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苏正呆愣愣地站在姜家门口, 身上哪还有一点年薪千万的高级特助的精英风范?
不过是个失了魂的可怜人罢了。
姜以柔已经对这种反应见怪不怪了,她慵懒地靠在门框上,疑惑地打量苏正,问道:“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苏正几乎连呼吸都忘了, 他憋得脸红脖子粗, 磕磕绊绊道:“我……我找、找姜以柔。”
苏正常年跟在方隐年身边,作为他的得力助手, 也很有喜怒不形于色的笑面虎风范, 这是他第一次在工作的时候如此失态。
但即便自知失态,苏正还是痴痴地看着姜以柔, 生怕少看了一眼。
闻言, 姜以柔指了指自己,笑道:“我就是姜以柔,所以, 你找我有什么事?”
苏正再次傻眼了。
什么?!
这位绝世大美人是姜以柔?也就是少爷喜欢的人?
苏正震惊了!
然后, 短短几秒钟内, 他走完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心理路程。
质疑少爷,理解少爷, 成为少爷!
苏正看着姜以柔的脸,简直被迷得飘飘然, 差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但社畜血脉是深入骨髓的, 很快他便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同时也想起了方隐年那张冷淡威严的脸……
苏正瞬间理智回笼,嘴角不由得浮现一丝苦笑:“姜小姐……有件事需要跟您谈一谈, 方便进去聊吗?”
姜以柔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侧身笑道:“请进。”
坐在姜家的沙发上,苏正坐立难安。
明明来之前他已经详细地做好无数种计划, 每一种都能完美解决掉姜以柔,全无后顾之忧,但现在……
看着姜以柔笑盈盈温柔的脸庞,苏正……实在说不出口。
“这位先生,现在能告诉我你是谁了吗?”姜以柔笑着问道。
苏正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叫苏正,是……方总的特助。”
“方总?”姜以柔眼底浮现出一抹了然,但嘴上却依旧装傻,“我好像不认识姓方的总裁。”
苏正苦笑道:“你当然不认识方总,但你一定认识我们方总的侄子——他叫方镜麒,在圣维尔读书。”
姜以柔故作讶异地捂住嘴巴:“原来是方同学的叔叔啊!”
苏正迟疑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姜小姐,请问方少是不是……喜欢你?”
苏正没想到的是,刚提起这个话题,刚才还笑意盎然的姜以柔瞬间变脸了。
姜以柔咬了咬唇,潋滟的眸中溢出些水光,面上是隐忍的委屈之色,她弱声弱气道:“你……你怎么知道?”
这副美人盈泪的模样让苏正心脏抽痛了一瞬。
他下意识地问道:“方少欺负你了?”
姜以柔一脸纠结,半晌才叹道:“唉,方同学还年轻,人比较冲动,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
“他的纠缠实在让我有些困扰。”
“尤其是今天,他还……”姜以柔脸颊微红,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还强行吻了我。”
“苏先生,你是来帮我的吗?”姜以柔期期艾艾地望向他,眸光希冀,“如果可以的话,请让你们方总好好管教他吧!”
苏正气得瞬间站起身来,义愤填膺:“他怎么能做出这种混账事?!”
这一刻,他不自觉抛下了对方家叔侄的敬畏,甚至敢大骂他口中的混世魔王了。
姜以柔幽幽地叹了口气,继续上眼药,道:“原本我想做点小生意,但也被方同学搅和了……”
她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我们家的条件本就艰难,现在更是要揭不开锅了……”
听到姜以柔哀婉的诉苦,苏正的心都要碎了!
他面色坚毅,眼神坚定,说:“姜小姐,你放心,方少给你造成的损失,我翻倍赔偿给你!”
