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简秾真的被恶心吐了, 实在懒得去看简常平的表演,更往后退了退。
另一边,简丛宁依旧背过身不去看简常平, 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怒。
倒是边上的王玉珍不乐意了。
她年纪轻轻就从老家跑过来没名没份地跟着简常平,图的就是能当城里人,能过好日子。
没出事前, 简常平虽然年纪大了, 但是皮相好,口碑好, 还有一份拿得出手的工作,工资也全都拿回来,她才愿意忍着他还有他的爹娘。
毕竟简家以后的钱、房、甚至是简常平的工作都是她儿子简家宝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的简常平废了、工作没了、家里的钱也不知道还有多少, 就只剩下一套房子。
可她和简家勾勾搭搭十几年, 除了这里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更没有能够谋生的工作,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抓住简家剩下的这点东西。
可恨的是简常平废了,简家这俩老不死的竟然开始防着她了。
不仅家里的大小事都叫她干, 以往还稍微能摸到的钱、票现如今半点也摸不到, 就连做饭都要被该死的老太婆盯着,生怕她偷吃。
甚至就连她出门也一直防着,好像怕她会逃跑一样。
王玉珍哪能不恨。
她现在不仅不愿意照顾简常平, 她甚至还巴不得他早点死,省的浪费粮食和医药费。
至于这俩老不死的最好也早点死了, 这样简家就全是她和儿子简家宝的了。
可简常平这个该死的刚才说什么, 说要把所有的东西都给孙红巾。
我呸!
“你要把家里的东西都给孙红巾那个贱人,凭什么?”王玉珍直接跳脚,“我告诉你简常平, 这个家的所有东西,包括一根鸡毛都是我儿子家宝的,谁也别想和他抢,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你骂谁是贱人?”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和我不客气,继续故意糟蹋我,想让我就这么窝囊死?”
前者是简丛宁说的,后面是简常平神情阴鸷地阴阳怪气。
这段时间,他也看出了以前坚持的生儿子轮到底有多没用。
简家宝都十多岁了,不说干多重的力气活,帮他擦个身子,换个衣服总能做到的,可他从回家到现在,这个他以前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儿子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他现在还活着都指望不上他,死了就更别想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简常平就说:“你别忘了你儿子只是我简家的养子,就算你故意把我糟蹋死,我的东西还轮不到他来继承。”
“轮不到家宝继承,那你想让谁继承,孙红巾给你生的那四个赔钱货!”王玉珍直接冷笑道:“你别忘了她们和你都断绝关系了。”
“你以前是怎么对她们的,你该不会以为她们忘了吧,她们一家早就恨死你们了,你还想指望她们以后照顾你,你也不怕孙红巾她们做的比我更过分,到时候叫你更加生不如死。”
“不对,说不定你一被接过去就被她们直接弄死了。”这段时间下来,王玉珍早就和简常平他们撕破脸了,说话半点没有顾及的,“你以为她们俩过来是来看你的,你以为你装模作样哭两句就能让他们心软,你以为你那点东西能打动她们,你做梦吧!”
“人家孙红巾现在日子过的好好的,凭啥因为你两句道歉和两滴猫尿就将你接回去当大爷一样伺候,你以为她们是傻子吗?”王玉珍虽然这样骂简常平,但其实也拿不准简丛宁过来到底想干什么,就毫不客气地冲着她说:“当然了,你们要是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将他接过去伺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简家的东西必须是我的家宝的,谁也别想抢走!”
甚至越说,她越觉得将简常平这个拖累甩给孙红巾她们,自己独霸简家的一切是最好的。
她又对简丛宁说:“我听人说你妹现在是四级工了,每个月工资62,加上你妈每个月98的七级工工资,还有你也工作了,我虽然不知道你每个月工资多少,但你妈以前没少说你在乡下工作做得好,都是领导了,想来肯定工资不低,那个傻子……”
对上简秾远远看过来的眼神,王玉珍想到她拿菜刀到处砍人的疯样儿,瞬间改口,“你妹妹又嫁了那么好的男人,家里除了最小的还在上学,也没别的开销了,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不如你们还是把你爸接回去吧,他好歹也是你们的亲爹,有你们照顾着,他好歹能活的久一点,你们也不想他被我折腾死,对吧?”
叹为观止。
只能说叹为观止。
更叫人无语的是王玉珍这么说了后,不论是简常平,那是那老两口都觉得挺对的,纷纷朝着简丛宁开口,让她把简常平接回去。
从简秾她们进门到眼下,她们俩倒是没说几句话,全都看这家人表演了。
之前还是他们内部打,现在倒是一致对外了。
不过简秾做过这样的心里准备,所以也没有很惊讶。
她还是维持着人设,不怎么吭声,看简丛宁怎么处理这件事。
简丛宁先道:“你们找个人先把简……先把我爸的衣服穿上,再把他的屋子收拾一下,等你们收拾好了,我们再谈。”
这话听着像是有门儿。
所有人都眼睛一亮,就连一脸颓丧的简常平都一改之前半死不活的样子,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向上的力量。
王玉珍和简家老两口头一回没有因为给简常平收拾屎尿这事儿产生争执,都十分有眼力见儿地撸着袖子打扫房间,给简常平洗澡洗头换衣裳等等。
这个过程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简秾一时也不知道简丛宁怎么想的,也没打算现在就问,干脆趁着眼下他们忙碌的时候,开始观察整个简家的环境。
简家的条件并不算好,住的房子是那种非常老式的土砖和木头混合的小平房。
房子大约断断续续修缮过,所以部分墙体上有红砖填补的痕迹,当然,大部分还是老式的土砖。
屋顶看不到,但是一抬头就能看到老式的房梁,上面布满了时间沉淀下来的黑色油灰和清扫不掉的蜘蛛网以及各种斑斑点点和虫蛀痕迹。
简家的房子面积不大,大约四五十平的样子。
但在这个人均住房面积只有几平米的时代,这样的房子已经是难得的好房子了。
而且厨房是在外面搭的,没有占用屋内的面积,就让整体空间显得更宽敞了些。
简家的屋子一共分了三间房,除了一览无余的堂屋和简常平现在住的那间外,另外两间大概就是简家老两口还有王玉珍和简家宝现在住的地方了。
听王玉珍刚刚和简常平吵架透露出来的意思,她似乎并不知道孙丛昕的身世问题。
也就是说不用在她的身上浪费时间了。
那简家这老两口知不知道呢?
简秾回忆着和他们仅有的几次交锋以及对简常平的观察,觉得可能性并不是很大。
无论怎么说,简常平都是男人。
即便是他主动设计害的孙红巾,但他还是戴了绿帽子,这事儿对很多男人来说本就难以启齿,知道的人多了,不说他的面子里子都保不住,要是一不小心被说出去,孙红巾再爆出他和王玉珍的事儿,他也同样没有好下场。
所以这老两口应该也不知道当初的事儿。
也就是说简常平能藏东西的地方只有他的房间或者仅有他知道的秘密地方。
如今好不容易来一次,最好能直接把隐患解决了。
简秾稍微回想了下原主的记忆,简常平以前大概似乎就住在现在的这间屋子。
那就先找这间屋子。
简家这片以前属于贫民区,居住的人也不少。
简秾想要偷偷过来找东西而不被看见的可能性也不大。
想了想,简秾踱步到简丛宁的身边,趁其他人没注意到时候,将她拽到了屋外。
“怎么了?”简丛宁问简秾。
简秾道:“你等下让他们把简常平从屋里面转移出来,然后再想办法绊住他们,甚至将他们所有人都支开,最好是离开这里可以吗?”
“你想干什么?”简丛宁想到回来后听到有关于简秾做的桩桩件件的事情,她更倾向于现在的简秾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但简丛宁还是略略皱了下眉道:“你今天是故意跟着我过来的?简家还有事儿?”
简秾也不知道孙红巾她们到底和简丛宁说了多少事,就道:“简常平手里还握着妈的一个秘密,他刚才说的可以把所有东西都给你指的可不是简家的钱财,而是他手里捏着的那个秘密。”
“之前,他就是用那个秘密才换了妈签署了谅解书,现如今他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要是真的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他说不定还会用那个秘密来威胁妈,所以我得把那个东西找到找到并且销毁了,这样才能死无对证,妈和我们以后也才能安心过日子。”
简丛宁还真没听孙红巾说过这些,甚至就连孙丛云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过半句。
她大概能明白她们不想叫她担心,毕竟事情都过去了,而且她常年不在家,有些事说给她听也无济于事,反而还会给她增加烦恼。
但她看简秾的样子,这事儿显然不小。
简丛宁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憋闷。
为自己明明是家里的长女,最应该帮孙红巾分忧却丝毫帮不上忙的那种难受。
可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只能压下心里的思绪,对着简秾问道:“什么秘密?”
简秾还是摇头,“妈怎么也不肯说,但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不过我不能告诉你,因为这事儿是妈心里的一根刺,她不想任何人知道。”
简丛宁默然。
她还是了解孙红巾的。
能叫她这么做,显然这事儿不小。
简秾显然也不会说是什么,简丛宁也不再问,只点点头。
她们说话的功夫,简家的人已经把屋里收拾的差不多了。
见屋里没有简丛宁,他们第一时间以为她偷跑掉了,张口就要骂:“人呢,我们辛辛苦苦收拾这么半天……”
等见到她站在门外面后,又瞬间变换脸色,脸上的愤怒和势利褪去,换上讨好的堆笑,“宁芽儿你在这儿呢,我们还以为你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走掉了呢。”
简丛宁没搭理他们,而是问道:“都收拾好了。”
最想甩掉包袱的王玉珍最先点头,“收拾好了收拾好了,你要不进去看看。”
简丛宁点头,又扭头看向简秾,“秾芽儿和我一起进去?”
简秾摇头,捏着鼻子一脸嫌弃道:“臭死了,我才不去,我在外面玩儿。”
“那你别乱跑,知道吗?”简丛宁仿佛叮嘱小孩儿一样叮嘱她。
简秾乖乖点头,“知道了。”
又拍了拍背着的书包,“我有菜刀,谁欺负我,我就砍谁。”
简丛宁还没说话呢,简家的几个就纷纷变了脸色。
他们其实特别害怕简秾发疯,但眼下她不是紧要的,紧要的是哄好简丛宁,因为她看着真挺心疼简常平的。
王玉珍甚至还忍痛说:“我去找点吃的喝的给秾芽儿,有了这些,她肯定不会乱跑,宁芽儿你放心吧。”
简丛宁点头,但是简秾嫌弃简家的东西不干净,没要,只拿着菜刀随手乱挥,吓得王玉珍头皮发麻。
刚好简丛宁这会儿已经在简家老两口的簇拥下重新进了房间,王玉珍也怕他们一家人会背着她说些什么。
万一他们为了能让简丛宁松口,把简家的老底儿都交出去了,那她和她儿子家宝怎么办。
王玉珍也顾不及简秾,三两步挤进了屋里。
简丛宁正在屋里观察,这里瞧瞧,那里看看,一幅领导视察的模样。
王玉珍见他们没说话就放心了,但也搞不明白简丛宁在干什么,赶紧问道:“宁芽儿,你这是干啥呢?不说你爸的事儿吗?”
