出。
“你终于醒了。”一个声音说。
她向声源处看去, 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或者说只是女人的投影。女人身披华服,头戴皇冠, 长发如血, 美如毒蝎, 正是凯拉·里斯曼——世人口中的凯拉大帝。
“是你?”她攥紧拳头, 警惕地看着这个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危险的女人。
大帝权杖抬起她的下巴,她垂下眼睛,避开刺目的灯光, 也正因为此,这个动作在凯拉的眼中成了不敬的标志。
一股强烈的电流立刻穿过她的全身!她这才发现自己戴着电击压制颈环和止咬器——这是对高攻击性Alpha的最高防范手段。
陆钦游强忍疼痛, 咬牙道:“你抓我到底有什么目的?!谢长官呢?你们把他关到哪里去了?!”
“你说米迦勒?”凯拉冷冷一笑, “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他跟你一起下地狱。”
“你到底想做什么?”陆钦游竟有一丝的庆幸,竟然能从敌方口中知道他没死的消息。
“让你为我所用。”凯拉开门见山,“第三联邦式微,你身为高等级Alpha, 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里斯曼崇尚绝对力量, 凯拉也不意外, 只不过陆钦游并不觉得她此话为真。从对方的表情来看,她已恨自己入骨。什么能让一位重权在握的大帝对她心生仇恨, 或者说是……妒忌?
除非,她身上有凯拉想要的东西——力量。
“我不会投靠你的。”陆钦游回答。
半空徐徐降落一个密封的牢笼,壁内伸出两个巨大的机械臂, 还有无数轻巧的改造仪器。陆钦游奋力挣扎,电击压制颈环再次释放高压电流!
这是人形兵器改造手段!通过强电流使人脑短暂失去意识,反复输入指令,经过□□改造的超人类就会完全失去意志,成为只会完成命令的机器。
陆钦游的意识逐渐模糊,一道屏障将她的意识与身体隔绝开来,她听不见自己的呼吸,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越来越多的人影围在她的周身,人类的低语,机器的嗡鸣,强电流对心脏的麻痹,全身的血液逐渐凝固,她快要忘了自己是谁。
她闭上双眼,在意识溃散之际,她又见到了那片海。初次见时,她还看不清那个站在海岸前的男人是谁,而现在,她明白那是她的谢长官,她的哥哥,她的爱人。
“谢长官。”
他回眸,汪洋落下一滴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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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联邦总指挥部,最高指挥中心。
各地战事实时展示于指挥部中央光屏,雷达监测不断发出警告,一滴水,或者说是一颗核生化武器遁入地面产生的气浪席卷了整个屏幕,泛起的涟漪沉重地警告人们:这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戮。
自第二次禁地围剿之后,第一联邦对第三联邦展开无限制报复,无差别打击民用设施,摧毁了桥梁、道路、联邦通讯站等,并对联邦的防空基地展开地毯式轰炸,几乎把地面深深地犁了一遍。
在这场轰轰烈烈的空袭下,第三联邦暂时搁置围剿禁地的计划,建立防御网来抵抗激光导弹的轰炸。为了避免第一联邦展开地面入侵,他们在后方建立了一道机甲防线,并派出战机抵御敌方空袭。
尽管如此,他们只抵抗了十三天。
“右军叛变,自卫军残党投奔第一联邦,敌方在禁地周围安插了三个军团负责巡视。”副官欲言又止,“长官,您已经十三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而且重伤未愈……”
谢无奕揉着眉心,抬手止住副官的话。“第二联邦还是没有动向?”
“是的。但据交涉官员透露,对方有意合作。”
第一联邦展开的无限制报复对第二联邦产生了一定的震慑作用,但与此同时,第二联邦也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毕竟,他们也是虫兽之乱的受害者,公众的反战情绪低迷,掀起复仇的热潮。军火商也在暗中助力,包括希望通过战争改变现有制度的少数党派。
谢无奕简单向副官说明了接下来几日的战术计划,要求立刻重建防控基地和雷达基地,争取推进磁控技术的研究,以减少虫兽带来的伤亡。
说完一切后,他独自坐在不断频闪的光屏前,每闪一下就说明又有一个地区遭到了轰炸。他长吐一口浊气,卸力般靠在指挥椅上,扣住桌沿的手不断颤抖,突出的血管一路蔓延到腕侧。
他轻颤着唇,温柔地拍了拍小腹,轻声道:“小乖,别闹了。”
肚子里的小生命似乎能听到他的话,没有再闹他。谢无奕终于能够得以喘息一阵,可还没缓过劲来,肺部的血泡咕噜咕噜地冲上他的喉咙,逼他连连咳嗽。
自那日后,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身体上的疼痛他早已习惯,要命的是每当闭上眼都会想起她被炮火撕碎的影子。
昨夜,他梦到了她。或者说,是在精神海里遇见了她。
那一刻,积压已久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他冲过去想要紧紧抱住她,却只能看着她再一次在自己面前消失。沙化的颗粒在风中散尽,回应他的只有那片无声的海。她说过,即便末日来临,她也会陪他看海。
他从不轻易暴露自己的情绪,只能强逼着自己撑住,告诉自己她已经死了。可就是那天晚上,他失控般大哭,一边忍受着小腹的阵痛,一边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她还活着。
就是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足以摧垮他一直以来的全部伪装。
“她还活着,小乖。”他眉目低垂,宁静如海的眼眸翻涌着层层叠叠的浪花,不仔细看,只觉得像是泪光。他轻轻地重复这句话,不知是安慰肚子里尚未成型的小家伙,还是安慰自己。
翌日,里斯曼俘虏x级Alpha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一联邦要求第三联邦拿出“足够的诚意”来换回陆钦游,否则她将身首异处。
“足够的诚意”——只有他亲自前去,才叫作“诚意”。
“我不同意。”在听完谢无奕的想法后,李奇直接驳回:“第一,你不知道达米安说得是真是假,其次,谁能确保你们能完好无损地回来?你知道此行九死一生!”
