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学校里竟发生了学生险些坠马这种意外事故, 立刻便惊动了领导层。
医疗团队和校领导先后赶来一片混乱的马场,先疏散这里的普通学生,再安抚受惊人员,重点则是要关注当事人。
姜渔这个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倒是还好, 她和乐柠身上都只有些不轻不重的擦伤。
比较让人心惊的是方镜麒的伤势。
方镜麒的右手不自然地垂在身侧, 已经不能动弹,他虽然没有痛叫出声, 但紧锁的眉心和苍白的面色已然说明了一切。
方镜麒也是够硬气, 都这样了还一声不吭,甚至没让别人帮忙。
他左手用力扯着缰绳, 双腿发力, 腰腹一扭,竟然就这样靠一只手翻身下了马。
这一幕看得旁边的人心惊胆战,冷汗都下来了。
匆匆赶来的张校长更是瞳孔地震, 连忙上前要扶住他, 关切地问道:“镜麒, 你没事吧?”
方镜麒颇有些嫌弃地躲开张校长的搀扶,一副不在意样子, “小伤而已。”
张校长嘴角微抽,无语地打量他额上的冷汗, 懒得戳穿他的嘴硬, 只迅速吩咐下去:“赶紧把镜麒送到医院去!”
方镜麒的手臂大概是骨折了, 这伤势可不是校医院能处理的了,必须尽快送医, 而且必须得通知家长……
一想到方镜麒那位权势滔天的小叔,张校长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位要是知道方家唯一的继承人在学校里受伤……
张校长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冲医护人员大吼道:“动作快点, 直接送去明德医院!”
明德医院是国内最顶尖的私立医院,而且方家正是其最大的资方。把方镜麒送到自家医院,方隐年应该也更放心吧。
当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走到方镜麒面前时,他脸色骤黑,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用不着!”
他是手断了,又不是腿断了。
方镜麒捂住右臂,强忍着痛意,冲姜渔喊了一声:“喂,你跟我一起去医院!”
姜渔刚从鬼门关晃了一圈,此刻还有些惊魂未定,她难得没有冲着方镜麒翻白眼,只愣愣地答道:“我伤得不重,不需要……”
方镜麒皱了皱眉心,苍白的脸色更显得那双凤眸浓墨重彩,眼尾轻睨间,便有种不容抗拒的强势。
“让你去就去。”方镜麒冷声道。
他冲着医护人员抬了抬下巴,于是就有人客客气气地请姜渔上救护车。
姜渔嘴角轻抽,显然对方镜麒这强势的做派很不爽。但念及方镜麒刚救了她,姜渔勉强又把话咽下去了。
旁边的乐柠低声道:“姜渔,那你去医院吧,我去校医院处理下伤口就好,就不跟你一起了。”
姜渔微微一怔,她不由得转头看向乐柠,看到对方那毫无心机的傻笑后,眸光微闪,又默默移开了眼神。
她抿着唇,本来不想搭理乐柠,但乐柠一直眼巴巴盯着她,似乎在等她回应。
姜渔脸色变幻一阵,最后还是勉强地“嗯”了一声。
听到回应后,乐柠眼睛一亮,笑容更扩大了几分。
姜渔现在都愿意搭理她了,这么看来,她们俩成为好朋友指日可待啊!
姜渔默默地跟着医务人员,在即将上救护车时,方镜麒不顾医生满头大汗的阻拦,再次冲到姜渔身边,一脸严肃地强调道:
“记得通知你妈,让她赶紧来医院看你!”方镜麒一字一句地说道,狭长的凤眸紧紧锁定着她。
眼里是明晃晃的想见姜以柔。
姜渔:“……”
想骂人。:)
此时,突然有人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乐柠一把挽住姜渔的手臂,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期期艾艾地说道:“姜渔同学,我能跟你一起去医院吗?”
“我感觉我身上的伤也需要处理一下……”乐柠心虚得眼神乱飘,但还是一本正经地这么说道。
嗯,她只是想处理下擦伤而已,绝对不是想见姜渔同学的妈妈!
姜渔:“……”
姜渔一脸木然。
最后,三个人便一起被送去了方家注资的私立医院。
路上,姜渔借手机给姜以柔打了个电话,出乎她意料的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姜以柔略显急切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来:
“小渔,你没受伤吧?”
姜渔愣了一瞬,难道她知道我险些坠马的事情?
可她是怎么知道的?不应该啊……
姜渔来不及多想,如实答道:“没什么事,只是一点擦伤。”
“你在医院等我,我马上就到!”姜以柔匆匆说完,便挂了电话。
姜渔看着手机怔怔出神。
她怎么感觉……姜以柔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既知道她惊马了,又知道她马上要去医院。可是……应该没人通知她这些事吧?
确实没人通知姜以柔这些事,但666随时都在监测“剧情”进展,所以发生意外的第一时间,666就火急火燎地告诉了姜以柔。
姜以柔一边怒骂666不靠谱,一边匆匆打车前往医院。
据666所说,如果恶毒女配意外身亡的话,他们的任务将直接宣告失败,姜以柔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也到此为止。
“小六,不是我说你,以后这种关键剧情能不能早点告诉我?”姜以柔紧皱着眉头,脸色很是难看,语气里也满是抱怨。
系统666也有些愧疚,弱弱地道:“原剧情里,女配从来没上过什么马术课,惊马的这个剧情也是属于男女主的英雄救美情结,谁知道……”
现在变成了男女主一起救了女配……好怪。
事已至此,抱怨也没什么用了,姜以柔得赶紧去医院,亲眼看看姜渔的情况。
*
救护车疾驰,姜渔他们很快就到了医院,早有医护人员得到消息在门口等着。
他们一来,方镜麒就被拉进了手术室。
临走前,方镜麒即便痛得有些神志不清了,还是瞪着姜渔问道:“你妈到底什么时候来?”
旁边等着给他做手术的医生愣了愣,望向他的眼神顿时变得古怪:
他刚才还在心里暗赞这小伙子够硬气,手都断了却愣是一声不吭,结果他转头又要找妈妈……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诶等等,不对啊,他找的是不是别人的妈妈……
医生眼神发直,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方镜麒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只不依不饶地瞪着姜渔,一副得不到回答不罢休的模样,倔强任性得让人无奈。
姜渔无语凝噎良久,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勉强耐心地答道:“很快。”
方镜麒不甘心地咬了咬牙,竟然怎么都不肯进手术室,冷哼道:“我在这里等她。”
医生大惊失色,连忙劝道:“不行啊,你的手臂得尽快处理,不然可能会有后遗症……”
然而,方镜麒只沉着脸盯紧入口处,执拗地等一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姜渔嘴角微抽——这位大少爷还真是够任性的。
姜渔想了想,说道:“你还是去动手术吧,不然……”
姜渔沉默片刻,昧着良心糊弄道:“她会担心的。”
姜以柔会不会担心方镜麒,她不知道。
但如果方镜麒因为治疗延误而留下后遗症,事情就很麻烦了。
而那句“她会担心”,也确实让方镜麒神情微动。
终于,大少爷松了口,他咬牙切齿地跟姜渔说道:“你跟她说,她要是还有点良心,就来看望我!”
但凡惊马的人不是她的女儿,方镜麒怎么可能跑得比救援组还快?
现在他手都断了,他看姜以柔还好意思避而不见吗?!
姜渔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我会帮你转告的。”
方镜麒终于被推进了手术室,姜渔也总算松了口气,然后她和乐柠都跟着医生去处理伤口了。
她们身上只有一些简单的擦伤和扭伤,休息几天就能好。
医生仔细地为他们做了全套检查,等待结果的时候,还专门给她们安排了一间高档病房。
病房中,姜渔和乐柠一人占据了一张床,谁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安静得有些尴尬。
良久,竟然是姜渔先开口。
她定定地望着乐柠,眼神中满是复杂与探究,她淡声问到:“为什么要救我?”
最后的危急关头,如果不是乐柠及时出现拉了她一把,恐怕她会摔得不轻,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有擦伤。
她能安然无恙,方镜麒当然是最关键的人,但也少不了乐柠的帮忙。
姜渔绷着脸,心里满是疑惑。
明明她从来都没给过乐柠好脸色,当初甚至还因为动手而闹去了校长室……为什么乐柠还要这么热脸贴冷屁股?
顶着姜渔探究的眼神,乐柠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同学嘛,能救肯定要救……”
乐柠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实在受不了姜渔的眼神,只能老老实实道:“好吧,我就是觉得……你妈妈长得那么漂亮,你肯定也不是什么坏人。”
姜渔:“……”
呵呵,她就知道。
乐柠从床上撑起身体,朝着姜渔那边微微倾身,满脸期待地说道:“姜渔,我们做朋友吧,好不好?”
如果乐柠从未见过姜渔的美人妈妈,她绝对不会这样热脸贴冷屁股,但现在,乐柠对姜渔无比包容,而且姜渔越是冷脸,她想跟姜渔做朋友的心就越强烈……
看着乐柠亮晶晶的眼神,姜渔微微一怔,随即她目光下移,落到了乐柠的颈间——
乐柠的脖子上带着一个半环形的玉扣,被一根红绳串起,系在她颈间。
姜渔定定地看着那枚玉扣,双手不自觉紧捏成拳,把身下的床单都抓皱了。
她漆黑的眼眸再次冰冷下来,没有丝毫情绪。
姜渔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我会还的。”
“朋友……就不必了。”姜渔眼睫轻垂,掩住了眸中的冷意。
她们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就在这时,那枚玉扣突然出现在姜渔的眼前。
姜渔瞳仁骤缩,猛地抬头看去。乐柠竟然摘下了脖颈间的那枚玉扣,将它递到了姜渔的面前。
乐柠举着这枚玉扣,满脸疑惑地说道:“姜渔,你是喜欢我的这枚平安扣吗?”
“我记得之前你跟我动手,也是想抢我脖子上的这个平安扣……”乐柠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很喜欢这个吗?”