简丛宁没搭理她,一把推开屋里紧闭着的窗户说:“这屋里就算打扫了,但是一直关着窗,都腌入味儿了,先把我爸弄出去,把门窗都开着通通风,我们到外面说。”
“啊?”屋里几个人都是一愣。
简丛宁没理会他们,直接转身出了屋。
其他人见她这样,一时间也顾不上继续疑惑,又开始手忙脚乱地把简常平往外面抬。
然后又开始铺堂屋的竹床来安置简常平。
简丛宁为了吸引注意力,拿简常平做文章,叫他们各种给简常平调整角度,让简常平能躺的舒服些。
屋里一时间乱糟糟的,他们的注意力又一直被简丛宁和简常平吸引,也没看到简秾趁他们没注意到时候跑到了简常平的屋里,忍着绵绵不尽的恶臭味道到处翻找。
外面,简丛宁不知道简秾什么时候能找到她说的那个秘密。
但能被她那样郑重对待,想来肯定会被藏的很隐蔽。
她便一幅关心的样子问起当初的事,让他们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简丛宁还说:“妈已经带着秾芽儿她们三个和你们断绝关系了,我因为当时不在,加上户口已经迁到工作地,所以我的还没办,我这次回来,其一是为了参加秾芽儿的婚事,其二就是问清楚当初的事,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和你们断绝关系。”
其实她一收到孙红巾的信后,就把简常平的事和组织打了报告并且表示和他断绝了关系。
但因为她已经工作好几年了,很多经手的事以及她的档案关系等等都用的是简丛宁这个名字,贸然改了的话,少不得要和往来的单位以及认识的人一一解释为什么改名。
有简常平这样一个害自己亲女儿的爹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她也不想宣扬的人尽皆知。
所以才没有改名,还是叫简丛宁。
但这并不妨碍她用改名字以及断绝关系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果然,不论是简常平他们还是王玉珍,听见她这么说后就着急了。
他们把简丛宁围在中间,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苦,表示他们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是心是好的,如今这样又有多可怜之类的。
他们翻来覆去地说,简丛宁就听着,也不打断,偶尔还给点反应,不叫他们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
但这点总有说完的时候。
见简秾还是没出来,简丛宁就说:“事情的真真假假你们自己心里最清楚,我也有判断,不是你们说了什么就是什么,具体的,等我想好了自然会有决断……”
还不等她说完,其他人立刻七嘴八舌冲着简丛宁叭叭叭说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初心真的是为了简秾好之类的。
总之还是那些车轱辘话。
简丛宁虽然是为了熬时间,但也不能让他们这么念叨。
更何况简秾还说让她最好支开他们。
她寻了个空隙,就道:“先别说这些了,先说说我爸从医院回来后的情况吧。”
她没有撩开简常平的裤腿看,但是顺着他身上已经非常不合身的衣服掉下来的地方指了指,道:“不管是正常人还是病人都不能一直躺在床上不动,因为会长褥疮,夏天本就热,更应该要注意卫生,可你们看看我爸的身上,已经长了这么多褥疮了,这要是再不赶紧治疗,只怕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她打算用这个借口送简常平去医院,正好支开所有人,给简秾留足找东西的时间。
不曾想才说完,胡碧云就冲着王玉珍瞪眼,“还不是怪她一直不给你爸收拾。”
“我和他男女有别,我怎么照顾他。”王玉珍毫不客气地瞪回来,“你还是当人亲妈的呢,你怎么不亲自照顾他,你不也一样嫌弃他,还有脸说我!”
“你……”虽然孙红巾知道简家宝的身世,但是胡碧云不清楚简丛宁知不知道,她自然不好说明简家宝的身份,一时便落了下风。
胡碧云也不是好性子的,说不过就立刻冲着王玉珍扑了过去,“我撕了你这个小婊子的嘴……”
王玉珍可不会和胡碧云客气,也张牙舞抓地挠她。
简丛宁她们来之前,这家人本就在干架,如今战火重燃,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简大奎自然是帮着胡碧云的。
但他年纪也不小了,两个人一起也打不过才三十出头,正当年的王玉珍。
不过王玉珍也没敢下死手。
毕竟她还惦记着简家的东西,没把简家的家底抠出来之前,这俩老不死的还不能死。
因此,他们倒是打的有来有回。
简丛宁闭了闭眼,十分看不下去。
但她也没阻止,反而还远离了战场。
这三人边打边骂,也不知道绊在哪儿,三个人齐刷刷栽在了刚躺下没多久的简常平的身上。
“啊~”
惨烈有痛苦的嚎叫声响起的同时,简常平的裤子上也蔓延出大片的血迹。
伤筋动骨还要一百天呢,更别说简常平被锯了两条腿后还经历游街、上法场和没有好好治疗,如今伤口都没有完全长好,这么一撞,竟然直接将伤口重新撞开了。
一屋子的人都惊了。
还是简丛宁最先反应过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送去医院。”
慌了神的三人这才回神,被简丛宁指使着,手忙脚乱地往医院赶。
至于简秾……
除了简丛宁还记着她外,其余人都忘记了。
简丛宁看着被锁上的门,想着简常平屋里的窗户还开着,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装作同样遗忘了简秾。
就在他们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往医院赶地时候,简秾也依旧在简常平的屋里翻箱倒柜。
她就差把这间屋子掘地三尺了,但依旧没能找到他嘴里的照片。
该不会他是随口吓唬孙红巾的吧?
简秾都有些怀疑了。
但要没有实证,孙红巾不至于那么受制于他。
这个屋里没有,那就一定在别的屋里。
她就不信简常平能把那么重要的把柄不放在最触手可及的地方。
简家依旧是最可能的藏匿地点。
反正屋里也没人了,她就来来回回在各个房间查看。
最后她甚至都找到了王玉珍还有简家老两口藏的一些私房钱,以及一些吃的,但就是没找到照片。
奇了怪了。
简秾不信邪,插着腰在屋里四处看,思考自己要是想在这个家藏东西,哪个地方是所有人都不会动的。
她转啊转,目光最终定格在了堂屋中堂正中央挂着的领导人的画报上。
这年月,和领导人相关的任何东西都必须敬着。
她以前还看过有人只不过坐了下语录书,就被判了。
想来,论所有人都不会轻易触碰的,只有画报了。
简秾搬了个椅子走过去,踩着椅子,小心翼翼地取下领导人的画报。
这画报后面果然另藏玄机。
画报后面有一块活动的砖,抽出来后,里面有一个小盒子。
不仅有她找了半天也是困扰了孙红巾十几年的照片,还有一个日记本和6张存折以及一枚印章。
每张存折上少则几千,多则几万的存款。
简秾差点没叫出来。
结婚的头一天,程开进就把他所有的家当都给简秾了,甚至还包括程若书留下来的。
但是这姐弟俩的存款加起来也才将将六万,其中大头还是严怀洧以前留下的。
可简常平的这几张存折加起来竟然有十来万之多。
之前她还想着坑简家一千块已经算不少了,没想到简常平私下里竟然有这么多钱。
只是简常平如今还没动这些钱,可想而知这钱肯定不干净。
简秾赶紧去翻日记本。
上面记录了简常平在药厂仓库工作期间偷偷置换倒卖里面药品的事和药厂以及黑市所有经手的人。
怪不得有这么多钱,又藏的这么隐秘呢。
第62章
时间也不早了, 简秾把所有东西收起来,想了想,又去了简常平的屋子。
她刚才在简常平的屋里也看见了收录机和磁带。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的, 但是光从外面来看,时间应该不短,因为不管是收录机还是磁带都看着有些旧了。
最重要的是他的是国产的, 和她新买的国外进口的区别很大。
她早就准备好的磁带不能直接用了。
她干脆用简常平屋里的收录机和磁带重新翻录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录音, 然后将磁带放进盒子里,又重新放回到领导人画像后面。
拍拍手, 简秾把所有东西都归位,然后从简常平屋里的窗户翻出来走了。
她在附近的巷子穿梭,没多会儿还真的回到了她和程开进的新家。
简秾记下这个路线, 就离开了。
她也没叫三轮车, 而是买的公交车票到的医院。
医院里人来人往,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在手术室的附近找到了和简家人一起等在外面的简丛宁。
简秾也没有贸然过去打扰他们,而是开始在医院到处溜达。
专门往自己以前住过的地方游走。
没多会儿,她就碰上了昨天才来家里参加过婚礼的程方仪。
程方仪在面对简秾以及程开进的时候一直很尴尬, 昨天也没有说几句话。
本来她以为以后她和他们也就普通的亲戚关系, 只逢年过节走一走就是了,但没想到今天就在医院见到了简秾。
程方仪的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她四下看了看,没看见程开进或者其他熟悉的人, 就赶紧往简秾走去。
“简……孙……秾……”各种名字在程方仪的舌头上打转,最终她还是开口叫了“秾芽儿,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生病了还是家里出事了?”
简秾看看她, 摇头,“等我大姐。”
“你大姐?”程方仪昨天见过简丛宁,还和她说了几句话, 便又四下看了看,也没看见简丛宁的身影。
她皱着眉道:“你大姐在哪儿呢?她生病了?”
简秾摇头,也不想解释太多,就指着手术室的方向道:“大姐在那儿。”
程方仪见那是手术室的放心,心里就更有些打鼓。
她怕简秾一个人在医院乱转丢了,就说:“我正好找你大姐有事儿,你带我过去吧。”
简秾点头,带着程方仪去找简丛宁。
见到简丛宁完好无损地等在手术室外面,而她周围是曾经在医院闹腾过无数回,导致不少医生护士都很反感的简家人后,程方仪的心里才松了口气。
这样看来,估计手术室里面躺着的应该是简常平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明明都断绝关系的两家人怎么又搅和到一起,但这不是她一个外人该管的。
程方仪快步走过去和简丛宁打了招呼,然后指着在边上自己跟自己玩的简秾说:“我看她一个人在医院到处走,问了才知道是在等你,我就赶紧把她带过来了,毕竟医院人多也乱,我怕你等下找不到人着急。”
简丛宁就看向简秾,见她拍了一下随身背着多书包,心里了然,就对着程方仪说:“看我,光顾着手术室这边,一时都没注意到秾芽儿没在边上,谢谢你把她送过来了,不然她真跑丢了,我回家也没办法和我妈还有妹夫交代。”
程方仪也不好说简丛宁什么,只摇头,“没事儿,不过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对两家人搅和在一起的事还是感兴趣的。
毕竟程开进怎么说也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虽然他们眼下关系尴尬,但她也不想程开进以后因为这两家人遭到连累或者委屈。
简丛宁就解释了一遍她之前因为在外地,没能参与家里的事,这次回来就是想找简常平问问为什么要害自己的亲生女儿,顺便和他断绝关系,所以才带上了简秾,没想到被简家人缠上,最后还害得简常平进抢救室。
简丛宁道:“毕竟是亲爹,我看他被糟蹋成那样,就想着用这个理由让简家人帮他收拾收拾,也算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了,但没想到……”
她叹气,但边上的王玉珍以及简家老两口不愿意了。
他们以为简丛宁那样是愿意照顾简常平的,现在她竟然改了口,那他们以后咋办?
总不能一直养着简常平这个拖累吧?
