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江渔还没吃晚饭,赵赟庭吩咐阿姨重新做了一桌。


    “我习惯分餐分食制,你不介意吧?”他发完消息后,放下手机对她一笑。


    她忙摇头:“当然不介意,这样比较卫生。”


    “那坐吧,吃饭。”


    “好。”


    江渔在他对面坐下。


    赵赟庭吃饭时很安静,不看手机也不做别的事,慢条斯理地吃着,没有任何声音。


    以至于江渔都有些紧张,一小口一小口吃着。


    “饭菜还合口味吗?”期间他问了她这么一句。


    “挺好的。”


    “有什么不满意可以跟阿姨说。”


    “好的。”


    过一会儿,江渔犹豫着问:“这地方哪里有超市和商场吗?我想去采购一些日用品。”


    她平时也不怎么在江家住,很多东西都过期了,很多还在公司和出租屋。


    “最近的出门右拐就是。一会儿吃完饭,我带你过去吧。”


    “太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吧。”


    “没事,不麻烦。”赵赟庭似乎是笑了下,掀眸看她,“江渔,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领证了。”


    “……”


    “夫妻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她尴尬一笑,不说了。


    其实16岁以前,江渔都是和妈妈、妹妹在乡下过的。


    对于江永昌而言,这就是一段联姻之外的风流韵事,过后就把她们忘诸脑后了。


    得知江永昌已经有了妻女后,妈妈就死心了,独自一人抚养她和妹妹长大。


    后来妈妈过世,她和妹妹考上了北京这边的大学,才决定北上来讨生活。


    遇到蒋南洲,是她幸运的开始,也是她不幸的开端。


    可不管怎么样,她也非常感谢他曾经给予她的帮助。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这样分手也挺好的,不至于闹到难堪的境地。


    吃完饭后,他们去了就近的商场购置物品。


    江渔原本要推车,转身却发现赵赟庭已经抻了一辆车了。


    江渔就默默跟在了他身边。


    路过生鲜区的时候,她看到这个不错那个也好,想捞两样来着,赵赟庭提醒她:“菜不用买,阿姨每天都会去购置新鲜的,牛奶、酸奶的也都有送货上门。”


    江渔看了眼手里的牛肉,默默放了回去。


    赵赟庭无声地笑了下:“不过你特别想吃某一样的,也可以买点回去。”


    “还是算了,我一买起来就没完,还不如一开始就不买。”她尴尬一笑。


    “对了,晚上要回家吃个便饭。你方便吗?”


    江渔楞了一下,显然还没准备好。


    似乎是猜到她心里所想,赵赟庭道:“我爸妈不难相处,你别怕,都交给我吧。”


    “……好。”


    路过日用品区时,江渔买了毛巾和牙刷。


    赵赟庭多看了她一眼。


    她似乎有选择困难症,小熊牙刷拿起又放下,后来还是选了小黄鸭的。


    路过零食区,她多看了几眼,不过没买,显然是顾忌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收敛着。


    赵赟庭说:“垃圾食品还是要少吃。”


    被猜中想法的江渔有些尴尬,“唔”了一声没吭声了。


    路上碰到个推着推车的中年人,约莫五六十岁,对他分外热情:“赵董,您怎么会来这儿啊?”


    他身边站着个衣着时髦的年轻女人,正好奇地望着他们。


    “和我太太来买点东西。”赵赟庭神色很淡,显然无意交流。


    “这位是尊夫人?真是年轻貌美,气质出众啊。”中年人毫不吝啬地夸奖,随手塞了几张购物卡到她手里,都是这个超市的,每张面值都不低。


    江渔神情拘谨,下意识看向赵赟庭。


    赵赟庭显然也没遇到过送礼这么直白的,又好气又好笑,但都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好太让人下不来台,对她说:“拿着吧,谢谢黄总。”


    “谢谢黄总。”


    对方显然看出他不太想多聊,很识趣地带着那个女伴走了。


    江渔翻了翻手里的卡,好多钱……


    “可以拿吗?”


    “没事,没几毛钱。”


    几毛……好吧。


    排队付钱的时候,江渔看到柜台旁有红蓝色的小盒子,犹豫了一下,飞快顺了一包到袋子里。


    甫一抬头,却发现赵赟庭看着她。


    江渔的脸急剧涨红,正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平淡地移开目光。


    不过她还是尴尬不已,回去的路上也没跟他说什么。


    因为要去他爸妈那边吃饭,她去卫生间洗了个澡,特地换了身比较正式的白色套装。


    “走吧。”赵赟庭看了下表,道。


    路上两人也没什么交流。


    江渔的手搁在膝盖上,一会儿又绞在一起。


    “你很紧张?”赵赟庭回头。


    江渔干笑:“有点。”


    结婚前她也没有见过他爸,因为他爸平日都在静谷那边,她就见过他妈,是个相貌姣好、八面玲珑的美妇人,虽然笑脸相迎的,江渔总有点紧张,感觉她不是省油的灯。


    这地方,越往西越安静,可以算是步步戒严。经过颐和园,一道闪亮的光打来。


    是路过的一辆巡逻车。


    车子停下,赵赟庭皱眉,抬手挡了一下刺眼的强光。


    对方看清后座的人,忙收了电筒,道了声歉。


    “没事,你们也是例行公事。”赵赟庭淡道。


    “还是请您出示一下证件。”


    赵赟庭未开口,副驾座降下,他的司机一脸不耐地皱眉:“赵先生的车,也需要这样查吗?你上峰是谁?”