乐柠深感奇怪。她能感觉得到,姜渔对她的这枚平安扣十分在意,经常控制不住地看向这枚平安扣。
但姜渔不像是那种,看上了别人的东西就动手硬抢的人呀?
乐柠对姜渔的很多行为都百思不得其解。
姜渔猛地别开眼,嗓音冷硬地回道:“不喜欢,你想多了。”
乐柠若有所思地把平安扣重新系回脖子上,轻笑着说道:“姜渔,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定做一个一模一样的送你,行吗?”
“我脖子上这枚平安扣是我爸爸送的,我没法转送给你……”
这时,姜渔身体微颤,忍不住厉声吼道:“够了!”
乐柠被吓得一抖,呆愣愣地看着她。
姜渔红着眼睛瞪她,咬牙切齿道:“我说了,不喜欢那个东西,用不着你费心!”
乐柠明明是一片好心,却被这样不留情面地呵斥,心里也有些委屈,便咬着唇瞪了回去。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像在较劲似的谁都不肯先认输。
就在气氛越发凝固之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了。
“小渔,妈妈来了,你没事吧?”
姜以柔冲进病房,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姜渔,见她没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
姜渔看着她脸上的紧张之色,莫名有些别扭,嘴上却不饶人道:“不是电话里报过平安了吗?这么夸张做什么。”
姜以柔也有心思开玩笑了,眨了眨眼睛说道:“不亲眼看到你,我怎么能真正安心呢?”
姜渔不屑地嗤笑一声,耳根处却不自然地泛着薄红。
旁边的乐柠直勾勾地看着这“母慈女孝”的一幕,嫉妒得眼睛都快红了。
“姜渔,你妈妈对你真好。”乐柠眼巴巴地看着姜以柔,眼里全是对极致美貌的欣赏。
姜以柔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她挑了挑眉,讶然道:“这不是乐柠同学吗?”
姜以柔已经从666那里得知,是方镜麒和乐柠一起救了姜渔,但还是装模作样地问候了一番:“乐柠,你怎么也来医院了?”
乐柠偷偷瞟了姜渔一眼,故意轻咳一声没说话。
姜渔不情不愿地解释道:“她救了我。”
乐柠嘿嘿一笑,两眼放光地盯着姜以柔,像只等待夸奖的小狗。
姜以柔则配合地惊呼一声,感动得泪眼汪汪:“天啊,乐柠同学,实在太感谢你了!”
姜以柔亲切地抓住乐柠的手,真心实意地表达自己的感谢。
乐柠的脸颊瞬间红透了,她偷偷瞄一眼两人交叠的手,有些扭捏地说道:“没事的,姜阿姨,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姜以柔用娇柔动听的声音关心了乐柠好一阵儿,差点把女主哄得找不着北。
姜渔默默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几人在病房里呆了一会儿,终于拿到了体检结果,两个女孩子的伤都没有大碍,只是查出姜渔有些营养不良。
姜以柔想劝姜渔回家休息几天,压压惊,但姜渔却很坚定地表示,现在就要回学校上课。
乐柠倒是有些犹豫,她万分不舍地看着姜以柔,很不想跟美女阿姨分开,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跟姜渔一起回校上课。
虽然姜渔没什么大碍,但却不代表校方没有责任,学校那边已经联系过姜以柔了,说他们会给出一定的赔偿,具体的数额还有待协商。
离开医院之前,姜渔突然想起了方镜麒,她欲言又止地看着姜以柔,犹豫着要不要转告方镜麒的话。
不等她开口,姜以柔便了然地笑道:“你先回学校吧,我去探望一下方同学。”
姜渔沉默片刻,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目送姜渔和乐柠离开后,姜渔便折身回了医院。
方镜麒仍在做手术,她又等了一个小时,才看到被推出手术室的方镜麒。
方镜麒面色惨白如纸,右臂已经打上了石膏。
他向来都是肆意张扬的,鲜少有如此萎靡的时刻。
不过,当方镜麒看到姜以柔的时候,那双凤眼瞬间亮了起来,像是一张白纸被重新染上了色彩。
“姜以柔……”方镜麒生怕她会离开,迫不及待想起身去找她。
但他刚一动弹,便牵扯着打了石膏的手臂,顿时痛嘶一声。
“别动别动!”医生赶紧拦住这小祖宗,生怕他把自己折腾得又要进手术室。
姜以柔轻叹一声,快步走到他面前,抬手按住他的肩膀,轻嗔道:“赶紧躺下。”
姜以柔的话比医生的话有用多了。
方镜麒依言躺回床上,却用完好的左手紧紧抓着姜以柔的手不肯松开。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姜以柔,一副生怕她跑了的模样。
医生们对视一眼,将方镜麒在高级病房安顿好,便全都退了出去。
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姜以柔默默地打量方镜麒惨白的脸色,神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其实她一直挺烦方镜麒的,粘人又臭屁,还总是耍少爷脾气,姜以柔顶多拿他当个人傻钱多的提款机。
但这个跋扈任性的大少爷,竟然肯为了救姜渔,硬生生把自己的右手折腾断了……
姜以柔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这个书中的男主角,目光在他苍白的脸色上流连。
最终,姜以柔轻叹一声,软着嗓子道:“方同学,谢谢你救了小渔。”
面对姜以柔的道谢,方镜麒反倒拿起桥来了。
他凤眼斜睨着姜以柔,冷哼一声道:“真要谢我的话,不如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大少爷对此耿耿于怀,盯着姜以柔的目光直冒火光。
姜以柔:“……”
姜以柔自知理亏,无奈地说道:“我毕竟答应了你家里人,以后不能再跟你有联系……”
方镜麒面色骤沉,恶狠狠地瞪着她:“他们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听话过!”
姜以柔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主要是他们给的钱太多了嘛……
方镜麒看见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就来气,他磨了磨牙,一字一句恨声道:“现在,立刻,马上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姜以柔有些迟疑,盯着方镜麒打石膏的右臂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无奈地照做了。
“喏,已经放出来了。”姜以柔给他看了看手机界面。
方镜麒这才满意地扯了扯嘴角,但紧接着又阴阳怪气道:“你不会一会儿又给我拉黑了吧?”
姜以柔:“……怎么会呢?”
至少在你伤好之前,先不拉黑了。
方镜麒恃“伤”而骄,他懒洋洋地靠在床上,好整以暇地说道:“喂,要不是为了你那个女儿,我可不会伤成这样。”
“你打算怎么感谢我?”方镜麒的目光紧锁在她身上,眼神中不自觉带了些期待。
姜以柔故作诧异地问道:“口头感谢还不够吗?”
方镜麒瞬间又被她气炸毛了,“当然不够!”
他凤眼圆瞪,气势汹汹地说道:“我也不为难你,在我伤好之前,你还是每天给我送饭就好。”
姜以柔:“……”
姜以柔有些无奈,调笑道:“你就这么喜欢吃‘我’做的菜?”
方镜麒轻哼一声,没有回答。
他哪里是差那口吃的,不过是想每天都能看见她罢了。
方镜麒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不依不饶地要一个明确的回答:“所以,你答应吗?”
姜以柔深感头疼,虽然她很感谢方镜麒救了便宜女儿,但她可不想当送饭的保姆啊!
姜以柔拒绝的话在嘴边晃了一圈,目光落到方镜麒被石膏裹得厚重的右臂时,又生生咽了下去。
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轻声道:“马上就到晚饭时间了,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
先给他送个一两天吧,之后再想办法糊弄过去。
闻言,方镜麒的一双凤眸亮得惊人,因伤痛而苍白的脸色都红润了几分。
他定定地看着她,说:“只要是你做的,都行。”
姜以柔笑着点点头:“那我现在回去准备饭菜。”
离开医院后,姜以柔并没有回家,而是去附近的商场逛了一圈,美滋滋地给自己挑了个手镯。
系统666问道:“宿主,你不回去做饭吗?”
姜以柔心不在焉地答道:“一会儿再说。”
逛了两个小时,姜以柔见时间差不多了,便直接去医院附近的餐馆,点了份鸡汤打包。
系统666:“……”
你糊弄男人有一套的。
姜以柔拎着鸡汤,慢悠悠地回了医院。
她笑着帮方镜麒支好小桌板,甚至还贴心地把筷子放到他左手中,温声道:“刚炖好的鸡汤,快喝吧。”
方镜麒打量着碗里鸡汤,微微皱了下眉头。他不动声色地低头喝了一口,俊美的脸瞬间一沉。
他把筷子一扔,有些愤怒又有些委屈地瞪着姜以柔,说道:“这根本不是你做的!”
姜以柔试图狡辩:“真的是我做的……你再尝尝呢?”
方镜麒冷笑一声,“这鸡汤肯定是你在店里买的,别想骗我!”
他紧紧盯着姜以柔,掷地有声道:“我很清楚你做的饭是什么味道。”
他下颌微扬,看起来颇为自傲。
系统666:“……”
不,你不清楚……
姜以柔深吸一口气,无奈地妥协道:“好,明天我一定亲手给你做饭。”
方镜麒面色不善,紧紧盯着她道:“不许再骗我!”
姜以柔认真地点头:“放心,明天一定让你尝到最熟悉的味道!”
在反复保证过不会再糊弄他后,姜以柔总算把方镜麒哄好了。
天色已晚,姜以柔也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回家的路上,666见姜以柔回家的方向有点不对,出声问道:“宿主,你去哪儿?”
“去原来的家。”
“做什么?”