家里本来就没什么家底儿了,也没有一个人有工作,既要吃喝拉撒,还要供简家宝读书,要是再往简常平身上撒钱,那以后还活不活了。
简家那老两口以及王玉珍一下子就缠上了简丛宁,非说今天这事儿就是她弄出来的,要不是因为她,简常平也不至于住院,要简丛宁必须负责。
他们围着简丛宁指天骂地,各种难听的脏话张口就来,甚至还要动手撕巴简丛宁。
简丛宁之前愿意陪他们墨迹,是因为要帮简秾打配合,但现在简秾回来了,她也没心情留在这儿了。
更何况她和程方仪说的也不全是假话。
她今天过来,确实是和简常平说清楚,顺便也想问问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至于原谅或者把他接回家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本来就没办法在家照顾孙红巾,照顾几个妹妹,没有尽到做长姐的责任,怎么可能还会给她们找麻烦。
但要说她在看见简常平都那样后,心里没有一点波动也是不可能的。
可那点可怜的怜悯在听到简秾说他手里还捏着孙红巾的把柄后就消失殆尽了。
她虽然只是一个西北地区偏远县区的小领导,但也是领导,下面管着不少人,身上多少带了气势。
这会儿直接摆足了架势对着撒泼的简家人说:“要我负责也行,我们去报到治安大队,看那边怎么处理今天的事。”
“如果治安大队说今天的事是我的责任,那我与一定负责到底!”
掷地有声的话叫王玉珍几个瞬间蔫吧了。
自简常平出事后,他们算是见识了治安大队的恐怖。
更别说那天在法场的时候,他们愣是被治安大队的人压着亲眼见证了姚家人脑袋被炸开花的场面,心里的阴影不可谓不深。
他们哪敢对上治安大队。
可叫他们就这么放弃简丛宁,他们心里又很不甘心。
王玉珍就说:“你今天过来,是故意挑事儿的吧?”
简丛宁都没搭理她,而是对着不远处的简秾说:“秾芽儿,我们回家了。”
简秾抬头,高高兴兴地过来,“回家,不要和他们在一起,他们坏。”
简丛宁点头,“以后不会了。”
然后,又和程方仪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你工作了,先走了。”
程方仪连忙点头,还亲自送了她们到医院外面。
等她们走远后,她又去找了医院的保卫科,叫他们注意简家人,别让他们又在医院闹起来,影响到其他病人。
保卫科立刻加强了对抢救室那边的巡逻。
且不说简丛宁的半路撂挑子叫简家人如何的愤怒,简常平昏迷几天后醒来,结果听说简丛宁走后又有多生气,之后如何在家里发脾气,和其他人如何闹。
反正这些都不在简秾关心的范围内。
此刻,简丛宁正在问:“找到东西了?”
简秾点头,又一次拍了拍书包,“找到了。”
“是什么?”简丛宁的目光落在书包上。
简秾摇头,没说。
简丛宁皱了皱眉,到底没再问了。
只是回家的路上,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简秾的书包上,好奇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简秾注意到了,但当没看见。
刚走到家门口附近,简秾就闻到了浓浓的炸货的香味。
她急跑两步进去,就看见孙丛昕几个小孩儿一人抱着一个碗,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炸制品,吃的满脸油光。
见到她回来,几个小孩儿愣了下,很快就对着她叽叽喳喳说程开进做了多少好吃的,说到高兴的地方,还蹦蹦哒哒。
程开进听到小孩儿的说话声,从厨房走出来,正对上简秾看过来的目光。
他笑了下,“回来了。”
简秾点头,走到他身边问道:“都做了什么?我老远都闻到香味儿了。”
才说完,就看见原来空荡荡的桌案上摆了好几个盆,装着各种炸货。
有藕盒、茄盒、小酥肉、炸鱼块,萝卜丸子,当然还有上午说好的小鱼干以及肉酱。
“你也太能干了吧!”简秾夸赞他,要不是简丛宁也在边上看着,她都要再抱着他哄两句,把他夸成翘嘴。
不过程开进眼下的嘴角也一直扬着,“我看见家里还有一些菜都蔫了,想着浪费也可惜,正好几个孩子说到过年可以吃到炸货,就顺手做了点。”
“小酥肉和炸鱼块还有萝卜丸子可以放的比较久一点,到时候正好方便大姐一起带着路上吃,藕盒和茄盒也没多少,估计今晚就吃完了,真算起来,也没多少东西。”
简秾正要说话,就听见简丛宁道:“我在火车上随便吃点什么都可以,你忙活这些干什么。”
程开进又笑道:“我也没事儿,孩子们也想吃,就顺手做了。”
简丛宁也不好跟程开进来来回回客套,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走了。
简秾留在厨房陪程开进。
吃了点炸货,又尝了程开进新做的小鱼干后,简秾见孙红巾她们快要下班回来了,才从厨房出来,回到自己房间开始翻看从简家带回来的东西。
她把照片拿出来看了看。
其实也没什么露骨的,就是孙红巾和一个男人闭着眼睛躺床上的照片,但在这个年月,这种东西真爆出来,足够要了孙红巾的命。
也叫她们都变成黑成分,人人喊打。
简秾本想直接烧了,但想了想,还是放下,打算叫孙红巾等下自己烧了。
只有她亲眼看着这些东西毁灭,她才会真的安心。
简秾又去仔细翻看简常平的日记本。
大约是他平日里总在外面伪装,导致他有时候受了气也不得不忍着,只能回家发泄或者背地里搞一些小动作报复回去,但是他又没有别的炫耀的渠道,就养成了写日记的炫耀自己“功绩”的习惯。
这本日记里不仅仅有他记录的偷偷置换药品后倒卖的证据,还有他背后报复人的记录。
简秾越看越觉得简常平这人心理变态。
简秾甚至还看到了简常平写下了被她拿刀追着砍的愤恨以及对她的报复计划。
完全没想到她之所以追着他砍,是因为他先挑的事儿。
但这还不是最让她恶心的。
最让她恶心的是里面更多记录了他是怎么在背地里搞孙红巾,败坏她的名声,算计她的房产。
其中就包括那张照片的事。
简常平当初设计害孙红巾是真,但是所谓的孙丛昕身世有问题是假。
他不过是找了个机会在家里攒了个局,用从药厂仓库里偷出来的药药倒了人,然后拍了几张照片来威胁孙红巾。
简秾当时刚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就隐隐觉得奇怪。
这天下就没有哪个男人不痛很绿帽子,怎么还会有人自己给自己戴。
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可恨孙红巾根本没想到这些,硬生生被威胁了这么多年。
当然,就算她想到也没用。
因为作为证据的照片摆在那里,孙红巾最终的选择也不会有差别,事情最终还是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也是从这件事开始,简常平开启了从药厂仓库偷偷置换药出去倒卖的犯罪行径。
但他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是在犯罪和害人,反而还嘲讽药厂领导、医院的医生以及拿钱买药的病人,说这些人都是蠢货,连用面粉做的假药都分辨不出来。
简秾只能说还是简常平太不要脸,底线太低。
他这种人真的该被枪bi一千一万次都死不足惜。
正好门外传来了孙红巾的声音,简秾把有关那件事的记录撕了下来,然后和照片一起放到口袋里,其他的东西重新装起来。
她走出去,孙红巾已经在夸赞程开进了。
见到她从屋里出来,她张了张嘴,本想说她怎么没帮忙,又想起她下午跟着简丛宁去简家的事,转而问道:“你们从简家回来了,你大姐呢?你们没被他们缠上吧?”
简秾就道:“大姐刚回来就说去厂里找江厂长他们再聊聊支援的事儿,现在不在家,我们在简家……”
她说了简家的事,然后就看见孙红巾翻白眼,毫不遮掩对简常平的恶意,“最好他这次从手术台上下不来,死了干脆。”
要真是这样,那简丛宁恐怕真会被缠上了。
对于以后想要走政途的她来说,这可不是好事。
但简秾没说这些,而是见简丛宁还没回来,想了想,还是把孙红巾叫到了屋里面。
“干啥呢?神神秘秘的。”孙红巾不解地看向简秾。
简秾沉默地把口袋里的东西递给了孙红巾,只说:“我今天在简常平家里找到的。”
“简常平家里找到的?啥东西啊,你给我……”才说到这儿,孙红巾就已经打开纸张,见到了里面包裹的旧照片,整个人顿时愣在了原地,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你……我……我……”
对于一些浑不吝或者心理非常强大的人来说,或许并不在乎自己的孩子知道自己做过的所谓丑事。
但显然孙红巾是个极为要脸面的人。
她之前选择隐瞒,一是因为她们的处境还没到绝处,二就是她拉不下那个脸面。
因此,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别的,而是她的事被自己的女儿知道了,她以后还怎么抬起头面对她们。
她甚至心里恐慌。
比被简常平威胁的时候还要恐慌。
她害怕简秾她们会看不起她,觉得她不要脸,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简秾虽然不是孙红巾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全部的想法,但是见她惨白的脸色以及不受控制发抖的身躯,也能大概猜到。
因此,简秾也没有说什么劝她,反而展开那两张纸,对她说:“你先看看这个。”
孙红巾现在完全失去了自主意识控制,简秾一个指令,她就一个动作。
但是随着她的目光落在纸张上,看到上面所记录的东西后,孙红巾失控的意识忽然回来,手不由自主地攥紧,纸张以及照片都被她揉成了一团。
“简常平!”她压抑的嘶吼从喉咙里钻出来,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但却字字都带着对简常平压抑的恨意。
简秾没吭声,任由孙红巾发泄了会儿,才将她扶起来坐下,又找了毛巾帮她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递了盒火柴过去,道:“妈,烧了吧。烧了就全部结束了。”
孙红巾的手还是有些抖,几次都没有划出火苗。
简秾干脆接过火柴划着,当着她的面把照片和那两张纸烧的一干二净。
随着那些东西变为灰烬,束缚在孙红巾身上十几年的无形枷锁也彻底断裂,跳跃的火光中,孙红巾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让人看着就觉得难受。
屋里烧东西的味道传到了外面。
孙丛云她们站在门口拍门道:“妈、秾芽儿,你们在里面吗,我怎么闻到里面在烧东西,没有着火吧?”
“没有,是我在烧东西。”简秾回了一声,抱着孙红巾拍了拍,轻声说:“没事了,都过去了。”
这一问一答强行将孙红巾的思绪拽回来。
想到孙丛云她们还在外面,尤其还有一个程开进在,作为母亲的强大本能回归身体。
孙红巾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又狠狠吸了吸鼻子,这才看向简秾,有些不太敢看她的问道:“你咋找到这些的?”
简秾道:“上次你一直不说到底是什么事,我就猜到简常平手里肯定有什么把柄在,正好大姐说要去简家,我就提出一起过去,让大姐配合我……”
简秾这才仔细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
孙红巾更不好意思了,“那你大姐……”
“我没和大姐说是什么,也没让她看到,这事儿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简秾赶紧安慰孙红巾,想了想,还是和她说:“妈,我知道你心里在害怕什么,别说这事儿是假的,就算是真的,这事儿也不怪你,你是单纯的受害者,真正有罪的,该忏悔害怕的是简常平这个人渣。”
孙红巾苦笑,“你还小,你不懂……”
她还是那套传统的女性羞耻观念,简秾也能理解,更清楚不可能改变她几十年形成的观念,就说:“但不管怎么说,这事儿是假的,东西也都烧了,以后简常平再也威胁不了你了,你就让这事儿过去,别再自己跟自己较劲了。”
孙红巾用手捂脸,好一会儿后才放下来,狠狠吸了口气道:“我知道,我知道……”
她重复念叨了好几遍,才渐渐收了声,倏一下站了起来,“但简常平这么害我,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她一幅要去找简常平算账的架势。
“简常平那儿我来处理。”简秾拉住她,好说歹说才劝住孙红巾。
简丛宁也回来了。
见孙丛云他们都在饭桌周围等着,不见简秾和孙红巾,就问道:“妈还有秾芽儿呢?”