“于公,即便我死,若能换掉达米安甚至是凯拉的命,我军必会大受鼓舞,而且用我来换她,对于我方战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谢无奕毫无惧色,“她已经足够强大了,你们都明白不是吗?”
李奇紧咬牙关,内心激烈地挣扎着。
“于私,”他捂住小腹,感受那颗未成形的心跳,“我也必须救她。”
沉默一阵,李奇道:“我还是持反对态度。我并非不信任你,而是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如果你死,她也没有回来,这不就是满盘皆输的结局吗?”
“所以我需要有人接应,只不过只需要接应她一个人。”他回答。
李奇反问:“就这样放任你去死?”
“我会尽量保全自己。”谢无奕走到沙盘前,指着双方交战的阵地,“就目前的战况来说,如果我方能从圣殿打开一道缺口,那么后方战区的压力也能够缓解。我方无法跟他们正面对抗,不如就借此机会打他一个出其不意,把营救计划变成突袭计划。”
李奇沉思,“有谁愿做你的死士?”
“我们。”一直沉默的未都原站起身来,在他身旁,还有阿丽莎、雪莉、卡斯特和卡夫卡。无论对方是虫兽还是王室,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立刻会发起冲锋。——这就是破风,随风指引,一往无前。
战前,原本四散各个部队的破风队员再次集结,这或许是他们一起执行的最后一次任务。他们做好战前准备,踏上N19集成车,从两路出发潜入第一联邦。
“喂,老谢,你紧不紧张?”阿丽莎的声音从通讯器那头传来。
谢无奕照例反击:“紧张个头。”
众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谢无奕的笑容些许苦涩,但最后,他的表情变得肃穆庄重。从进入部队的一刻起,他们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结局。
圣殿号角吹响,舰队自天空航行,在钢枪火炮的瞩目下,一个身影自长阶尽头拾级而上。他只是一个人,狂风吹起他的衣角,却无法撼动他胸口处的赤色之心。
达米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下令进攻。
谢无奕从容地撕开亲卫军的包围,坚定不移地向圣殿走去。血液,已经说不清到底是谁的血,溅了他满身。脚下尸山血海,身上遍体鳞伤,他似乎应该倒下了,但他没有。
他一步步走至圣殿之上,脚步铿然,回荡于整个空间。
“达米安。”
他没有行礼,没有下跪,没有丝毫臣服,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当今至高无上的王储,而是一只蝼蚁。而他,才是圣殿的主人。
“我们来谈谈条件吧。”
上位者向下位者投以灾祸,企图摧垮其精神,下位者推拒远之,永远以戒备之态盯向上位者。由此,地位逆转,胜负倾斜。
达米安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再震慑到谢无奕了。他变回那位彬彬有礼的王族,请他来到殿中。一面三维女王棋盘,女王棋的重量会影响棋盘的布局,博弈双方要考虑的不仅仅是手中的棋子,还有落子之后的蝴蝶效应。
谢无奕坐于下方,达米安坐于上方,双方只是在讨论棋局,却句句影射当今战局。达米安宣称第三联邦必输无疑,劝他现在撤兵,谢无奕明确立场绝不投降,警告谁轻举妄动,谁满盘皆输。
“达米安,从一开始,你这步棋就走错了。”
达米安一顿,最后一子尚未落下,却看到了谢无奕那双满含杀意的眼睛。错综复杂的棋盘原本偏向于他,可就在谢无奕落下最后一子之后,局势顷刻逆转,搭建许久的高塔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倾倒崩塌,最后的赢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片卡布里蓝迸发如芒的火光,不,那是蓝源手枪发射子弹时的辉光。
现在,这颗子弹终于正冲他的头颅。
第78章
地狱之火, 风刃,王储与帝国之心。
——许多年前,这场战争就应当爆发了。
谢无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肆意发泄着挤压多年的仇恨,他撕开火焰,绞碎达米安的虚伪, 一击让他深陷墙面。创世神像为之撼动, 岌岌可危。
他狠狠踩住达米安的肩头, 废掉他一只胳膊。
“你一个低劣的Omega凭什么强过于我?!”达米安握住谢无奕的脚踝, 用力到能听见谢无奕的骨头咔咔作响。那双血眸燃烧着妒火,从第一天见到谢无奕时,这火就在烧, 现在猛烈到足以将他吞噬。
谢无奕冷笑一声,枪口对准达米安的面门。“去地狱思考这件事吧。”
S+级Alpha的信息素充斥整个圣殿, 即便是Alpha也无法抵抗, 何况是一个有弱点的Omega。
腹中的孩子感受到危机,剧烈地挣扎起来。谢无奕现在不能停下来安抚,一边躲避着达米安的攻击,一边找机会反击。先前与亲卫军的厮杀已经耗掉他一半体力,腹中的剧痛大大降低了他的反应速度, 很快, 他就被达米安抓住破绽。
他被达米安掐住脖子, 两脚腾空,濒死的窒息感让他渐渐不再挣扎, 身为Omega的本能又让他拼了命也要保住孩子。他爆发出一股莫大的力量,猛地踹向达米安的要害,即便成功脱身, 他也无法站稳,蜷缩在地捂住抽痛的小腹。
此时,达米安终于发现眼前的这个Omega怀了种。
对于一个完美主义者来说,即便是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石出现一道划痕也会变成垃圾。而达米安无疑是极端的完美主义者。
一颗裂开缝隙的宝石,下场只能是被一点点地碾为碎片,彻底变成垃圾。
下一拳,他瞄准了谢无奕的小腹。
……
陆钦游是从一阵剧痛中清醒的。她不知道这群变态折磨了她多长时间,反复剖开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电流涌过全身,脚下早已聚成一滩血河。
“折磨这么久都没能失去意志,不愧是至臻蓝血。”卢修斯把烧红的烙铁贴在她的皮肤,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后满意地大笑起来,“你们真是天生一对,连被用刑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陆钦游愤恨地盯着卢修斯,沉声问:“你说什么?”