姜以柔理所当然地说道:“找大反派帮忙做饭啊!唉,谁让男主太难伺候了……”
系统666:“……”
我服了。:)
第22章
时隔几日, 姜以柔又回到了那处破旧衰败的居民楼。
姜以柔站在楼下,仰头打量着楼体风干脱落的墙皮,不由得幽幽地感叹道:“要不是因为男主,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足这破地方。”
姜以柔不爽地“啧”了一声, 迟疑道:“我还是第一次为一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
“我是不是有点太惯着男主了?”姜以柔十分认真地与666探讨。
系统666:“……………………@¥#%&*”
他爹的, 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系统666无力吐槽,选择“呵呵”一声, 冷漠以对。
姜以柔也不在意, 努力做好心理建设,便再次踏进了阴暗潮湿的单元楼。
经过3楼的姜家旧址时, 姜以柔脚步不停, 连眼神都没有飘过去一个,径直略了过去,直奔4楼——大反派谢凛的家。
姜以柔毫不犹豫地敲响了他的房门。
“笃笃笃——”
清脆的敲门声回荡在寂静的楼道中, 但姜以柔等了许久, 都不见门内有动静。
她蹙了蹙眉, 再次敲门,这次一边敲一边喊道:“谢先生, 你在吗?”
上次她主动来找谢凛时,一开始敲门也是没人回应。
但在她出声喊了谢凛后, 哪怕他当时伤得站都站不稳了, 竟也硬撑着来给她开了门。
只要谢凛知道来访的人是她, 没有不开门的道理。
但这次,房内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姜以柔皱着眉想继续敲的时候, 666出声道:“别敲了,宿主。大反派不在家。”
姜以柔愣了愣,随即有些无语地抱怨道:“那你不早说?”
“我也是刚扫描了一下才知道的嘛!”666委屈地喊冤。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姜以柔问道。
“不知道……”666说道, “根据我的检测,大反派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闻言,姜以柔诧异地挑了挑眉稍,追问道:“那他现在在哪儿?”
“我看看……”666沉默片刻,随即给出了答案,“大反派在城西郊区——就是那个地下拳场!”
姜以柔蹙眉沉吟了片刻,果断开口道:“小六,告诉我地址。”
系统666震惊地问道:“宿主,难道你打算去地下拳场……找反派?”
“对啊。”姜以柔耸了耸肩,无奈道,“不然我明天拿什么糊弄男主。”
系统666:“……”
你已经坦荡到可以直说自己在“糊弄男主”了是吗!
系统666试图劝阻:“宿主,要不你试着自己做饭呢?”
咱就非得找反派做饭吗?!
姜以柔“啧”了一声,无奈地说道:“你没听见男主说的话吗?他说他能尝出来那个熟悉的味道。”
“要是真换成我亲手做的,还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味儿了呢!”姜以柔嘀嘀咕咕地吐槽道。
系统666:“……”
无言以对。
迫于宿主的淫威,666只能无奈指明了地下拳场的方位,他不放心地警告道:“宿主,地下拳场里鱼龙混杂,充斥着暴力与血腥,你不害怕吗?”
姜以柔眉梢微挑,意味深长地轻笑道:“我要找的人,不正是里面最暴力最血腥的那个吗?”
“他会保护我的。”姜以柔淡淡地说道,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不见丝毫担忧。
“切,那可不一定……”666嘀咕道。
也不知道这宿主哪儿来的自信!
地下拳场离这破旧的居民楼挺近的,可能这就是大反派选择住在这里的原因。
姜以柔打了个车,不到十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
地下拳场隐藏在一片不知名的建筑之下,如果没有666的指引,恐怕姜以柔根本找不到。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一段漆黑的楼梯,直到下了两三层的高度,才隐约听到前方传来汹涌沸腾的呐喊声。
她用力推开一道窄门,顿时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晃了眼。
姜以柔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她缓缓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神情有些茫然的震撼。
这片隐秘的空间里,最中间是一处高耸的擂台,四周则坐满了观众,足有上千人。
擂台上的人赤着上身,如野兽般奋力搏杀,每一拳挥出,都伴随着汗水和鲜血,疯狂刺激人的眼球。
而周围的人都两眼充血,紧紧盯着擂台上的人,他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与尖叫,甚至比擂台上的人更加疯狂。
这里人声如潮,如热浪般席卷,震得姜以柔头皮发麻。
她有些无措地打量着四周,试图寻找大反派的身影。
好在有666为她提供线索:“宿主,下一个上场的就是大反派了!”
恰在此时,擂台上的战斗落下了帷幕,其中一个人高举起手臂,观众的欢呼声为他加冕,另一个人则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这场比赛结束,拳手退场,然而,观众席上的欢呼声非但不见消退,反而越发声势浩大。
他们神情激动,双眼猩红,不约而同地呼唤着一个名字。
“Ares!”
“Ares——”
观众们疯狂挥舞着手臂,奋力嘶吼着,神情癫狂,仿佛这个“Ares”是他们心中的神明,在顶礼膜拜。
系统666适时地解释道:“Ares是大反派在打拳时的化名。”
姜以柔环视着周围的喧嚣,若有所思地问道:“他在这里人气很高吗?”
“何止是人气高啊……简直是无敌!”
系统666感慨道:“反派一年前刚来到这个地下拳场,但他仅用了两个月时间,便登顶了。”
“他在这里一共打了近300场比赛——无一败绩!堪称神话!”
“所以,反派在这地下拳场人气很高的,每次他一出场,观众都多到塞不下呢!”
姜以柔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看上去对谢凛的战绩压根没兴趣,更不像其他人那样心生崇拜或敬畏。
她四处张望着,试图找到谢凛的身影——
她可不是真来看谢凛比赛的,她找他有“正事”呢!
随着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下一场的比赛选手终于露面。
姜以柔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身形高大,肌肉结实,缓缓走近时,携着一身浓重的压迫感。
谢凛单手撑住身体,一个跃身便跳上了擂台,灵活得像只矫捷的猎豹。
他站定在擂台中央,上半身赤祼着,下身也只穿了条宽松的短裤,尽显修长健壮的体魄。
他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冷漠得仿佛置身事外。但脸上和身上有许多伤痕,为这具躯体平添几分野性,更昭示着他的不好惹。
很快,他的对手也跳上了擂台。
与谢凛相比,他的对手简直像一座小山似的,又高又壮,肌肉虬结,满脸横肉,看着就很不好惹。
而且这个人始一上擂台,就狂吼着向观众示意,还用各种手势挑衅谢凛。
这么一来,场上的气氛顿时更加灼热。观众们疯狂挥舞着手臂,他们欢呼嘶吼着,时不时大喊两位选手的名字,为他们加油打气。
擂台上,谢凛仿佛看不见对手的挑衅,也不管观众们的呼喊,兀自冷漠而立。
与那小山一样的对手相比,谢凛的体格似乎有些不够看。
谢凛的肌肉很结实,却并不夸张,匀称得极富美感,被汗液浸湿后有种潮湿的性感。头顶炽烈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光影斑驳间,像是古希腊最完美的神明之躯。
下一秒,哨声响起,比赛开始。
谢凛猛地挥拳而出,身上那点朦朦胧胧的神性被尽数碾碎,只剩下嚣张至极的狂野。
擂台上的两人看起来体格差距过大,可实际上动起手来……谢凛完全是将对手压着打。
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转眼功夫就满脸血迹。
观众席上更沸腾了,满场全是为谢凛欢呼的声音。
“Ares——!!!”
连666这个系统都看入迷了:“好!好拳!揍他揍他……哎哎,小心左边!”
在这偌大的地下拳场,恐怕只有姜以柔一个人,对擂台上的对决毫无兴趣。
擂台上那拳拳到肉的厮杀,姜以柔只会有些害怕地移开视线,不敢多看。
周围喧嚣的嘶吼声也让她眉头紧皱,感觉耳朵都快被震聋了。
那种拳拳到肉的暴力,汗水和血液混在空气中的湿黏……这种感觉对姜以柔来说既陌生又压抑。
姜以柔沿着观众席间的小道一路往前,在最靠近擂台边缘处停下。
然后她便默默等待着,等谢凛什么时候打完拳赛了,第一时间去找他。
也幸亏现在比赛正酣,所有人都死死盯着擂台上的局势,根本没人注意到姜以柔,否则不知会出什么乱子。
姜以柔微仰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擂台上的比赛,时不时还开个小差。
终于有那么一瞬间,谢凛蓦地与她眼神相撞。
当时的谢凛激战正酣,刚巧将对手死死压制在地上,他浑身紧绷,肌肉偾起,汗水滑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一滴一滴直往地板上砸。
他就像只咬住了猎物喉管的凶兽,一口咬住就不肯松口,眉眼间全是勃发的戾气,冰冷而摄人。
但是,他偶然间眼神一转,竟然看到了一张时常出现在梦中的美丽脸庞。
见谢凛看到了她,姜以柔瞬间展颜一笑,还冲他挥了挥手。
美人一笑,如花隔云端,美得像是一场梦。
那一瞬间,这血腥暴力的竞技场仿佛都被净化了。
谢凛怔怔地看着她,周围的喧嚣沸腾尽数褪色,他眼中的世界,只剩下姜以柔那一抹春色。
谢凛这一晃神,倒是让他的对手抓住了机会。
他的对手用力一拳挥到他脸上,险些把谢凛掀翻。谢凛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血迹,眸色转厉,狠狠一拳砸下去,直接将身下这人打得再无还手之力。
比赛结束。
谢凛缓缓起身,蜜色的胸膛随着粗喘声剧烈起伏着。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伏在脚下的对手,眸光冰冷而无情,给人一种渊渟岳峙的压迫感。
观众席一片沸腾,高昂狂热的欢呼声仿佛在为谢凛加冕。
然而,谢凛始终冷着脸,从未将这些追捧与欢呼放在眼里。
他一翻身径直跳下擂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正兴奋地冲他挥手的姜以柔愣住了。
因为谢凛下了擂台后,竟然一眼都没再看她,全然一副陌生人的样子。
但姜以柔确定,他刚才绝对看见自己了!