孙丛云指了指简秾的房间,“在里面说话呢。”
简丛宁一下子就意识到什么,直接走了过去。
敲了敲门,“妈?秾芽儿?”
孙红巾再度冷静下来,又揉了揉脸,才对着简秾说:“我脸上看不出来啥吧?”
简秾拿了镜子给她,道:“眼睛有点红,不过现在天黑了,也看不太清楚。”
孙红巾也看见了,就说:“我出去洗把脸,你……”
“放心吧,我谁都不说。”
孙红巾点点头,和简秾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简秾一出门就嚷嚷着:“好香啊,我和妈这就出去洗手。”
但孙红巾红红的眼眶还是有些出卖她了。
更何况她今晚在饭桌上一点也不开怀,和往日吃饭时区别太大了。
几个孩子没那么多心思,几个大人就是看见了也有眼力见地没开口问。
饭后,孙红巾甚至都没有留简秾他们,听他们要走,她只是将他们送到门口,嘱咐他们路上要小心点。
等回到家后并安排好两个小孩儿后,程开进才有些好奇问道:“妈今天怎么了?”
简秾摇头,“知道了一些陈年旧事,心里一时没缓过来。”
“和简常平有关。”
简秾点头,把白天找到的东西拿给程开进,“看看里面是什么。”
程开进好奇接过来看了。
而后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简常平他……”
他似乎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这个垃圾,好一会儿后,才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觉得呢?”简秾反问。
程开进仔细思考了会儿后说:“里面提到了老吕,我想和你之前听到的那个应该是一个人,现在简常平已经没有办法再倒卖药了,如果现在把这件事捅出去,最多只能查到老吕就叫停,更多的就查不出来了,甚至还会让所有的线索都被切断,所以我觉得可以再等一等。”
简秾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第63章
又过了两天, 简丛宁要做的事全部完成,该带着孙丛云以及其他几个去支援的药厂工人离开了。
孙红巾这两天虽然极力压抑着,但是情绪一直都不好。
直到听到简丛宁和孙丛云说要离开的时候, 才猛然从深陷的情绪中回神,将全部的心思都转在要离开的两个女儿身上。
她想到西北条件艰苦,这一路的火车也不会很舒服, 又开始忙忙叨叨给两人准备吃的用的, 生怕有什么地方注意不到,让两人之后吃苦。
简丛宁本来想说程开进早就给她们备了不少吃的, 但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任由孙红巾忙的昏天黑地。
然后私下里找到简秾, 让她注意孙红巾的情况, 照顾好她,有什么事一定要给她们说。
简秾点头,等送了简丛宁她们离开后,孙丛云他们这些小孩儿也正式开学了。
不论是家属院还是家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竟然让人还有些不适应。
孙红巾也不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 嘴里就忍不住念叨简丛宁和孙丛云她们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今年过年能不能回来之类的。
但随着厂里的新药研发成功并向上面审批复核通过后, 厂里就陷入了新一轮的忙碌当中。
作为药工组的负责人,孙红巾必须要把控新药所需药材的每一个步骤, 每天不说忙的脚不沾地, 但也风风火火,来去匆匆,再也没有精力想东想西, 每天一睁眼就是新药药材的事。
也因此,早早得到消息,私下搜集了不少药材的葛家村趁机大赚一笔,在秋收后还叫孙红梅给家里送了不少新粮以及果蔬。
另外,孙红巾的考八级工的申请也下来了,时间定在了明年春天。
孙红巾虽然对自己的专业能力有把握,但私下里还是把早就烂熟于心的药材相关的书籍以及以前做的的笔记,整理的所有材料都找出来,随时随地找时间复习。
顺便教一教比较感兴趣的严文元。
而简秾和程开进则继续按部就班的生活。
程开进除了每天上班外,闲暇的时间就泡在家里陪家人,顺便给简秾补习英语,各方面肯定她的天赋以及学习能力。
他还打听了英语专科学校的事,确认简秾如今的程度不比里面的学生差,甚至更好,也找到人答应等她的病完全康复后就批准她去学校读书。
简秾为此高兴了很久,还专门给程开进做了他想吃的锅包肉犒劳他。
在这期间,简秾除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外,又去了葛家村几次,再次见证了程云鸿在乡下劳作的苦日子。
她还带着家属院的一些小孩儿去程家扫荡了几回,把程云鸿在乡下的事告诉他们,看他们气的要死却又不得不忍着的样子,心里一度舒爽。
转眼,满城的绿叶枯黄,从枝头簌簌落下。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简秾才老实下来,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屋里,要么老实看书,要么就是搞一些吃吃喝喝的,为过冬养膘。
她手里有钱有票还有金手指,又管着自己家和孙红巾家的物资准备,来回这么一倒腾,两边都以为她这么大手大脚准备的东西都有对方的手笔,倒是没有穿帮过。
南丰市虽然地处南方,但冬天也会下雪,而且总是湿冷湿冷的。
随着第一场雪落下,时间挤进了腊月,年味儿也越来越浓了。
新药的事已经全部步入正轨,孙红巾也没有那么忙了。
倒是程开进最近的研发好像有了新的突破,不仅每天早出晚归,甚至连该有的休息时间也没了,一直在厂里加班。
简秾就干脆带着俩小孩儿在药厂住下,到了休息时间,就和孙红巾一起带着家里三个小孩儿开始排队抢购各种物资。
在吹了几个周末的寒风后,终于到了放寒假的时候,大街小巷出现不少燃放小鞭炮的孩子的身影。
这些孩子玩起来没定数,不管白天黑夜,只要手里有小鞭炮,随时随地燃放,一点也不在乎会不会吵到人。
这小半年里,简秾依旧时不时和药厂的小孩儿们踢毽子玩,所以他们放假后就经常来找她一起去踢毽子玩儿。
小屁孩们也不怕冷,一大早就起来了,在院子里叽叽喳喳。
简秾实在受不了了,干脆带着俩小孩儿又回了安南区那边的家。
但安南区全是各种工厂,周边都是家属区,放鞭炮的小孩儿比药厂更多。
这些小孩儿除了不会来家门口吵吵嚷嚷喊她起床玩外,也没比药厂那边消停多少。
再一次被吵醒后,她痛苦地哀嚎一声,用被子包住了脑袋,把整个人包裹在被子里面,想要隔绝震的她脑仁儿疼的鞭炮声。
可惜现在的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小孩子们玩闹的声音也太刺耳,她最终还是痛苦地拍着脑袋起来了。
程开进已经上班去了。
放了寒假的严文元和严朝颜也起来了,正在楼下乖乖玩。
见到她下来,两个小孩儿欻一下站起来,跑到她身边,一左一右牵着她的手,“舅妈!”
简秾随手在俩小孩儿脑袋上撸一下,没什么精神地问道:“你俩吃饭了吗?”
“吃了,舅舅下的挂面,还有小酥肉。”
“舅舅临走前还烤了红薯,说舅妈你醒了就可以吃了。”严文元还哒哒跑到火炉边,想要把网罩上面的红薯拿下来,结果却被烫的嘶哈嘶哈。
自从入冬后,家里就生了火炉。
怕俩孩子不小心被烫到,也为了方便烤东西,程开进就做了个网罩将火炉围住。
简秾早上没起来的时候,这俩小朋友就乖乖围坐在火炉周围玩,顺便吃东西。
怕严文元真的被烫到,简秾快步走过去拿起他的手看了看,见只是指尖有点红后,就道:“没事吧?还疼吗?”
严文元乐呵呵摇头,“不疼了。”
“舅妈,吃烤红薯。”他又去给简秾拿红薯。
这半年,他天天跟着孙丛昕上下学,药厂那边的小孩儿都不知道他的过往,都喜欢和他玩儿,他性格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影响,和夏天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简秾没让他拿,而是自己把红薯拿起来捏了捏,见熟了,就一掰两半,递一半给严文元说:“和你妹妹分着吃,我再去下点面,吃完我们就去姥姥家找你们小姨玩儿。”
俩小孩儿高兴地点头,又重新坐到火炉边,吃着烤红薯,等着简秾。
等简秾收拾好后,俩小孩儿也把东西都吃完了,还自己跑去洗漱间洗了手和脸。
简秾给他们抹了面霜,穿戴整齐,就出门了。
刚开门的一瞬间,简秾就被外面凛冽的寒风吹的一个激灵,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俩小孩儿天天跟着她一起出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了她,明明一点也不觉得冷,但还是和她同时打了个哆嗦,然后互相对视一眼,咯咯咯乱笑。
“走吧。”简秾又往俩小孩儿脑袋上的帽子撸了下,带着他们往附近的公交站台走。
现在很多工厂都会给工人发公交月票。
他们平日里用不到,就把公交月票拿出去和人交换东西了,自己出行用自行车。
但是眼下快过年了,又是冬天,为了方便和保暖,很多人家的公交月票就留了下来。
简秾带着俩小朋友到公交站台的时候,这边已经乌泱泱有不少人在等着了。
大人就缩着脖子揣着手聊的热火朝天,小孩儿们就在周边嘻嘻哈哈玩,也有不少调皮的小孩儿故意往人堆里丢鞭炮,惹来一群大人的吼骂声。
简秾赶紧带着俩小孩儿躲开那群讨厌的小屁孩,等公交车来后,也没和其他人抢,而是等大部分人都上去后,才牵着俩小孩儿上了公交车。
这边离药厂并不远,公交车的速度也快,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药厂门口的公交站台。
简秾又带着俩小孩儿下车。
一到药厂门口,俩小孩儿就自动笑开了,同时扭头看向简秾。
简秾知道他们什么意思,就说:“去吧,别跑太快了,小心摔倒。”
“我们知道啦!”俩孩子手牵手,哒哒哒跑到药厂门口,还和门卫熟练地打了声招呼,又一阵风地跑了进去。
简秾跟在他们后面,等到家后,俩孩子已经和孙丛昕一起玩了。
孙丛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鞭炮,正带着他们一起放鞭炮。
简秾头疼地看他们一眼,也懒得去管,只叫他们玩的时候注意点,别伤到自己,尤其注意别叫严朝颜碰到鞭炮。
几个小孩儿被嘱咐惯了,也知道惹了简秾的后果,都乖乖表示会听话。
简秾就在家里把前两天腌制的肉拿出来晒晒,又把脏了的床单、棉衣这些丢洗衣机里洗干净,免得孙红巾回头还要自己手洗,再冻出一手的冻疮。
家里的事情琐碎,她来的也晚,随便忙忙,一上午就过去了。
中午孙红巾回来吃饭的时候,见她把床单这些大件都洗了,赶紧道:“你傻啊,你咋把这些都洗了,你手没冻坏吧?”