“你跟他上过床吧?这都没发现他后腰的奴印?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那时的表情。哈哈哈……如果受刑人是米迦勒的话,”他发出一声喟叹,眼睛射出诡异的光芒,“啊,那真是——太爽了。”
轰隆!屏障猛地一颤,遍体鳞伤的陆钦游试图挣脱桎梏,再次被高压电击电到失力。
“谁都不知道,我在烙铁上动了手脚。奴印上被我下了针对Omega的诅咒,只要他怀了种,身体就会逐渐虚弱。”卢修斯看着目眦尽裂的陆钦游,反倒癫狂地大笑,“你最好祈祷他肚子里没种。”
随着最后一声凄惨的痛呼,谢无奕重重倒在冰冷的地面,失去了反抗能力。他的面色惨白如纸,眸色也淡得吓人,只有咬出血的下唇那般殷红。
不知为何,达米安在他身上品出一丝脆弱的味道。脆弱?此前他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如此模样。
谢无奕抬起眼帘,不冷不热地睨了他一眼。
那一刻,达米安看到了一朵秾丽靡颓的血玫瑰,濒死般脆弱的花蕊,即便枯败也高昂的头颅,这是他最深恶痛绝但也最向往的神色。他才明白,原来每一次碾碎omega的血肉只为拼凑出这一幕。
——他一直想做的不过是撕碎他而已。
达米安高高抬起宝剑,谢无奕握住剑锋,鲜血自掌缘流下,染红了他的袖口。达米安再一次低估了谢无奕的实力,就因为那张浓墨重彩的脸,他总是会忘掉谢无奕先是帝国最强,其次才是Omega。
颅骨震碎,达米安从谢无奕飞起的一击体会到血的教训。
足以斩断空气的风刃正冲达米安脖颈正中的路西法,一条血雾顺着暴露的皮肉迸溅而出,堪堪擦过谢无奕的侧脸。
他不允许自己沾上达米安的血。他有洁癖,接触不了脏东西。
谢无奕并未给达米安任何喘息的机会,战场玫瑰终于在此刻释放出所有的实力,每一击都直刺达米安的要害。在如此强劲的攻势下,饶是达米安这般狂妄的Alpha也不由得连连退去。
他知道谢无奕惧怕火焰,故意用地狱之火将他包围起来,看到谢无奕身处火海之中,得意笑道:“米迦勒,看来我依旧是你的噩梦。”
“是么?”
谢无奕瞬间闪至达米安身后,蓝源手枪正冲他的后脑!
亲卫军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有人率先扣动扳机,子弹贯穿了谢无奕的身体,在他背后开出拳头大小的血洞。
谢无奕不甘心地再次举枪,却被亲卫军连补两枪。那只握枪的手那般颤抖,就像蝴蝶最后的振翅,最后毅然决然地坠向地面。
达米安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慌乱,紧接着被病态的癫狂所掩盖。他扼住谢无奕的喉咙,表情不知是哭是笑。“米迦勒,你终于死了?”
谢无奕没有回答,半阖的眸子呈现出死的色彩。
“这就死了?”他不信,“你他妈的起来啊!”