姜以柔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眼看着谢凛就要走远,她连忙抬脚跟上。
“谢先生……谢先生!”姜以柔一边小跑着一边喊他。
谢凛好像没听见她的呼喊,脚步没有丝毫滞涩,径直往前。
很快,观众席上喧沸的欢呼声便被他们仍在了身后,谢凛推开一扇门,随即身影便消失了。
姜以柔连忙跟上,进了那扇门之后,她发现她大概是来到了后台休息室。
眼前是一条很长的走廊,空旷而安静,没有多少人,只偶尔有穿着短裤的选手路过。走廊两侧是一扇扇房门,房门上还贴着名称,代表各自选手的休息室。
谢凛走得倒也不快,但他身高腿长,迈一步就顶别人好多步,所以很快就走远了。
姜以柔在他后面追得很艰难,没一会儿功夫,竟然有点出汗了。
“谢凛,你给我站住!”姜以柔有些气急,装不下去了,连“谢先生”也不喊了,直呼其名。
然而,谢凛仍旧脚步不停。
看着谢凛越走越远的背影,姜以柔恨得牙根痒痒。
就在这时,迎面有个陌生的男人朝姜以柔走来。对方同样是赤祼着上半身的姿态,看来也是比赛的拳手。
他原本正神色如常地往前走,偶然一瞥间看到了姜以柔,顿时跟个石头似的僵在了原地。
男人目光呆滞,怔怔地盯着姜以柔,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满脸被惊艳到的痴相。
姜以柔根本没注意到这个路人甲,她咬咬牙,决心继续去追谢凛,然而刚迈出一步,就被人堵住了前路。
那个男人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眼神紧盯着姜以柔,近乎虔诚地开口道:“这位小姐,能认识一下吗……”
姜以柔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懒得应付这种搭讪之人,绕过他便想要往前。
然而男人的一颗心都被姜以柔勾了去,眼神痴迷得只能看得见姜以柔,他锲而不舍地跟在她旁边,试图套近乎。
“美女,认识一下吧……”
男人期期艾艾地黏着她,哪怕遭遇了冷脸也舍不得离开。眼看着姜以柔要走,他心下一急,下意识地想抓住她的手臂,然而下一秒……
“砰”的一声巨响,他整个人都横飞了出去,重重地拍在墙面上。
谢凛不知道什么时候折返了回来,他二话不说,直接一拳砸到了聒噪的男人脸上,力道之大,让人心惊胆战。
他神情冷得像冰,狭长的黑眸中戾气翻涌,他冷眼睨着那倒在地上抽搐的男人,像在看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
姜以柔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怔怔的很久回不过神。
这时,谢凛幽幽地转头,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饶是姜以柔相信谢凛不会伤害她,也难免被这野兽般凶狠的目光盯得发毛。
姜以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望着姜以柔脸上那明显的惧怕,谢凛像是被刺到一般猛地别开了视线。
然后,他竟然转身迈步,一个字都没跟姜以柔说,就再次离开了。
姜以柔先是愣住,然后恨恨地咬了咬牙。
真是能被这不理人的闷葫芦气死!
姜以柔紧跑几步,一把抓住谢凛的手臂。
谢凛的手臂很粗,肌肉强健,姜以柔甚至要两只手才能堪堪握住。
那皮肤上浸着层薄汗,湿滑而炙热,在姜以柔的手握住的一瞬间,肌肉绷紧,硬得像铁一般。
姜以柔紧紧抓着他,生怕他再跑了,喘着气抱怨道:“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谢凛刚才打飞一个成年男人都轻轻松松,此时只是被姜以柔拽住手臂,却仿佛毫无抵抗力似的,挣脱不得。
他身形僵硬,微微垂着头,汗湿的额发掩住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绷紧的嘴角透着股隐忍的压抑。
姜以柔还想继续说,谢凛却突然爆发了。
他突然反手抓住姜以柔的手臂,一脚踹开旁边的一道房门,扯着她进了屋。
此时,屋里还有其他拳手在休息,都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门口。
谢凛环视一圈,冷着脸吐出几个字:“滚出去。”
屋里的人都对谢凛这张脸很熟悉,也清楚他的武力值,当下没有犹豫,一窝蜂地涌了出去。
房门在谢凛身后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狭小的空间内,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紧绷。
他猛地将姜以柔按在门板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狠厉。一只大手钳制住她纤细的脖颈,指节泛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捏碎那脆弱的骨骼。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他身上灼热的气息,如同困兽濒死前的喘息,扑面而来。
他眼底猩红,死死盯着她,那目光像是恨极,又像是痛极,翻涌着无法宣泄的挣扎和绝望。
可他握着脖颈的手,却在剧烈地颤抖,泄露了所有虚张声势下的不忍。
“我说过了……”他嗓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离我远点。”
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姜以柔……”他再次逼近,几乎与她鼻尖相贴,呼吸交缠,危险又暧昧,“你真以为,我不会动你?”
姜以柔一时间没说话,她眨了眨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很久,蓦地,有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滴在谢凛的手上。
泪珠将那双眼眸浸润得更加潋滟,让人恨不得将心都掏给她。
谢凛握住姜以柔脖颈的那只手,本来就没使劲儿,现在被她的眼泪一烫,更是颤得不成样子。
谢凛腮侧微鼓,似乎在狠狠咬牙,终于,他认输般闭了闭眼睛,后退两步,与姜以柔拉开了距离。
谢凛干脆扭过头不去看她,侧脸线条冷硬,嗓音沉郁道:“回去。以后别再来。”
“既然搬走了,就不要再有交集。”
谢凛的神情变得冷硬起来,他想起了那一天,竟是从邻居口中得知她搬走的消息,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或许曾有过那么一点奢望,但她的不告而别打破了他的所有幻想。
既然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那就不要再回头。
谢凛面无表情,他绕过姜以柔,拉开房门便要离开。
姜以柔见状心下一急,连忙从背后抱住了他劲瘦的腰。
谢凛全身肌肉瞬间僵硬如铁。那柔软的手臂环在他的腰间,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刚才所有的决绝,在这一刻土崩瓦解,脚步沉重得无法移动分毫。
姜以柔抱住他的腰,软着嗓子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搬家不告诉你的,只是当时太匆忙,忘记了。你看现在,我一有时间就来找你了……”
姜以柔温声软语地哄着,谢凛只僵着身体任她抱住,刚才还坚决要离开的人,此时愣是一步也迈不出。
谢凛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捏成拳,手背迸起隐忍的青筋。
姜以柔一通解释,谢凛却一句话都没应,只低头死死盯着那双环抱着自己腰的白皙手臂。
良久,他自暴自弃般闭了闭眼睛,哑着声音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他终于还是妥协了。
姜以柔神色一喜,几步转到他正面,直视他的眼睛,随即很坦荡地说道:“最近有时间吗?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闻言,谢凛刚有所松动的脸色,瞬间再次凝结成冰,比之前更冷、更沉。
他微微垂眸睨着姜以柔,狭长的眼中泛着冷光,他唇角的弧度有些讽刺,一字一句质问道:“是你想吃,还是要送给别的男人吃?”
姜以柔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回话。
系统666在她的脑子里疯狂尖叫:“啊啊啊啊——反派他知道了!宿主,我就说让你别瞎搞,这下终于翻车了吧?!”
小系统紧张得都快宕机了,可姜以柔竟比他想象中镇定多了。
她只是眨了眨眼睛,愣愣地问了一句,“你知道了?”
谢凛扯了扯唇角,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可紧接着,姜以柔竟然大大咧咧地说道:“我确实是要送给别人,所以……你帮我做呗?”
谢凛:“……”
系统666:“……”
卧槽,你就这么承认了?都不狡辩一下的吗?
甚至还头铁地继续求他做饭???
系统666都不敢看了,总感觉下一秒大反派就要暴起揍人了……
第23章
果然, 姜以柔那理直气壮的话一出口,谢凛瞬间低头,死死盯着她。
他额角青筋凸起,一副隐忍到极限的模样。
看着姜以柔那张没心没肺笑着的脸庞, 从她的嘴里轻而易举地说出, 打算把他做的饭菜送给别人,谢凛真恨不得……一口咬死她。
但即便气得双拳颤抖, 谢凛也舍不得碰她一根头发。
最终, 他只是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姜以柔, 闷不吭声地便要离开。
他不想再听她说话了。
没一句他喜欢听的。
姜以柔却仿佛看不见他难看到极致的脸色, 再次拦住了谢凛,不依不饶地拜托道:“谢凛,你帮帮我吧?”
谢凛低头看着她, 气极反笑, 内心却涌上一股苍凉。
她到底拿他当什么呢?
姜以柔一头扎进他的怀中, 双手环抱着他的腰,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不管你信不信, 其实我是有苦衷的,我不得不给那个人做饭吃……你就帮帮我吧。”
姜以柔缩在他怀里, 扬起头看着他, 巴掌大的小脸上沾着泪痕, 柔弱又可怜。
这一刻,她的眼泪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让谢凛步步溃败。
谢凛呼吸一滞,狼狈地移开目光,手脚却仿佛失了力, 无法从姜以柔的拥抱中挣脱。
姜以柔一边像模像样地哭,一边偷瞟谢凛的神色,见他仍旧咬着牙不松口,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
姜以柔突然说道:“方同学一直想吃我做的饭,但是我又不喜欢他,就根本不想给他做。”
闻言,谢凛微微一怔。
方同学?他脑海中浮现出那天碰见的男生,染了一头白发,极尽嚣张。
他在自己面前尽情炫耀着姜以柔对他的偏爱,让他一颗心如油煎般难熬。
但现在……姜以柔说,她不喜欢他。
尽管知道姜以柔可能是在哄他,但亲耳听到她说不喜欢那个方同学,谢凛还是没出息地心跳加快了几分。
姜以柔仰头盯着谢凛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不想给他做饭,以后……我只做给你吃,好不好?”
谢凛呼吸都不由得屏住了,喉结轻轻滚动了下。
姜以柔将他的微反应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个得逞的笑意。
她再接再厉,温柔地轻哄道:“所以……谢凛,你帮我做饭吧,我只是想糊弄下方同学而已,好不好?”
两人默默地对视着,姜以柔眼含期艾,谢凛则在她的缠磨下步步溃败。
最终,谢凛自暴自弃般闭了闭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
系统666:“……”
你就这么被姜以柔哄好了?!