姜以柔忍不住翘了翘唇角,面上随即一副惊喜的模样,“苏先生,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
十分钟后,苏正恍恍惚惚地离开了姜家。
兜里少了张五百万的支票。
这是他能做主给出的最大额度的支票。
苏正有过一瞬间的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但他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方总让他想办法拆散姜以柔和少爷。
只是他通过调查得知,原来是少爷缠着姜小姐,姜小姐是无辜的。
所以,接下来他只需要回禀方总,让他管教好少爷,两人就不会再有关系了。
而那张支票……作为少爷纠缠别人的补偿,也十分合理!
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好完美的解释后,苏正挺直腰杆,去找方隐年复命了。
*
方家别墅。
方镜麒躺在床上,手里捧着手机。他眉头紧锁,在一个对话框中反复输入,又反复删除,迟迟没有将消息发出去。
姜以柔终于有钱买手机,也有钱充话费了,所以今天见面时,他当着她的面,强硬地加上了她的微信。
美其名曰以后买饭都线上转账。
听到这话,姜以柔倒是没拒绝,笑眯眯地加了他的微信。
现在方镜麒正在苦思冥想,两人线上聊天的第一句开场白。
方镜麒眉心紧锁,一双狭长的凤眸里难得有几分犹豫。
他今天……唐突了她。
她会不会生气不理自己啊?
方镜麒皱眉思索良久,终于眼神一亮,想到一个天衣无缝的搭讪话语。
就问她明天打算做什么菜好了。
涉及到“生意”,她肯定不敢不理自己!
方镜麒兴冲冲地编辑文字,点击发送,然后——
对话框上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他被拉黑了。
方镜麒:“……???”
他竟然被姜以柔拉黑了?!
方镜麒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
方氏总部顶楼,还是那间缭绕着檀香气的办公室。
苏正严肃恭谨地站在黑檀木办公桌前,他面上一派镇定,手心里却全是冷汗。
苏正为方隐年工作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在汇报工作时有种心虚感。
但是,当他想起一双似愁似怨的含泪双眸时,他的胸中瞬间盈满了无限的勇气——
那样柔弱无助、惹人心疼的女子,他必须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守护!
苏正深吸一口气,面上满是坚毅之色,铿锵有力地对面前的上司说道:“方总,事情已经基本解决了,但此事关键还是在少爷的身上……”
对面,方隐年一手支着额头,另一只手里仍捻动着那串凤眼菩提。他双眸微阖,眉宇间有些许倦怠,倒像是难得打盹的狼。
但是,在苏正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方隐年缓缓睁开眼,狭长幽深的眼眸静静地看向他。
刚才的平和倦怠全是错觉,浓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苏正身体一颤,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顶着方隐年幽暗的目光,他硬着头皮说道:“据我了解,是少爷对姜小姐一见钟情,紧追不舍,甚至还给她带来了一些麻烦。姜小姐对此一直觉得很苦恼……”
“我……我自作主张,给予了姜小姐一些经济上的补偿。”苏正嗓音发紧,“而姜小姐也承诺,会切断和少爷的一切联系,从此再也不见他。”
“姜小姐那边是没有问题了,但是少爷……恐怕不会轻易罢休。”
说完,苏正便低下头,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此时此刻,连鼓噪的心跳声都如此清晰。
檀香气弥漫,办公室里陷入极致的安静,只有珠串碰撞时的清脆声响格外明显。
方隐年手指轻点额角,带着凉意的眸光从苏正身上一掠而过。
“姜小姐?”醇厚磁性的嗓音响起,明明语调平和又淡然,却莫名让人心头发紧。
方隐年意味深长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凤眼幽深。
良久,他突兀地问道:“你对这位姜小姐印象很好?”
“为什么?”