说着,她还拿着简秾的手来回翻看。
简秾可不想给孙红巾解释这些,就抽回手说:“我没事儿,这都快过年了,你们啥时候放假啊?”
“还早呢,毕竟现在新药生产任务还挺重的,像车间、质检这些部门说不定都不会放假,我们药工组的工作任务没那么重,只要把关好药材就行了,大概会在过年那两天开始放假,但具体的还要看厂里的通知,我也不能完全保证。”
说着,孙红巾就叹气,“这越是临近过年,就越是忙,小程现在还是看不见人啊?”
自从结婚后,程开进和简秾在别人的眼里已经是大人了,很少还会有人叫他们都小名,而是小程、小孙这样喊着。
简秾点头,就听见孙红巾说:“你大姐二姐之前来信说了今年回不来,今年又是你们俩结婚后的第一个年,看来这个团圆年是过不了了。”
简秾本来也没指望能和简丛云她们一起过年,就说:“大姐现在在政府部门工作,越是过年的时候,越是她最忙的时候。二姐不知道有没有时间,但是大姐自从下乡后都是一个人过年,就算二姐有假期,你肯定也想她留在西北陪大姐一起过年吧。”
孙红巾点头叹气,“那倒也是。”
“所以你就别操心这些了,她们在西北过年,我们在这边过年,虽然人都不全,但也都没有落单,不比大姐以前一个人过年强多了。”简秾安慰她:“更何况我们虽然没有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但过的是同一个年,跨的是同一个时间,也是一起过年,没什么区别。”
孙红巾:“……”
好一会儿,她道:“你现在的歪理是越来越多了。”
简秾笑,“还不是为了安慰你。”
孙红巾又被她干沉默了一瞬,也不再纠结这些,而是说起了程开进,“我这边应该会放假,就是小程那儿也不知道到底啥情况,过年能不能放假,好歹是你们结婚后的第一个年节,他那边的亲戚啥的也需要他出面带着你走动,总不好你自己过去,这多少有点不像话。”
程开进真要没假期,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谁让眼下时代特殊呢。
简秾就道:“回头我找时间问问他再说。”
谁知道她们中午才讨论这个问题,晚上天还没黑的时候就见到了程开进。
简秾最近虽然在家,但是和程开进的时间是错开的。
认真来说,她已经很久没在白天见到他了。
骤然见他,她很惊喜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程开进笑着停好自行车,也仔细看了看简秾,才说:“工作告一段落,我们提前放假了。”
“真的啊?”简秾的声音拔高,“提前放年假的那个放假?”
才问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傻,忙忙接了一句,“放到什么时候?”
程开进点头,眼里有些抱歉,“初五正式上班。”
“那岂不是有半个月的假期。”简秾抓住了程开进的手。
程开进这才注意到她的手很凉。
他都来不及回应她的话,第一时间看向她的手,红彤彤的。
“怎么没穿厚点?”他皱着眉一边帮她搓手,一边问道。
简秾道:“我不冷,手凉是因为刚刚在泡糯米。”
“晚上吃糯米饭?”程开进依旧没松手,还是帮她暖着,“怎么没有用热水?”
简秾摇头,“不是,是家属区这边有人要打糍粑糕,我刚才是在试糯米泡的怎么样了,手才沾了凉水,我没那么冷。”
简秾的手已经暖和了。
程开进将她的手揣进她自己的兜里,才开始挽袖子说:“还有哪些要忙的,我来做。”
简秾可没和他客气,指挥他把糯米蒸上,然后又带上糯米去打糍粑糕。
这年月,打糍粑糕纯靠人力摔打。
所以都是几家人合伙打,互帮互助。
程开机作为家里打糍粑糕的主力,一直忙到快十点才回来。
几个孩子都已经睡下了。
孙红巾知道程开进放假后就很高兴,等他回来后,连忙问他累不累,又要给他找吃的喝的,让他赶紧洗洗,晚上就在家里睡,别回去了。
程开进就看向简秾,简秾就道:“我们家里也还没打扫,你这边倒是没什么事儿了,我们先回去把家里收拾收拾,这两天就让俩孩子住在这儿,省的在家添乱。”
程开进表示听简秾的。
孙红巾就说:“晚上这么黑,又这么冷,明天一早再回吧。”
简秾继续摇头,“明天肯定要被几个小孩儿缠上,我们今晚就回,也能多睡会,消停消停。”
孙红巾以为简秾说的是和程开进很久没有夫妻生活了,想要单独亲近亲近,顿时有些尴尬。
她就不再说什么,只道:“你们要回就赶紧回,已经挺晚的了,越晚越冷,别再耽搁了。”
简秾和程开进立刻收拾一下,由程开进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往家赶。
大半夜的,马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昏黄的路灯和枯黄的树枝在凛冽寒风中屹立着。
简秾毫不顾忌地将手插jin程开进的棉袄口袋里,上半身贴在他的后背上躲着寒风,一路上连话都懒得说。
程开进也怕冻到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
刚关上门,他就握住了简秾的手搓了搓,“冷不冷?”
程开进火力旺,虽然迎着凛冽寒风骑自行车,但是手脚依旧热乎乎的。
简秾这具身体正年轻,又有个懂药材的亲妈,被养的也不错,气血通畅,并没有很冷。
她摇摇头,但依旧趴在程开进怀里暖和了一会儿,才去洗漱间洗澡。
家里冬天有热水,简秾冬天最喜欢泡澡后睡觉,就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才出来。
程开进不仅洗好了,还把炉子烧上了。
屋里热乎乎的。
简秾习惯性走到程开进身边坐下,让他帮自己擦头发。
等到头发半干后,两人就并排坐在床上说了这段时间的大小事以及接下来过年的安排。
最后,程开进才对着头发已经干了,正靠在他肩膀上的简秾说:“我明天去结扎,之后在家休息两三天,我们过小年那天再去妈那儿,这几天就先辛苦你了。”
简秾没吭声,但是抬着下巴去亲他。
两人抱在一起腻歪了会儿,才双双躺下睡觉。
临睡前,程开进把炉子提到了外面,以防中毒。
这一晚,简秾睡的无比舒服。
等自然醒后才发现两只耳朵被程开进用手捂着。
她笑了一下,翻身抱住了程开进的腰:“你在家真好,我好久都没睡的这么舒服了。”
程开进捋了下她的头发,没催她起来,而是问道:“要不要再睡会儿?”
简秾摇头,“睡饱了,不睡了。”
她并没有一直躺床上的习惯,每天赖床也是因为各种原因被打扰,没能睡到自然醒而已。
更何况今天还有事儿。
她懒洋洋地看向程开进,“扶我起来。”
程开进托着她的腰将她扶起来,自己也披上了外面的衣裳和裤子,说:“我下去煮面,你洗漱好就下来吃。”
简秾点头,收拾好又和程开进一起吃了饭后,就一起去了医院。
程开进早就和这边男科的医生约好了,她一过去就做上了。
简秾就在外面等着。
大冷天的,她穿的厚,还戴着帽子围巾,倒也没有人认出她,因此也没有衍生什么意外。
这个手术也简单,做完后,简秾就叫了辆三轮车,扶着程开进回了家。
之后,他在家休息,简秾负责照顾他。
但程开进也并非躺着什么都不干,反倒趁着这个时间又帮简秾整理了不少英语学习的资料。
就这么过了三天,到了小年。
依旧是睡到自然醒后,他们才起床。
虽然是个小手术,但是简秾依旧担心程开进的身体,第一件事就是:“你确定你没问题了吗?”
“没事?”程开进摇头。
“要是有不舒服的,你一定告诉我。”
程开进点头,揽着简秾出了门。
他们今天没有骑自行车也没有挤公交车,而是选择了人力三轮车。
到了药厂后,太阳早就升在半空,将大地照的一片金黄。
不少小孩儿在家属院来回穿梭跑闹,喊着今天过年吃好吃的。
孙丛昕也带着俩小孩儿在家属院和其他孩子一起疯玩儿,都没注意到他们过来了。
虽然是小年,但孙红巾他们依旧上班。
到家后,简秾就叫程开进休息,她来准备午饭。
程开进却闲不住,就帮她做一些打下手的活。
中午孙红巾回来见到这一幕,还有些新奇,但是没说什么。
虽然小年不放假,但他们下午却可以提前两个小时下班。
孙红巾下班回来后,就和简秾一起忙碌着晚上的年夜饭。
按规矩,小年要送灶王爷上天汇报工作,但眼下不讲究这些,所以孙红巾就在厨房点了两根红蜡烛算是意思意思。
还没吃晚饭,门外就有小孩儿喊孙丛昕他们,问他们要不要出去玩儿。
孙丛昕应了一声,然后看向严文元两个,“你们俩今天回家吗?”
严朝颜第一个回答,“我不想回家,我想在这儿玩儿。”
严文元则看向程开进和简秾,程开进就说:“你自己决定,想回去就回去,想在这儿就在这儿,但要听话,不许累到姥姥。”
越接近年关,家属区就越热闹。
严文元想了想说:“我想留在这儿。”
“那就在这儿陪着姥姥。”孙红巾笑着搂住他和严朝颜,眼睛落在简秾和程开进的身上,“你们俩就该干啥干啥,要是家里还没收拾好,就继续收拾。”
简秾这几天一直挂心程开进的身体,还真没多想孙红巾的话,只点点头,“行。”
而后,她又按着程开进在家休息了几天,到了28那天,才和他一起重新去了药厂和刚刚放假的孙红巾一起准备过年。
第64章
放了年假, 药厂瞬间热闹了起来。
不仅小孩子,进进出出的大人也多了不少,到处都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这两天, 市里的各大商场、食品店以及其他相关单位一直不停有车卸货,各大店门口也全是排队的人翘首以盼,等着抢过年要用的东西。
孙丛昕这两天也没能到处疯玩儿了, 被孙红巾安排带着俩小孩儿去排队抢货。
即将过年的喜庆似乎阻挡了冬日里凛冽的寒意, 热闹的喧嚣也将过去一年所有不好的东西都驱散,喜气洋洋地等待着新一年的到来。
简秾在排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里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带着两个小朋友的孙丛昕。
他们三个, 六只眼睛盯着在食品店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群,见有人提了许多肉出来,就和其他人一样“哇”一声, 满眼羡慕。
并一直目送人家走远才收回目光, 然后开始“哇”第二个第三个……
还时不时跑到前面门口往里面瞧,十分焦急到底啥时候能到他们,排到他们的时候还有没有肉?
简秾在三个小孩儿的脑门上都拍了下,等他们看过来后, 就说:“不排队了, 回家吧。”
“啊?”几个小孩儿疑惑,“为什么不排队了?那我们过年吃啥啊?不吃肉了吗?”