依旧没有回应。他把目光放在他那微微翕动的嘴唇,鬼使神差的,他如同失重一般跌倒在地。
——他居然为了一个奴隶如此狼狈。
“米迦勒?”他用力地扼住他的喉咙,试图唤回他的意识。而他只是紧闭双眼,苍白的脸容近乎于透明。
达米安确认这个人已经死了。他开始癫狂地大笑,笑够了,他又觉得没劲,记恨这么多年的死敌就这么死了,真是无趣。
“米迦勒,你的心思真是单纯,你以为你死了,她就能活下去吗?”他回头,谢无奕原本倒下的位置竟空无一人。
谢无奕这次选择废了那张令人生恨的脸,一脚踹断了他的鼻梁骨。
达米安捂住喷血的鼻孔,猩红的双眼渐渐染上嗜血的疯狂。地狱之火顿时将圣殿吞没,所有亲卫军在火海中哀嚎着成为一缕青烟,滚烫的火舌足以扭曲空气,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形同地狱。
“看来还是低估你了,米迦勒!”达米安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句话,无论他再怎么催动火焰,火舌也丝毫不能触及谢无奕半分。
从见到谢无奕的第一眼,他就明白这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及的,强权不能令他低头,凌虐也不能消磨他的血性,即便再侮辱他,他也会高昂起头,仿佛他才是应当羞愧的人。
——忘不掉,得不到,那就让他去死。他维系一条岌岌可危的警戒线,时而紧绷,时而放松,终于在见到那个女孩时,一切的伪装都顷刻崩塌。
陆钦游,第一次从谢无奕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惊讶于对方温柔的语气。第二次,他发现陆钦游对谢无奕的占有欲远超预期,甚至超过了他自己,那时他洋洋得意,自以为又多了一个失心疯。结果,她得到了谢无奕,或者说,谢无奕自愿臣服于她。
这是一种自愿献祭给对方的爱与臣服,以至于这个有来无回的险地,他也愿意为她再闯一遍,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
“米迦勒,你不觉得自己很贱吗?!”他侧身躲开飞驰而过的子弹,“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她,她是第三联邦的秘密武器,你不能接受这种损失!你对她根本就不是爱,只是利用!”
谢无奕受够了达米安,迎着地狱之火向前冲去,灼热的气浪烤噬着他的皮肤,露出森森白骨,即便如此他也浑不在意。他忍得够久了,已经忍到不能再忍下去。
“别狗吠!给老子安分点去死!!!”
冲天的白光将圣殿吞没,创世神像终于变为废墟,地狱之火也逐渐熄灭。谢无奕咽下喉头温血,握枪的手还不停地颤抖,他已经耗空了所有力气,快要站不稳了。
他摁住近乎撕裂的小腹,脱力般跌坐在地,嘴唇泛白,开裂的嘴角还残存着血迹。
“坚持住,小乖。”他稳住呼吸,找出事先准备好的恢复剂打入体内。等待伤势痊愈的时候,他点开电子加密通讯,压低声音,“01,是否找到太阳。”
01是阿丽莎的代号,为了防止第一联邦截取情报,他们特意使用许多代词,“太阳”指的自然是陆钦游。
信号那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他还没来得及分辨字眼,从身后突然袭来一具冒火的骷髅,正是刚刚葬身火海的亲卫军。
谢无奕的喉咙突然被一串骨晶扼住,将他向火海深处拽去。他试图抓住什么来抵抗这股力量,只是徒劳地留下几道带血的抓痕。
达米安一点点地收回骨晶链条,直到谢无奕近到一臂之内,他才猛然踹向他的心口,逼他在自己面前跪下。
“狗就是狗,奴隶永远都是奴隶,我居然对一个物品有了恻隐之心,真是罪该万死。”他玩味地扯过链子,在他眼里,谢无奕就跟奴隶没有区别。
谢无奕愈加暴怒地撕扯链条,迎着对方的信息素压制破口大骂:“去你x的死东西,老子就愿意给小尾巴艹,愿给她生几个就生几个!轮得到你们这些畜生在老子头上——呃!”他捂住小腹,痛苦地蜷成一团。
达米安看着无力反抗的谢无奕,竟萌生出一丝兴奋。他颇为轻佻地用足尖挑起他的下巴,逼他向某个方向看去。
“米迦勒,你看看谁来了?”
谢无奕睁开眼睛,看到浑身是血、被锁在笼子里的陆钦游。她戴着止咬器,颈部血肉模糊,信息素压制器正冒着规律的红点,表示电击仍在继续。她的四肢都被绑住了,双手无力地垂下,指尖不停地淌血。
她看到了他,似乎终于确定他还活着,苦涩地笑了笑。她的泪跟血混杂一起,让那双想要努力看清他的眼睛更为痛苦。
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明明胸口已经空了,他却还能感受到心脏正在悲恸地挣扎着。
他极其狼狈地伸出手,一次次地向她爬去,一次次被拖拽回来。
“小尾巴——小尾巴!”他呜咽着,泪痕与血迹在光洁的地面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离她越来越远。
达米安拽住链条,逼谢无奕仰头起来。“刚才不是还很硬气吗?米迦勒?”卢修斯冷嘲热讽,加大了陆钦游颈环的电压。
陆钦游痛呼一声,尽力压抑住呼之欲出的嘶吼。她不希望自己成为谢无奕的软肋。
谢无奕的双眼已经猩红,屈辱地跪在达米安面前,每说一个字,喉咙里都像是被凌迟一般的痛。
“放了她,我愿意答应你的一切要求。”
第79章
达米安笑道:“什么要求都可以?”
“不要听他的!哥哥!!!你不能答应他!!!”陆钦游奋力地挣扎起来, 不断冲击笼子,高压电流贯穿她的全身,肉眼可见的电流环绕在血肉模糊的颈部。
他转过头去, 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愣住了。
在她的视线里,谢无奕笑得温柔,他说:“对不起。”
酸蚀的眼泪自脸侧滑落, 与血污混在一起, 让她有一瞬间怀疑那是一把刀切开了她整个人。
谢无奕转过头, 以一种献祭般的姿态回答:“只要你肯放了她, 让我做什么都愿意。”他俯下身,深深地、深深地跪了下去。
“米迦勒,你何时求过我?”达米安的笑声分外讥刺, “实话告诉你,从你踏进圣殿的一刻起, 我就没想让你们活着出去!”