这个反派实在太没出息了啊啊啊!!!
姜以柔眼神骤亮,笑得眯起眼睛,像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
谢凛木着脸,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任凭自己沉溺在姜以柔温热柔软的身体触感中。
他恍惚片刻,突然间眸光微闪,无言地扯了扯唇角。
给那个欠揍的小子做饭是吧?
行,他会好好做的。
*
姜以柔又回到了那噩梦般的老旧居民楼,不过这次是跟谢凛一起。
这是她第二次来谢凛的家,与之前没什么不同,极致的简洁、单一,一看就知道谢凛过着苦行僧一般枯燥的生活。
姜以柔坐在客厅唯一的沙发上,时不时瞥一眼浴室门口,心不在焉地等待着什么。
浴室里响着哗啦啦的水声,透过那磨砂玻璃门,隐约能看见一道修长健硕的身影。
蒸腾的水雾飘然,半遮半掩的,更为那道身影平添几分神秘的性感。
姜以柔有些无聊地撑着下颌,默默等待里面的人“出浴”。
系统666突然冒泡,严肃地说道:“宿主,你很危险。”
姜以柔愣了愣,忍不住被小系统这唬人的语气逗笑了,饶有兴趣地反问道:“我哪里危险了?”
“你真的要让大反派给男主做饭吗?”666的语气十分焦灼。
姜以柔讶然反问:“之前不就是这样的吗?有什么可惊讶的。”
“可是……可是反派已经知道真相了啊!”
“知道又怎么样?”姜以柔不甚在意地反问,“现在还不是要继续帮我做饭。”
系统666:“……万一之后方镜麒也知道真相了呢?”
“你想想方镜麒那个暴脾气,我敢肯定,他可没有谢凛好哄!”666抓狂地说道。
姜以柔却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还没发生的事,提前假设没有意义。”
不等他们继续争论这个问题,浴室门一声轻响,缓缓打开。
谢凛携着一身水汽走出了浴室。
他只穿了条黑色的运动裤,上半身依旧赤祼着,他脖子上挂了条白色毛巾,正随手擦着头发。
有水珠从发梢上滴落,一路沿着他起伏的胸肌,滑过结实分明的腹肌,最后隐没在裤腰里。
谢凛见到她正看着自己出神。
谢凛擦头发的手一滞,有些不自在地绷起唇角。
他并未主动跟姜以柔说话,径直走向了厨房。厨房灶台上放着他刚买好的东西,有肉有菜。
谢凛随手拿起围裙戴好,然后便开始备菜。
姜以柔看到他戴围裙后,眼睛又是一亮,更加津津有味地欣赏起来。
谢凛不仅身高腿长,肩膀也极宽,之前姜以柔从背后抱他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的肩背宽到能将她的身体完全掩住,还绰绰有余。
这么宽的肩背,又有着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稍一动作便逸散着浓浓的荷尔蒙。
最妙的是谢凛的腰反而很细,宽肩往下猛地收窄,是极具爆发力的细腰。
或许谢凛是无意的,但当他赤祼着上半身,又套上围裙之后,半祼体围裙加上他性感的身材,非常刺激人的眼球。
姜以柔面带微笑,正津津有味看得开心时,666突然在她脑海中开口:
“宿主,你喜欢反派吗?”
“喜欢?”姜以柔无奈地扯眉,“怎么可能?”
系统666质疑道:“那你为什么一直看他?”
“他身材这么好,看两眼怎么了?”姜以柔理直气壮地说道,“食色性也,懂吗?”
系统666突然严肃地说道:“据人类心理学研究表明,对一个人的外貌、身材怀有欣赏之意,往往是爱情的萌芽。”
姜以柔无语地说:“你想太多了。”
“即便没有爱情,也很可能会有□□关系,因为你们对彼此有强烈的性吸引力……”
“打住!”姜以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我跟谢凛不可能有什么的。”
至少现在不可能。
听到姜以柔斩钉截铁的保证,666反而很疑惑:“为什么?”
“我感觉你很欣赏他的脸和身材啊,为什么你们不可能呢?”
姜以柔翻了个白眼,理所当然地说道:“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太穷了!”
系统666被噎了一下,又道:“但在剧情里,他后来很有钱啊……”
姜以柔微微一笑,话语却很果断:“那就等他有钱再说。”
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他现在这么穷,怎么养得起我?难不成让我跟着他吃苦?”
系统666:“……”
好现实!
不过有钱的话……666想起了另一位人选。
“那你会选方镜麒吗?”系统666又提名了一个男人。
姜以柔十分嫌弃地“啧”了一声,“这么幼稚的小屁孩,我怎么可能选他?”
系统666长舒一口气:“这样啊,那看来宿主你是没有找对象的打算了吧?”
姜以柔诧异地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还这么年轻,肯定会找啊!”
“那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呢?”系统666颇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著。
姜以柔想都没想,直接说道:“首先当然要有钱,而且必须非常有钱!”
穷鬼不配跟她谈恋爱。
“然后必须要长得高,长得帅。”
歪瓜裂枣的她睡不下去。
“还有就是……干净一点吧。”
烂黄瓜她嫌脏。
系统666沉默许久,才颓丧地说道:“宿主,我刚才搜索了一下,目前你遇到的男人里,还没有符合你标准的人选。”
姜以柔闻言也叹了口气,忍不住抱怨道:“你看你给我安排的身份吧,丧偶带娃,家还住在贫民窟里,能遇到什么好男人?谢凛都算是极品了。”
“不过也不着急,慢慢来呗。”姜以柔悠悠道。
姜以柔意外的坦诚,丝毫不掩饰自己打算找个“饭票”的想法。
毕竟她不能总靠“坑蒙拐骗”搞钱吧,这世上像方镜麒这样的冤大头也不多,而且关键是费心力啊。
她现在跟男主和反派两个人周旋,就觉得怪心累的。
系统666纠结了许久,才期期艾艾地说道:“宿主,如果某一天你有了喜欢的人,想跟他结婚,请你一定要提前告知我。”
姜以柔挑了挑眉稍,追问道:“怎么?到时候你会阻拦我吗?”
难不成她做个女配救赎任务,就等于卖给他们了?连结不结婚都无法自主决定?
系统666有些为难地解释道:“这个……一般情况下,系统不会干预宿主的感情生活,但如果是你的话……就不一定了。”
“宿主,别忘了你的任务是救赎女配,而你的身份则是——女配的单亲妈妈!”
“你现在的身份决定了,你的感情生活很可能影响到任务的完成啊!比如你要跟某个男人结婚,但你的女儿姜渔不喜欢这个后爸,甚至可能因此而进一步黑化……”
“所以,宿主,如果哪天你真的想结婚,我希望你能跟我商量一下,我们一起评估下你的感情对任务的影响。”
系统666苦口婆心地劝说:“万事要以完成任务为先啊!”
“当然……”666突然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如果你只是偷偷跟某个男人发展□□关系,而不让姜渔知道的话,那就没有影响了。”
姜以柔:“……”
你个小系统,懂的还挺多。
姜以柔挑了挑眉,不以为意地说道:“放心吧,小六,如果我哪天要结婚了,非但不会影响任务,反而会大大加快任务进度!”
系统666精神一震:“怎么说?”
“我刚才也说了,我找男人的第一标准就是要有钱。”姜以柔循循善诱道,“那不就等于给女配找了个有钱后爹吗?”
“你想想,女配是为什么黑化?因为她穷,在学校里被人瞧不起、欺负。”
“那一旦女配有了个有钱后爹,学校里就没人敢欺负她了!黑化值肯定降得飞快!”
系统666被她撺掇得激动不已:“真哒?!”
“千真万确!”姜以柔一脸严肃地说道,“所以,小六啊,你要充分利用自己身为系统的能力,帮我多找几个有钱的帅男人啊!”
“我可不是为了自己享福,我主要是为了救赎女配啊!”
“一切为了任务!”姜以柔认认真真,一字一句道。
系统666被她忽悠得晕头转向,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
感觉宿主说得很有道理,但好像哪里不对……
两人闲聊间,谢凛已经做好了第一道菜。
他没有将菜装盘,而是直接倒进了新买的饭盒中。
姜以柔见状好奇地凑上前,拿了筷子就想尝一口。
然而,谢凛却迅疾出手,一把挡住了她的筷子。
姜以柔眨眨眼睛,故意笑着问道:“这么小气,尝一口都不行?”
谢凛移开眼神,没去看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庞,只淡定道:“我另外给你做,别吃这个。”
姜以柔:“……”
姜以柔面色古怪地低头打量着饭盒里的菜,心里不由得泛起嘀咕来。
谢凛不会搁这菜里下毒了吧……
谢凛仿佛看透了她心中所想,淡淡地斜睨她一眼,冷哼道:“放心,没毒。”
他的神情有些阴沉,大概是在为姜以柔关心方镜麒而不爽。
姜以柔一眼就看透他心中所想,连忙转移话题,笑道:“辛苦你了。”
说着,她还拿起纸巾,主动垫脚帮他擦汗。
谢凛微微垂眸,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姜以柔正微微仰着脸,凝脂般白皙的脸上,眸光潋滟,红唇娇艳,一股幽香随着呼吸涌入他的血液,让他浑身叫嚣着躁动。
太近了。
近得他……几乎要控制不住。
谢凛猛地偏头,躲开她帮自己擦汗的手,转身直接钻进了厨房,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姜以柔举着手僵在半空,她愣愣地看着谢凛匆匆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姜以柔继续去沙发上等着他。
她一边欣赏着厨房里的半祼围裙猛男,一边跟脑海里的666插科打诨,不知不觉间,她竟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当谢凛做完最后一道菜,并全部装入食盒时,他一抬眼才发现,姜以柔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迈步朝沙发走了过去。
姜以柔侧身蜷缩在沙发上,显得整个人更加娇小,她呼吸平缓,表情安宁,睡得脸颊微红,一看就很沉。
她闭着眼睛的时候,虽然没有那种撩人风情,但却别有一番如水般的温柔恬静,像是夏日的晚风,不自觉就在人心头拂起一阵涟漪。
谢凛怔怔地看着她,素来冷硬如寒冰的眸子第一次融化了,痴缠的眸光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缚住,再也不放开。
谢凛控制不住地俯身逼近,几乎与她鼻尖相抵,两人呼吸交缠,空气都莫名燥热了几分。
在他即将吻住那红唇时,他堪堪停住。
下一秒,谢凛猛地直起身子,面色阴沉得很是难看。
他深呼吸几次,眼神恢复了清明和平静,才重新俯身靠近姜以柔。
不过这次,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将人抱了起来。
他把姜以柔抱到自己卧室的床上,只帮她脱了鞋,轻轻地给她盖了被子,便退出了房间。
临关门前,谢凛透过月光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影,表情罕见地柔和下来。
他轻轻地关上门,自己则躺到了沙发上。
身下的沙发还带着些余温,那是姜以柔的体温,谢凛甚至能隐隐闻到那股撩人的幽香,勾得他想睡却睡不着,满心躁动。
谢凛皱眉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
姜以柔醒来的时候,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谢凛不知道去哪儿了。
餐桌上放着他连夜做好的饭菜,已经整整齐齐地装在了饭盒里。
另外还有一些菜,是单独给姜以柔做的,也放在餐桌上。
姜以柔不由得嘀咕道:“真是心大。”
竟然就这么放心她一个人在家里,他就不怕她在家里翻翻找找,看见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大反派嘛,应该秘密很多的吧?