其实家里不缺肉,只是没有足够新鲜的, 都是已经晒好的腊肉或者腌制的冻肉。
简秾道:“刚刚小姨过来了,说他们生产队刚杀了猪, 她就给我们送了点肉还有鱼和新鲜的蔬菜, 过年够吃了。”
“小姨来了!”三个小孩儿满眼喜意洋洋,听话地跟着简秾走了。
简秾没有先回家,而是带着他们去了一趟药厂附近的邮局, 取了两个从西北寄过来的超级大包裹,才带着三个小孩儿回到家。
虽然这时候不叫讲封建迷信,但“二十三,糖瓜粘……”这样的旧历还是遵循的。
所以二十八这天,整个南丰市都炸起了年货,城市里到处都弥漫着油炸物的香味儿。
他们到家的时候,孙红巾和程开进也在厨房里忙着炸年货。
简秾和他们招呼一声,就带着三个孩子拆包裹。
这两个包裹,一个是程开进联系那边的同事,拜托他们帮忙准备的年货。
简秾大概知道是什么,就先放在一边,先拆的是简丛宁和孙丛云寄过来的包裹。
西北那边条件不好,但是获取牛羊肉的渠道比较多,也容易弄到一些皮毛。
简丛宁她们寄回来的包裹里面除了一些肉干,就是用皮子做的鞋和手套,孙红巾以及三个小孩儿还一人多了一个坎肩。
简秾就叫几个小孩儿去试一试鞋子和坎肩。
三个小孩儿也不嫌冷,直接在屋里脱了鞋以及外面的棉袄,互帮互助穿上。
这年月给小孩儿买衣裳鞋子都会往大了买,简丛宁她们准备的时候也是往大了准备的。
坎肩一上身就松松垮垮的。
鞋子也是,前面空了好大一块。
简秾本能觉得这样穿肯定不舒服,但是三个小孩儿却不觉得,还十分欢喜,蹦蹦跳跳到厨房给孙红巾和程开进看他们的新衣服新鞋。
简秾也就没管了,而是开始拆程开进准备的那个包裹。
他所在的单位的福利待遇好,过年发的东西也特别的丰厚,吃的、用的都有。
除了这些外,程开进还叫那边的同事帮忙弄了半只滩羊,并且都风干晒好了。
同时,里面也有皮子做的衣裳、鞋子、帽子以及手套。
简秾大致数了数,每人一套,而她应该有两套。
简秾之前只听程开进说让同事帮忙弄了点肉,没想到还有这些,一时间有些愣。
几秒钟后,她没忍住笑了笑,换了一套新衣裳,又捡了几块羊骨头到厨房。
程开进和孙红巾正在看三个孩子炫耀新衣服。
一见到她,程开进就没忍住上上下下多打量了几眼,笑着说:“看着挺合身。”
简秾点头,主动转了一圈道:“好看吗?”
“好看。”程开进点头。
简秾刚穿上后就照了镜子,原以为这年月没什么版型讲究,这种羊皮大衣穿身上只会显得臃肿,但没想到竟然意外的合身也一点也显胖,像是专门设计的一样。
她有些奇怪道:“这衣服你怎么弄到的,我觉得不像是商场里买的。”
程开进点头,“前段时间,苏白清,就是罗正燃的媳妇给他寄了件新做的羊皮大衣,我看见版型和样式都挺好看的,苏白清照片里自己穿的大衣也很有风格,我感觉得她眼光挺好的,就让罗正燃回信的时候帮我问问能不能帮忙找人再做两件,她答应了,但我看见的时候都是十一月了,这一来一回寄信以及做衣服都要花费不少时间,我i怕过年前收不到,所以没有提前和你说,没想到正好赶上了。”
说着,他又按住简秾的肩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专门拜托苏白清帮忙做了件红色的给你,等过年的时候,你就穿那件红色的,肯定更好看。”
简秾:“……”
其实她个人并不是很喜欢穿红色。
在现代,哪怕过年的时候,她都几乎不买红色的衣裳,顶多买双袜子意思意思。
但眼下这年月以黑蓝灰为主色调,鲜少能见到亮眼好看的颜色,红色就成了很多人最追求也是最喜欢的颜色。
因此,当他的话一出来,边上的孙红巾的第一反应不是他一下子买了两件大衣浪费钱,第一反应是,“还有一件红色的啊,那你怎么不先穿红色的给我们看看,穿这黑不溜秋的干啥!”
说着,她又专门洗了手,又找来干净的毛巾擦干手,也不着急炸东西了,倒是急吼吼道:“走走走,去看你那件红色的大衣啥样。”
她前面走着,三个小孩儿立刻跟在后面,程开进也揽了简秾的肩膀边走边低声说:“我刚刚看你脸色不对,不喜欢红色的大衣?还是因为别的?”
“不是。”简秾摇头道:“就是觉得我应该驾驭不了红色。”
但事实上简秾想错了。
她眼下正值最青葱水嫩的年纪,正适合这种让人眼前一亮的红,反而需要一定年纪才能穿出品质的黑倒是和她没那么想配,反而红色更衬她。
这下不止孙红巾了,所有人都说好看。
简秾也没想到她眼下这具身体穿红色这么亮眼,也不知道是她太久没有穿好看的颜色了还是别的,反正她也把自己看顺眼了。
她点点头,“确实好看,留着过年再穿吧,然后我们一家人到时候都穿着新衣裳去照点照片,留着当纪念。”
说着,她还拿起其他衣裳往孙红巾身上比划,“妈你也去试试。”
“还有你们的新衣裳,也都去试试吧。”她又把三个小孩儿的找出来。
三个小孩儿里,孙丛昕以及严朝颜的也是红色的,严文元的是迷彩色的,都是他们喜欢的颜色。
三人见状都更加蹦跶了,争先恐后脱衣裳换新衣。
倒是孙红巾拿着衣裳爱不释手地看着,嘴上却说:“好端端的,给我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婆准备这么多衣裳干啥,不够浪费的。”
一看就是心口不一。
简秾道:“你哪里老了,都还不到五十呢,还这么年轻,要我说你也应该给妈准备一件红色的。”
后面那半句是对着程开进说的,程开进知道她大概是开玩笑,但还是配合点头,“现在来不及了,要不等明年……”
话还没说完,就被孙红巾瞪了眼,“明年啥明年,我这么大年纪穿红色多不像话,别成天惦记着花钱,你自己赚钱也不容易,你说说你买这些干啥?”
看着面前这么一大堆吃的、穿的、用的,孙红巾的眼皮就开始抽搐。
虽然还记着不要总是管那么多,但她是真的有些忍不住了。
在她看来,有些钱就不应该花。更何况简秾他们以后花钱的日子还多着呢,就算手里有钱,该节省还是要节省。
她就说:“不说别的,你说说你给他们几个小的里里外外准备这么多干啥?”
“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些最多穿到明年冬天就没法穿了,这么好的东西肯定贵,不管是丢了还是送人都心疼,就算是放那儿也是浪费,改又没办法改,还不如棉花呢,穿久了,结块了就掏出来送去重新弹一弹,又是新的,既暖和又能重复利用,不比这些好多了。”
“还有我年纪这么大了,这些年也有不少衣服,都穿不过来,你买这些给我也是浪费钱,不如花在你自己身上,毕竟你每天都要骑自行车上下班,就算年轻身体好,也该多做点防护措施,省的将来老了风湿骨痛啥的……”
孙红巾说的苦口婆心,程开进也没觉得烦或者听不下去,只点头笑着说自己记住了。
这大半年的相处,孙红巾也算摸清程开进的性格。
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只是嘴上记住了,回头该花还是花。
她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简秾就干脆多了,直接将孙红巾推屋里说:“你女婿的一片孝心,你还是先换了再说吧。”
“再唠叨下去,他以后真不给你们花一分钱了,我看你到时候还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好女婿!”简秾直接将她的军:“到那时候,你可别私下里和我说你女婿不好,我是不认的。”
孙红巾:“……”
白了简秾一眼,孙红巾才开始换衣服。
明明都已经洗过手了,她拿新衣服之前还是非常仔细检查了手上有没有污渍,然后才动作轻柔地换上。
质量上层的羊毛大衣一上身就立刻暖和起来,比她身上原来不知道过了多少手的棉衣暖和多了,甚至叫她觉得整颗心都像是在热水里泡着。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穿新衣裳了,要说心里不激动不开心肯定是假的。
但她更多的是不好意思穿这么好的衣裳,就不停地上下看着自己,手也来回不停地摸着衣裳,感受到掌心的丝滑,她就没忍住对边上的简秾问道:“咋样啊?我穿这些也不合适吧?”
“好看!显得你特别精神!”简秾夸赞孙红巾,还拿着镜子对着她照,让她自己看。
穿新衣裳哪有不好看的,更何况孙红巾长得也不差,之前日子虽然过的不好,但这半年被简秾各种想办法进补,气色比以前好多了,换上质感好的衣裳,整个人瞬间年轻好几岁。
孙红巾都有些不敢认自己了。
“这这这……”她心里既高兴又不好意思,纠结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这也太显年轻了,我还是不穿了,回头肯定被人说,我留给你穿吧。”
简秾:“……”
“你不穿我就烧了。”
一句话绝杀孙红巾。
她又要瞪简秾,就听见简秾说:“你明明就喜欢,那就穿着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现在还这么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是这不舍得,那不舍得,那你活这一辈子为了什么。”
“那肯定是为了你们能过好日子啊。”孙红巾不假思索开口。
简秾也不和她争辩,只道:“那我们的想法就是你也心疼心疼你自己,给你的衣服你就穿,给你吃的你就吃,别天天纠结了,我出去看看你女婿和三个小的换的怎么样了,要是他们也换好了,我们干脆就现在去拍照好了。”
她说完也不给孙红巾反应的时间,直接出去了。
三个小的已经换上了新衣服,程开进没有。
简秾就让他也去换,程开进顺着她的力道把人拉到屋里,直接抵在了门后,低头亲她。
现在的程开进比半年前更加老练,简秾已经比不过他,被他揉在怀里亲的七荤八素。
直到被他放开后,她还是懵的,“你怎么了?”
这些天,因为他做了手术的缘故,简秾特别怕影响到他的伤口,睡觉的时候都主动离他远一点。
程开进也很默契地和她保持着距离,没有亲近。
但刚刚见简秾穿上红色大衣的那一瞬,他就想到了他们结婚的那一天。
那天,简秾也穿的是红色,和他自此绑在一起,成为了真正的一家人。
他托着简秾后脑勺,一下下啄着她的唇,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亲昵与缱绻,“就是想亲你了。”
“那你身体……”
年轻的身体总是经不起任何撩拨的,简秾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下移,想要去看,但只一瞬就被程开进又抬起了下巴,“你别乱动就没事儿。”
简秾:“……”
那好吧。
她不动了,由着程开进亲的心满意足。
门外传来了孙红巾和三个孩子说话的声音,程开进长长吁了口气,才放开简秾,开始换衣服。
他个子高,又有锻炼的习惯,还时不时下车间打铁,身材保持的非常好,妥妥的宽肩窄腰大长腿,又长了张招人的脸,就算披着麻袋都好看,更别说这种特意设计过的大衣了。
要不是环境和他的发型实在有些突兀,简秾都觉得自己在看走秀的模特。
“好看,特别特别的好看。”她毫不吝啬自己的欣赏和夸赞,还推他出去接受其他人的赞美。
程开进比孙红巾大方自信多了,并没有扭扭捏捏,也夸了其他人都好看。
互相吹捧一番后,简秾再次说了去照相的话。
孙红巾立刻道:“我这油刚烧热,东西还没炸完呢。”
“回来再说,反正时间还早,但越往后,去照相的越多,不如现在去,说不定还不用等,也能提前拿到照片,到时候给大姐她们寄过去。”
孙红巾就不说什么了。
他们一家人快快乐乐换衣裳去照相的时候,葛家村那边也完成了年前最后的分账,下乡的知青们也终于得到了能回家探亲的机会。
孙红梅今天过来,除了送东西就是专门过来告诉他们一声程云鸿要回城了,叫他们这段时间注意点。
当简秾他们穿的光鲜亮丽,被路人一路注视着抵达照相馆等着照相的时候,在乡下苦了半年的程云鸿刚好坐着公交车到了城里。
说来也是巧。
当程云鸿拖着疲惫的身体下了公交车,又等了半天才拦了一辆三轮车准备回家的时候,正好看见迎面说说笑笑走过来的简秾一行。
看着他们神采飞扬的模样,尤其是简秾那一身红的耀眼的大衣,程云鸿就觉得刺眼。
他恶狠狠的咬着牙,这才忍住了上前和他们干架的冲动。
简秾他们却没有注意到三轮车上的程云鸿,继续说说笑笑往前走,只有程开进状似不经意地回了下头。
程云鸿怕程开进看到自己,立刻叫车夫赶紧走。
当他终于回到家后,就被蒋曼绮一把抱住了。
见到心肝宝贝儿子在乡下被折麽的不成样子,蒋曼绮心疼的掉眼泪,一边安排程云鸿休息以及吃饭,一边冲着在屋里坐着当大爷的程朱明骂:“都怪你没本事,这才害得我的鸿崽儿在乡下遭了这么大的罪,要是你当初能帮他求求情,我儿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还不叫我去乡下看他,说上面管的严!上面管的严又咋了,我们又不是没关系没钱,哪怕他在乡下,那我们供着他生活也总可以说吧,凭啥下乡了就一定要种地,都怪你都怪你!”