卢修斯会意, 递给达米安一把宝剑。
谢无奕跪趴在地,深深垂下头,冰凉的剑尖缓缓划开他的后衣领,露出腺体。剑尖戳过Omega最脆弱的皮肤,悬在标记之上。
“里斯曼的共奴在外有主?学会背叛, 就要受到相应的惩罚。”达米安瞥了陆钦游一眼, 故意将剑尖逼近几分, 几滴血珠登时冒了出来。
“达米安!!!你敢动他,我要你死!!!”陆钦游疯狂地捶打笼子, 恨不得冲去把达米安撕成碎片。
卢修斯把抑制器的数值调到最高。没有哪一个Alpha能够在这种压制下坚持几秒,何况是被折磨得精神几近崩溃的陆钦游。
她缓缓跪地,无助地伸出手去, 祈求着他的温度。
谢无奕向她看去,蓝色眼睛溢满了屈辱的眼泪,却仍然给予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坚持住,援军会来的。”他无声地说。
“不可以,不可以!我不要你用这种方式……”她曾经目睹过他因发热期的痛苦而伤害自己的样子,怎能眼睁睁地看他又受一次苦?
腺体被活生生剖开的痛苦难以言喻,谢无奕咬住胳膊,额间青筋暴起,整张脸因痛苦而惨白扭曲。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发出一丁点因为痛苦而流露的呼声。他不想让她担心,不想让她因为自己遭受伤害。
“挺有骨气,倒是一条不叫的狗。”达米安和卢修斯攻击谢无奕的腺体,试图清洗陆钦游留下的标记!
两股力量在他最脆弱的部位对撞,x级Alpha的标记已经刻进他的骨头,若想清除,Omega会遭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比活生生挖掉腺体还疼。
“你们这些王八蛋!!!我要杀了你们!!!”她疯狂地撞击笼子,想要冲破桎梏去保护他。然而换来的只是一次次的电击,五脏六腑都快被炸碎了。
他摇摇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小尾巴,别哭。”
他说他没事,他说他不痛,可是紧扣地面、溢出血珠的指尖却出卖了他。
她的谢长官永远都是这样,把伤疤都藏在背后,总是笑眯眯地摸摸伤心的小孩,安慰她说别怕,别哭,别担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变好的。
可是她不需要他那么伟岸,她情愿他说的是救救我,也不要是小尾巴别哭。怎么能不哭呢,谢长官?她真的好想把他紧紧护在怀里,为他抚平那些伤痕。
谢无奕终是受不住了,活生生呕出一口血。
“哥哥!哥哥!!!”她嘶吼着,全身早已被血浸了个遍。
达米安和卢修斯清洗完了标记,满意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谢无奕。这还不够,达米安又将剑尖对准了谢无奕的后腰,撕掉他最后的尊严。
奴印,或者说是谢无奕最不想让她看见的脏污,就这样暴露在她面前。
他的身体颤抖几下,逃避般缩成一团。此刻,她终于明白谢无奕为什么在睡梦中也充满不安,他的痛苦永远永远地烙在身体里面,让他连烤肉的滋滋声都会感到恐惧。
那股深埋已久的力量再度翻涌,她撑起支离破碎的身体,即便骨肉分离,她也浑不在乎。那些黑影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头痛欲裂,整个人快要从灵魂里裂开了,而她只是怨恨自己不能保护他。
达米安和卢修斯丝毫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围观猎物一般审视着谢无奕,要把他的尸体永远地烙上奴印。
卢修斯蹲下身,迎着谢无奕愤恨的目光,轻佻地拍过他的脸。
“p-u-t-a.”
他不该教她阿斯加德语,她听懂了,P-u-t-a是娼./妓的意思。
一瞬间,圣殿被猛力一震,地动山摇。一股恐怖的力量冲向里斯曼,达米安躲闪之间,卢修斯的人头已经落地。“怎么会……”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冲破牢笼的陆钦游,
她抱着谢无奕,双瞳翻涌着血与金的光辉,只是站在那里便让达米安觉得恐惧。
——赤金之瞳,不灭之辉。真正的太阳王终于出现了。
一直以来,她都不明白脑海中的黑影到底想对她做什么。现在,她终于明白,那些黑影不是她臆想出来的幻影,而是一直都在注视着她、不让她突破最后禁锢的「眼睛」。
预言中的太阳王终究不是凯拉大帝,而是这个身披血污、抱着谢无奕的女孩。
凯拉怒道:“杀了他们!”
皇家军队自殿外冲出,陆钦游静静地看着他们,只是一抬眼帘的功夫,半数敌军被碾成血雾。而她也受到了极大的反噬,大口大口地呕血。
“小尾巴……”他颤颤地抬起手,想要擦去她唇角的血,却被她握在掌中。
她在他的掌心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这吻带着血,比过所有珍重。
“这一次,让我带你回家吧。”
陆钦游面对赶来的万千敌军,丝毫不惧。纵使周身火海,纵使血将流尽,她也要带他回家,因为她说过会永远陪他看海。
在她力竭之时,破风特战队终于突破重围,前来接回二人。两军混战,一时间厮杀声冲天。
“小尾巴!老谢!”阿丽莎扶住支撑不住的陆钦游,“快走!支援到了!”