姜以柔心不在焉地想着,她也没准备等谢凛回来,简单吃了点饭,便直接提起食盒离开了。
她都没有回家,直奔医院。
方镜麒的病房在这间私立医院的顶楼,最豪华的VIP单人间。
姜以柔到的时候,方镜麒正在看电视,但看他那副不爽至极的表情,估计电视里演的什么内容都不清楚。
房门一动,方镜麒瞬间转头望去,在看到姜以柔的那一刻,那双凤眼里爆发出灼灼的惊喜。
但方镜麒一开口又是熟悉的欠揍,“你也太慢了吧,怎么才来?”
姜以柔瞪了他一眼,“我做饭不需要时间吗?”
虽然不是她自己做的,但等别人做饭也需要时间啊!
方镜麒撇撇嘴,没再说什么,只眼睛紧紧钉在姜以柔的身上,生怕少看了一眼。
姜以柔环视一圈,见偌大的豪华病房里只有方镜麒一个人,忍不住问道:“你家里人没来看你吗?”
方镜麒出意外受伤也有一天的时间了,不会没人来看望他吧?
方镜麒无所谓地说道:“我小叔出国谈业务了,他说会尽快赶回来,但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
“你小叔?”姜以柔眸光微闪。
就是那个派苏特助来“打发”她的方氏总裁?
姜以柔不由得调笑道:“你小叔要是看见我在这儿,估计会把我赶出去吧?”
“切,他敢?”方镜麒不屑地嗤笑一声。
两人很快略过这个话题,姜以柔把饭盒放到桌上,随口问道:“你要现在吃饭吗?”
方镜麒托腮盯着她,凤眸中全是她的身影,他懒洋洋地说道:“随便吧。”
他又不是真馋那口吃的,只是想每天都能看见她而已。
“那赶紧吃饭吧。”姜以柔把饭菜摆好,招呼他过来吃。
要不是看在方镜麒为了救便宜闺女才受伤,也算是间接拯救了她的任务,姜以柔可不会好心到来给他送饭。
赶紧让方镜麒吃完,她也该回家去了。她可不想一整天都呆在这里陪他。
在姜以柔的催促下,方镜麒终于翻身下床,吊着手臂坐在了餐桌前。
然后,他果然又起幺蛾子了。
方镜麒低头睨了眼吊在胸前的手臂,臭着脸哼了一声:“我手都断了,怎么吃饭?”
姜以柔动作一顿,眯起眸子盯着他,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方镜麒凤眸微闪,耳根似乎有些红,他扬了扬下巴,愣是一股理直气壮的架势,说:“你喂我!”
姜以柔:“……”
姜以柔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而方镜麒竟难得也有些不自在。
但他还是扬着下颌,不屑地说道:“我可是你女儿的救命恩人,你喂我吃饭怎么了?”
姜以柔眸光微闪,突然露出一个温柔的浅笑,说:“我可以喂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方镜麒眼睛一亮,豪气道:“你说!”
姜以柔笑眯眯地说:“今天的饭,你要全吃光。”
方镜麒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稍,轻哼道:“不用你说,我也会全吃光的。”
她亲手做的饭菜,他哪次浪费过?
姜以柔意味深长地说道:“记住你的承诺。”
第24章
方镜麒靠在椅背上, 挑眉嚣张地说道:“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你做的饭,我是不会浪费的。”方镜麒轻哼道。
姜以柔笑了笑,没再说话。她俯身拿起碗筷,竟然真的开始亲自给大少爷喂饭。
“张嘴。”姜以柔舀了一勺鸡汤, 殷切地递到他嘴边, 柔声哄道。
姜以柔笑意盈盈,喂他吃饭的动作又是那般温柔, 方镜麒怔了怔, 险些溺在这温柔乡中。
直到姜以柔再次催促,他才连忙张嘴, 微红着脸喝掉送到嘴边的鸡汤。
然后……
“咳咳咳——”
方镜麒剧烈呛咳起来, 要不是他及时转头俯身,一桌子菜都得遭殃。
方镜麒捂着胸口猛烈咳嗽着,他眉头皱得死紧, 苍白的俊脸都都因呛咳而漫上一片红潮。
他摸索着起身, 抓起一杯水猛灌, 不多时一杯水就见了底。
看着大少爷这副狼狈的模样,姜以柔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唇角, 眯着眼睛像只狡黠的狐狸。
她轻咳一声,很快又做出一脸担心的模样, 问道:“你没事吧?”
方镜麒终于缓过来了,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姜以柔, 半晌才说:“今天的饭……太咸了。”
姜以柔微微垂眸,故作失落地说道:“你是在嫌弃我做的饭吗?既然这样, 以后我就不给你送饭了……”
方镜麒脸色骤变,连忙制止她:“别!”
他急得额头冒汗,难得慌乱地解释道:“我哪有嫌弃你……”
不给他送饭怎么行?他还想每天见到姜以柔呢!
姜以柔叹了口气, 又舀起一勺鸡汤喂到他嘴边,幽幽地问道:“那……你还吃不吃?”
方镜麒脸色有点绿,咬牙道:“我吃!”
姜以柔笑得玩味:“要吃完哦。”
方镜麒:“……”
方镜麒面色阴晴不定地盯着这一桌子饭菜,有些不爽地嘀咕道:“你是不是故意把饭做得这么难吃的?”
其实姜以柔做饭一直算不上美味,尤其是方镜麒第一次吃的时候,堪称难以下咽,全靠他想着姜以柔的那张脸,才勉强吃下去。
不过后来,姜以柔的厨艺进步还挺明显,做的饭是越来越好吃的。
偏偏今天……这饭已经不能简单地用“难吃”来形容了。
方镜麒怀疑她想直接毒死自己。
但是,方镜麒神色变幻许久,他咬了咬牙,竟然十分头铁地张开嘴。
姜以柔忍俊不禁道:“真要吃呀?”
“吃,为什么不吃。”方镜麒扬着下巴轻哼一声,十分傲娇地说道,“反正,你每天必须来看我,别想抵赖!”
说到底,方镜麒是担心他万一不吃饭,会让姜以柔借机发挥,以后不给他送饭了。
姜以柔自然明白他的小心思,只能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她又夹起另一道菜,笑眯眯地往他嘴边送,还哄他张嘴:“啊——”
真跟哄小孩似的。
方镜麒耳根都臊红了,没好气地瞪着她,不爽道:“我又不是你儿子,干嘛这样?”
姜以柔不以为意地笑道:“你本来就跟我女儿一样大……”
谁曾想,方镜麒竟然瞬间变了脸色。
他猛地站起身,气势汹汹地盯着姜以柔,咬着牙一字一句强调道:“不准把我当小孩!”
方镜麒个子很高,肩膀也宽,居高临下地睨着姜以柔时,身影将她全部笼住,全然是成年男人的危险压迫感,倒确实很难将他当成小孩。
他唇角绷起一个冷冽的弧度,狭长的凤眸危险地眯起,冷光闪烁,盯向姜以柔时,盈着毫无掩饰的野心。
那明晃晃含着欲望的侵略性眼神,让姜以柔不得不承认,确实不能拿他当小孩子。
哪有这么大逆不道的小孩啊。
姜以柔举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颤,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微微垂眸,主动避开方镜麒的逼视,温声道:“好了,先吃饭吧。”
方镜麒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一脸不爽地坐回位置上。
他就是要让姜以柔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他的心意如何。
总之,别想拿他当小孩子糊弄。
方镜麒紧紧皱着眉,张嘴毫不犹豫地吃下饭菜,不论有多难以下咽,硬是没再吭一声。
过了没多久,倒是姜以柔先不忍心了。
她无奈地扔了勺子,温声道:“好了,今天的饭是我没做好,还是别吃了。”
她刚才就是气这小子得寸进尺,竟然还敢让她喂饭,所以才故意耍耍他。明知谢凛这次做的饭不可能好吃,还故意撺掇他吃光。
此外,她也有一点私心,想着方镜麒若觉得她做饭难吃,就不用每天给他送饭了。
只是没想到这位大少爷如此犟,吃得脸都绿了,还依旧嘴硬。
姜以柔瞟一眼他吊在胸前的手臂,终究是心软了,她无奈地想道:
算了算了,看在他受了伤比较可怜的份儿上,就不逗他了。
姜以柔直接起身收拾碗筷,不打算再让方镜麒吃了,没想到大少爷反而不乐意了。
“我还没吃完呢……”方镜麒皱着眉一脸不悦,伸出左手想要阻拦。
姜以柔一把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轻嗔道:“老实点。”
她难得发善心,这小子竟然不领情?