“偏偏你还给他选了葛家村那个破地方……”
蒋曼绮叨叨骂个不停,程朱明的脾气本就不好,听见她又要老生常提,不耐烦地站起来道:“你有完没完,葛家村是周边条件最好的村子了,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他安排进去,我哪知道孙红巾正好有个妹妹嫁到那个村子里。”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打听的更清楚一点!”蒋曼绮依旧不依不饶,“要不是因为你的好儿子和好亲家,我的鸿崽儿也不至于吃这么多的苦!”
“我看你就是脑子不清楚,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可能打听那么仔细,我也不知道事情会那么巧,你要怪要闹,怎么不去怪你儿子先惹事儿呢!”
“要是他没有先惹事儿,之后这么多事儿都不会发生!”程朱明只觉得蒋曼绮越来越无理取闹,和那些中年泼妇已经完全没有区别了。
他心里腻味的很,便直接甩手出门了。
“你要是出去了,就别回来了!”蒋曼绮在后面冲他大喊大叫,只得了程朱明一个冷笑以及越走越快的背影。
当他这半年过的就很好吗?
要不是程云鸿那个小畜生到处惹事儿,害得原本给他安排好的3583厂的工作都赔出去了,乱了上面大人物的大事儿,他用得着到处给人低声下气陪笑脸,也不看看他已经做了多少了,却还是不满足。
他也只有一条命,也只能活一次,再这么下去,他不是被上面的大人物整死,就是被家里这群蠢货气死。
程朱明越想越烦,也就越发怀恋以前在歌舞厅唱歌跳舞、醉生梦死,什么也不用管,只需要吃喝玩乐就行了的好日子。
可惜时代变了,这些也都一去不复返了。
他没别的地方可去,便去了之前一些黑餐馆喝酒。
说是黑餐馆,其实就是一些有渠道的人私下开的小馆子。
专供那些有钱却没地方花的人消费的。
但眼下快过年了,大家都在忙着过年,这时候也不是吃饭的时间,除了老板一家,黑餐馆里也没别人了。
程朱明无所事事,也没地方可去,就一个人喝了大半天的闷酒,直到天黑透了才脚步踉跄地往家走。
程家的情况还算好的,感觉最糟糕的就是简常平了。
这半年,他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家里的钱也消耗的差不多了,王玉珍和他父母天天闹,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拿出点吊着他们的东西,说不定他哪天就被他们抛弃了。
就算父母还愿意养着他,但他们没有经济来源,家里也没有钱,他以后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再说还有王玉珍一直在边上虎视眈眈,他是真怕她哪天不愿意忍了,直接把他弄死。
如果王玉珍真把他害死了,为了孙子,为了以后能有人养老,他这对父母肯定不会对王玉珍做什么,他就白死了。
几经思量,简常平还是准备动自己最后的杀手锏。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偷偷告诉了母亲,让她借着打扫房间的时候把藏在领导人画像后面的盒子拿给他。
在做出决定以及等待的时间里,简常平做足了心理活动,甚至还怀疑过亲妈会不会背叛他,但当他拿到盒子,没有看到熟悉的底牌,反而只有一盒陌生的磁带,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第65章
“你动我里面的东西了?”这是简常平发现东西不见后的第一反应。
“没啊, 你都说了叫我别动,我肯定没碰啊。”胡碧云反而好奇盯着简常平,“你那里头装的啥啊?那么神神秘秘的。”
简常平没回答, 只恶狠狠地盯着她说:“你没动,我东西怎么不见了。”
“我真没动!”胡碧云觉得冤死了,“我都不知道你啥时候在领导人的画像下藏了东西, 这年月, 谁敢乱碰领导人的画像啊,你胆子也太大了, 你知不知道我帮你找东西的时候手都在抖,生怕被人发现我动了画像。”
简常平还是没理,只一个劲追问:“那为什么我的东西不见了, 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不是告诉过你别动这里面的东西吗?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废了, 以后就只能依靠简家宝,所以就和王玉珍一样巴不得我早点死?”简常平的恨意都要冲出眼眶,挥手将床头桌子上摆放的一些方便他取用的杯子等东西打落在地上,砸出搪瓷用具特有叮啷声。
但简常平还犹觉不解气。
他是几经思量才选择把自己最后的秘密告诉胡碧云, 因为他觉得相比较一直巴不得他早点死的王玉珍和早早把目光落在简家宝身上的亲爹简大奎, 还是胡碧云这个亲妈会稍微偏向他一些。
如果他想要过的好,只有胡碧云可以依靠。
但他没想到他以为唯一会偏向自己的胡碧云竟然也背叛了他。
愤怒已经完全冲昏了简常平的脑袋,让他没有办法正常思考这其中的不对劲。
他只感觉到了背叛以及生命真的不受自己掌控的恐慌。
他又没有别的可以发泄的渠道, 就又开始砸东西。
一开始还是小件,后来就连桌子上放着的暖水瓶以及胡碧云准备的专门给他暖被窝的盐水瓶全都砸在了地上。
刚刚烧开的水带着沉闷的“噗噗”声在地面溅开, 幸亏有外壳的阻挡, 否则肯定要溅胡碧云一身滚烫的开水。
但盐水瓶就不一样了。
里面的水虽然没有那么烫了,但是玻璃碎片在地上四射溅开,不仅飞射到了胡碧云的身上, 还溅到简常平的面前。
胡碧云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本能的躲闪还是有的,可躺在床上的简常平却没办法完全躲开,被只有小拇指指甲一半大的玻璃碎渣划伤眼皮,要不是他下意识闭上眼,恐怕眼珠子都要被爆掉。
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睛上滑落,简常平摸了一把,见果然是血后,心里的怒火更甚。
胡碧云见他受伤后的第一反应却是担忧。
她第一时间忙跑到床边,手忙脚乱地帮简常平检查,“你咋样啊?没事吧?眼睛里面有没有被……”
关切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恼怒的简常平推倒在地。
身体本能叫胡碧云下意识用双手支撑保护自己不受伤,但她忘记了地上还有一地的玻璃碎渣,被扎了满手。
胡碧云“嘶”气,几乎是颤抖着将自己的双手挪到眼前,见到上面几乎数不过来的玻璃碎片和满手的鲜血后,吓的脸都变形了。
她年纪大了,别的地上使不上力气,双手也不能再动,一个人根本没办法站起来,只能大声呼喊简大奎和王玉珍来帮忙。
但是喊了半天,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忙。
胡碧云气的破口大骂。
简常平被她吵的心烦,就吼道:“喊啥喊,他们都不在家难道你忘啦!”
胡碧云这才想起来她一大早就打发简大奎去排队买肉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而王玉珍则一大早吃了饭后就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这半年,家里的日子越来越难过,王玉珍就开始整天不着家了。
一开始,他们自然是不愿意的,但王玉珍的反抗越来越厉害,最后还威胁他们说要是再拦着她出门,就去告简常平当年强jian她还逼她生下了简家宝,到时候大家一起完蛋。
他们不敢和王玉珍堵,加上日子越来越难过,也就没心情顾及她了,随便她怎么野,甚至巴不得她野的时候被抓住,正好给他们省事儿了。
但心里,胡碧云还是恨王玉珍的,就“婊子、骚货……”这样骂了几句,才用屁股在地上捅咕着挪到了床边,肘弯搭在床沿,慢慢使力站了起来。
但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检查自己的伤,而是先看简常平的脸,继续问道:“你眼睛没事儿吧?要不我找人送你去医院,眼睛是大事儿,不能坏了。”
往日只觉得刺耳的絮叨声在这一刻倒是奇迹般叫简常平那颗仿佛被人掐住,几乎要失去知觉的心脏重新感到了一瞬间的柔软。
他看向面前的胡碧云,失控的理智渐渐回来。
他现在是个残废,能依靠的,可依靠的恐怕也只有面前这位了,他不能把她也给得罪了。
简常平压下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对着胡碧云说:“我没事,就是眼皮被划了下,倒是你,还是先去把你的手处理一下,别耽误了。”
“哎,哎。”胡碧云连连点头,又确认简常平的眼睛真的没事儿后,才出门去处理自己的双手。
冬天本来就冷,家里为了省钱也没有烧炉子。
为了清理玻璃碎渣,胡碧云又是冲洗,又是跑到外面找了个光线最好的地方用针一点点把那细碎的玻璃渣挑出来,等忙完后,她整个人也被冻的浑身都僵硬了。
人年纪大了,腿脚本来就不利索。
先是被简常平推倒,后又被冻,没挪动几步,胡碧云就脚底一软,摔了。
周遭到处都是肆意玩闹的小孩儿和为了过年进进出出忙碌的大人。
有看见她的,也有没注意到她的,但是没有一个人过来扶她一把。
她的心肝宝贝命根子简家宝也在外面玩,可她喊了几回,都没能将他喊过来扶自己一把。
最后,她不得不在地上躺了好久才慢慢恢复知觉,然后一点一点支撑着自己爬起来,一瘸一拐进了屋。
家里还有一团事儿没做。
胡碧云也没有休息几分钟就去厨房又烧了锅开水,顺便也暖暖身子,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然后她在屋里扒拉半天才找到两个盐水瓶,洗干净,灌上热水,才步履蹒跚地拿给简常平继续暖被窝。
在胡碧云忙碌的这段时间里,简常平也已经听完了磁带里面的内容。
里面的对话很明确地表明了那张凤凰牌自行车票的出处,以及暗示了上面领导的问题,还暴露了黑市的秘密,这就是活脱脱能捶死程云鸿甚至是整个程家的证据啊。
他正在沉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又是谁偷走了他的东西,然后换上了这盘磁带。
目的又是什么?