达米安自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地狱之火拦住他们的去路,无数的亡魂化作骷髅,向他们伸出尖牙利爪。
破风队员被困于火海之中,重伤的谢无奕和陆钦游虽极力反抗,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们走,让我留下。”谢无奕捂住腹部,倔强地向达米安的方向走去,他本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目的来的,即便是死也无所谓。
他们都明白,这场突袭注定会付出血的代价。
未都原先一步挡在谢无奕身前,“让我来吧,队长。”从小时候起,他就是一个“异类”,蜷缩在阴暗的房间做着另一个世界的梦,若没有谢无奕,他只是一个失去父母、无所事事的社会闲散。他的命是谢无奕给的,活下去的希望也是他带来的,为了他、为了大家而死,他觉得值得。
“不行!”谢无奕大口大口地呕出鲜血,卡夫卡和阿丽莎不得不架住他,向后撤退。
阿丽莎含泪高喊:“未都原!你要活着回来!你的漫画还没画完呢!”
未都原轻笑一声:“喂,跟你们在一起,我很快乐。谢谢你们愿意成为我的队友。”
他张开双臂,身体像纸页一般分散,这是藏匿在他体内的折叠空间,当折叠空间全部打开,就能创造出空间之间的绝对隔阂,他们就能成功撤退。从一开始,未都原就想这么做了。他无法成为伟大的漫画家,但可以成为伟大的战士,为了破风,他愿意燃烧所有热情。
未都原高呼:“破风万岁!!!”
「雨海花莲」——漫天的折叠空间如同繁花落雨,抵挡住炮火枪弹。这是他为自己设下的结局,他永不后悔。
最终,未都原于雨海花莲之中落幕。
众人背负着失去战友的痛苦向前奔去,为了新的明天。漫天的战火下,第三联邦的突袭部队与皇家军队厮杀,导弹划破天际,炸出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陆钦游万分悲痛,尽力压抑呼之欲出的泪水,忽而,她的手被人握住了。集成车将爆炸产生的气浪隔绝开来,所以她只能看见那双几近破碎的眼睛。
手掌落了雨点,来自他的眼睛。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用最后的力气将他抱在怀里。他的肩膀那样颤抖,温度冷得像冰,她都怀疑他就会这么在她怀里慢慢化开。
“对不起。”他哭着说,“对不起……”
她为他拭去泪水,不再言语。他们相互依偎着,像互相舔舐伤口的幼兽抱在一起。集成车自动返航,穿越破风安插好的跃迁点,回到第三联邦境内。炮火,哀鸣,悲壮的嗡鸣横遍沙场,这场轰轰烈烈的战争中,没有一个人后悔站在这里,为后方战场吸引火力是他们的使命,他们的死是有意义的。
可谢无奕宁愿死的人是自己。
“振作起来,哥哥,”她握住他冰冷的手,“只有生者才能赋予死者意义。”
谢无奕摸过她的侧脸,明明看上去马上就会晕死过去的人,却还一次次重复:“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也没有保护好大家……对不起,小尾巴。”
她温柔地揽过他,像他曾经安慰她的那样拍拍他的后背。“不要再说对不起,你对得起任何人。”他的后颈不再流血,伤口却裸露在外,让她见了心脏一颤。
他摇摇头,看着她满身的伤也禁不住地落泪。“你知道吗,那天围剿之后,部队没有找到你的尸体,只留下那把静刀。刀上沾着你的血,我总是擦不干净……”
她扯出一个像是哭的笑,极力地柔下声音,为他拭去不断流淌的眼泪。“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不要走,你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他突然激动起来,身体愈加颤抖,仿佛要挣扎着挽留什么。“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我们还有,还有……”
失去标记的Omega会陷入信息素缺失的慌乱,急切地寻求Alpha的安慰。谢无奕自然不会屈从于达米安的信息素,苦苦地与这股力量抗争,她知道他经受的一切,却不能在这个时候释放信息素,一旦他陷入信息素紊乱,后果不堪设想。
她只能尽可能地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一次又一次温柔地向他贴近,就像当初为了夺得他的关注一样,不厌其烦地努力靠近他。
她捧住他的脸颊,就像捧起珍宝一般倾注全部的珍重,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
“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我在这里,小尾巴永远会陪着你。”
谢无奕蜷缩在她的怀中,渐渐失了力气。他虚虚地拽着她的衣领,指尖不停在颤,痛苦地埋在她的颈间,恨不得把她的气息刻进四肢百骸。
“小尾巴,我好疼。”他颤声说,声音近乎哭泣。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感受到一股血腥味正在密闭的空间内扩散,来自他的下身。她向下看去,谢无奕的腿间流着汩汩的鲜血,血块透过军装,染红了地面。
集成车一晃,谢无奕就像散落的蝶翼落入她的怀中,护住小腹的手彻底垂落,重重砸在地面。他靠着她的肩头,卡布里蓝渐渐淡化成雾,滑落一滴水珠。
“哥哥?!哥哥!!!”她一瞬间如坠冰窖,试图唤回他的意识,可谢无奕就那样安静地在她怀里睡着了,无论她怎么哭喊都叫不醒。
“小乖,不可以……”他在昏迷中轻轻呢喃,“妈妈她还没有见过你呢。”
第80章
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回荡病房内, 陆钦游坐在病床前,双手相扣,头深深地垂下去, 默数着时间一秒秒过去。
谢无奕戴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就像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牵起他的手与额头相抵, 似乎这样就能建立灵魂的联结。“快点醒过来吧, 哥哥。”她这样想着, 拼命压抑着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的意念起效了, 谢无奕的指尖一颤,眼珠小幅度地转着,最后他睁开了眼睛。
看到陆钦游的第一眼, 他是笑的。
这样的笑,却让她再也忍不住流泪的冲动。
“哥哥……”
他点点头, 因为戴着呼吸机的缘故说话声音很小, “小尾巴,不要哭。”他说着,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发顶。
“我不哭。”她扯起一个牵强的笑,脸颊紧紧地贴住他的掌心,感受着他的温度。
“他们呢?”