这一刻,苏正身体骤僵,汗流浃背。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拳,几乎控制不住心头的惶恐。
他发现了。
他发现了我……对姜小姐的私心。
苏正有些绝望地想道,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连辩解都没了力气,“方总,我……”
苏正挣扎许久,面上显出些许茫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他颓丧地垮下肩膀,哑声道:“抱歉,方总。”
方隐年神情不动,稳若泰山,连左手揉捻珠串的节奏都没有丝毫改变,仿佛什么都无法撼动他那深潭一般不可测的心。
他只是默默地打量着苏正,凤眸中含着一丝探究。
大概是不明白,为什么向来成熟稳重的得力助手,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方隐年沉思片刻,缓缓站起身来。
他竟比方镜麒还要高上一些,腿长肩阔,身姿挺拔,有力的身躯蕴着成熟男性的力量感,光是站在那里就极有压迫感。
方隐年拿过西装外套,慢条斯理地扣上,淡声道:“跟我回家一趟吧。”
苏正正沉浸在即将被炒鱿鱼的惶恐中,突然听到这话,他愣了一瞬。
“回家?”苏正有点傻地反问了一句。
方隐年长腿一迈,已经抬步朝外走去。
他平淡的声音传进苏正耳中,“镜麒是得管教一下了。”
闻言,苏正先是愣住了,随即大喜过望地跟了上去,心头涌上些许庆幸。
还好还好……虽然方总看出了他对姜小姐的私心和偏向,但却没有追究什么。
反而真的依他所言,打算解决少爷这个“根源”。
苏正心里不由得大受感动,下定决心必须要好好为方总效力!如此通情达理的老板可不多见了……
加长宾利驶出方氏总部大楼,划开黑夜,一个小时后,终于抵达了静谧的别墅区。
方隐年长腿交叠,转头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突然间,他眸光一凝,轻声问道:“我记得那里有颗梧桐树,怎么现在没有了?”
苏正循声望去,解释道:“三个月前就砍掉了……”
因为少爷嫌那树碍事。当然,后半句话,苏正并没有说出来。
方隐年眼神微动,良久竟轻叹一声:“我太忽视镜麒了……”
算了算,他竟然有半年的时间没回家了。
镜麒会变成如今这般叛逆乖戾的模样,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苏正不好评判领导的家事,只能温声安慰道:“这是因为您平时太忙了,实在脱不开身,镜麒少爷会理解您的……”
交谈间,车子已经驶入宏阔气派的院门,远处的别墅里仍灯火通明。
这时,司机惊疑不定地出声道:“哎?那不是镜麒少爷吗?”
方隐年循声望去,果然看到方镜麒气势汹汹地冲出别墅大门,直奔院子里停放的那辆机车。
方隐年盯着很久不见的侄子,缓缓皱起了眉头。
不仅是因为看见方镜麒深夜外出,更因为……方镜麒一头银白色的发乱糟糟的,身上竟然还穿着睡衣!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这么急,竟让方镜麒衣服都不换,便匆匆出门。
方镜麒沉着脸,长腿一跨骑上机车,刚想发动车子,便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镜麒。”嗓音醇厚而磁性,温和得仿佛一缕清泉流过,让人安心。
方镜麒愣住了,他僵硬地转过头,正好看见一道修长高大的身影下了车,缓步朝他走来。
方镜麒凤眸微瞪,不敢置信地喊道:“小叔?”
很快,方隐年踱步到了方镜麒面前,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他那头张扬惹眼的白毛上。
方隐年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道:“你还在上高中,染这种发色不合适,明天去染回黑发吧。”
方镜麒这下终于回神,也终于确认了这大半夜出现的人,就是他那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来不爱着家的小叔。
方镜麒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没好气地顶了回去,道:“我都染头很久了,你现在才来管教我,是不是有点晚了?”
方镜麒双臂环胸,冷冷地上下打量他一眼,颇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您这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回家?”
方隐年低叹一声,大概是对这个放养的侄子有些愧疚。
他抬手拍了拍侄子的肩膀,温声道:“回家再说。”
然而,方镜麒却一把拍开他的手掌,有些不耐地说道:“你自己回家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方隐年眉梢微挑,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吗?”
方镜麒满心都是这件事,他皱着眉头,心不在焉地回应道:“我必须得问清楚,她为什么要拉黑我……”
方镜麒低头便要发动机车,关键时刻,有人按住了他的手。
方镜麒有些不耐,“小叔,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方镜麒又想推开他的桎梏,下一秒,却被方隐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惊得僵在了原地。
“谁把你拉黑了?”方隐年淡声道,“姜以柔吗?”