方镜麒俊脸微沉,显然也十分不爽,哼声道:“我还没吃饱呢……”
姜以柔无奈地扯了扯眉梢,就今天的饭菜,方镜麒要是吃到饱,估计马上又得进抢救室——
洗胃。
姜以柔懒得跟他废话,径自收拾好餐盒,提在手里便打算离开,“那我先走了。”
在她迈步的同时,方镜麒也急得站起身来,他蹙眉阻拦道:“再陪我一会儿……”
方镜麒一心想着拦住她,跨出的步子也大了些,竟不小心将腿伸到了姜以柔的脚下。
姜以柔也没有注意脚下,被他绊得直接往前扑去,顿时吓得惊叫一声。
方镜麒心中一惊,连忙伸手去扶她。可两人的腿脚相互勾缠,让他一时间也下盘不稳。
眼看着两人要一起跌倒在地面上,方镜麒急中生智,左手拽住姜以柔的手臂往旁边一拉,硬生生让两人换了个方向倒下——
砰的一声轻响,两人猝不及防地交叠着跌入病床。
姜以柔紧紧闭着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她陷入一片柔软之中,而与此同时,一具灼热坚实的身体重重压了下来,几乎将她肺里的空气全都挤了出去。
她颤巍巍地睁开眼,蓦地撞进方镜麒近在咫尺的眼眸里。
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那双向来凌厉张扬的凤眸,难得显出几分怔忡。少年炽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几乎要将她烫伤。
他们的鼻尖几乎相抵,呼吸无可避免地交织在一起,霎时间,空气中仿佛有什么被点燃了,每一寸空间都被躁动的荷尔蒙填满。
姜以柔睫羽微颤,有些不自在地抿唇道:“还不快起来。”
方镜麒却恍若未闻,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痴缠地流连在她脸上——乌黑长发在雪白床单上铺散开来,衬得她那张小脸愈发白皙精致,宛如上好的羊脂玉,细腻得不见一丝瑕疵。
颤动的睫毛,微启的红唇,呼吸间若隐若现的幽香,还有那双氤氲着水汽、略带羞恼和闪躲的眼睛……
她就这样被他禁锢在身下,柔软的身躯毫无防备,无声地撩拨着他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渴望。
方镜麒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滚烫的体温节节攀升,脸上烧得厉害。直到身下的人不安地动了一下,他才猛地回神。
而这一清醒,反而让所有的感官都无限放大。
身下那柔软的,起伏的曲线……
年轻气盛的男高中生瞬间血气上涌,然后他……流鼻血了。
猩红的鲜血顺着鼻腔流出,竟然直接滴到了姜以柔的额头上。
姜以柔:“……”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突兀地推开,方镜麒和姜以柔双双一怔,同时侧头看去。
*
两个小时前,机场。
“唉,又要加班。”机组的工作人员抱怨道,“怎么突然通知我们有新的航线啊?”
“嘘,这是私人飞机专线,别抱怨了,小心被人听去。”他的同事小声提醒道。
“张姐,你知道这是谁家的私人飞机吗?”
“我们这儿能有几个用得起私人飞机的?是那位方氏的总裁呗。”
有消息灵通的人小声说道:“其实那位方总,前两天刚坐我们公司的飞机去了国外,我朋友在头等舱遇见了,跟我说他长得可帅了!”
“但他大概是突然有事吧,急着回来,就直接申请了私人飞机的航线。唉,有钱真好啊……”
众人讨论间,方氏的私人飞机已然降落。
方隐年面上带着些许疲色,一看就是连夜赶回来的,出了机场后,车子已然等候多时,方隐年上车后便立刻朝医院驶去。
方隐年仰靠在后座,轻轻地揉着眉心,沉声问道:“镜麒怎么样了?”
旁边坐着的是特助苏正,他拿起平板,点开医生传来的检查报告,恭敬地递到方隐年面前,并解释道:“医生说,少爷的右小臂闭合性骨折,已经通过手术固定,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方隐年蹙眉翻看着报告,问道:“会有后遗症吗?”
苏正笑了笑,安慰道:“您放心,医生说了并不严重,基本上可以恢复完好。”
方隐年点点头,开始闭目养神,大概是终于放心了。
就在苏正打算将空调调高一点,让老板好好休息时,方隐年又突然开口了。
“听说……镜麒是为了救那个叫姜渔的同学,才受伤的?”方隐年语调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正沉默片刻,应道:“是。”
方隐年闭着眼睛,又问:“姜渔……是他喜欢的那个女人的,女儿是吧?”
苏正下意识地想为姜以柔说些什么,但他张了张嘴,只能干巴巴地应道:“是的。”
方隐年缓缓睁开眼,狭长的凤眸幽深难测,他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姜以柔……”
他的左手上,一串菩提正缓缓转动着,不疾不徐,速度从未变过。
明明方隐年的声音很平和,可不知道为什么,苏正寒毛直竖。
他不受控制地想道:方总为什么突然念姜小姐的名字?
大概是在琢磨,这女人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把他的好侄子迷得晕头转向。然后在心里想着该怎么解决掉这个麻烦……
方总会不会伤害苏小姐啊?
苏正眸光闪烁,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内心焦虑不已。
在苏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已经抵达了方氏注资的那家私人医院。
苏正殷勤地帮老板按了电梯,两人直奔顶楼的病房,去看望方镜麒。
推开病房门的刹那,苏正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
他从未想过,会撞见这样一幅灼眼又惊心的画面,恐怕他这一生都再难忘怀。
单人病床上,两道身影紧密交叠,门开的声响惊动了他们,两双眼睛同时望来——
上面的少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方家少爷,方镜麒。可此刻的方大少全然没了平日的张扬跋扈,他脸颊涨得通红,眼神慌乱,鼻下和下颌竟沾着刺目的血迹。
至于他身下的人……
苏正瞳孔骤缩,表情是惊艳到极致后的空白。
雪肤红唇,美眸潋滟,如此绝色毫无反抗地被压在床上,柔弱无措得仿佛任人采撷——这幅场景已然让人心魂皆荡。
最致命的是,她眉心正中那一点殷红的血珠。
她的眉心中央,一点鲜红滴落,在那张雪白的脸上蜿蜒出惊心动魄的艳色,犹如雪中红梅,勾魂夺魄。
那滴鲜血宛如朱砂痣一般,给那张本就绝美的脸平添一抹艳丽的妖气。
苏正连呼吸都忘了,痴痴地看着她。
那一刻天地寂静,时间都仿佛停滞,整个世界都褪色成虚无,唯有那张脸,那张染血的、妖媚到极致的脸,清晰地烙进眼底。
在这极致的安静中,突如其来的声音唤回了苏正的神智。
淅淅沥沥,如下雨一般清脆又连绵的声响。
苏正循声低头,然后便愣住了。
地面上,是一粒粒蹦跳着滚动的小珠子。那珠子的颜色,苏正很熟悉。
苏正瞳孔骤缩,猛地看向他身前的老板。
方隐年身姿依旧挺拔,静立在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旖旎的画面。哪怕到了此刻,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里依旧没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但是……
苏正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他垂在身侧的左手上。
那串常年被方隐年握在手中的凤眼菩提,断了。
那代表着静心平和的珠子,淅淅沥沥滚落了一地,奏着凌乱的乐章。
第25章
苏正的目光死死钉在地上那串四分五裂的凤眼菩提上, 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喉头干涩,几乎是本能地嗫嚅出声:“方总……”
话音未落,他便猛地噤声。
身边的老板虽然没说一句话,但那股无形的、冰冷的威压铺天盖地, 将他未尽的语句彻底冻僵在喉咙里。他下意识地缩紧肩膀, 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推门到此刻死寂, 不过短短几秒, 却已彻底颠覆了所有。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每一寸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力。
最终, 是方隐年打破了这令人难堪的沉默。
“五分钟。”
醇厚低沉的嗓音似乎有些哑, 带着风雨欲来的压抑。
方隐年深深地看了亲侄子一眼,那双狭长幽暗的凤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凌厉,再无一丝温和。
随即, 他利落转身, 反手关上了病房门, 将那一室狼藉与暧昧彻底隔绝。
不过,他并没有离开, 只背过身体,面无表情地在门外等着, 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刚才说的那句“五分钟”, 意思是让方镜麒在五分钟内收拾好。
他不希望五分钟后再推门, 里面还是这样不堪的一幕。
方隐年就这样站在病房门口等着,身边是瑟瑟发抖的苏正。
苏正苦中作乐地想道:从来都只有别人等他家老板, 难得见到方隐年亲自等人……不愧是大少爷,一出手就是王炸,炸得他到现在都精神恍惚呢。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向地面, 那些滚落四处的深色珠子,每一颗都曾浸润在那人指尖温度下,像方隐年这个人一般沉静又克制,如今却全部崩裂。他只看着这一地残局,就觉得心惊肉跳。
从苏正入职方氏起,这珠串就一直戴在方隐年的手腕。
这串凤眼菩提不仅极贵,据说还很有灵性,是方隐年的心爱之物,现在却……
苏正犹疑着,小声开口:“方总,这菩提……”
苏正本意是想问问,需不需要他挨个捡起来。
但他刚一出声,方隐年便一个眼风瞥过来。
狭长上挑的凤眸浓墨重彩,凌厉而危险,携着无声的压迫睨着他。
苏正立刻把话咽了回去,再也不敢提。
苏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视线落到那滚了一地的菩提珠子上时,脑海里突兀地浮现一个念头:
他们方总素来稳重自持,这次却失态至此,应该……
是在为少爷的荒唐而生气吧?
但这份失态里……有没有姜小姐的原因呢?
苏正扪心自问,他是个俗人,是个普通男人,在见到姜以柔那近乎妖异的美貌时,根本控制不住那颗狂飙乱跳的心。
那么,方隐年呢?
方隐年这样克己自律到了极点,从不近女色的人,会对那样的绝色美人心动吗?