陆钦游避开他的目光, “未都原牺牲, 遗体安葬于赫利厄斯公墓。其他人身受重伤, 现已痊愈,正在准备第三次禁地围剿。”
他没有回答, 眸光黯淡一瞬。
她又道:“不过,战局因为圣殿突袭行动有所好转,李奇将军和卡斯特等人前往第二联邦商讨建立联盟相关事宜, 不久后第二、第三联邦联军就会成立,一起对抗第一联邦。”
“我知道了。”他淡淡地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躺了多久”
“七天。”她哽咽地说。
“七天啊,”他轻轻地抚过小腹,想到了什么,柔柔地笑了起来,“那小乖应该十一周了吧。”
她呼吸一滞。
“怎么了?哦,忘了跟你讲。”他轻笑一声,“小尾巴,我们有宝宝了。”
陆钦游面对他如此温柔的笑脸,竟然想逃。她呆呆地坐在那里,无边的潮水漫过她的鼻孔,令她窒息。
而谢无奕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平静地诉说着:“一开始我都没有发现小家伙的存在,直到第一次围剿受了重伤,我才意识到自己怀孕了。不过那时你被第一联邦掳走,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再见面时,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这个消息,我就晕过去了。”
“这里,是我们的孩子。”他指着肚子,眼角微弯,就像天边的月牙。
她紧咬下唇,口腔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无奕却以为她是被这个消息吓到了,牵过她的手,安慰道:“不会有事的,放心吧。而且,我不会因为怀孕退离前线,只要联邦需要我,我依然可以……”
“哥哥。”她打断了他,剩下的话像一把刀卡在喉咙里,越是想说出口,她就越痛。
“咚咚”,病房的门被人敲了两下。“陆长官,战前参会马上开始,请您稍作准备。”
她愣了愣。
谢无奕点点头,“去吧,我等着你。”
她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这个会议,让她得以喘息一阵。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像个失魂落魄的傀儡被一只大手推着向前。
李奇召开远程会议,向众人说明联军、总指挥部的设置情况,将整体战场分割为正面和第二战场,分别对应东区和西区。会议结束后,李奇单独留下陆钦游。
“他的情况如何?”李奇问。
谢无奕流产的事作为机密并未向外传播,大多数人只知道他是重伤。她答:“已经醒过来了,但仍需静养。……恐怕不能赶赴前线。”
李奇知道她的私心,“你负责率领突围部队,进行第三次围剿。”
“是。”
等她再次回到军区医院时,天已经黑了。四月雾雨,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不时有闪电穿过云层。她的心跳莫名加快,不自觉加快步调。
原本紧闭的房门虚掩着,透过一丝微弱的灯光,安静得诡异。
她推开门,电闪雷鸣之中,病床竟然是空的。
她立刻冲出病房,找到当晚值班的护士。军区医院连走廊里都是伤患,护士医生忙得焦头烂额,并不清楚谢无奕什么时候离开,只是说他换了身衣服出去散心,很久不见回来。
“他都说了什么?除了散心!”
护士急得直冒汗,“好像还要走了报告……长官你去哪?!”
他知道了。
陆钦游向某个方向狂奔而去,没入雨雾之中。
赫利厄斯公墓前立着一个人影,暴雨之下,他依旧站得笔挺。狂风吹过他的军装,上将肩章在寒夜之中熠熠生辉,没人知道他到底站在那多久,或许久到足以回忆每一个牺牲的队员从死亡到初见。
陆钦游停下脚步,他也回过头来。
那双卡布里蓝被雨水打湿,湿漉漉地望着她,闪电照亮他惨白的脸颊,还有两道长长的泪痕。他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寂寥,都要沉默,好像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了。
“为什么骗我?”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几乎难以抬起头来。
“为什么骗我?!”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消瘦的身形在狂风暴雨之下摇摇欲坠。她想要扶住他,却被打掉了手。
她的沉默被他曲解为哄骗,她知道这不仅仅是她的错。可是面对那样的谢无奕,她不想为自己辩解,只想紧紧地把他拥入怀中。
“对不起。”她真诚道,向他伸出手去,“回去吧,哥哥,淋雨会着凉。”
“你觉得是我拖累了你,是我拖累了你们,对吗?”他冷冷地看着她,明明就站在那里,却显得离她好远。
——再也回不到从前的远。
她看着空落落的手,患得患失地缩回手去。
“我并没有这么想。”
“是吗?”他向她逼近,目光紧盯着她的眼睛,必须要挖出她内心深处,“为什么不带上我一起行动?就因为我是个流过产的Omega,你们就要把我抛弃是吗?!”