话音一落,方镜麒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然后,方镜麒危险地眯了眯双眸,沉声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方隐年单手背在身后,不急不缓地捻动着那串菩提,眸光莫测地盯着他。
两双相似的凤眸对视间,有暗潮在压抑中翻涌。
空气寂静,仿佛一根绷紧的琴弦,随时会崩断。
方隐年再次出声打破了沉寂,语气仍旧平和,“进屋谈吧。”
方镜麒攥着车把的手紧了紧,一颗心直往下沉。
他知道,今天有他小叔在,是绝不可能放任他离开了。
而更令方镜麒紧张的,是从方隐年口中竟吐出了姜以柔的名字……
方镜麒深吸一口气,率先沉着脸往家里走去。
方隐年盯着他气势汹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
旁边,苏正全程围观了叔侄俩的对峙,跟个鹌鹑似的大气不敢出。
眼见着叔侄俩都回屋了,苏正苦笑一声,赶紧跟上。
方镜麒回家之后,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沉着脸一言不发。
方隐年先慢条斯理地将外套递给佣人,才在他对面落座。
方隐年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道:“跟那位姜小姐断了吧,你们不合适。”
方镜麒猛地起身,凤眸中全是喧嚣的怒火,他冷声质问道:“你说不合适就不合适?你凭什么管我?”
方隐年没有跟孩子吵架的兴趣,他双腿交叠静坐在沙发上,淡然地注视着他。
这份沉默已经彰显了他强硬的态度,不容抗拒。
方镜麒双眸微眯,突然问道:“她突然拉黑我,是不是你搞的鬼?”
方隐年轻叹一声,“你好好想想吧,这几天……就别出门了。”
方镜麒瞠目欲裂,大吼道:“你什么意思?你敢软禁我?”
……
当晚,方家闹得天翻地覆,但最终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方镜麒暂时被困在家里,至少今晚,他哪儿都去不了。
*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姜以柔便一反常态地起床了。
往常不睡到中午不起床的人,今天竟然比姜渔这个高中生起得还早,实在是罕见。
今天正好是休息日,姜渔没有上学,在一家人吃早饭时,姜以柔郑重地宣布了一个重要消息:
“今天,我们搬家!”
此话一出,姜家人吃饭的动作都顿住了,他们疑惑地看向一脸激动的姜以柔,满心不解。
“你这孩子,是不是没睡醒啊?”姜母甚至伸出手想去摸姜以柔的额头。
姜以柔有些无奈,再次郑重其事地强调道:“我没在开玩笑,我们今天就搬家!”
昨天他刚从姓苏的冤大头手里讹了笔精神损失费,足有五百万!
拿到钱的当场,她便立刻让666搜寻合适的房子。
她一刻都不想住这破房子了!
系统666凭借他人工智能的强大搜寻能力,很快找到了一处合适的房源。
离姜渔的学校很近,交通方便,配套设施齐全,最重要的是房子精装修过,随时都能拎包入住!
于是,刚到手的五百万还没捂热乎,大半的钱就被666拿去买房了。
而且直到事情办妥后,都没让姜以柔费一点儿心。不得不说,这个系统虽然比较蠢,但做事还挺靠谱的。
在姜以柔反复强调过今天要搬家后,姜家人依旧当她开玩笑。
直到搬家公司的人上门,一家人才目瞪口呆。
“小柔,你哪里来的钱给我们搬家啊?”姜母震惊地问道。
姜以柔随口答道:“我这十几年不是外出打工了吗?当然是打工的时候攒的。”
“好了,先别问那么多了。”姜以柔没法解释这五百万的来历,只能含混带过,并转移话题。
姜以柔催促他们:“收拾点重要物品就好,其他的都买新的。”
“啧,这破烂桌椅别带了!跟新家的装修一点儿都不搭,难看死了!”