见到胡碧云颤巍巍的进来,被打断思路的他第一反应又是想发火。
但是他忍住了,深呼吸好几口气后,才对着胡碧云问道:“真不是你动的我的东西?”
胡碧云都委屈死了,“真不是我,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你在领导人画像后面藏了东西……”
她想到自己摔了跤也没有人照顾,喊了简家宝却得不到回应,满手的伤不仅照顾简常平还要被他怀疑,就心里酸的不行,觉得自己的命好苦,开始和简常平哭诉。
简常平能和她平常说话就已经是压着怒火了,哪还愿意听她些唧唧歪歪的话,就不耐烦打断她道:“行了别说了,你知不知道我这里面是什么东西,我这里面有好几张存折,加起来快十万块钱了,你说是你那点破事儿重要,还是这些钱重要!”
东西都不见了,也不像胡碧云弄走的,简常平还需要她帮忙,就没有再瞒着她。
胡碧云一听果然惊了,顿时腰不酸腿不疼了,还蹭一下站起来,尖叫道:“你说啥?多少钱?”
“闭嘴!给我小点声!”简常平瞪她,“你是生怕别人听不见是吧!”
胡碧云这才回神,又赶忙坐下,还往简常平身边靠了靠,不太确定地说:“你刚刚说你那盒子里都是钱?”
“是存折!那么大一笔钱能放进这么小的盒子里吗?”简常平不耐烦打断她,将空荡荡的盒子丢她面前道:“但里面的东西都没了,不见了!”
就连他用来威胁孙红巾的照片也没了。
不过和那些钱比起来,照片已经不重要了。
至于以后会不会有人用照片威胁或者举报孙红巾,就更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
简常平道:“我出事之前还专门检查过,里面的东西都还好好的,就是这半年里不见的,你最好给我好好想想到底有谁来过家里,动了我的东西。”
怕胡碧云不上心,他又道:“那些钱都是我偷偷倒卖药厂的药攒下来的,里面还有个记录的日记本,现在钱还有日记本都丢了,万一要是被人举报,我们全家都要完蛋!”
“这……这……这……”胡碧云甚至都还来不及欣喜家里曾经有过这么一大笔钱,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到眼冒金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胡碧云虽然是个能随时随地用最脏的字眼骂人的泼妇,但是面对这样的大事,却只有两眼一抹黑,半响也才憋出一句,“那……那咋办啊?”
要不是因为实在没办法,简常平又想发脾气了。
他深呼吸几口气,忍了下来,压抑着怒火道:“所以我问你这半年里家里有没有来过什么人?你觉得会是谁动了我的东西?”
胡碧云这才顺着简常平的话慢慢思考,道:“自从你出了事,所有人都避着我们一家,除了故意挤兑我们,看我们笑话外,几乎都没人和我们说话,家宝还说自己在学校也被排挤了,为了这事儿,他没少和人打架,搞得越来越没人愿意和我们接触了,哪还有人愿意来我们家啊。”
“刚才我摔倒喊家宝来扶我的时候,他也是在一边看着别人玩,就这他也不愿意过来把我扶起来,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她又开始碎碎念自己有多可怜。
“行了,别叨叨了!”简常平再次打断她,“那俩死丫头呢,她们不是来过吗?她们动家里的东西了吗?”
别人他不知道,但是对于耍了自己简秾和简丛宁缺记忆犹新。
“哪俩死丫头啊?”胡碧云倒是没能一下子想起来简常平说的是谁。
“还能是谁!”简常平的语气越来越不耐烦了。
胡碧云又想了会儿,才想起来夏天时候的事儿,过了会儿道:“这都多久了,不应该是她俩吧?”
“当初她俩一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而且也没在家里待多会儿你就……”胡碧云不好说自己当初砸到简常平,害他又住院好多天,差点死了的事儿,只道:“你说会不会是王玉珍那个骚货干的?”
“这几个月,她一天天早出晚归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干啥,我觉得说不定就是她干的!”胡碧云越说越自信,“家里这半年真没来过人,你爹又是啥家务事儿都不沾手的,我之前也一直不知道你还藏的有这么多钱,只有王玉珍一天天的说家里有钱有钱的,说我们把家产都藏起来了,肯定就是她不知道啥时候知道了你藏钱的事儿,所以才那么说!”
“她这段时间没之前闹的厉害了,说不定就是偷摸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找到了,现在指不定正拿着你的钱在外面潇洒呢!”胡碧云咬牙切齿,一幅恨不能将王玉珍生吞活剥了的模样。
简常平也想了下简秾她们过来那天的事儿。
他也觉得不应该是她们俩干的。
首先,孙红巾就不可能把当初的丑事儿告诉孩子,其次,按照她们对自己的恨意,要真发现了那些东西,肯定早就举报他,让他不得好死了。
再说这里面的磁带内容至少也能将程云鸿钉死,以孙红巾的脾性,不可能忍着不发作。
那还真有可能是王玉珍干的。
但是谁教她干的,她的目的是什么?
还有他的钱现在到底在哪儿?
没了那些钱,就等于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这是简常平最不能忍受的。
他对胡碧云说:“等那个贱人晚上回来,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把她绑起来,哪怕是严刑拷打也必须把这事儿问清楚。”
胡碧云早就对王玉珍恨的牙痒痒,想到那么大一笔钱也被她偷走了,更是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她狠狠点头,“你放心,这下我肯定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简常平“嗯”了一声,想着胡碧云一个人肯定弄不动王玉珍,就道:“你找机会和我爸也说一声,让他和你一起,别再继续出工不出力了,不然等王玉珍跑了,我们都要完蛋。”
胡碧云坚定点头,“你放心。”
在外面晃荡半天才回来的简大奎听说了这个消息后,一边骂简常平居然瞒着他这么大的事,一边也同样恨不能撕了王玉珍。
但他和胡碧云的年纪都大了,实在比不过胡碧云年力壮,且简家宝更听王玉珍的话,有这么一个半大小子从旁协助,王玉珍轻而易举地反杀了俩老登。
王玉珍自然也不会和他们俩客气,对着两人拳打脚踢,问他们到底为什么对她动手。
胡碧云还是心向简常平的,硬是咬牙没说,但是简大奎则更怕自己被打死,没几下就撂了。
王玉珍这才知道家里果然有这么大一笔钱,想到自己过的苦日子,登时怒从心头起,又去找简常平算账。
把简常平暴打一顿后,还在他屋里洗劫一番,找到了简大奎口中的磁带和收录机。
听到里面的内容后,这几个月来到处想办法找人傍身的王玉珍顿时计上心头。
既然简常平他们不让她好过,那他们也别想好。
别人都在热热闹闹地过新年,简家这边却在互相算计。
程家那边的气氛也依旧不好。
程朱明实在懒得一大早就要看蒋曼绮那张丧妇脸,便早早揣着钱出门了。
没多久,撞上了专门来他们家附近等着的王玉珍。
因为之前那个案子,程朱明打听过简家的情况,对王玉珍有点印象。
他年轻的时候常年浪迹花丛,对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十分的敏锐,一看见简家的资料就猜到王玉珍和简常平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但她和简常平的关系对当时的案子没帮助,就算说了,要是抓不住真正有效的证据也没用,所以就没有管。
现在碰到她来找自己,心情不好的他更没什么好脸色。
直到他听到磁带里的内容,才骤然变了脸。
王玉珍并没有说全部的前因后果,她还不傻,不想被简常平连累,只说发现简常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了证据,正准备反咬他们一口。
然后提出和他做交易,他给她一笔钱以及想办法再弄一个工作,然后她就把所有的磁带都交给他们。
家里这半年多出了那么多事,眼下才稍微好一点,程朱明还打算趁着过年的时候去拜拜上头的大人物,好好当一回孙子,把去年的事儿彻底揭过去,当然不可能叫这件事再闹出来。
他虽然心里没有全然相信王玉珍,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并给了她一笔定金,将她暂时稳下来。
而后,他就立刻回家找存折准备取钱。
蒋曼绮见他回来别的不干,却拿私章和存折取钱,又开始对他哭诉指责他不负责任,只顾着自己吃喝玩乐,心里没有这一大家子。
程朱明本就压抑的怒火倏然升腾,压着嗓音把刚从磁带里听到的内容说了,骂道:“说我不负责任,对家里不管不顾是吧,这事儿我还真不管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决!”
哭哭啼啼的蒋曼绮顿时惊住,一脸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什么磁带?”
程朱明闭着眼懒得搭理她。
蒋曼绮又开始拽程朱明的胳膊,程朱明腻味的很,甩开了她的手,径直上楼关上了房门。
蒋曼绮又追到门外,不停拍门喊他把话说清楚,烦的程朱明在屋里砸了好多东西。
见他真的暴怒了,蒋曼绮才停下来,又去急匆匆找两个儿子想办法。
这俩听到父母吵架的动静了,但都懒得管也懒得起,就捂着被子继续睡。
直到从蒋曼绮的口中知道又出事了后,两人才脸色难看地从床上爬起来。
程云升脸色难看地瞪了程云鸿一眼,亲自上楼去请程朱明。
费了不少口舌后,才把程朱明请出来,让他把事情再说一遍。
蒋曼绮一听就更着急了,忙忙道:“那现在还等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事儿解决了。”
程朱明闭着眼不吭声。
程云鸿这半年受够了气,想到昨天见到的一身红衣神采飞扬的简秾,想到程朱明说的话以及对他的态度,当即站起来道:“我自己惹出来的祸,我自己处理。”
“你怎么处理!”程云升直接冷笑,不耐烦地看他,“我只求你老实点别给家里找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用不着你管!”程云鸿梗着脖子,“大不了,我一把火把他们家都烧了,一了百了。”
程云升直接给了程云鸿一脚,“一把火烧了,且不说你能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他们一家都烧死,就算你将他们都烧死了,难不成他们是傻的,他们都知道来做交易了,不知道留一手,一旦他们出事,你做的那些事就全爆出来!”
“哎呀,你说话就说话,好端端对你弟弟动手干什么呀!”蒋曼绮一看程云鸿摔倒了,也顾不得其他,又开始对他嘘寒问暖。
程云升也腻味蒋曼绮对程云鸿毫无底线的维护,懒得看他们,而是对着程朱明说:“爸,这事儿恐怕还真得按那个女的说的办,但我们也要查一下她和简常平他们是不是真的水火不容,要是的话,就证明情况还好,只要拿捏住她对简常平一家动手的证据,或者有别动把柄也行,那就彻底没威胁了。”
程朱明虽然不想管,但不能不管,黑着脸去银行取了钱,和王玉珍做了交易。
拿到钱后的王玉珍并没有违约,把磁带给了他,不过也被他用她和简常平的不正当关系威胁一通。
王玉珍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她主要目的就是图钱,并且她也确实多留了一盒磁带当备份,觉得互相捏着把柄也没什么,便高高兴兴揣着钱回了家。
她以为有了这么一大笔钱,后半辈子就不用发愁了,还故意在被她打的半死不活的简常平三人面前炫耀。
但没想到第二天,也就是过年的晚上。
当全市都沉浸在新年的欢乐当中,当家家户户都在放鞭炮迎新年的时候,有一道鬼祟的身影摸了过来,而后没多久,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在简家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