她心一颤,尤其是听到“抛弃”二字。
“这不是抛弃!你的身体状况根本不支持你高强度的战斗,很可能会……”
“老子就算死也得死在战场上!如果连仗都打不了,那我还能干什么?!”他的嘴唇剧烈颤抖着,五官也因情绪过激而轻微抖动。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可就是控制不住。
“其实没了这个孩子也挺好的。”他冷笑一声,脸侧滑落的不知是泪是雨,“这样我就不会被某些人打上废物的标签,关在笼子里什么也做不得。”
她张了张口,尽全力忍耐着:“跟我回去。”
“回去?我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他咬牙道,“死也不回。”
陆钦游知道他再这么淋下去迟早会出事,只能妥协道:“跟我回家。”
“家?”他将眉一挑,用力地甩开她的手。“我跟你没有家。”
她攥紧拳头,用力到泛白。只是谢无奕轻飘飘的一句话,尽管只是气话,却足以击垮她的信念。
“我们没有家?”
“对。”他恶狠狠道,逼自己足够狠毒。
一颗豆大的泪珠自她的眼眶坠落,划破了那双卡布里蓝。
“谢无奕,你觉得我没有资格喜欢你?还是觉得我抢走了你的光环,搞砸了你的人生?”
谢无奕一怔,不知被哪个字眼刺中,毅然决然地撞过她的肩膀,向雨幕深处走去。她望着他的背影,或许下一秒,或许再走一步他就会无力地栽倒在地,可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原地,任雨水砸得千疮百孔。
有那么一瞬间,她庆幸自己没有带伞。
谢无奕需要冷静,她也需要。狂风骤雨,她独自行去,军装被雨水打湿,愈加沉重。她敲敲巷口的铁窗,丢出两枚星币,对方递给她一瓶苏格兰威士忌。木香的威士忌入喉辛辣苦涩,她倚着墙壁,默默等待烈酒回甘。
她并不嗜酒,也鲜少失言。刚刚那句话,谢无奕必然当真了。
等到足够冷静,她才动身出发,回到那个不是“家”的家。
卫兵早已默认她是女主人,并没有通知谢无奕。所以当她推开门,看到的就是满地狼藉。书籍被撕碎,砸烂的玻璃制品四散在地,根本无从下脚。
她知道谢无奕的脾气很大,并没有十分意外。可看到玻璃碎片上残留的血液,不禁眉头一皱。谢无奕只顾着发泄,把手割破了也不在意。她担心他会做傻事,快步向不断发出奇怪声响的卧室走去。
推开门,她听到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谢无奕蜷缩在角落,手还停在半空。见到她来,他把怀里的东西藏进身后,慌张地挡住肿胀的侧脸。
陆钦游一时竟不知该心疼还是该责备。
“手拿开。”
他避开她的目光,躲得更深。
“为什么这样做?”
他不做言语,只是双腿抵在胸前,头也垂着,像刺猬一样保护着脆弱的腹部。
“即使你觉得说错了话,也不可以用他们伤害你的方式伤害自己。”
谢无奕退得更后,拼命地把自己蜷在墙角,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她的靠近。然而在陆钦游眼里,这是需要抱抱的意思。
她蹲下身,像他曾经安慰自己那样轻轻地揽住他的肩膀,一下下顺着他的后背。“哥哥,就算要闹脾气也不能伤害自己啊。”
他捂住嘴巴,不想让她听见自己在哭,可眼泪不听话地涌了出来,沾湿了她的肩头。
“陆钦游,我没有想到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竟是这种语气。”他哽咽着,万般委屈。
他不在乎她是不是抢走了自己的光环,也无所谓是不是被她盖掉了名声,他只在乎他的小尾巴是不是还爱着他。
那一刻,他很害怕她不喜欢自己了。
就像从前。
“你又要讨厌我了。”他深深地低下头,一下下地扣着自己的拇指。
喉咙好像被眼泪糊住了,吐不出一个字眼。她笑着,却比哭还难看。“小尾巴永远都不会讨厌谢长官。”
他低垂眼眸,小心翼翼地凑近她的唇。“真的?”
“真的。”她扣住他的后脑,热切地吻住他的唇齿,恨不得把他的全部呼吸吞进肚去。这个吻比过以往所有,狂烈,炽热,暴烈地证明他们相爱。
谢无奕终于得到她的答案,靠在她的怀里不说话。
“可以给我看看那件东西吗?”她轻轻问。
谢无奕迟疑片刻,还是把藏在背后的东西拿了出来。两件婴儿的小衣服,因为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特意买了两个颜色,棉质的衣服被泪水和血水打湿。他想擦干净上面的血迹,可眼泪越来越多,血迹直接透过布料沾在他的手指,怎么都去不掉了。
他像是终于认清了什么,艰难地说:“她不会回来了。”
她为他拭去泪水,又怕擦疼他的脸颊。“不会的,她一直在。”
“不是这样的……”他再也克制不住落泪的冲动,“小尾巴,我把小乖弄丢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她想安慰这个近乎破碎的人,却难以找出任何字眼。怀中之人抖如筛糠,粘连着血的哭嚎刺穿她的耳膜,她越想将他融入骨血保护起来,这痛楚就越深。
渐渐地,他不再哭,也没有力气哭下去了。
陆钦游抱着他,等他沉入梦乡,漫长得像度过一个世纪。谢无奕靠在她的臂弯处,即使睡梦中也在不安地呢喃着,并没有因为她的怀抱而有所舒心。
她牵起他的手,紫蓝色的血管突兀地竖在掌面,每轻轻摸过一处,内心深处的那些嘶吼更幽暗了些。
“我会杀了他们。”她面无表情,仿佛在下一道命令。“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