“哎哎,这些旧衣服也不准带,都快成抹布了,以后全买新的!”
……
老两口在接受了要搬家的事实后,就手足无措起来,什么破烂都想划拉走。
姜以柔只能强逼着他们断舍离,只带些重要物品就好。
他们在为搬家而忙碌,姜渔却怔怔地看着这一幕,面色阴晴不定。
姜以柔看她站着不动,笑眯眯地催促道:“小渔,快去收拾行李呀。”
姜渔绷着脸,冷冷地说道:“我不走。”
她转身回房,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她说过了,绝不会承认这个狠心的女人是她妈妈,所以,她也不会接受任何她给的好处。
无论是中午送来的饭盒,还是这所谓的学区房……
姜渔沉着脸坐在书桌前,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读书,不去管外面的兵荒马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内外泾渭分明。里面是死一样的安寂,外面却是热热闹闹的喧嚣。
过了一会儿,连外面也逐渐安静下来,大部分东西都搬到了货车上,就等着出发。
姜父姜母担忧地看着孙女的卧室门,几度想要劝说一番,但被姜以柔拦下了。
姜以柔笑着说道:“你们先下楼吧,我去劝劝小渔。”
目送老两口离开后,姜以柔轻轻敲了敲姜渔的房门。
她抬高了声音,确保便宜女儿在屋里也能听见:“我们的新家有电梯,你姥姥姥爷再也不用爬楼梯了。”
“而且新家环境好,不潮湿,住在那里也不会犯风湿病。”
“小渔。”姜以柔循循善诱道,“我知道你不想接受我,但是……你要为两个老人想一想呀。”
“他们年纪大了,也该享享福了。”
姜以柔轻笑一声,撂下最后一句话便离开了,“小渔,我们在楼下等你。”
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内屋外都陷入了极致的安静。
姜渔低头看着课本,握着笔的手不自觉收紧,用力到指尖泛起青白色。
她神情阴郁,眸中闪过挣扎之色。
姜以柔的话无疑戳中了她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姜渔自认为足够坚强,可以无视别人的冷眼,可以在各种冷嘲热讽以及针对中活下去,日子再苦也无所谓。
但是……她受不了姥姥姥爷跟她一起受苦。
每次看到他们起早贪黑地挣钱,头发熬白了,眼睛熬花了,身子骨越来越差……她就特别痛恨自己的无能。
她恨自己不能早点长大,为姥姥姥爷遮风挡雨。
但现在,两位老人有机会过上更好的日子了,难道她要因为自己的任性和执念……逼着他们陪自己继续受苦吗?
姜渔眸色变幻,最终狠狠一咬牙:“算了,反正这是她欠我们的!”
姜以柔当了十几年的甩手掌柜,没有抚养女儿,更没有奉养父母,如今她回来了,付出再多都是理所应当的!
做了决定后,姜渔当即起身,毫不拖泥带水地开始收拾东西。
她的东西很少,最重要的便是学习的书本。
姜渔把需要带走东西统统塞进一个麻袋里,然后用力一甩——直接抗在了肩头。
踏出家门之前,姜渔回头看了眼最熟悉的家。
这个家很破很旧,但她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很多年。
她以为,等到自己工作的时候,才能带姥姥姥爷离开这个象征着贫穷的地方,没想到……
那个女人突然出现了,她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姜渔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一声“再见”,头也不回地转身下楼。
等她扛着大麻袋吭哧吭哧下楼的时候,姜以柔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她这便宜闺女这么瘦小,力气竟然这么大!