    对方脸色微白,司机还欲再说,被赵赟庭轻描淡写的一句“行了”打断。


    简单登记后,对方忙给放行了。


    “回来了?”张妈听到动静,连忙从餐桌旁起身,过来替他们提包、拿拖鞋。


    赵赟庭把外套扔给她,解开两颗领口的扣子,没穿拖鞋,赤着脚走到中岛台边端起水杯。


    “快去中餐厅吧,大家都在等你们。”


    赵赟庭握杯的姿势一顿:“我爸也在?”


    “是啊,昨儿个打电话过来,今早开完会就从静谷回来了。”


    赵赟庭放下水杯,转身招呼她:“走吧。”


    江渔连忙跟上。


    中餐厅很大,中规中矩的中式风格,典雅规整,和赵家的家风挺映衬的。


    主位上坐着赵老爷子,左边依次是他奶奶,右边是他爸,其次才是他妈和几个叔伯,小辈们都在下首。


    菜是流水宴,一轮过去换下一轮。


    厨子以前是做国宴的,手艺非常老道,也知道赵家人的口味。


    他妈王瑄坐在老太太身侧,不住给她夹菜,言笑晏晏:“您尝尝这个,厨子特地给您做的。”


    她年轻时就是远近驰名的美人,兼之家世显赫,五陵年少竞相折腰,偏偏却选了他爸这个年长她一轮的。


    赵良骥容貌儒雅,身姿板正,看着并不疾言厉色,不认识的很难将他和那个位置上的大人物联系起来,但久居高位,眉宇间自有一股威严,让人不敢造次。


    “集团的事还顺利吗?”赵良骥道。


    赵赟庭笑了笑,给她夹菜:“还好,刚上任是遇到些问题,时间而已。”


    赵良骥点点头,也没多问。


    父子俩又聊了些家常,赵良骥的秘书过来,附耳跟他说了几句,赵良骥捞了外套起身,让他们继续吃,自己则大步迈出了厅堂。


    “又开会啊?连顿饭也吃不安生?”老太太的语气多少有些不满。


    “快换届了,他多忙啊,您也知道,他这人就这样。放心,我回头会说他的。”王瑄笑着给她添菜。


    “对了,阿熙呢?”


    “忙着鼓捣他那几个破公司呗。”


    “你也该说说他,咱们家还缺这些?让他跟几个哥哥好好学学,有点儿出息。”


    “好,我回头一定说他。”


    江渔虽然一直坐在这里,但显然并不是话题中心,她不由松了口气。


    谁知,饭局都快结束了,王瑄话锋一转,对她笑道:“阿渔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江渔的手僵了一下,正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赵赟庭轻描淡写地打断:“她才刚毕业,你问这个干嘛?”


    王瑄瞪了他一眼:“我这不是关心她吗?如果没找到合意的工作,你就给安排一下,女孩子不要太累。”


    “放心吧,不用你操心。”


    王瑄不问了,转而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来了来了!


    江渔在心里道,她最害怕的来了。


    赵赟庭显然有些无奈:“我们才刚结婚,妈你问这个干嘛?就算要备孕也得半年。”


    “那也得准备起来了。”


    “知道了。”


    “赵赟庭,你别敷衍我!”


    没人比她更了解这个小儿子,从小就喜欢阳奉阴违,嘴里答应只是缓兵之计,不代表他心里也这么想,只是嫌烦了不想再跟你争吵。


    一顿饭终于吃完,出门时,江渔大大地松了口气。


    “别理她,唠叨得很。”赵赟庭哂了一声。


    江渔没敢应话,低头当做没有听见。


    回去的路上也挺安静的。


    赵赟庭似乎也不是个多话的人,闭眼靠在真皮座椅里养神。


    气氛有些凝滞。


    “你很怕我?”冷不防他忽的问了这么句。


    江渔正神游呢,没有反应过来,面上的表情有些窘迫。


    “还是讨厌?”他支着下颌,有些玩味地偏过头注视她,端详她无措拘谨的脸。


    分明目光也算不上太严厉,但久居上位,含笑而犀利的眼神似乎能轻而易举将她洞穿。


    江渔心跳得很快,不敢不回,又不知道要怎么回。


    半晌没有等到她的回应,他施施然一笑,眼底的笑意已经被一种冷淡所取代:“但不管是哪一种,我们未来还要朝夕相见。所以,还是坦诚一点吧。”


    说罢他低头点烟,信手摇下了车窗。


    江渔心乱如麻,忍不住回头凝视他半隐在黑暗里的侧脸。


    与他天生秾丽逼人的面孔相悖,他的神态总是云淡风轻,有种渊渟岳峙、不动如山的平和。


    这种难以捉摸的矛盾性,让人更想靠近,撕破他的面具窥探其里。


    赵赟庭抽烟的姿势很好看,敲烟、点燃一气呵成,约莫是为了缓解无聊,眼神有些放空。


    他就势往窗外掸了掸烟灰。


    注意到她的目光,他看向她:“介意?”


    江渔还未来得及回答,他已经干脆地将烟掐灭。


    她明白过来,他这种身份,平日都是别人迁就他,根本不需要过问别人的意见,习惯使然,倒不是故意的。


    哪怕是做不合时宜的事,因为他的身份,自然也成为了理所应当。


    他这样格外关照她,倒生出几分格格不入来。


    “您平时经常抽烟吗?”她岔开话题。


    “还好,瘾不大。”他将烟盒收起。


    江渔陷入沉默。


    他难得的有耐心,神情淡泊,也不催促。


    知道瞒不过他,他这样洞若观火的人,江渔郑重地看向他:“家里晚辈做错事,不管多大的事儿,您都会帮忙摆平吗?”


    他略眯眼,目光复又落在她脸上,漆黑的瞳仁里是她有些后怕的模样。


    他鼻腔里发出短促的一声闷笑:“那得看是什么事儿?”


    江渔不说了。


    没有意义的谈话。


    她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啊,跟他聊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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