苏正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无奈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告诫自己别乱揣测。
他们方总是多么高洁伟岸的人啊,早就脱离了低级趣味,跟他们这种凡夫俗子可不一样。
况且,他特意观察过,方隐年看向姜小姐的时候,脸色都没变过,一如既往的平静,一看就是不为美色所动的人!
思及至此,苏正却忍不住偷偷叹了口气。
他在为姜小姐而揪心。
方隐年不知道会怎么对付姜小姐呢?毕竟在他眼里,姜小姐就是个勾引他年幼侄子的坏女人。
苏正越想越焦虑,开始琢磨怎样才能帮姜以柔脱身。
在他的旁边,方隐年如一尊雕像般伫立着,一动不动。
那张英俊成熟的脸上并无明显的情绪波动,显得很是平静,只是,那双素来无波无澜的狭长凤眼,此时却像极了暗流汹涌的深潭,似乎正极力压制着什么。
方隐年习惯性地攥紧左手,却攥了个空——那串凤眼菩提已然断裂,珠串滚落了一地。
方隐年怔了片刻,眸色更加复杂难辨。
*
病房外面一派安寂,气氛如结冰般难熬。可病房里却是兵荒马乱,分外“热闹”。
病房门合上的轻响仿佛一个开关,让姜以柔猛地回过神。
她狠狠瞪向依旧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声音因为缺氧而带着一丝微哑:
“方镜麒!还不赶紧滚下去!”
姜以柔在外人面前向来是柔弱可欺的,面对方镜麒时也都是软声哄着,还是第一次这般声色俱厉。
这小子沉得像座山,结实的胸膛死死压着她,肺里的空气几乎被挤榨殆尽。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两人紧密相贴的姿势,年轻男孩身体的变化灼热而清晰,隔着薄薄的衣料悍然抵着她,每一分起伏都充满了危险的侵略性,烫得她心烦意乱。
方镜麒终于回神,凤眸中的痴迷和灼热尽数褪去,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慌忙用没受伤的左手撑起身子,小心地将她扶起,声音带着明显的哑意:“你…没事吧?”
姜以柔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坐起身急促地呼吸着,胸口随之剧烈起伏,荡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方镜麒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等他反应过来时,只觉得耳根轰地一下烧起来。他下意识又去摸鼻子,生怕再度失态。
向来嚣张的大少爷难得如此窘迫,他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不动声色地拉过被子掩住腰腹下的尴尬,一边手忙脚乱地伸手,想擦净姜以柔脸上的血迹。
没出息,实在太没出息了。
方镜麒为自己这没出息的表现而无地自容,脸黑得不成样子。
而,他笨手笨脚的,宽大的大掌在她脸上一擦……反而把那些血迹抹匀了。
血迹被他揉得晕染开来,在那白皙若瓷的肌肤上蔓延出一抹暧昧的红痕,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妖娆。
方镜麒:“……”
他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全身肌肉都僵住了,呼吸滞涩。
姜以柔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翻身下床,直奔洗手间。
一到洗手间,镜子里映出那张染着暧昧红痕的脸,姜以柔气得直咬牙。
“没见过世面的臭小子……”姜以柔一边洗脸,一边含含糊糊地骂。
姜以柔是真的很生气,但她骂了几句之后,脑海中蓦地浮现出方镜麒手忙脚乱擦鼻血的模样,又憋不住笑了一声。
姜以柔扬起湿漉漉的脸庞,水珠顺着纤柔的脖颈滑落,没入衣领。镜中的女人眼尾微红,眸光水润,唇色被水浸得愈发嫣红,活像一只刚修炼成形、摄人心魄的妖艳水妖。
她红唇微勾,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低声喃喃:
“这小男主……真是蠢得可以。”
不是没人冲着她流过鼻血,但还是第一次有人鼻血直接流到她脸上。
真是件让人气极反笑的奇葩事。
姜以柔仔细擦干净脸,整理好微乱的衣襟和发丝,然后才走出洗手间。
刚拉开洗手间的门,她就吓了一跳,方镜麒直愣愣地杵在门口,一见到她就直勾勾地盯着。
姜以柔一巴掌按在他的胸口,用力一推,方镜麒顺从地后退两步,但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姜以柔先瞟了眼病房门口,然后在椅子上坐定,问起了正事:“刚才那人是谁?”
方镜麒蹙了蹙眉,表情变得有些难看,抿唇说道:“我小叔。”
姜以柔诧异地挑了挑眉,追问道:“你小叔?就是那个派苏正来打发我的小叔?”
听到这话,方镜麒瞬间变了脸色,急忙说道:“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绝不让他为难你!”
姜以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故意逗他道:“你小叔正在门外等着呢,你确定你能保护我?”
方镜麒攥紧了拳,凤眸坚定,一字一句道:“当然!”
姜以柔随意摆了摆手,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只饶有兴趣地问道:“对了,你小叔有对象吗?”
方镜麒下意识地答道:“没有。”
刚说完,他脸色一变,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有些危险地盯住姜以柔,沉声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以柔却没心思搭理他了,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
没想到那就是苏正口中的方总啊……长得还挺帅的。
姜以柔接着问道:“你小叔多大了?”
方镜麒哪怕再迟钝,这时候也觉出不对劲了。
他两步走到姜以柔面前,面色不善地瞪着她,冷哼道:“你老是问我小叔干嘛?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说着说着,方镜麒腮侧微鼓,气得牙都快咬碎了,一双凤眸灼灼燃烧。
姜以柔“啧”了一声,随口敷衍道:“别瞎猜。你还没说呢,你小叔到底多大?”
方镜麒黑着脸瞪她,简直气得肺都要炸了。
他忍不住单手捏住姜以柔的下颌,强迫她看向自己,咬牙切齿地警告道:“不准再问他的事!”
这个可恶的女人,居然当着他的面打听别的男人,甚至那个男人还是他小叔……
方镜麒真恨不得狠狠咬一口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姜以柔一把拍开他的手,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说:“你这孩子,别乱想好不好?我就是随口问问而已,这不是怕他为难我吗?”
方镜麒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她,冷哼一声道:“你最好是!”
方镜麒沉着脸警告道:“你别想打我小叔的主意,他不可能喜欢你的。”
姜以柔诧异地挑了挑眉,脸色有些古怪。
不可能喜欢我?你确定吗?
方镜麒冷声解释道:“我小叔是出家人,不近女色。”
“出家人?”姜以柔忍不住嗤笑出声,“他看起来可不像是出家人。”
方镜麒眉眼微沉,说道:“他20岁之前真的是出家人,后来我家里发生变故,他才还俗继承家业。”
“他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过任何女人,所以……”方镜麒睨她一眼,冷哼道,“哪怕你再漂亮,他也不会对你心动的!”
姜以柔故意拖长了声音,调笑道:“哦?你觉得我漂亮啊?”
姜以柔故意抓错了重点,成功将方镜麒的注意力转移了。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大少爷,瞬间变得不自在起来,他有些别扭地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废话,他当然觉得她漂亮。
……非常漂亮。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笃笃笃。”清晰而轻缓。
姜以柔和方镜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大概是方隐年所说的“五分钟”到时间了。
敲门声响起后没多久,房门便被打开。
成熟英俊的方隐年就站在门口,旁边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特助苏正。
方镜麒立刻起身,几步将姜以柔挡在身后,护得严严实实,生怕方隐年为难她的样子。
方镜麒直直地望着方隐年,没有丝毫闪躲,紧抿的薄唇透着分毫不让的强势。
对于侄子警惕敌视的目光,方隐年神色不变,径自迈步走入病房。
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不急不缓的轻响,在安静的病房内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最终,方隐年在方镜麒面前站定,两人无声对视着,两双相似的凤眸中情绪各异,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结了。
姜以柔站在旁边,一会儿看看方镜麒,一会儿看看方隐年,眸底闪过些许兴味。
这叔侄俩……长得蛮像的。
有意思。
片刻后,方隐年最先开口,他的嗓音依然醇厚,却没了那股淡然处之的温和,仿佛凝了一层冰。
“镜麒,你太不像话了。”
方隐年凤眸冷冽,气场摄人,有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也难怪,无论哪个家长,突然看见自家上高二的孩子,和异性姿势暧昧地躺在床上,恐怕都得气血上头。
闻言,方镜麒眸光微闪,难得在小叔面前有些气弱,他一想到刚才的事情,也觉得尴尬。
但还是得解释清楚,他抿了抿唇,沉声道:“刚才只是个意外,我们是不小心摔到床上了,没想做什么……”
方镜麒越说声音越小,心里有些无奈。
明明他说的都是事实,但怎么听起来就很像狡辩?
果然,方隐年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周围的空气都更冷了几分。
他懒得理会方镜麒那苍白无力的解释,那双凛冽的凤眸缓缓移开,越过狼崽般“护食”的侄子,精准落在了他身后——那个明明身处风暴中心,却依旧一副看戏模样的女人身上。
姜以柔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或羞愧,只充满兴味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唇角还勾着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她这个挑起了一切的罪魁祸首,此时正兴味盎然地欣赏这出因自己而起的精彩剧目。
而这场大戏的中心,就是他们叔侄俩。
方隐年定定地看着她,心底陡然窜起一股无名火。他下意识地攥紧左手,却并未捏到熟悉的珠串,当下有一瞬间的愣怔。
下一秒,方隐年眸光幽深,声音比刚才更冷沉了几分,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
“姜小姐,既然你已经收下钱,便应该遵守承诺,再也不要出现在镜麒面前。”
“你现在……是在故意挑衅我吗?”
方隐年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那高高在上的俯视的眼神,冰冷而无情。
这时,方镜麒皱起眉头,沉着脸反问道:“收钱?”
方镜麒霍然转身,紧紧盯着姜以柔,他凤眸微眯,意味不明地问道:“你收我小叔的钱了?”
姜以柔:“……”
系统666:“……!!!”
卧槽,快给我上呼吸机,我喘不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