姜以柔笑着冲她挥了挥手,“快来,就等你了。”
态度自然又亲昵,仿佛从来没有过嫌隙一般。
姜渔原本还有些不自在,但姜以柔这自然的态度,倒让她慢慢放松下来。
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了新家。
这是近年新开发的楼盘,环境很不错,户型也好,足有四个房间,姜以柔和姜渔各自一间房,老两口住一间,剩下的那间,姜以柔毫不客气地占了当衣帽间。
姜家人愣愣地站在屋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束手束脚的。
姜父姜母都不敢落脚,生怕自己的鞋子弄脏地板,还是姜以柔百般安抚,才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家里的一切。
姜渔努力保持镇定,但同样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无措感。
说实话,这房子当然算不上豪宅,只是对姜家人来说,已经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幸福了。
一家人在新家里忙活了一天,才在夜幕降临后躺在自己的床上歇息。
老两口的卧室里,姜母摸着崭新柔软的床单,不由得抹了抹眼角的泪,“老头子,我还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呢……”
姜父特意换了身新衣裳,才慢慢把屁股放到床上,然后他就被床垫的弹性和柔软震惊了。
他沉默着什么都没说,浑浊的眼中泛起泪花。
姜母笑了笑,感叹道:“我就说嘛,我闺女不可能是白眼狼,她孝顺着呢……”
另一间房中,姜渔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翻了个身,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想了好久她才意识到,原来是周围太安静了,她不习惯。
她从小就住在老旧的居民楼里,哪怕是夜晚,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噪音。
她习惯了在那种环境下入睡,如今新家又舒适又安静,她反倒不习惯了。
姜渔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感受着身下的柔软,恍惚得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缓缓闭上眼睛,任凭自己在这飘飘然的感觉中沉溺……
“我靠!女配的黑化值降了5%!现在只剩45%了!”666兴奋的声音响起。
姜以柔正在敷面膜,闻言丝毫不感到意外:“我就说吧,天天住在那种破房子里,谁都得黑化。搬出来后这不就好多了吗。”
“嘿嘿宿主,我将永远拥护你!”666狗腿地笑道。
简直是神医啊!
*
姜以柔搬家后,原来的旧房子便空了下来。
巧合的是,他们搬家的那天,谢凛正好有事外出了一整天,等他回来的时候,楼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谢凛丝毫不知道,姜以柔已经搬走了。
谢凛回来后,曾在姜家门前短暂驻足过,但他眼眸中情绪翻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转身上楼了。
第二天,谢凛照常去打拳。只是他下楼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饭盒。
经过姜家门口时,谢凛面色微凝,还是弯身将饭盒放在了门口。
然后他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当天接近傍晚的时候,楼下响起机车的轰鸣声。
方镜麒骑着机车风风火火地赶来,一个甩尾漂移停在楼下,他一把扯下头盔,俊脸上带了些青紫,显得很是狼狈。
他前两天跟方隐年大吵了一架,当然,基本上全程都是他在发泄,方隐年只会拿着他的那串破珠子装高深!
方镜麒一想起这事就恨得直咬牙。
方隐年居然让人看住他,不许他出门见姜以柔,他跟看守他的保镖打了一架,那群保镖不敢真的伤他,动手时束手束脚,这才让他抓住空子逃出来。
而他一来就直奔姜以柔的家。
来到姜家门前,方镜麒用力敲门,一边敲还一边喊她的名字。
但他敲了很久也没人开门,方镜麒恨恨地捶了下墙。
一定是方隐年逼她不准见自己的!
低头间,他一下子瞥到了地上的饭盒。
方镜麒微微一怔,冷冽的眸中泛起一丝柔软。
他半蹲下身体,面色复杂地拿起这个食盒,向来什么都不在乎的一颗心,竟然有些酸涩的痛感。
她还记得他们的约定。
哪怕她迫于威胁不能再见自己,也没有忘记给他做饭,还特意放在门口……
方镜麒咬了咬牙,拎着食盒起身,神情变得坚定起来。
他一定要找到姜以柔!
方镜麒拎着食盒大步离开,在他下楼的时候,迎面有个人正在上楼。
两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方镜麒拎着食盒的手突然被人抓住,十分用力。
方镜麒皱眉看去,见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那天他送姜以柔回家,正好在楼下碰到了这个邻居。
好像……姓谢?
谢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食盒,眸光幽深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